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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黄铜门环还带着白昼的余温。我推门时,铰链发出老式左轮手枪退弹般的声响。长椅上残留着三枚硬币,排列成等边三角形,在彩窗透进的暮色里泛着血痂的颜色。管风琴师正在调试音栓,他的山羊胡须随低音踏板颤动,像匹饮水的瘦马。
我挑了第七排靠过道的位置。这是距离圣坛二十七步的黄金分割点,足以让赞美诗的声波在抵达耳膜前完成必要的衰减。右侧立柱上的烛台缺了支蜡烛,空置的黄铜插座像勃朗宁自动步枪的弹匣卡笋。
唱诗班孩童的衣领浆得太硬,摩擦后颈时发出砂纸打磨柚木的动静。他们携带的《圣咏集》第193页都夹着薄荷叶——这是老司铎对抗睡意的秘方。我摸了摸裤袋里的铜制打火机,它表面的鹰徽已被摩挲成模糊的浮雕。
礼拜结束时,我数着地砖上的裂纹走向告解室。第49块砖的裂缝形似幼年见过的鲭鱼骨,那是父亲在基韦斯特钓到的最后一条鱼。神父的影子透过纱网映在橡木壁上,随呼吸起伏的轮廓让我想起搁浅的蝠鲼。
“神父,我今日没有罪。”
“孩子,无垢本身即是重负。”
街角的威士忌吧亮着霓虹十字架。酒保擦杯子时,冰块的碰撞声像北极浮冰相互叩击。我点了双份波本,酒液在杯壁勾勒出的等高线,与童年卧室墙纸的霉斑轨迹完美重合。两个码头工人正在争论棒球赛比分,他们的工装裤散发着船用燃油与腌鲱鱼混合的气息。
电话亭的玻璃裂成蛛网状。投币口卡着枚1999年的25美分硬币,杰斐逊总统的侧脸被刮痕分割成马赛克。我拨通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听筒里的电流声夹杂着北大西洋的浪涌。
“早晨好。”
“我爱你。”
线路中断前的寂静中,我听见旧金山某条小巷的晨雾正漫过她的睫毛。她数脚步的方式和我相同——左脚踏在铺路石接缝时计数,这习惯使我们永远相隔半步之遥。
最后一班电车碾过铁轨的震动传来时,我正用酒液在吧台绘制潮汐表。月光将酒保的银匙映成手术刀的形状,切割着吧台上经年累积的酒渍。那些深褐色的印痕里,沉睡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早晨好”。
晨光初现时,我数着第49片梧桐叶的飘落轨迹。它最终停驻在流浪汉的毡帽檐上,帽子的破洞恰好框住了圣依纳爵堂的玫瑰窗。麻雀在檐角争夺面包屑,它们的爪痕在霜雾中短暂存留,像极了神父昨日在圣饼上划的十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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