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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午见众人都跑了,哪敢再待着,脚底抹油,追着李墩便去了。

    边跑还边回头,警惕的往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在宁九九脸上。

    他纳闷了,这位看着不起眼的丫头,好像是他们的头,刚才混乱当中,他好像听见他们称呼这丫头夫人,难道她就是最近京城传言,又泼辣,又刁钻,下手又狠的襄王妃吗?

    想到有这个可能,李午脚下虚浮,差点绊了个大跟头。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是灰头土脸,仓惶落跑,前后反差忒大了。

    吴庄的人见仇人跑了,兴奋的欢呼。

    相比他们的心情,吴平却高兴不起来,“夫人,平西村的人,都很记仇,今日他们受了欺负,万一再来报复,夜里偷袭我们,这该怎么办?”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带着人去一趟平西村,这几个不当家,打了他们,也不管用!”

    康伯也是这个意思,“夫人在这里,他们的确不敢怎么样,但是还得跟他们村长谈谈,以绝后患!”

    吴平初时还很担心,但听到他们如此说,又想到夫人身边这两位,武功奇高,便点头同意了,“那小人让村里几个年轻男娃也跟你们一同去,壮壮声势也好。”

    这个主意,宁九九倒也不反对,毕竟是他们两个村子的事,得找几个见证人才行。

    他们也不耽搁,追着落荒而逃的几个人,一起赶往平西村去了。

    沿着一条田间小路,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平西村了。

    与吴庄跟蒲山庄不同的是,这里的村民,不少都盖起了青砖瓦房,错落有致,比起吴城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今天也是巧了,公主府的管家也下到村子里巡视,李午跟李墩,便是这位管事的随从,跟着他一起来的。

    宁九九带着大飞、吴平、严忠跟几个吴庄的年青男娃赶到的时候,管事正在村长家吃肉喝酒。

    喝的不少,出门的时候,顶着一脸红脸,身子微微晃着。

    平西村的村长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挺年轻的。

    只见他一路点头哈腰的把李管事,送到大路上,还悄悄往他怀里塞着什么东西。

    那李管事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满意的点头。

    先行跑回来的李午,奔到李管事身边,对他耳语几句。

    李管事表情策微微一变,精锐的余光,看向最后追来的几个人,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宁九九身上。

    这位襄王妃,他略有耳闻,公主最近受了两次伤,都跟这位襄王妃有关,但具体的情况,他一个下人,哪能知道清楚,也不敢胡乱猜测。

    但是在这里遇上了,两家又交锋了,做为公主府的奴才,他觉得该为主子撑起脸面才是。

    于是,在宁九九快走到跟前时,李管事双手抱拳,微微弯腰,冲她施礼,“想必这位就是襄王妃吧,小的见过王妃娘娘!”

    他拜见的口气,带着一丝轻蔑,语气阴阴的,说不上的怪异。

    严忠上前一步,冷声喝道:“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见到我家夫人,不跪着拜见,却要站着,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吗?”

    李管事被严忠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眼皮子抖了抖,膝盖下意识的就要弯下,可是转念一想。

    不能跪,若是跪了,岂不是要矮人一头?

    “夫人见谅,小的腿脚不适,老毛病了,跪不下去,夫人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小的一般见识,”李管事这话说的极有技巧。若宁九九是个寻常女子,他都这么说了,看在公主府的面子上,定然不会为难他。

    但宁九九是寻常女子吗?很显然不是。

    她冷笑道:“严忠,他跪不下去,你便帮他一把!”

    “是,”严忠疾步上前,在李管事来不及反应之时,一脚踹在他的腿窝处,逼着他跪下。

    平西村的村长孙进,见此情景,虽然也惊讶于襄王妃的到来,但是看这人竟然对李管事下这么重的手,他急了,“你……”

    话只说了个开头,严忠的飞脚已至,硬生生将他踹倒在地,比踹李管事的那一脚要狠。

    四周围观的也有不少平西村的人,见到他们村的人被打了,都对严忠等人怒目而视。

    宁九九走过来,她今天的穿着并不突出,一件青花色短袄,下面是一件黑色坠金丝百褶长裙,长及脚踝。

    原先的发式是陈妈早上帮她梳的,端庄的妇人髻,可是宁九九不喜欢,觉得太老气。

    所以仍旧按她自己的风格,额头蓄着留海,后面的头发分出一半,做成一个辫子的样式,再挽起来,用发簪固定住,剩余的一半散在身后。

    这样既有了妇人的感觉,又很飘逸,很好看。

    李管事跟孙进也偷偷瞄她,只觉得这位襄王妃,外型虽不出众,可那一双眼睛,却锐利逼人,看人的时候,似一阵阴寒的冷风,刮过他们,令人胆战心惊。

    宁九九危险的眯起眼睛,扫了眼四周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在李管事跟孙进脸上,“他们二人见到本夫人,居然不磕头行礼,难道不该打吗?”

    说完,她一招手,大飞极配合的冲进村长家,搬了把椅子,放在她身后。

    宁九九微微一笑,坐下了,派头摆到十成十,“李管事,跟本夫人说说,为何要派人去吴庄踩坏他们的庄稼,你可知吴庄是襄王府的封地,你胆敢纵容恶奴毁坏襄王府的庄稼,这个罪,你担得起吗?”

    李管事跟孙进都没能站起来说话,因为宁九九没发话。可这地又硬又凉,跪久了膝盖都麻了,寒意顺着血液流动,短短的一会的功夫,他俩半个身子就要麻了。

    可是对于宁九九的指责,李管事肯定是不能认的,他转着眼珠子,狡辩道:“夫人冤枉小人了,我府中的两个小仆,是去放马的,绝不是去打架的,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夫人不可偏听一面之词,公主府家规森严,曾经得过皇上的赞赏,即便是扫地的小仆,也是懂分寸,知礼仪的。”

    听听他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是在指责她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小题大作。

    妞们,你们会一直在轻烟身边吗?

    宁九九不动声色,没有暴怒,也没有再命严忠动手揍他,“哦?你一个小管事,是在指责本夫人了,说本夫人的不是?看来公主府的奴才,果真是管教有方,一个老奴才都敢顶撞襄王妃,好,很好,非常好!”

    她一连说了几个好,还是笑着说的,可听在李管事耳朵里,却觉得很不对劲,为什么他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就在李管事绞尽脑汁,想解决之法时,宁九九忽然又道:“严忠,此人对皇家出言不敬,该如何处置?”

    “回夫人,按律该打五十大板,”严忠说的也并不夸张,实情而已。

    李管事不相信他们敢打五十大板,倔强的道:“我是公主府的管事,夫人怎能随便对我动刑,您就不怕公主怪罪下来,夫人要受过吗?”

    宁九九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我怕她怪罪?本夫人怕唐宁怪罪?你脑子被驴了吧?还没搞清状况呢?看你们这么不清醒,本来还想减免些你的板子,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大飞,去行刑吧,记得下手轻些,打死了可就是不好玩了!”

    “好咧,严忠,你按好了他,”大飞卷起袖子,笑的很邪恶,没有板子,便拆了一条长板凳,冲着手心吐了口唾沫。

    严忠从旁边一个妇人抱着的小娃屁股上,扯下一块尿片,塞进李管事嘴里,再一把将人提起来,往一块大石上一丢。

    人刚趴上,大飞的板子便打下了。

    李管事被捂着嘴,想叫,叫不了,想喊,喊不出,只能瞪大个眼,向孙进呼救。

    “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五十大板的滋味?”宁九九的声音,冷如鬼魅,在他身后响起。

    “不想,小的不敢冒犯夫人,”孙进连忙给她叩头。

    宁九九盯着他,面色冷清,“你不敢冒犯,可你手下的村民胆子很大,我倒想问问诸位,吴庄的人,是杀了你们的爹娘,还是奸了你们的妻女,能让你们无休无止的报复下去。”她的目光越发的冷,带着斥责与痛恶。

    “你们扪心自问,吴庄的人几百年前,跟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或许还出自一脉,如今你们隔三差五的跑去找他们的茬,是非要把他们逼死不可是吗?”

    她一声声斥责,一声声质问。

    有一部分妇人倒是低下头,但是另一部分上了年纪的长者,却很不以为然。

    “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当初咱们两村的关系其实也还不错,可是他们村子的人,欺人太甚,害的我们村里的男娃自杀而死,这责任,他们不该担着吗?”

    另一个驼背老头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关于水源,我们就更没错了,这条河从我们村子过,河水自然得先仅着我们用,我们村子水田多,河水只够保我们一个村子用的,他们没有水,能怪我们吗?”

    康伯见他们强词夺理,气的不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可你们非要步步紧逼,以前仗着襄王府没主子下来处理,你们越发得寸进尺,欺我们襄王府没人,公主府又如何,实话告诉你们,我家王妃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连公主见了都要客气的礼让三分,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宁九九冷冷的笑,“康伯,你就多余跟他们说这些,今年春耕,你让御林军带人把河道围起来,我看他们谁敢截,既然你们软的不吃,那咱就来硬的,从今天开始,若有人敢去吴庄捣乱,你们即刻去通知京城府尹!”

    原本孙进跟平西村的人,还很紧张的,因为听见她说御林军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见过什么御林军。

    可是再往后听,打架了要送京城府尹,这下他们不怕了。

    府尹敢跟公主比吗?他乌纱帽不想要了?

    可惜了,宁九九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些刁民的美好幻想。

    “你们千万别得意的太早,府尹或许不敢公主对上,但是襄王府呢?你们觉得襄王府跟公主,京城府尹更不敢得罪哪一个?”

    众人面色一惊,脸上只剩惊恐。

    是啊!九公主是皇上的女儿,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是襄王殿下是吃素的吗?

    在皇帝面前,襄王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女都要受宠。虽然有点匪夷所思,却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试问,京城之中,除了太子,谁敢得罪这位铁面阎王。

    不远处行刑的两个人,已经把李管事打的晕迷过去,屁股那一块,一片血红色,血水顺着裤腿往下流,看着怪血腥的。

    其实大飞还手下留情了,若不是手下留情,这老头哪还有命在。

    “主子,他晕了,还有二十大板没打呢,咋办?”大飞嚷嚷着问她。

    “剩下的二十大板给他记着,等他伤势好了,再去公主府讨来,”宁九九不仅不慢的说道。

    完全是轻描淡定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众人满头满脸的黑线。板子还能赊欠,过了时间还能去讨,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大飞揪来李午跟李墩两个小子,让他俩把半死不活的李管事拉走。

    宁九九看着他们费力的把李管事拖进马车,慢着声道:“回头告诉你家公主,若是她觉得不服气,大可去襄王府找我算账,我随时恭候,记得要带上金创药,万一断胳膊断腿的,也好及时医治!”

    “小人不敢胡说,只要管事不说,小人一个字都不会提,”李午还是很聪明的,这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能不惹就不惹。

    这不是宁九九要的答案,“你们一定得说,把今日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唐宁,她想找本夫人的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休养两日,内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本夫人不介意再给她添上新伤!”

    唐宁那个女人,一把年纪了还不肯嫁人,她心里惦记着谁,谁人不知。

    留着她早晚是个祸害,得赶紧让她嫁人才行,否则麻烦无穷多。

    众人被她一番狂妄之词,惊呆了。

    这还有人敢当众说要打公主的,公主是什么人?

    那是金枝玉叶,龙女,天子的女儿,寻常人连见上一面都难,这个襄王妃娘娘居然还扬言要打人家,就算她是王妃又如何?

    打了皇帝的女儿,她还能安然脱身吗?

    李午也被她的话惊呆了,一时间也不知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他一晃神,一个没注意,李管事的头便撞到了车框。

    “哎哟,”昏迷中的李管事被头上的疼,给惊醒了,这一醒可坏了,屁股上的疼远比头上的撞击严重一百倍。

    “哎哟,你可撞死我了,别再乱动了,”李管事不知是捂屁股好,还是捂头好。

    李午赶紧把他放下了,可都上一半,再一放,干脆跌回地上去了,这下摔的更重了。

    “混小子,你是想害我性命哪,”李管事哀嚎着,痛苦不堪。

    “李墩,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李行慌了神,叫过一旁发愣的李墩,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李管事抬上车,李墩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匆忙就想跑路。

    大飞狂笑不止,对着他们逃避的身影,大声嘲讽。

    孙进眼睁睁看着公主府的人溜之大吉,想拦也拦不住。

    他们跑了,这位姑奶奶还在,情况不妙啊!

    孙进偷瞄了眼宁九九,发现人家正盯着自己,顿时冷汗直往外冒,“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宁九九弯起了唇,“刚才说的,你可听清楚了?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她说这话的同时,大飞跟严忠已经晃到他的面前,两人脸上皆带着危险如刀的笑。

    孙进冷汗流的更多了,这两人刚才打李管事的时候,下手可真狠,丝毫不顾及公主府的颜面。

    对李管事都那样了,对他,还不得往死里整。

    “小……小人记住了,小人日后一定约束村民,不让他们再去吴庄闹事。”

    孙进脑子已经糊涂了,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还没来得及抹一把汗,又听见坐着的女子慢悠悠的说道:“今年春耕你们打算如何?听说这河原本就是吴庄的,如今你们将河水改道,强行霸占,觉得理亏吗?夜里能睡得着觉吗?”

    “小人知错,小人这就让人将河道恢复原样,”孙进整个身子都在抖,他自己也不晓得为啥,明明是个黄毛丫头,虽然顶着个襄王妃的头衔,可年纪在那摆着,怎能有这般的气势。

    宁九九淡淡的道:“恢复原样就不必了,吴平,乘着春耕还没来,你带着人也将河道改一下,让河水能流经你们的村子,如果平西村的人再敢阻拦,你不必害怕,要打架奉陪,出了事,本夫人顶着。”

    “是,小人谨遵夫人吩咐,”吴平嘴上应着,心里却颤的厉害。

    新夫人还真是敢说,竟鼓动着他们打架。

    可正因为有了她这句话,平西村的人,看吴庄的人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敢猖狂的跟吴庄的人打架,那是仗着吴庄的人不敢还手,若他们真的还手,这架打起来,说不准是谁吃亏。

    众人神色各异,先前提起自杀男娃的老头,骨冰倒是硬,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哼,“吴庄的人害死了我们庄子的人,这点惩罚,他们活该受着,这水源从我们村上过,就是我们的,凭啥要给他们庄子!”

    平西庄的人张扬惯了,几个倔老头脾气都被养高了,这会哪听得了别人诋毁的话,纵然她是襄王妃,那又何如。

    总不过一条命,他们都是半截身子盖黄土的人,生死不在乎!

    宁九九不笑了,“这话你们也真敢说,一个男人,只因为被女娃拒绝就自尽,你们怎么不说,是他自己懦弱,一个生性懦弱,经不起风浪的男子,活着也是糟蹋粮食,早死早了事!”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不过看在村民的面子上,没有直言罢了,是他们非要步步紧逼,既然好好说不行,那也就别怪她出言毒辣了。

    果然,她一说完,那几个老头气的身子微微晃动,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们的家人,赶紧给他们顺气,转过头来,都用愤恨又惧怕的眼神瞪着宁九九。

    康伯站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家夫人不过是说了实话,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也该放下,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各家各过家的,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夫人不是好得罪的,都安生些吧,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吴平这时也站出来,“各位,过去的事,不管是谁对谁错,咱们都别再计较,我们吴庄的情况你们也瞧见了,都快到糊不了口的地步,难道非要把我们逼死,你们才甘心吗?”

    吴平两眼泛着泪花,背过身去,偷偷抹掉眼角的泪光。

    他是深有体会,吴庄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再不能糟践了。

    平西村的人也是靠种田为生,说到底,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多数还是比较善良的,只有极个别的少数,喜欢闹事,加上孙进这个人本身心里有鬼。

    公主府出来的管事,也仗着公主府的声势,到处欺压百姓,这在京都之外,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不足为奇。

    康伯见着火候差不多,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便道:“反正眼下的情形,你们也都瞧见了,该怎么做,你们自个儿掂量着,至于那些企图靠着公主府翻身的,也不必想了,要真惹出事,谁也护不了!”

    他又转身对宁九九,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宁九九点头,临走时,最后瞧了眼孙进。

    而孙进,一听到他们要走,心中一喜,他跪了太久,宁九九又一直没叫他起来,身子已经僵硬了。

    可是一抬头,却对上宁九九冷到森寒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像是要杀人哪!

    从平西村出来,赶回吴庄时,村里的妇人,已经在收拾被踩坏的油菜。

    看着原本好端端长在土里的油菜变成这个模样,几个妇人难过的秣抹眼泪。

    粮食对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填饱肚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得靠粮食活下去,如果没有粮食,这个夏季,他们怕是要出去要饭了。

    吴平跟康伯看了之后,也唉声叹气。

    宁九九却把目光放在那十几匹马上,“吴平,那几匹马卖掉一半,剩下的就给你们村做耕牛用,套上车棚,还能做马车用,可比牛有用多了。”

    “这……怕是不好吧,万一平西村的人找来,该如何是好?”不是吴平胆子小,实在是这些马价值太高,夫人在这里还好,等到夫人一走,万一他们再来闹事,又该如何收场。

    这时,赫连明德提着一只水桶过来了,听见吴平的话,怒声道:“他敢,还反了天了,真当我们赫连府的人是软柿子吗?你只管去卖,唐宁那小丫头,敢纵容恶仆毁坏庄稼,真要告到皇上那里,她也得吃罪!”

    老爷子这话说的不错,唐皇不是个昏庸的皇帝,相反的,他对农业极其的在意,否则也不会只因宁九九献上几条农策,便封她官衔。

    见着老王爷都发话了,吴平总算放心了,老王爷那可说一不二的人物,他说的话,准没错。

    从吴庄出来,因为时间来不及,新封地只能明天再跑一趟。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刘烨尘跟烨枫都困了,好因车厢里有棉被,摇摇晃晃的也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能睡,宁九九却睡不着。

    回程的时候还是三辆马车,但严忠按着宁九九的意思,让康伯先走一步,老爷子明白她的意思,却是怎么说也不肯先走。

    不过是收拾几个小毛贼,何须担心?

    车子行到一处山脚时,距离京城还有些路程,这一处地势还是很险的。

    一边是滑坡,一边是山崖,虽不是埋伏的好地方,但真正的行家手,只会反其道行之,偏要选一个最不可能的地方设下埋伏。

    康伯的马车先行离开,柱子跟他一块走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宁九九是肯定不能让刘烨尘他俩离开自己的视线。

    严忠看了看山势,随后靠近马车,“夫人,下面一段路肯定不安全,我们要如何行事?”

    “把这个拿上,我已经研磨成粉,你拿着,找一处风口,迎风把粉末撒下,是蚂蚱是鸟儿,自己就跑出来了,”宁九九探出手,递给严忠一个布包,就是之前何安去买的那个。

    保安扭头也瞧见了,好奇不已,“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是不是那种闻一下,就让人失去知觉的?”

    “闭上嘴,少问,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宁九九故意卖关子,而且还拿出一个小瓶,“你把这个东西拿去,让每个人都抹些在鼻下,免得你们也跟着中招!”

    何安接过瓶子,打开之后闻了下,好刺鼻的味道,正要拒绝,大飞手一伸,就把瓶子抢了过去,倒些在手指上,往鼻端抹了把,赞叹道:“真是好东西,闻过一次,神清气爽,这是用什么做的,味道真特别,主子,还有吗?”

    “没了,就这一瓶,你们省着点用,那是用薄荷叶子提炼出来的,确浓度高,若是抹多了,小心辣死你们!”

    秋天得的薄荷本就不多,除了做驱蚊水之外,剩下的都被她提练成了薄荷精油,绝版珍藏的好货,有钱也买不到。

    何安跟他这么说,忍不住抢过来也试试,“这个东西好辣,很呛鼻子,不过闻一下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何安暗叹,夫人总能鼓捣出新奇的玩意,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夫人手边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两样,都能赚大钱。

    薄荷精油最后传到老爷子的手里,他也觉得是个好东西,索性装进口袋里,占为已有。

    关键时刻,宁九九也懒得跟他计较。

    严忠按着她的吩咐,装作大解,溜到一处上方风口,乘着脱裤子的空档,悄悄的,将碾磨好的粉末,撒向空中。

    这粉末自然也不可能是白的,而是像青草一样的草灰色。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当是冬天枯草多,被风卷起来的。

    做完这一切,严忠再提起裤子,溜达着骑上马,追上主子的马车。

    何安要瞧他靠近,嫌弃的捏住鼻子,“喂,你洗手了没?没洗手闪一边去,别靠近我们。”

    严忠没吱声,只用异样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半响才道:“没洗,不过刚刚用你的衣服擦过了。”

    高手就是这么方便,他要蹭何安的衣服,纵然何安有四只眼,也发现不了。

    “你有够恶心的,”何安边骂边脱衣服。不管有没有沾上,他都一至认为,这衣服铁定不能穿了。

    大飞目光懒散的瞄他一眼,“光天化日,你就脱衣服,想干嘛?主子还在后头坐着呢,拜托你,收敛点吧,若是被你家殿下知道,你当着夫人的面脱衣服,我看你以后都不用穿衣服了!”

    何安打了个寒颤,抱着衣服,心有戚戚然,“我就是脱个外衣,里面还有好多呢,哪至于像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大飞很诡异的笑了,“我们也觉得不夸张,就怕你家主子不嫌夸张。”

    何安被他这个笑,看的浑身发毛,犹豫了下,还是把衣服套了回去。

    大飞这人嘴巴很欠,这不假,但也不否认他说的是事实,殿下爱吃醋的怪癖,已经到了不忍直视的境界。

    几个笑着吵着,就在马车快要拐过弯道时,突然从四周窜出来十几名黑衣人,将他们包围起来,前面有拦,后面有堵,围的没有一丝漏洞。

    “你们是谁,竟敢拦老夫的马车,敢行刺老夫,你们找死!”老爷子吼的底气十足,更多的是兴奋,手痒了,好久没杀人了。

    “小人奉命行事,得罪了,”其中一人语气森冷的说道。

    “奉命?哼,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奉谁的命!”

    赫连明德突然从马车内一跃而起,过大的动作,差点没把马车顶掀了。

    老爷子也是身经百战,冲上那十几人中,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把那十几人缠斗的无法分身。

    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是后面那辆马车,而不是这个疯老头,可被这疯老头一缠,压根无法靠近后面的马车。

    严忠面露担忧,“夫人,要不要过去帮一把?”

    宁九九笑着否定,“帮什么?让他老人家玩玩去吧!”

    杀人这种事,别说老爷子手痒,连她看着都手痒。那种刀入皮肉的声音,看着血飚出优美的弧度,难道不好看吗?

    宁九九说不帮,就真的不帮,除了严忠跟何安担心之外,大飞跟她一样,悠闲的看戏。

    这些人都是死士,看他们的招术就知道了,不顾性命的拼,不是死士才怪。

    老爷子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搞定他们也是分分钟的事,可惜啊,是人都有老的一天,纵然是盖世英雄也是一样。

    宁九九估摸着时辰,按说药效快到了,再加上剧烈活动,只会加重毒性的蔓延。

    “夫人,你快看,”何安大惊失色,厉声叫道。

    众人本来就在看着,不用他提醒,也注意到,那群黑衣人似乎不太对劲。

    本来挥刀的手,忽然顿住了,紧接着两腿一夹,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个人有了反应,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十几个黑衣人,表情一致,动作一致,挥刀的手都停在半空。

    赫连明德正打的起劲呢,就见着这群人不动了,“哎,你们几个搞什么鬼,快挥刀过来,老夫还没玩够呢!”

    他才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剩余的这些人,看着他们顶在脖子上的脑袋,他就想拧断。

    话音刚落,这群人猛的扔掉剑,夹着屁股,就往草丛里钻,裤子都来不及脱,就听见一阵一阵放大屁的声音。

    烨枫原本伸着脑袋看,听见叫人恶心的声音,急忙缩回脑袋,放下车帘子,“好恶心,他们好像拉肚子了,大姐,你弄的药是巴豆吗?”

    宁九九呵呵的笑,“不是,巴豆太小儿科了,而且也不容易磨成粉末,想让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中招,何其困难!”

    能让人腹泻不止的草药,可不止巴豆一种,她选了几种看似普通的草药,混合在一起,单独看,并没有什么,只有混合在一起,才会起到致命的效果。

    “走了,赶紧走,臭气熏天,”大飞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用力甩动鞭子,赶着马车快走。十几个人蹲在那,拉的噼里啪啦作响,能不臭吗?

    何安觉得胃反酸水,好想吐啊!

    严忠表情略有扭曲,同为暗卫,其实他不介意跟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杀,即便死了,那也是死扔光明磊落。

    但是用这等卑劣的手法……他暗暗摇头,其实还不错,很省事。

    他问宁九九,“这药会让他们拉多久?”

    宁九九淡淡的看他一眼,将严忠心里所想都看在眼里,“很久很久,直到他们把肠子拉出来为止!”

    她这话,惊呆了一干人等。

    此时,他们的马车正经过赫连老爷子身边,老爷子总算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顿时脸黑如锅底,“如此下作的手段,岂能乱用?”

    老爷子一辈子行事坦荡,虽不拘小节,却也是个正直古板的人,他怎会同意用卑劣的手段,岂不是污了他的一世英名吗?

    宁九九目露不悦,“下作怎么了?不费一兵一族,就能灭了敌人,这样不好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伤亡惨重,才是最恰当的手法吗?”

    严忠见两人又要掐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属下去捉一个回来,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宁九九也懒得跟老爷子争辩,“也好,不过你去的时候,注意看脚下,别踩着污秽!”其实不必审,她都能猜到要杀她的人是谁,来京城之后,得罪的人不少,但真正敢下手杀她的,逃不出两个人。

    严忠脚一抖,差点没踩住脚环。

    她不说还好一点,装作看不见也就罢了,可她说了,还说的不加修饰。严忠后悔了,早知就不提议抓人回来,免得真踩一脚的污秽。

    马车在傍晚时分回到京城,严忠抓着个人,因为目标太大,不易从这里进城,便另寻了个隐秘的地方回京城。

    老爷子奔波一天,加上又跟人打架拼命,有些乏了,连吃食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只得先一步回老宅去了,看他的状态,明天怕是去不了。

    何安赶着马车回城之后,宁九九让他在京城最大的粮铺停下。

    很不巧的,这铺子是宁府的产业,也就是宁清扬的店。

    何安表示没法子,京城的米铺,有一大半都是宁家的产业,而且他家粮店价格最公道。

    宁九九让烨枫跟刘烨尘留在马车里,从路边小铺子,买了些包子,塞给他们俩个垫垫肚子。

    这个点米铺快要开门了,店里也没几个顾客,两个小伙计搬着宁板,准备关门的事宜。

    往往这个时候,伙计是最不愿店里再来客人,那样的话就会延长他们关门的时间。

    瞧见有马车停在店门口,他们并不认得何安,也不认得宁九九,只当是普通的客人。

    宁府的伙计,肯定有几个傲慢的,京城的富户,有谁能跟宁家比呢!

    “我们这儿关门了,要买米的话,等明日再来吧!”一个瘦脸伙计,不耐烦的赶他们走。

    宁九九原本是不打算进去的,可一看他们的态度,再想到宁清扬那个伪君子,不由的笑了,这店她还非进不可了。

    她一眼色,大飞上前一步,将那两个伙计,一脚踹进店里头,大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她也敢拦,也不问问这位主是谁,赶紧的,把这门板抓拆了,把灯烛挑亮,候着客人买东西,再敢怠慢,小心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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