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回来了，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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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满怀希冀的声音却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董哲的声音：“杨小姐，老大还在忙。”
杨拂晓说：“很忙么？我想要跟他说两句话。”
电话听筒内传来一丝声音，随即，董哲的声音又重新从听筒内传来：“很抱歉，杨小姐。”
“噢，我明白了。”
杨拂晓挂断电话，心里不免的有点失落。
想起刚才的那个电话，杨拂晓握着手机，就真的查了一下关于顾青城去年的订婚。
确有其事。
当时还有一个很盛大的订婚宴，从照片上看，和顾青城站在一起的这个女人，气质高雅，很是般配。
这么想着，杨拂晓就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腿。
般配你个头！
怎么能看谁都和顾青城般配呢？
可是，再从网上搜，一直到现在，都再也没有关于上一次订婚宴的事情了，有点令人费解，就连那位程家的小姐也销声匿迹了，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订婚仪式，之前没有消息，之后照样没有消息。
杨拂晓又特别搜了一下，发现这位程小姐现在还在读大学，和杨拂晓是一样的身份，而且隐藏的也很好，竟然在哪一所大学都没有公开过。
她重新躺在床上，抬手将壁灯关掉，看着明晃晃的手机屏幕，一横心，便按了关机键，而就在关机前两秒钟，杨拂晓忽然顿了下来，手机受到一条语音信息。
她及时地将手机重新打开，是一个陌生号码的语音信息。
杨拂晓犹豫了两秒钟要不要打开，想起刚刚那个匿名电话，还是打开了，首先便听到了董哲的声音：“柳小姐，请您现在来一趟夜色，老大要见你。”
杨拂晓瞳孔陡然放大。
紧接着就是柳依恬的声音。
现在么？已经很晚了，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么？”
“柳小姐，请您现在来一趟，要不然我派车去接您也可以。”
“不用了，我现在就收拾一下过去。”
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当音频播放完自动断掉，杨拂晓觉得心下一片冰凉。
顾青城现在重新回到了夜色，是和柳依恬在一起？
这个念头从头脑中涌出来的同时，杨拂晓便已经翻身起来，没有犹豫地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衣服穿上，拿了包就匆匆忙忙下了楼。
走到玄关处换鞋，从房间内出来去卫生间的李阿姨看见了门口的杨拂晓。
“拂晓你要出去？”
“嗯，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杨拂晓说着，已经换好了鞋子，拉开门飞快的出去。
李阿姨都还不急多一句询问，就看见杨拂晓好像是一阵风似的飞快的奔了出去。
现在这个时间点，出去去哪儿啊？
一个孤身的女孩子，打车都容易打到黑车。
李阿姨的顾虑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现在已经是接近十二点，在马路上往来穿梭的车辆很少，杨拂晓一路跑到门口，想要拦车，而先于出租车停在她面前的是一辆白色的私家车。
车窗摇下，露出沈嘉攸一张清俊面庞。
“要搭便车么？”
杨拂晓便直接绕过车头，上了副驾的位置。
现在这种时候，搭乘一个熟人的车，也总比在出租车上遇变态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好有一个饭局，散了之后比较晚了，现在路过，”沈嘉攸打方向盘掉头，“你要去哪里？”
虽然沈嘉攸说有一个饭局，但是杨拂晓在他的身上却是一点酒味都没有闻到，难道应酬饭局不需要喝酒么？
她虽然心底有疑惑，却没有多问什么，说：“去夜色。”
沈嘉攸打方向盘的手势并没有一丝滞顿，只不过在掉头转弯的同时，目光掠过车窗外。
长长的车程，车内除了有深夜音乐电台的声音，再无别的声音。
杨拂晓转头看着黑色的景物飞快的掠过车窗，紧紧的抿着发白的唇瓣。
沈嘉攸一向都愿意和杨拂晓说话，但是今时今日此时，却也一句话没有说，空白的沉默仿佛将这种浓重的夜色衬的更加幽暗深邃了。
一直到了夜色门口，杨拂晓解开安全带匆匆下车，对沈嘉攸道了一声谢谢。
沈嘉攸摇下车窗，看着匆忙向夜色中跑过去的杨拂晓，说：“我在这里等你吧，这么晚了，你总是还需要回去的。”
杨拂晓脚步顿了顿，“好。”
但是，杨拂晓拎着包飞快的奔向夜色的大门，经过旋转玻璃门进入，看见里面微暗的光线，顿住了脚步。
她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找顾青城问个清楚么？
杨拂晓站在门口一盏灯下，影子在身前投下很小的一块面积。
车内的沈嘉攸，看着杨拂晓在门口玻璃门的位置站了十秒钟，忽然转过身来，重新向杨拂晓走过来。
沈嘉攸下了车，看着杨拂晓。
杨拂晓笑了笑：“麻烦你了，送我回去吧。”
沈嘉攸给杨拂晓打开车门，“乐意效劳，上车吧。”
上了车，杨拂晓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麻烦你了，白送我这么一趟。”
“也不算是白送吧？你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杨拂晓微微一愣，转过去向沈嘉攸看过去，“嗯。”
快到紫荆园的时候，沈嘉攸说：“我父母想要见见你，请你吃饭，我安排一个时间，正好说一下你现在脚伤的问题，婚期推迟。”
杨拂晓直觉就想要开口拒绝。
但是，她忽然想起来那个电话。
如果你推掉沈嘉攸的婚约，你就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了……
没有了救命稻草……
没有顾青城的庇佑，也没有沈嘉攸的婚约，她想要脱离杨家更是遥遥无期。
不管是如何，反正还是需要去见一下沈嘉攸的父母，然后说一下关于婚期的事情，总不能每一次都让沈嘉攸出面，明明是她这边出了问题。
“嗯。”
杨拂晓沉吟片刻，开口问：“你和顾青城……”
“你知道了？”沈嘉攸车速慢了下来，以便保证行车安全，“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因为……怕你觉得难堪。”
杨拂晓听了沈嘉攸这样的话，一笑，“我为什么会难堪？”
这话一说出口，杨拂晓陡然顿住。
似乎这话说出口就有些不妥当了。
沈嘉攸毫不在意：“其实都没什么难堪不难堪的，只是怕一些有心人听去了，然后会胡乱抹黑。”
杨拂晓点了点头：“谢谢你。”
沈嘉攸失笑：“你又跟我客气了，说了要从朋友开始的，你这又退回到陌生人了。”
杨拂晓转过来：“说谢谢就是陌生人啦，我这是养成的习惯，是一种礼貌，如果要是我帮了你，你不跟我说谢谢，我还觉得不公平呢。”
车辆在深夜的道路上缓缓行驶，在一段白天新铺就的沥青道路上，划下两道崭新的车辙印。
………………
而在夜色之中，缇娜从地下室上来，走出玻璃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上了车的杨拂晓。
她愣了一下。
顾青城在两个小时之前，不是已经把杨拂晓送走了么？现在怎么又重新看到了她？会不会只是身影相似呢？
缇娜看向那辆开走的白色私家车，车型有些熟悉。
她忽然想起来了，就是上一次晚宴过后，沈嘉攸送她回去的那辆车。
如此，刚才那个不是和杨拂晓身形相似，而原本就是杨拂晓。
而就在负一层，柳依恬跟着顾青城一同走出了地下室。
柳依恬庆幸自己化了妆，才不会显出现在苍白的如同女鬼一样的面色。
心情糟糕，内心胆颤，但是脑子还在思忖着，顾青城为何会让她过来到这里旁观整个过程？
难道是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她的身份很隐蔽，而且之前是借杨栋梁的手送过来的，只要是沿着杨栋梁的这条线，就永远查不到她。
还是之前在拷问万坤的时候，万坤将她给卖了？
万坤不会说露嘴的，他宁可自己被打死，也不会开口说不利于她的话。柳依恬相信，现在顾青城就是在咋她。
这间地下室内，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走出夜色，冷风一吹，柳依恬忽然摇晃了两下，弯腰就开始干呕。
刚刚在地下室内都不曾吭声。
顾青城伸手扶了一下柳依恬的胳膊：“柳秘书，你不舒服？”
柳依恬大口喘了气，咬紧了牙关，这句话刚才顾青城在地下室内也问过柳依恬，看着自己的恋人备受煎熬，她如何能好受？
但是，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如果流露出哪怕一点恻隐，她恐怕会比万坤更加惨烈。
柳依恬身体摇晃了两下，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说：“谢谢顾总。”
顾青城说：“你如果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尽早去医院看看。”
“可能是肠胃不舒服，我会去医院看的，谢谢顾总关心。”
柳依恬现在表现的虚弱，也只是如同见到诸如地下室那种场景的正常反应，只要是正常反应，就不会有事。
“柳秘书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要去外省市三天时间，你跟我一起，稍后我会让董哲去接你。”
“好的。”
柳依恬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才松了松一直紧握着的手掌心，一片汗湿。
不管这一次顾青城叫她来的原因是什么，都说明顾青城开始怀疑她了，她必须要想办法开始行动了。
………………
直到凌晨，顾青城才回到紫荆园。
他第一时间就先来到杨拂晓的卧室内，她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熟睡了。
他缓步走过去，将她的被角向上掖了一下，俯身在杨拂晓额上轻吻，“拂晓，晚安。”
杨拂晓低喃了一声，侧身转过头去，似乎是熟睡之中的梦呓。
顾青城并没有在房间内多停留多长时间，很快便转身离开了，黑暗之中，杨拂晓睁开了眼睛，熠熠发光。
她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起身，直接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出房门，刚好听见来自于楼下轻微的上锁声。
他又走了。
回来了，又走了。
似乎杨拂晓从来不问顾青城要解释，而顾青城就从来不解释。
在刚刚顾青城接近杨拂晓的那一瞬间，杨拂晓闻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的香水味。
而杨拂晓从来都没有喷香水的习惯，甚至因为劣质香水不屑于用，而品牌香水又太贵，她没有一款备在身边的香水，但是现在顾青城身上，却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杨拂晓抿了抿唇，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砖上，双肘触碰到金属质地的栏杆上，看着黑漆漆的楼下，因为一点点窗外洒进来的自然光，有一种疏落错综的层次感，在这样一片融入黑夜的室内环境中，定住一动不动的她，都仿佛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她重新转身回到房间内，抱着双腿，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才重新钻入被子里。
没有什么不同。
明天还是一样的。
………………
杨拂晓的脚还在恢复中，所以不能穿高跟鞋，便穿平底鞋，只不过走路还是有点一瘸一拐的，但是已经完全可以用上力了，将拐杖给丢掉一边去。
住院前一个月，经贸论坛才刚刚开幕，一个月之后，等杨拂晓出来，已经开始筹备闭幕了。
这一次的闭幕式也是由方树来筹备，可是，方树却碍于杨拂晓脚伤尚未恢复，没有让她做副手。
顾青城有一个紧急的会议去外地，带着柳依恬，为期三天，从当天离开紫荆园，一直到今天，是第三天。
所以说，杨拂晓在二十六层，基本上就是闲人一个，竟然还有时间开始翻着往日的财经报道整理笔记，她觉得顾青城真的。
她觉得方树好歹也给自己派点儿任务啊，好像所有人都很忙，除了自己这个编外人员。
其实杨拂晓向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想顾青城，有时候真的想要将这一面在心里的镜子，狠狠的敲碎掉。
办公桌的座机响了，杨拂晓按下内线。
是方树打来的电话，让杨拂晓现在就到十三层的复印室来，这里有两千份资料，需要装订整理。
只不过，两千份，打印再装订，也真的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杨拂晓觉得有点口渴，便去休息室内想要端一杯水来，推开门就正好听见两个女同事正在八卦。
原本这两个人说的话，杨拂晓并不感兴趣，她这辈子与女人八卦的天性算是告别了。
正准备转身走出去，忽然听见后面的一个女员工说：“真没想到，这个女的来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直接就爬上了顾总的床了。”
杨拂晓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在暗喻她吧？
她开了门进去，拿了一个纸杯，接了一杯热水。
两个女同事看了一眼杨拂晓，继续低头就当她是空气，反正也没有人规定休息时间不准八卦。
杨拂晓喝了一口水，心里想，应该不是说她。
“真是矫情的要命，看这照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女的就是故意向上靠的，瞧着屁股都快贴上咱们顾总的腰了。”
杨拂晓重新转身走过去，“什么照片啊？”
一个女员工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手机给杨拂晓看：“你看，这是一个论坛上曝出来的照片。”
“这是顾总么？”杨拂晓的角度有点背光，还没有看清楚人像，先问了一句。
女员工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拂晓：“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新来的吧，顾总的面都还没见过，这段时间比较忙，下个星期的全员大会应该你就能看一眼了，真的很帅。”
杨拂晓原来是客房部的实习生，只有孟曦和周向东以及客房部她的组长比较熟悉，然后直接调到二十六层，一些员工便都不认识杨拂晓。
“旁边那女的，是新来的狐狸精。”
对于女人来说，因为异性荷尔蒙的吸引，对同类的排斥要比男人更加强烈。
杨拂晓看着这张照片，说真的一时间觉得五味陈杂。
照片上，顾青城单手扶着柳依恬的手臂，而柳依恬脸色有点苍白，微微俯首，一只手捂着嘴，好像是有点干呕的样子。
而下面的时间，恰巧就是杨拂晓接到匿名电话的当天。
“真是个心机婊，这种姿势一看就是借位，不过能抓拍的这么巧合这么暧昧，也真多亏了那些娱记了。”
“就是啊，还装孕吐，她怎么不直接公告说怀了豪门圈儿的孩子啊，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入主，母凭子贵嘛，一般人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女人很不忿地说，“真是日了狗了。”
对于别人的八卦她丝毫没有关心，但是现在听着，心思却是一点一点沉落下去。
杨拂晓从休息室再重新回到复印室内，接着继续装订。
但是明显已经心不在焉了，有两次如果不是一边帮忙的小宋提醒，杨拂晓差点就把自己的手指给订进了订书钉。
“杨姐，你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这样分神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是有点困了，”杨拂晓向小宋笑了一下，“那我去下厕所。”
来到洗手间，杨拂晓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面容，急忙晃了晃脑袋，掐了一下自己两边的太阳穴，拿起手机来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
只不过，手机在耳边滴滴滴的忙音过后，六十秒未接听，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的声音，杨拂晓有些颓然地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内。
杨拂晓又重新拿出手机来查了一下网页，虽然当天的报纸杂志上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但是网上确实真的很多。
她不想让自己听风就是雨，听见什么或者是看见什么就当成是真的，可是，如果就连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能当成是真实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无疑，这张照片，让杨拂晓内心好不容易铸就的安全墙，彻底松动了。
………………
翌日。
柳依恬从外省市完成一部分工作，先回到公司内，先将顾青城的一份机密文件交给了方树，之后便留在公司里。
杨拂晓在上班休息时间去找了一趟柳依恬，柳依恬抬眸，笑着看向杨拂晓，“杨小姐有事？”
杨拂晓将手机打开，“我想请柳小姐听一段对话。”
说着，她就打开了在自己手机内保存有的那一段电话录音。
再次回顾当天晚上的情景，柳依恬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已经忘却的记忆重新被勾了出来，脸上血色褪尽，只不过她自从那天起，习惯化浓妆，就算是原本的脸色苍白如纸，表面上来看，也只有胭脂色的双颊。
片刻之后，柳依恬脸上恢复了正常，看向杨拂晓，一脸的不解：“这的确是我接到的一个电话，但是你现在让我听这是什么意思？”
杨拂晓坐在柳依恬前面，说：“这是当天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给我发过来的语音消息，我想问问，是不是柳小姐发过来的？”
柳依恬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说？我为什么会把我的电话录音发给你呢？我的手机一般情况下不会录音的，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天晚上，顾总找你去夜色，是什么事？”
柳依恬礼貌说：“这是私人问题，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义务告知你。”
杨拂晓坐在桌前，看了一眼柳依恬，收回手机：“打扰你了，柳小姐。”
说完，杨拂晓便转身出了门。
柳依恬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当时，柳依恬的确是有目的的，她想要杨拂晓在接到这条语音信息之后就去夜色找顾青城，退一万步说，如果杨拂晓并没有去夜色找顾青城，那么两人之间也就有了间隙了，而且以杨拂晓的性子，这条语音信息的这种小事，杨拂晓是绝对不会向顾青城主动提起的。
但是，她到底还是小看了杨拂晓，竟然会这么沉得住气，不动声色。
………………
这几天，杨拂晓和顾青城之间，每天晚上都会发短信，互道晚安，但是杨拂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比如说她理应对顾青城的坦诚。
自从接到了匿名电话，还有他深夜给柳依恬打电话去夜色，这一切，她想要质问顾青城，但是，话到嘴边，如何都说不出来。
顾青城不在，而杨拂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要做，她鬼使神差下，就买了当天飞往S市的机票，去找辛曼。
因为辛曼的父母离婚，并且都组建了新家庭，作为两边的拖油瓶，她便不再要父母的钱，完全自力更生。
杨拂晓下了飞机，给辛曼打电话的时候，辛曼还一只肩膀夹着电话，两只手飞快的在整理面前的资料，接电话都没看清楚是谁，直接自报姓名：“您好，这里是晚间日报社。”
“曼曼，是我。”
辛曼一听，手中动作顿了顿，“拂晓！怎么了？”
“我现在在机场，”杨拂晓顿了顿，“S市。”
S市下着蒙蒙细雨，比C市的气温要低五度左右，杨拂晓来之前没有看天气，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结果在机场外面站着，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马路上有来来往往的车，甚至有出租车停下来问要不要搭车。
杨拂晓摇了摇头，“我等人。”
辛曼来的很快，从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内下来，打着一把蓝色的折叠伞，看见杨拂晓竟然站在雨中，直接就将杨拂晓给拉到了伞下，“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的跑来，还在雨里站着，不知道去机场里面避雨等着啊！你脑子真的是秀逗了！”
听着辛曼这一通数落，杨拂晓弯起唇来笑了一下：“真舒坦，很久都没有人这么骂我了。”
辛曼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杨拂晓，在她脑门上狠狠的点了一下，扯着她的手臂上了出租车。
因为辛曼现在还在加班时间，便直接带着杨拂晓去了报社，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衣服来给杨拂晓换上，又找了一条干毛巾，“擦一下头发，一会儿跟着我回去，再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杨拂晓用纸巾擤了擤鼻子，冲辛曼摆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辛曼所在的实习报社，刚好有两个排版的编辑调到别的城市，还有一个校对的编辑休产假，所以人手不够，也就把这些实习生全都给拉来，临时负责排版校对。
杨拂晓从来在更衣室内捧着热水杯喝了好几口水，等身体暖热了，便将毛巾搭在衣柜内的绳子上，出去去找辛曼。
真的是第一次看见编辑部，里面纸张乱飞，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
她站在门口看，一边抱着一摞纸进来的戴着眼睛的男人直接拉了她一把：“傻愣着干嘛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送稿了，过来帮忙！”
于是，杨拂晓也加入了辛曼的编辑校对工作。
一个小时候，所有的工作全部结束，辛曼原本想要让杨拂晓在休息室里休息，但是现在总编竟然把她当成是报社里的人这么差遣了，便直接拉着杨拂晓去找总编，按照时间多给了杨拂晓一个小时的加班费。
然后，两个人出去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还顺带买了一些夜宵带回去。
辛曼是和别人合租的，合租的那位姐姐正好去外地看她男朋友去了，正好空出来一个房间。
杨拂晓全程都是一直在笑着，但是辛曼能看出来，杨拂晓并不开心，她有什么情绪，眼睛里可以看到一部分，从心底也可以看到一部分。
辛曼拉着杨拂晓坐在沙发上，“到底怎么回事？大老远的来找我。”
“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想你了。”
杨拂晓说着，就要拿起桌上的冰镇饮料来喝。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辛曼直接将杨拂晓的冰镇饮料给夺了，换成一杯热水，“我还不了解你啊，肯定是心里堆积的事儿多了，要不然你永远都不会冲动。”
杨拂晓端着热水的玻璃杯，里面的蒸汽向上冒，袅袅的。
“我和他发生关系了。”
辛曼看着杨拂晓黑漆漆的瞳仁，“他？”
杨拂晓回答：“顾青城。”
辛曼脑子里即刻便搜索出来，在三个月之前，杨拂晓让她帮忙查的人，和许慕珩非常相像的那个人。
其实，她可以想象的到，杨拂晓的性格，如果认准了一个人，就一定会认死理到底，可是……
“但是，顾青城……”
“应该不是许慕珩，我知道，但是，我是心里对他有感觉，对他没有排斥感，然后就……”杨拂晓抬头看向辛曼，“但是，应该是身份差别，他虽然对我好的时候特别好，但是我好像根本就没有走进他的心，你懂我的意思么？”
辛曼点了点头：“我懂。”
豪门上流的男人，有多少不是逢场作戏的，也许对你真的有意思，但是也绝对不是非你不可的。
这个晚上，辛曼没跑去隔壁的空房间，虽然床不太大，但是之前在寝室里都同挤过一张床，更别提现在了。
杨拂晓穿着辛曼的睡衣，躺在一边，和辛曼枕在同一个枕头上。
辛曼问：“我问你，如果现在，许慕珩和顾青城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谁？”
杨拂晓没有料到辛曼会这么问，愣怔片刻，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说：“许慕珩。”
辛曼耸了耸肩，扳过杨拂晓的肩膀来：“你看，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显而易见，还是因为他像许慕珩。”
杨拂晓没有说话。
一直都以为她没有走进顾青城的心，而事实上，她也没有将许慕珩完全摒弃去喜欢顾青城，如果说感情是对等的，那么，她做的也不够好。
“你现在就是把男人看的太重了，不管是之前的许慕珩还是现在的顾青城，”辛曼说，“你是一个独自的个体，他也许是寂寞了想要找女人，你也是受到许慕珩的影响找到他。”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我明白了，明天还要去上班呢，睡吧。”
但是，辛曼其实也忘了，如果杨拂晓不重感情，那她也就不会将一个已经进了坟墓中的人在心里记了三年，她也就不是杨拂晓了。
因为杨拂晓比较择床，睡眠就浅，辛曼醒了之后，听见在浴室里洗漱的水声，就醒了。
辛曼从浴室内出来，杨拂晓已经穿好了衣服。
“我还说不叫你让你多睡会儿呢，你怎么也起了。”
“我也要上班啊，我给人事部就请了半天的假，估计今天又要按迟到算了。”
辛曼把杨拂晓送到机场，“到了给我打电话，好好的。”
杨拂晓点了点头：“嗯，好好的。”
………………
从S市返回C市的当天中午，杨拂晓接到了顾青城的电话，“我今晚回去，一起吃饭？”
杨拂晓侧了侧头，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好呀。”
“我订好餐厅，到时候让董哲去接你。”
“好。”
挂断顾青城的电话，她从办公室走出来，向人事部挂了请假条，回紫荆园的路上，去超市买了瓜果蔬菜和肉，两只手拎着满满的回到了紫荆园。
李阿姨看着杨拂晓这双手拎着的东西，吓了一跳：“哟，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哎。”
杨拂晓说：“顾先生今天回来。”
她之所以提到顾青城今天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让李阿姨……能搬出去住一个晚上。
李阿姨听了杨拂晓吞吞吐吐的话，抿着嘴笑，“我懂，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这种小别胜新婚，恐怕我在你们才会不自然，我今儿去跟我老闺蜜一起住，不打扰你们，你们放开了。”
李阿姨在临出门前，还特别再三确认了。
“真不用我帮你做菜？”
杨拂晓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做的才有心意嘛，李阿姨你好好休息。”
等李阿姨走了，杨拂晓便系上了围裙，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摆设，将紫荆园内的座机电话线给用剪刀剪了，顺带将手机放在楼上的卧房内，楼下厨房内做饭，根本就听不见楼上的电话声。
………………
顾青城将吃饭的地点约在外面的一家西餐厅里，并且提前到了半个小时，让董哲去接杨拂晓。
可是，董哲在下班时间，在亚寰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一直到里面的员工基本上都已经下班，除了有一个项目组的人仍旧在加班之外，都已经下班了，杨拂晓却还没有出来。
董哲进入找人问了一下，得知杨拂晓当天下午请假，并没有来上班。
他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顾青城一听杨拂晓下午没有去上班而是请假了，心里想这人不是生病了吧？
打电话回紫荆园，仍旧没有人接电话。
他即刻起身，大步走出包厢内，正好遇上来上菜的服务生，“顾先生，您点的菜……”
“先不要上了。”
顾青城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真的转过了几个念头，就算是紫荆园内杨拂晓不在，那李阿姨呢？为什么李阿姨也不接电话。
等到顾青城驱车回到紫荆园，打开门，正巧就看见在厨房里的杨拂晓端着一盘刚刚炒好的热气腾腾的菜出来。
杨拂晓转过来看着顾青城：“你回来了啊？”
“不是约好了要在餐厅里吃饭的么？你在家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顾青城眉眼之间有隐隐的愠怒。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睛里清澈无比，“你给我打电话了么？我没有听到啊。”
“下午为什么不去上班？”
杨拂晓将手中的菜放下，擦了擦手，踌躇了一下看着顾青城：“我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亲自下厨做菜，我知道我自己厨艺不行，就索性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反正我在公司也是一个闲人，还不如学点厨艺来拴住我喜欢的男人的胃。”
顾青城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杨拂晓走过来，主动环住他的腰，抬头蹭了蹭他微微冒出来的胡茬，说：“你生气了么？”
“很生气。”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会更生气么？”
顾青城说出一个字：“会。”
杨拂晓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那现在呢？”
“不够。”
“什么不……”
顾青城抬起杨拂晓的下巴，单手揽着杨拂晓的腰身，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个缠绵的深吻，从浅到深，在杨拂晓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松开了手。
杨拂晓大口地喘气，听见厨房的响声，猛地跳起来：“完了！我的牛排！”
果然，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菲力牛排，从七分熟煎到全熟，一个吻的工夫，便从全熟煎到糊了。
杨拂晓有点可惜的将牛排盛进盘子里，将袋子里的秘制酱料包和黑胡椒粉撒上去，给顾青城端上桌来：“都怨你，凑合着吃吧……还有一个腰果虾仁，等一下马上就好。”
顾青城刚好松了领带，解开领口处的三粒扣子，手腕处的白色衬衫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一截小臂，跟着杨拂晓就进了厨房。
杨拂晓看见顾青城进来，急忙便伸手挡住乱七八糟的料理台，“谁让你进来了，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你现在就负责带着嘴来吃就好了！”
杨拂晓伸手的同时，顾青城看见她手指上包裹着的一块肉色的创口贴，执起她的手：“怎么搞的？”
“哎呀，没什么事儿，我刚才在切鱼的时候刀一滑，切到了手，刀口不深，一下子就不流血了。”
杨拂晓伸出中指来给顾青城看，上面包裹着防水创口贴，将莹润的指甲一并包裹在其中。
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切到中指的啊，这样好像是在骂人啊。”
顾青城轻笑了一声，抓住杨拂晓的手腕，唇瓣在她的纤细指尖上轻触了一下，“站到后面，我来做饭。”
与杨拂晓的手忙脚乱完全相反，顾青城转身不过一分钟，料理台上便清洁如新。
杨拂晓的虾仁腰果是超市里冷冻柜里买来现成的，直接下锅炒好就可以端上桌了。
顾青城端着虾仁腰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杨拂晓已经坐在桌前，正在用开瓶器十分费劲地开一瓶红酒。
顾青城走过去，将红酒从杨拂晓手中拿过来，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酒瓶。
杨拂晓从顾青城手中接过酒瓶，一条腿伏在椅子上，微微倾身倒酒，两个酒杯各倒了三分之一，给顾青城放在面前一杯。
餐桌上的菜式很多，有些菜已经冷了，足可以见杨拂晓当真是做了一个下午的菜。
顾青城抬眸：“有什么要庆祝的么？”
“有啊，”杨拂晓眨了眨眼睛，“你先吃，吃过了我再告诉你。”
杨拂晓只用嘴唇抿了一口红酒，又吃了一大块牛排，然后就撑着下巴看顾青城吃，偶尔给顾青城夹菜，问好不好吃。
顾青城最后将杨拂晓煎糊了的牛排吃光了，放下刀叉，向后依在椅背上，“现在可以说了？庆祝什么？”
然而，满怀希冀的声音却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董哲的声音：“杨小姐，老大还在忙。”
杨拂晓说：“很忙么？我想要跟他说两句话。”
电话听筒内传来一丝声音，随即，董哲的声音又重新从听筒内传来：“很抱歉，杨小姐。”
“噢，我明白了。”
杨拂晓挂断电话，心里不免的有点失落。
想起刚才的那个电话，杨拂晓握着手机，就真的查了一下关于顾青城去年的订婚。
确有其事。
当时还有一个很盛大的订婚宴，从照片上看，和顾青城站在一起的这个女人，气质高雅，很是般配。
这么想着，杨拂晓就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腿。
般配你个头！
怎么能看谁都和顾青城般配呢？
可是，再从网上搜，一直到现在，都再也没有关于上一次订婚宴的事情了，有点令人费解，就连那位程家的小姐也销声匿迹了，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订婚仪式，之前没有消息，之后照样没有消息。
杨拂晓又特别搜了一下，发现这位程小姐现在还在读大学，和杨拂晓是一样的身份，而且隐藏的也很好，竟然在哪一所大学都没有公开过。
她重新躺在床上，抬手将壁灯关掉，看着明晃晃的手机屏幕，一横心，便按了关机键，而就在关机前两秒钟，杨拂晓忽然顿了下来，手机受到一条语音信息。
她及时地将手机重新打开，是一个陌生号码的语音信息。
杨拂晓犹豫了两秒钟要不要打开，想起刚刚那个匿名电话，还是打开了，首先便听到了董哲的声音：“柳小姐，请您现在来一趟夜色，老大要见你。”
杨拂晓瞳孔陡然放大。
紧接着就是柳依恬的声音。
现在么？已经很晚了，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么？”
“柳小姐，请您现在来一趟，要不然我派车去接您也可以。”
“不用了，我现在就收拾一下过去。”
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当音频播放完自动断掉，杨拂晓觉得心下一片冰凉。
顾青城现在重新回到了夜色，是和柳依恬在一起？
这个念头从头脑中涌出来的同时，杨拂晓便已经翻身起来，没有犹豫地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衣服穿上，拿了包就匆匆忙忙下了楼。
走到玄关处换鞋，从房间内出来去卫生间的李阿姨看见了门口的杨拂晓。
“拂晓你要出去？”
“嗯，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杨拂晓说着，已经换好了鞋子，拉开门飞快的出去。
李阿姨都还不急多一句询问，就看见杨拂晓好像是一阵风似的飞快的奔了出去。
现在这个时间点，出去去哪儿啊？
一个孤身的女孩子，打车都容易打到黑车。
李阿姨的顾虑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现在已经是接近十二点，在马路上往来穿梭的车辆很少，杨拂晓一路跑到门口，想要拦车，而先于出租车停在她面前的是一辆白色的私家车。
车窗摇下，露出沈嘉攸一张清俊面庞。
“要搭便车么？”
杨拂晓便直接绕过车头，上了副驾的位置。
现在这种时候，搭乘一个熟人的车，也总比在出租车上遇变态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好有一个饭局，散了之后比较晚了，现在路过，”沈嘉攸打方向盘掉头，“你要去哪里？”
虽然沈嘉攸说有一个饭局，但是杨拂晓在他的身上却是一点酒味都没有闻到，难道应酬饭局不需要喝酒么？
她虽然心底有疑惑，却没有多问什么，说：“去夜色。”
沈嘉攸打方向盘的手势并没有一丝滞顿，只不过在掉头转弯的同时，目光掠过车窗外。
长长的车程，车内除了有深夜音乐电台的声音，再无别的声音。
杨拂晓转头看着黑色的景物飞快的掠过车窗，紧紧的抿着发白的唇瓣。
沈嘉攸一向都愿意和杨拂晓说话，但是今时今日此时，却也一句话没有说，空白的沉默仿佛将这种浓重的夜色衬的更加幽暗深邃了。
一直到了夜色门口，杨拂晓解开安全带匆匆下车，对沈嘉攸道了一声谢谢。
沈嘉攸摇下车窗，看着匆忙向夜色中跑过去的杨拂晓，说：“我在这里等你吧，这么晚了，你总是还需要回去的。”
杨拂晓脚步顿了顿，“好。”
但是，杨拂晓拎着包飞快的奔向夜色的大门，经过旋转玻璃门进入，看见里面微暗的光线，顿住了脚步。
她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找顾青城问个清楚么？
杨拂晓站在门口一盏灯下，影子在身前投下很小的一块面积。
车内的沈嘉攸，看着杨拂晓在门口玻璃门的位置站了十秒钟，忽然转过身来，重新向杨拂晓走过来。
沈嘉攸下了车，看着杨拂晓。
杨拂晓笑了笑：“麻烦你了，送我回去吧。”
沈嘉攸给杨拂晓打开车门，“乐意效劳，上车吧。”
上了车，杨拂晓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麻烦你了，白送我这么一趟。”
“也不算是白送吧？你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杨拂晓微微一愣，转过去向沈嘉攸看过去，“嗯。”
快到紫荆园的时候，沈嘉攸说：“我父母想要见见你，请你吃饭，我安排一个时间，正好说一下你现在脚伤的问题，婚期推迟。”
杨拂晓直觉就想要开口拒绝。
但是，她忽然想起来那个电话。
如果你推掉沈嘉攸的婚约，你就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了……
没有了救命稻草……
没有顾青城的庇佑，也没有沈嘉攸的婚约，她想要脱离杨家更是遥遥无期。
不管是如何，反正还是需要去见一下沈嘉攸的父母，然后说一下关于婚期的事情，总不能每一次都让沈嘉攸出面，明明是她这边出了问题。
“嗯。”
杨拂晓沉吟片刻，开口问：“你和顾青城……”
“你知道了？”沈嘉攸车速慢了下来，以便保证行车安全，“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因为……怕你觉得难堪。”
杨拂晓听了沈嘉攸这样的话，一笑，“我为什么会难堪？”
这话一说出口，杨拂晓陡然顿住。
似乎这话说出口就有些不妥当了。
沈嘉攸毫不在意：“其实都没什么难堪不难堪的，只是怕一些有心人听去了，然后会胡乱抹黑。”
杨拂晓点了点头：“谢谢你。”
沈嘉攸失笑：“你又跟我客气了，说了要从朋友开始的，你这又退回到陌生人了。”
杨拂晓转过来：“说谢谢就是陌生人啦，我这是养成的习惯，是一种礼貌，如果要是我帮了你，你不跟我说谢谢，我还觉得不公平呢。”
车辆在深夜的道路上缓缓行驶，在一段白天新铺就的沥青道路上，划下两道崭新的车辙印。
………………
而在夜色之中，缇娜从地下室上来，走出玻璃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上了车的杨拂晓。
她愣了一下。
顾青城在两个小时之前，不是已经把杨拂晓送走了么？现在怎么又重新看到了她？会不会只是身影相似呢？
缇娜看向那辆开走的白色私家车，车型有些熟悉。
她忽然想起来了，就是上一次晚宴过后，沈嘉攸送她回去的那辆车。
如此，刚才那个不是和杨拂晓身形相似，而原本就是杨拂晓。
而就在负一层，柳依恬跟着顾青城一同走出了地下室。
柳依恬庆幸自己化了妆，才不会显出现在苍白的如同女鬼一样的面色。
心情糟糕，内心胆颤，但是脑子还在思忖着，顾青城为何会让她过来到这里旁观整个过程？
难道是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她的身份很隐蔽，而且之前是借杨栋梁的手送过来的，只要是沿着杨栋梁的这条线，就永远查不到她。
还是之前在拷问万坤的时候，万坤将她给卖了？
万坤不会说露嘴的，他宁可自己被打死，也不会开口说不利于她的话。柳依恬相信，现在顾青城就是在咋她。
这间地下室内，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走出夜色，冷风一吹，柳依恬忽然摇晃了两下，弯腰就开始干呕。
刚刚在地下室内都不曾吭声。
顾青城伸手扶了一下柳依恬的胳膊：“柳秘书，你不舒服？”
柳依恬大口喘了气，咬紧了牙关，这句话刚才顾青城在地下室内也问过柳依恬，看着自己的恋人备受煎熬，她如何能好受？
但是，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如果流露出哪怕一点恻隐，她恐怕会比万坤更加惨烈。
柳依恬身体摇晃了两下，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说：“谢谢顾总。”
顾青城说：“你如果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尽早去医院看看。”
“可能是肠胃不舒服，我会去医院看的，谢谢顾总关心。”
柳依恬现在表现的虚弱，也只是如同见到诸如地下室那种场景的正常反应，只要是正常反应，就不会有事。
“柳秘书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要去外省市三天时间，你跟我一起，稍后我会让董哲去接你。”
“好的。”
柳依恬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才松了松一直紧握着的手掌心，一片汗湿。
不管这一次顾青城叫她来的原因是什么，都说明顾青城开始怀疑她了，她必须要想办法开始行动了。
………………
直到凌晨，顾青城才回到紫荆园。
他第一时间就先来到杨拂晓的卧室内，她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熟睡了。
他缓步走过去，将她的被角向上掖了一下，俯身在杨拂晓额上轻吻，“拂晓，晚安。”
杨拂晓低喃了一声，侧身转过头去，似乎是熟睡之中的梦呓。
顾青城并没有在房间内多停留多长时间，很快便转身离开了，黑暗之中，杨拂晓睁开了眼睛，熠熠发光。
她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起身，直接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出房门，刚好听见来自于楼下轻微的上锁声。
他又走了。
回来了，又走了。
似乎杨拂晓从来不问顾青城要解释，而顾青城就从来不解释。
在刚刚顾青城接近杨拂晓的那一瞬间，杨拂晓闻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的香水味。
而杨拂晓从来都没有喷香水的习惯，甚至因为劣质香水不屑于用，而品牌香水又太贵，她没有一款备在身边的香水，但是现在顾青城身上，却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杨拂晓抿了抿唇，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砖上，双肘触碰到金属质地的栏杆上，看着黑漆漆的楼下，因为一点点窗外洒进来的自然光，有一种疏落错综的层次感，在这样一片融入黑夜的室内环境中，定住一动不动的她，都仿佛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她重新转身回到房间内，抱着双腿，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才重新钻入被子里。
没有什么不同。
明天还是一样的。
………………
杨拂晓的脚还在恢复中，所以不能穿高跟鞋，便穿平底鞋，只不过走路还是有点一瘸一拐的，但是已经完全可以用上力了，将拐杖给丢掉一边去。
住院前一个月，经贸论坛才刚刚开幕，一个月之后，等杨拂晓出来，已经开始筹备闭幕了。
这一次的闭幕式也是由方树来筹备，可是，方树却碍于杨拂晓脚伤尚未恢复，没有让她做副手。
顾青城有一个紧急的会议去外地，带着柳依恬，为期三天，从当天离开紫荆园，一直到今天，是第三天。
所以说，杨拂晓在二十六层，基本上就是闲人一个，竟然还有时间开始翻着往日的财经报道整理笔记，她觉得顾青城真的。
她觉得方树好歹也给自己派点儿任务啊，好像所有人都很忙，除了自己这个编外人员。
其实杨拂晓向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想顾青城，有时候真的想要将这一面在心里的镜子，狠狠的敲碎掉。
办公桌的座机响了，杨拂晓按下内线。
是方树打来的电话，让杨拂晓现在就到十三层的复印室来，这里有两千份资料，需要装订整理。
只不过，两千份，打印再装订，也真的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杨拂晓觉得有点口渴，便去休息室内想要端一杯水来，推开门就正好听见两个女同事正在八卦。
原本这两个人说的话，杨拂晓并不感兴趣，她这辈子与女人八卦的天性算是告别了。
正准备转身走出去，忽然听见后面的一个女员工说：“真没想到，这个女的来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直接就爬上了顾总的床了。”
杨拂晓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在暗喻她吧？
她开了门进去，拿了一个纸杯，接了一杯热水。
两个女同事看了一眼杨拂晓，继续低头就当她是空气，反正也没有人规定休息时间不准八卦。
杨拂晓喝了一口水，心里想，应该不是说她。
“真是矫情的要命，看这照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女的就是故意向上靠的，瞧着屁股都快贴上咱们顾总的腰了。”
杨拂晓重新转身走过去，“什么照片啊？”
一个女员工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手机给杨拂晓看：“你看，这是一个论坛上曝出来的照片。”
“这是顾总么？”杨拂晓的角度有点背光，还没有看清楚人像，先问了一句。
女员工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拂晓：“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新来的吧，顾总的面都还没见过，这段时间比较忙，下个星期的全员大会应该你就能看一眼了，真的很帅。”
杨拂晓原来是客房部的实习生，只有孟曦和周向东以及客房部她的组长比较熟悉，然后直接调到二十六层，一些员工便都不认识杨拂晓。
“旁边那女的，是新来的狐狸精。”
对于女人来说，因为异性荷尔蒙的吸引，对同类的排斥要比男人更加强烈。
杨拂晓看着这张照片，说真的一时间觉得五味陈杂。
照片上，顾青城单手扶着柳依恬的手臂，而柳依恬脸色有点苍白，微微俯首，一只手捂着嘴，好像是有点干呕的样子。
而下面的时间，恰巧就是杨拂晓接到匿名电话的当天。
“真是个心机婊，这种姿势一看就是借位，不过能抓拍的这么巧合这么暧昧，也真多亏了那些娱记了。”
“就是啊，还装孕吐，她怎么不直接公告说怀了豪门圈儿的孩子啊，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入主，母凭子贵嘛，一般人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女人很不忿地说，“真是日了狗了。”
对于别人的八卦她丝毫没有关心，但是现在听着，心思却是一点一点沉落下去。
杨拂晓从休息室再重新回到复印室内，接着继续装订。
但是明显已经心不在焉了，有两次如果不是一边帮忙的小宋提醒，杨拂晓差点就把自己的手指给订进了订书钉。
“杨姐，你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这样分神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是有点困了，”杨拂晓向小宋笑了一下，“那我去下厕所。”
来到洗手间，杨拂晓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面容，急忙晃了晃脑袋，掐了一下自己两边的太阳穴，拿起手机来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
只不过，手机在耳边滴滴滴的忙音过后，六十秒未接听，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的声音，杨拂晓有些颓然地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内。
杨拂晓又重新拿出手机来查了一下网页，虽然当天的报纸杂志上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但是网上确实真的很多。
她不想让自己听风就是雨，听见什么或者是看见什么就当成是真的，可是，如果就连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能当成是真实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无疑，这张照片，让杨拂晓内心好不容易铸就的安全墙，彻底松动了。
………………
翌日。
柳依恬从外省市完成一部分工作，先回到公司内，先将顾青城的一份机密文件交给了方树，之后便留在公司里。
杨拂晓在上班休息时间去找了一趟柳依恬，柳依恬抬眸，笑着看向杨拂晓，“杨小姐有事？”
杨拂晓将手机打开，“我想请柳小姐听一段对话。”
说着，她就打开了在自己手机内保存有的那一段电话录音。
再次回顾当天晚上的情景，柳依恬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已经忘却的记忆重新被勾了出来，脸上血色褪尽，只不过她自从那天起，习惯化浓妆，就算是原本的脸色苍白如纸，表面上来看，也只有胭脂色的双颊。
片刻之后，柳依恬脸上恢复了正常，看向杨拂晓，一脸的不解：“这的确是我接到的一个电话，但是你现在让我听这是什么意思？”
杨拂晓坐在柳依恬前面，说：“这是当天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给我发过来的语音消息，我想问问，是不是柳小姐发过来的？”
柳依恬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说？我为什么会把我的电话录音发给你呢？我的手机一般情况下不会录音的，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天晚上，顾总找你去夜色，是什么事？”
柳依恬礼貌说：“这是私人问题，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义务告知你。”
杨拂晓坐在桌前，看了一眼柳依恬，收回手机：“打扰你了，柳小姐。”
说完，杨拂晓便转身出了门。
柳依恬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当时，柳依恬的确是有目的的，她想要杨拂晓在接到这条语音信息之后就去夜色找顾青城，退一万步说，如果杨拂晓并没有去夜色找顾青城，那么两人之间也就有了间隙了，而且以杨拂晓的性子，这条语音信息的这种小事，杨拂晓是绝对不会向顾青城主动提起的。
但是，她到底还是小看了杨拂晓，竟然会这么沉得住气，不动声色。
………………
这几天，杨拂晓和顾青城之间，每天晚上都会发短信，互道晚安，但是杨拂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比如说她理应对顾青城的坦诚。
自从接到了匿名电话，还有他深夜给柳依恬打电话去夜色，这一切，她想要质问顾青城，但是，话到嘴边，如何都说不出来。
顾青城不在，而杨拂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要做，她鬼使神差下，就买了当天飞往S市的机票，去找辛曼。
因为辛曼的父母离婚，并且都组建了新家庭，作为两边的拖油瓶，她便不再要父母的钱，完全自力更生。
杨拂晓下了飞机，给辛曼打电话的时候，辛曼还一只肩膀夹着电话，两只手飞快的在整理面前的资料，接电话都没看清楚是谁，直接自报姓名：“您好，这里是晚间日报社。”
“曼曼，是我。”
辛曼一听，手中动作顿了顿，“拂晓！怎么了？”
“我现在在机场，”杨拂晓顿了顿，“S市。”
S市下着蒙蒙细雨，比C市的气温要低五度左右，杨拂晓来之前没有看天气，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结果在机场外面站着，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马路上有来来往往的车，甚至有出租车停下来问要不要搭车。
杨拂晓摇了摇头，“我等人。”
辛曼来的很快，从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内下来，打着一把蓝色的折叠伞，看见杨拂晓竟然站在雨中，直接就将杨拂晓给拉到了伞下，“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的跑来，还在雨里站着，不知道去机场里面避雨等着啊！你脑子真的是秀逗了！”
听着辛曼这一通数落，杨拂晓弯起唇来笑了一下：“真舒坦，很久都没有人这么骂我了。”
辛曼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杨拂晓，在她脑门上狠狠的点了一下，扯着她的手臂上了出租车。
因为辛曼现在还在加班时间，便直接带着杨拂晓去了报社，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衣服来给杨拂晓换上，又找了一条干毛巾，“擦一下头发，一会儿跟着我回去，再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杨拂晓用纸巾擤了擤鼻子，冲辛曼摆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辛曼所在的实习报社，刚好有两个排版的编辑调到别的城市，还有一个校对的编辑休产假，所以人手不够，也就把这些实习生全都给拉来，临时负责排版校对。
杨拂晓从来在更衣室内捧着热水杯喝了好几口水，等身体暖热了，便将毛巾搭在衣柜内的绳子上，出去去找辛曼。
真的是第一次看见编辑部，里面纸张乱飞，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
她站在门口看，一边抱着一摞纸进来的戴着眼睛的男人直接拉了她一把：“傻愣着干嘛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送稿了，过来帮忙！”
于是，杨拂晓也加入了辛曼的编辑校对工作。
一个小时候，所有的工作全部结束，辛曼原本想要让杨拂晓在休息室里休息，但是现在总编竟然把她当成是报社里的人这么差遣了，便直接拉着杨拂晓去找总编，按照时间多给了杨拂晓一个小时的加班费。
然后，两个人出去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还顺带买了一些夜宵带回去。
辛曼是和别人合租的，合租的那位姐姐正好去外地看她男朋友去了，正好空出来一个房间。
杨拂晓全程都是一直在笑着，但是辛曼能看出来，杨拂晓并不开心，她有什么情绪，眼睛里可以看到一部分，从心底也可以看到一部分。
辛曼拉着杨拂晓坐在沙发上，“到底怎么回事？大老远的来找我。”
“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想你了。”
杨拂晓说着，就要拿起桌上的冰镇饮料来喝。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辛曼直接将杨拂晓的冰镇饮料给夺了，换成一杯热水，“我还不了解你啊，肯定是心里堆积的事儿多了，要不然你永远都不会冲动。”
杨拂晓端着热水的玻璃杯，里面的蒸汽向上冒，袅袅的。
“我和他发生关系了。”
辛曼看着杨拂晓黑漆漆的瞳仁，“他？”
杨拂晓回答：“顾青城。”
辛曼脑子里即刻便搜索出来，在三个月之前，杨拂晓让她帮忙查的人，和许慕珩非常相像的那个人。
其实，她可以想象的到，杨拂晓的性格，如果认准了一个人，就一定会认死理到底，可是……
“但是，顾青城……”
“应该不是许慕珩，我知道，但是，我是心里对他有感觉，对他没有排斥感，然后就……”杨拂晓抬头看向辛曼，“但是，应该是身份差别，他虽然对我好的时候特别好，但是我好像根本就没有走进他的心，你懂我的意思么？”
辛曼点了点头：“我懂。”
豪门上流的男人，有多少不是逢场作戏的，也许对你真的有意思，但是也绝对不是非你不可的。
这个晚上，辛曼没跑去隔壁的空房间，虽然床不太大，但是之前在寝室里都同挤过一张床，更别提现在了。
杨拂晓穿着辛曼的睡衣，躺在一边，和辛曼枕在同一个枕头上。
辛曼问：“我问你，如果现在，许慕珩和顾青城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谁？”
杨拂晓没有料到辛曼会这么问，愣怔片刻，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说：“许慕珩。”
辛曼耸了耸肩，扳过杨拂晓的肩膀来：“你看，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显而易见，还是因为他像许慕珩。”
杨拂晓没有说话。
一直都以为她没有走进顾青城的心，而事实上，她也没有将许慕珩完全摒弃去喜欢顾青城，如果说感情是对等的，那么，她做的也不够好。
“你现在就是把男人看的太重了，不管是之前的许慕珩还是现在的顾青城，”辛曼说，“你是一个独自的个体，他也许是寂寞了想要找女人，你也是受到许慕珩的影响找到他。”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我明白了，明天还要去上班呢，睡吧。”
但是，辛曼其实也忘了，如果杨拂晓不重感情，那她也就不会将一个已经进了坟墓中的人在心里记了三年，她也就不是杨拂晓了。
因为杨拂晓比较择床，睡眠就浅，辛曼醒了之后，听见在浴室里洗漱的水声，就醒了。
辛曼从浴室内出来，杨拂晓已经穿好了衣服。
“我还说不叫你让你多睡会儿呢，你怎么也起了。”
“我也要上班啊，我给人事部就请了半天的假，估计今天又要按迟到算了。”
辛曼把杨拂晓送到机场，“到了给我打电话，好好的。”
杨拂晓点了点头：“嗯，好好的。”
………………
从S市返回C市的当天中午，杨拂晓接到了顾青城的电话，“我今晚回去，一起吃饭？”
杨拂晓侧了侧头，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好呀。”
“我订好餐厅，到时候让董哲去接你。”
“好。”
挂断顾青城的电话，她从办公室走出来，向人事部挂了请假条，回紫荆园的路上，去超市买了瓜果蔬菜和肉，两只手拎着满满的回到了紫荆园。
李阿姨看着杨拂晓这双手拎着的东西，吓了一跳：“哟，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哎。”
杨拂晓说：“顾先生今天回来。”
她之所以提到顾青城今天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让李阿姨……能搬出去住一个晚上。
李阿姨听了杨拂晓吞吞吐吐的话，抿着嘴笑，“我懂，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这种小别胜新婚，恐怕我在你们才会不自然，我今儿去跟我老闺蜜一起住，不打扰你们，你们放开了。”
李阿姨在临出门前，还特别再三确认了。
“真不用我帮你做菜？”
杨拂晓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做的才有心意嘛，李阿姨你好好休息。”
等李阿姨走了，杨拂晓便系上了围裙，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摆设，将紫荆园内的座机电话线给用剪刀剪了，顺带将手机放在楼上的卧房内，楼下厨房内做饭，根本就听不见楼上的电话声。
………………
顾青城将吃饭的地点约在外面的一家西餐厅里，并且提前到了半个小时，让董哲去接杨拂晓。
可是，董哲在下班时间，在亚寰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一直到里面的员工基本上都已经下班，除了有一个项目组的人仍旧在加班之外，都已经下班了，杨拂晓却还没有出来。
董哲进入找人问了一下，得知杨拂晓当天下午请假，并没有来上班。
他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顾青城一听杨拂晓下午没有去上班而是请假了，心里想这人不是生病了吧？
打电话回紫荆园，仍旧没有人接电话。
他即刻起身，大步走出包厢内，正好遇上来上菜的服务生，“顾先生，您点的菜……”
“先不要上了。”
顾青城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真的转过了几个念头，就算是紫荆园内杨拂晓不在，那李阿姨呢？为什么李阿姨也不接电话。
等到顾青城驱车回到紫荆园，打开门，正巧就看见在厨房里的杨拂晓端着一盘刚刚炒好的热气腾腾的菜出来。
杨拂晓转过来看着顾青城：“你回来了啊？”
“不是约好了要在餐厅里吃饭的么？你在家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顾青城眉眼之间有隐隐的愠怒。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睛里清澈无比，“你给我打电话了么？我没有听到啊。”
“下午为什么不去上班？”
杨拂晓将手中的菜放下，擦了擦手，踌躇了一下看着顾青城：“我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亲自下厨做菜，我知道我自己厨艺不行，就索性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反正我在公司也是一个闲人，还不如学点厨艺来拴住我喜欢的男人的胃。”
顾青城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杨拂晓走过来，主动环住他的腰，抬头蹭了蹭他微微冒出来的胡茬，说：“你生气了么？”
“很生气。”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会更生气么？”
顾青城说出一个字：“会。”
杨拂晓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那现在呢？”
“不够。”
“什么不……”
顾青城抬起杨拂晓的下巴，单手揽着杨拂晓的腰身，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个缠绵的深吻，从浅到深，在杨拂晓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松开了手。
杨拂晓大口地喘气，听见厨房的响声，猛地跳起来：“完了！我的牛排！”
果然，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菲力牛排，从七分熟煎到全熟，一个吻的工夫，便从全熟煎到糊了。
杨拂晓有点可惜的将牛排盛进盘子里，将袋子里的秘制酱料包和黑胡椒粉撒上去，给顾青城端上桌来：“都怨你，凑合着吃吧……还有一个腰果虾仁，等一下马上就好。”
顾青城刚好松了领带，解开领口处的三粒扣子，手腕处的白色衬衫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一截小臂，跟着杨拂晓就进了厨房。
杨拂晓看见顾青城进来，急忙便伸手挡住乱七八糟的料理台，“谁让你进来了，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你现在就负责带着嘴来吃就好了！”
杨拂晓伸手的同时，顾青城看见她手指上包裹着的一块肉色的创口贴，执起她的手：“怎么搞的？”
“哎呀，没什么事儿，我刚才在切鱼的时候刀一滑，切到了手，刀口不深，一下子就不流血了。”
杨拂晓伸出中指来给顾青城看，上面包裹着防水创口贴，将莹润的指甲一并包裹在其中。
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切到中指的啊，这样好像是在骂人啊。”
顾青城轻笑了一声，抓住杨拂晓的手腕，唇瓣在她的纤细指尖上轻触了一下，“站到后面，我来做饭。”
与杨拂晓的手忙脚乱完全相反，顾青城转身不过一分钟，料理台上便清洁如新。
杨拂晓的虾仁腰果是超市里冷冻柜里买来现成的，直接下锅炒好就可以端上桌了。
顾青城端着虾仁腰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杨拂晓已经坐在桌前，正在用开瓶器十分费劲地开一瓶红酒。
顾青城走过去，将红酒从杨拂晓手中拿过来，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酒瓶。
杨拂晓从顾青城手中接过酒瓶，一条腿伏在椅子上，微微倾身倒酒，两个酒杯各倒了三分之一，给顾青城放在面前一杯。
餐桌上的菜式很多，有些菜已经冷了，足可以见杨拂晓当真是做了一个下午的菜。
顾青城抬眸：“有什么要庆祝的么？”
“有啊，”杨拂晓眨了眨眼睛，“你先吃，吃过了我再告诉你。”
杨拂晓只用嘴唇抿了一口红酒，又吃了一大块牛排，然后就撑着下巴看顾青城吃，偶尔给顾青城夹菜，问好不好吃。
顾青城最后将杨拂晓煎糊了的牛排吃光了，放下刀叉，向后依在椅背上，“现在可以说了？庆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