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有的事情我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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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一位在兵团工作的同学来到我住的城市,我们几位同学相逢了。同学相会,自然而然,感叹岁月流失,自然多了几份人情的亲近。吃饭之间,这位同学反复对我批判不已,多次指责我,说这么多年来,就是对兵团的事情不热情、不关心。后来,他酒多了些,说的话更重了,让我有些生气。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我告诉他:对于兵团,有些事情我不能原谅!
我可以原谅小时侯,欺负过父母的那些连队领导。记得我上中学时,父母经常为了家里的口粮不够吃,而在每月下旬必去乞求连队的领导。你想,一家中的三个男孩子正在长身体,那需要多少的口粮。尽管父母自己能够省吃俭用,可是,再省也省不到哪里去,加上缺少油水,每个月的面粉自然不够吃的,提前超支,于是,父亲便拎着面口袋去领导家里。当然了,父亲尽管是一位小小的农工,可是,很多时候他还是一位很要面子的男人,为了生存与面子,他常选择在人少的晚上才去领导的家里。
我同学的父亲就是我们连队的连长,有好几次我和连长的儿子都在连长家的后室里写作业,看到攥着布口袋的父亲,一下之后就立即蹲在连长的面前,小声下气地说话。此时,他的态度自然比对我们要温柔的多,笑容可掬的都让我在脸红的同时,感到非常的嫉妒。尽管连队的干部经常像欺负其它职工一样,偶尔地欺负一下我的父亲,可是,却给我们办了一些实事,比如把细粮换成粗粮,粮食的数量自然要多一些;过年过节慰问补助时,也能够想起我家来。所以,我很早就原谅了他们。
我可以原谅连队里那些称霸小世界的小领导。要在连队里种地,连队的领导特别关键。给你一块什么样等级的土地,一亩地给连部上交多少钱,连队给不给你欠帐,欠多少帐,都是领导说了算。记得我刚工作时,父亲种了一块连队的地,可惜不知怎么原因,得罪一位团里的领导,硬是让连长把父亲的地亩费定的等级很高,虽然明显不合理,可我们一家只能咬着牙认栽。我回家时一听说此事,热血沸腾找到团里的领导论道理,可是,任你说千道万,摆实事讲道理,人家总是以种种正当的理由,硬是不调整。结果,逼得我把一年的工资都拿出来,心疼地替父亲交了当年的管理费。当天晚上,我就看到连队里的几个领导,从小酒馆里想到搀扶蹒跚着走出来,浑身都是炒肉的香味,喝得醉醺醺的快认不清人了。就是这样,我也不太恨那些兵团的干部。
我也可以原谅对我们做错事情的大人。在我上学时,一些家里富裕的孩子,经常欺负我们家里贫的孩子。对立、抗争、甚至打架都是常有的事情。后来,他们初中一毕业就通过家里的关系,找到了一份诸如当保管、出纳,当卫生员、机务工,甚至是当小学教师的工作。而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尽管羡慕不已,可是,仍旧不得不继续上学。后来,通过我们的努力学习,很多人终于考到外地上学了。这时,我们才知道,其实最应该感谢的就是这些富家同学,感谢他们有些小权力的父母。是他们恨恨地刺激了我们,让我们知道需要通过个人的努力,去实现一个人改变命运的人生目标。
可是,我坚持不原谅让我伤透心的那些人,因为那些人始终代表着兵团。因为父亲腰部工作中受到扭伤,以工伤的条件提前退休了,为了家里的生活,就养了几头牛。可是,就因为没有给一位副团长白送一头种公牛的原因,我家彻底地得罪了这位分管退休、农牧业工作的重要领导。结果是,父亲被通知立即上班包地,立即上交管理费,并扣发以前发放的退休工资。我当时正在办理从兵团向地方政府部门调动的手续,匆忙之间回到家里,找到这位副团长求他开恩。结果可想而知,他始终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放在眼里。没办法,只好找到师部的法院打官司,由于有医院的证明及医生的手写材料、有了充足的伤残证明和病历以及角度不同的x光片,父亲的官司打赢了。可是,兵团里的一些单位就是不执行,说是领导不同意。
当时,我已经调到地方部门工作了,为了让伤残的父亲过上好日子,我找到了这位副团长,我乞求他很久,甚至是落泪了,可他心像铁打的一样,冷若冰霜,轰我出门。到了最后,他说让我跪下可以考虑。一个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跪这样的狗日的东西。可是,为了不让病残的父亲种地,不让父亲再掏钱补交前几年的管理费用。我听到这个带着屈辱的要求后,略加思索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没想到,他竟然耍弄了我。看我跪下之后,脸不改色,一声不吭,屁股一抬,转身走了,留下了不到十八岁的我。
记得当时,在他一摔门走了以后,我是流着泪站了起来,那一刻,为自己的软弱而羞耻,自杀的想法都有了。我暗暗地发誓,只要我有能力,绝不饶恕这个狗日的共产党的官,我要让他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以后的几年,父亲以残疾之身,不得不重新包了地,虽然是他一人包地,可是,从种到播到浇到管理到收割,都需要我们全家老小的帮忙。而且,每年都要上交不菲的土地管理费用。由于父亲治病多年,家里的底子薄,我便常常省吃俭用,替父亲上交。后来,父亲经济好些了,就自己交了,一直交到父亲年满60岁,真正退休为止。
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的侮辱行为,不肯原谅他刻意而为的伤人自尊的傲慢。甚至平生之际,每每想起这一段让我深感耻辱的事情时,常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和与他一样给人们带来苦难的恶官。让一个人能够终身带着这样耻辱,就等于将那个作恶者的罪恶昭示于天下。因而,我带着失望的心情,远远地离开兵团,离开那片生我育我的土地。即使是回家过年过节,也只呆在父亲的身边。有几次同学聚会,听说了我并找到我,我也以种种理由没有参加。再后来,在我出版的一些书里,我始终没有写上我出生和成长的连队,有时,我也内心自忖,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宽大,太过于小心眼了?
目前,父亲和母亲已过七十,他们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毅然离开了落后的连队,搬到了城里的楼房里,过上了他们一生都渴望的幸福生活。我们几个孩子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很少再愿意回到兵团的老连队了。我非常喜欢生我养的土地,留恋那个熟悉的环境,热爱那片净洁的天空;即使如此,尽管我也知道兵团的官僚体制有所转变,领导的民主作风有了好转。
我这一生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做了学问,没有当上一个什么大官,没有发上一个大财,也就没有机会对那个狗日的官员进行报复。但是,天理昭昭,苍天有眼,我相信,这个家伙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一定会有一个不能善终的恶运。
时过30多年了,这一幕屈辱的记忆,深刻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尽管我多次试图去抹掉或遗忘掉它,但是,我实在不能,实在无法淡化它。
可是,我依旧坚持着自己人格的尊严,永远不会原谅它,让一位少年承受屈辱的地方:兵团!
前不久,一位在兵团工作的同学来到我住的城市,我们几位同学相逢了。同学相会,自然而然,感叹岁月流失,自然多了几份人情的亲近。吃饭之间,这位同学反复对我批判不已,多次指责我,说这么多年来,就是对兵团的事情不热情、不关心。后来,他酒多了些,说的话更重了,让我有些生气。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我告诉他:对于兵团,有些事情我不能原谅!
我可以原谅小时侯,欺负过父母的那些连队领导。记得我上中学时,父母经常为了家里的口粮不够吃,而在每月下旬必去乞求连队的领导。你想,一家中的三个男孩子正在长身体,那需要多少的口粮。尽管父母自己能够省吃俭用,可是,再省也省不到哪里去,加上缺少油水,每个月的面粉自然不够吃的,提前超支,于是,父亲便拎着面口袋去领导家里。当然了,父亲尽管是一位小小的农工,可是,很多时候他还是一位很要面子的男人,为了生存与面子,他常选择在人少的晚上才去领导的家里。
我同学的父亲就是我们连队的连长,有好几次我和连长的儿子都在连长家的后室里写作业,看到攥着布口袋的父亲,一下之后就立即蹲在连长的面前,小声下气地说话。此时,他的态度自然比对我们要温柔的多,笑容可掬的都让我在脸红的同时,感到非常的嫉妒。尽管连队的干部经常像欺负其它职工一样,偶尔地欺负一下我的父亲,可是,却给我们办了一些实事,比如把细粮换成粗粮,粮食的数量自然要多一些;过年过节慰问补助时,也能够想起我家来。所以,我很早就原谅了他们。
我可以原谅连队里那些称霸小世界的小领导。要在连队里种地,连队的领导特别关键。给你一块什么样等级的土地,一亩地给连部上交多少钱,连队给不给你欠帐,欠多少帐,都是领导说了算。记得我刚工作时,父亲种了一块连队的地,可惜不知怎么原因,得罪一位团里的领导,硬是让连长把父亲的地亩费定的等级很高,虽然明显不合理,可我们一家只能咬着牙认栽。我回家时一听说此事,热血沸腾找到团里的领导论道理,可是,任你说千道万,摆实事讲道理,人家总是以种种正当的理由,硬是不调整。结果,逼得我把一年的工资都拿出来,心疼地替父亲交了当年的管理费。当天晚上,我就看到连队里的几个领导,从小酒馆里想到搀扶蹒跚着走出来,浑身都是炒肉的香味,喝得醉醺醺的快认不清人了。就是这样,我也不太恨那些兵团的干部。
我也可以原谅对我们做错事情的大人。在我上学时,一些家里富裕的孩子,经常欺负我们家里贫的孩子。对立、抗争、甚至打架都是常有的事情。后来,他们初中一毕业就通过家里的关系,找到了一份诸如当保管、出纳,当卫生员、机务工,甚至是当小学教师的工作。而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尽管羡慕不已,可是,仍旧不得不继续上学。后来,通过我们的努力学习,很多人终于考到外地上学了。这时,我们才知道,其实最应该感谢的就是这些富家同学,感谢他们有些小权力的父母。是他们恨恨地刺激了我们,让我们知道需要通过个人的努力,去实现一个人改变命运的人生目标。
可是,我坚持不原谅让我伤透心的那些人,因为那些人始终代表着兵团。因为父亲腰部工作中受到扭伤,以工伤的条件提前退休了,为了家里的生活,就养了几头牛。可是,就因为没有给一位副团长白送一头种公牛的原因,我家彻底地得罪了这位分管退休、农牧业工作的重要领导。结果是,父亲被通知立即上班包地,立即上交管理费,并扣发以前发放的退休工资。我当时正在办理从兵团向地方政府部门调动的手续,匆忙之间回到家里,找到这位副团长求他开恩。结果可想而知,他始终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放在眼里。没办法,只好找到师部的法院打官司,由于有医院的证明及医生的手写材料、有了充足的伤残证明和病历以及角度不同的x光片,父亲的官司打赢了。可是,兵团里的一些单位就是不执行,说是领导不同意。
当时,我已经调到地方部门工作了,为了让伤残的父亲过上好日子,我找到了这位副团长,我乞求他很久,甚至是落泪了,可他心像铁打的一样,冷若冰霜,轰我出门。到了最后,他说让我跪下可以考虑。一个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跪这样的狗日的东西。可是,为了不让病残的父亲种地,不让父亲再掏钱补交前几年的管理费用。我听到这个带着屈辱的要求后,略加思索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没想到,他竟然耍弄了我。看我跪下之后,脸不改色,一声不吭,屁股一抬,转身走了,留下了不到十八岁的我。
记得当时,在他一摔门走了以后,我是流着泪站了起来,那一刻,为自己的软弱而羞耻,自杀的想法都有了。我暗暗地发誓,只要我有能力,绝不饶恕这个狗日的共产党的官,我要让他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以后的几年,父亲以残疾之身,不得不重新包了地,虽然是他一人包地,可是,从种到播到浇到管理到收割,都需要我们全家老小的帮忙。而且,每年都要上交不菲的土地管理费用。由于父亲治病多年,家里的底子薄,我便常常省吃俭用,替父亲上交。后来,父亲经济好些了,就自己交了,一直交到父亲年满60岁,真正退休为止。
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的侮辱行为,不肯原谅他刻意而为的伤人自尊的傲慢。甚至平生之际,每每想起这一段让我深感耻辱的事情时,常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和与他一样给人们带来苦难的恶官。让一个人能够终身带着这样耻辱,就等于将那个作恶者的罪恶昭示于天下。因而,我带着失望的心情,远远地离开兵团,离开那片生我育我的土地。即使是回家过年过节,也只呆在父亲的身边。有几次同学聚会,听说了我并找到我,我也以种种理由没有参加。再后来,在我出版的一些书里,我始终没有写上我出生和成长的连队,有时,我也内心自忖,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宽大,太过于小心眼了?
目前,父亲和母亲已过七十,他们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毅然离开了落后的连队,搬到了城里的楼房里,过上了他们一生都渴望的幸福生活。我们几个孩子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很少再愿意回到兵团的老连队了。我非常喜欢生我养的土地,留恋那个熟悉的环境,热爱那片净洁的天空;即使如此,尽管我也知道兵团的官僚体制有所转变,领导的民主作风有了好转。
我这一生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做了学问,没有当上一个什么大官,没有发上一个大财,也就没有机会对那个狗日的官员进行报复。但是,天理昭昭,苍天有眼,我相信,这个家伙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一定会有一个不能善终的恶运。
时过30多年了,这一幕屈辱的记忆,深刻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尽管我多次试图去抹掉或遗忘掉它,但是,我实在不能,实在无法淡化它。
可是,我依旧坚持着自己人格的尊严,永远不会原谅它,让一位少年承受屈辱的地方:兵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