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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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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夜雪就被人架上了大红花轿,花轿前行在路上,夜雪却一片茫然,她从未迈出过谢府,也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通向琅琊王府。她打开轿帘,见大老爷谢奕果然在前面骑着

    高头大马,身后的马背上横着那柄寒光四射的钢刀。

    围观的人顺着街道排成了一长队,而且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这是唱的哪出?”

    “看谢大将军老爷竟然带着刀送亲。”

    “听说西南蛮夷之地有人抢亲,可没听过还有拿刀压着往府里送去成亲的。”

    “这就叫逼婚。”

    “难不成轿子里面坐的那位丑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非要这样才能嫁得出去。”

    “看看一路都是朝着琅琊王府去的,八成是为了攀亲吧。”

    “谢家和琅琊王,究竟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

    “”所有的议论声在夜雪的耳朵里打转,纠集着丝弦声、唢呐声、管笛声,乱作一团,她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候着她,她多希望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

    轿子在琅琊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停住了,王府的管事想是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而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内院。过不多久,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一个穿着翻领

    织锦氅,华丽襦裤的美丽妇人站在轿外,跟大老爷交涉着什么。过不多会儿,那妇人慢慢走到轿前,吓得夜雪赶快松开了拉轿帘的手,将盖头遮好,端端正正地坐好。

    轿帘被打开了,盖头也被掀开一角,那妇人扫视了一下夜雪,说道:“又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怪可惜的,”她站起身,扭转过头,冲着谢奕喊道“谢大将军,人我虽然可

    以做主留下,可我们那个泼皮唉,没得糟蹋了这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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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在琅琊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停住了,王府的管事想是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而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内院。过不多久,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一个穿着翻领

    织锦氅,华丽襦裤的美丽妇人站在轿外,跟大老爷交涉着什么。过不多会儿,那妇人慢慢走到轿前,吓得夜雪赶快松开了拉轿帘的手,将盖头遮好,端端正正地坐好。

    轿帘被打开了,盖头也被掀开一角,那妇人扫视了一下夜雪,说道:“又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怪可惜的,”她站起身,扭转过头,冲着谢奕喊道“谢大将军,人我虽然可

    以做主留下,可我们那个泼皮唉,没得糟蹋了这璧人。”

    “哼,人已经被你们家那个泼皮给糟蹋了!”谢奕横刀立马一副愤愤不平。

    那妇人忙乖巧地作了个揖,侧矮着身子笑着说:“是呢,我替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给谢大爷爷赔不是了,念在谢大爷爷跟我娘家爷爷的交情上,就别计较小辈人的荒唐了。”

    就这样,这妇人将一场杀气腾腾的兴师问罪消弭于无形,可见是个多通人情事故的人物,夜雪觉得这样的女子才当配的起王爷之尊,自己又算得什么呢?于是,她对这女子便多了

    几份敬畏之心。

    “那司马道子能够娶到你这样的女子是他的福分,好啦,老朽告辞。”谢奕说话便要提刀上马。

    “谢大将军不受一杯谢媒酒便要走了么?”那妇人拉着马头问。

    “看司马道子那厮面目可憎,一言不合恐怕我便要揍人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扫兴?如果有心的话,过些日子叫司马道子和夜雪那丫头去我那里敬茶。”他松开缰绳,说完便

    走,丝毫没有流连之意。夜雪明白,对于谢家来讲,自己做了那么丢人的一件事情,虽然老爷们嘴上不说,她应当有自知之明。

    谢奕走了,夜雪便彻彻底底地陷入了陌生的环境之中。那妇人是谁,琅琊王的王妃么?她将盖头轻轻揭开,拉了拉轿帘,那妇人已经在遣散仪仗和鼓乐。半刻不到,朱漆大门

    外便只遗下自己这顶轿子和三五仆妇侍女簇拥着的尊贵妇人。

    “搀这位新夫人出轿子,然后从后门进府。”

    夜雪心理“咯噔”一声,她明白,这是对方发威的信号。

    “是,王妃。”仆妇们果然走过来,硬生生从轿中将夜雪拉了出来。

    夜雪怯生生看着那位王妃。

    “你很怕我么?别装了一副可怜相。你揣着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么?你我。都是一样地。只不过。我比你地命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没错。我让你进了琅琊王府。可是。王府

    地歌妓、舞姬、婢女、侍妾足有几百人。你不会跟她们有什么不同。”她说话间夹杂着轻蔑地眼神。向身后地小婢一示意。“我不得不给谢大将军一个面子。给你派个丫头。小幽。你去伺候新夫人吧。”

    “啊?王妃娘娘”小幽扁着嘴巴一副委屈地样子。

    “傻丫头。你放心。不会太久地。”王妃说话时自信地样子令夜雪不寒而栗。

    王妃径自走到了朱漆大门旁。回过头看了看夜雪:“夜雪姑娘。看看吧。这里就是琅琊王府地大门口。我可以从这里进去。王爷也可以从这里进去。不过你就不可以。不过你

    刚刚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清净地去处。”

    夜雪掀开盖头。望着她骄傲地眼神。现下。她并不介意究竟走地是哪个门。她最介意地是这位琅琊王爷究竟是不是可以托付终身地良人。不过已现在看来。已令她心生畏惧。

    “走啊,还看什么看?”小幽在夜雪身后推了一推。

    夜雪淡定地微笑着,她跟在那群拉她出轿子的仆妇们走着,小心翼翼地,一只手将盖头掀开一角,看着脚下青石砖道,弯弯曲曲通向琅琊王府的后门,忽然,她觉得这一切很

    可笑,仿佛是在押的刑囚,自己犯了什么罪?

    在后门门口,居然又走出个端着竹竿的仆妇,竹竿架到了后门门楣下三寸左右。

    夜雪不解其意,停住了脚步。

    “新夫人,你快走过去。”小幽在身后催促着。

    夜雪心中疙疙瘩瘩地难受,举起脚,却又放下去,仔细地保持着盖头的弧度,抬眼看了看竹竿的高度。

    “现在又没有男人,你装什么大家闺秀。”小幽有些不耐烦了。夜雪并不知道她自认为普通的一抬头,在别人眼里是多么优雅的姿态,那样的眼神和仪容究竟有多端庄。她只

    是淡定地笑笑,像是歉意,尽量垂下头,款款迈过门槛。

    尽管她已经非常尽力的低头,毕竟头戴着又高又沉的凤冠,还是碰到了竹竿,竹竿上的倒刺还是深深刺入了盖头,当她跨过门槛那一刻,红盖应声而落,她想抢在落地时接住

    ,可手伸了出去,却又缩回来,红盖在指尖掉落的那一刻,她心理明白了王妃的小阴谋,愤懑之外,更多的是,无耐。

    小幽捂着嘴巴笑着走过来,搀扶着她,表现得无比亲近:”新夫人受累了,就让小幽带您回自己的房间吧。”

    夜雪点点头,令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幽径直搀她走到了一处喧闹的院落,院子里面聚集着很多女人,在那里练曲的练曲,习舞的习舞,似乎这里只是王府寻常歌舞姬

    的居所,她向小幽问道:”小幽姑娘,请问,我就是住在这里么?”小幽的出现,显然让这些歌舞姬显得异常惊讶,这时夜雪才看到,这里有的年老色衰,有的姿势笨拙,甚至有

    些脸上和手上被破了相。她们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夜雪和小幽,小幽则是趾高气扬地对她们说道:”各位姐姐,你们静斋东厢房要住人了,这位是曾在谢家做过舞姬的夜雪夫人,以

    后我会陪着夜雪夫人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

    所有听到这话的女人们都停住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怎么会住在这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地方?”“啧,啧,还穿着喜袍就被打入冷宫了。”

    “都别废话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夜雪能看出,显然以小幽的身份是可以对他们颐指气使的。

    “冷宫”这个词夜雪听的真真切切,身外的寒冬再如何也比不得这两字的寒意,虽然这只是个王府,却也有冷宫的存在,从这些人的相貌举止来看,她们定然是再无缘恩宠,

    在这样一个七零八落的院子里消磨时光。原来,这就是王妃所说的清净去处。

    走在前面的仆妇一脚踹开东厢房的门,吱吱呀呀地门框剧烈地抖动着开启,房间似乎才刚刚住饼人,床上的罗衾铺盖都折叠的十分整齐,帐幔也悬的平整光洁,桌椅是那么一

    尘不染,完全不像是一间空置很久的房间。

    “这屋中可曾住饼人?我来这里住会不会挤走别人?”夜雪问道。

    “不会,”小幽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有天王爷喝醉了酒临幸了她,然后她就怀上了王爷的骨肉。”

    夜雪放心的点点头:”看得出是个细心的人儿,但愿她能生下王爷的子嗣。”

    “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小幽冷冷地笑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命薄,难产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夜雪打了个冷战,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威胁向自己压过来,她不敢与小幽四目交对,只能选择低下头,默默整理从谢府带来的衣物。她不敢说话,生怕再谈到那么触目惊心的

    话题。小幽也很识趣,说是要去收拾自己的衣物,便跑了个无影无踪。夜雪先下总算明白,为何王妃要指派小幽来伺候自己,其实不过是怕她也怀有王爷的子嗣,方便监视而已。

    所以,确实用不着很久。

    可这毕竟是她的新婚,她坐在床边,悠悠地叹了口气,将盖头遮在了自己脸上。她慢慢靠在床边,屋里静的呼吸吹动盖头穗的声音都十分清晰,也许是因为昨夜不曾入眠,今

    天意外的事情太多搞得她身心俱疲,她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昨夜那个面目可憎的琅琊王温柔的来到身边,轻轻摘下盖头,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她从不曾得到如此温暖的怀抱,以

    至于半梦半醒之间还十分努力地想要继续睡下去,但,屋外冷冷的风呼啦一声刮开窗子,她惊醒,睁大眼睛,窗外已是黄昏。原来,琅琊王并不曾来过,一切只是做梦。

    “小幽姑娘,”她所能求助的只有这个王妃的心腹,她站起身去关窗,不知何时,盖头已经滑落到了肩头,”有人么?小幽姑娘。”她加大了声音,可确实没人来应她。已经

    整整一天未曾进食,走路甚至都有些飘忽。无耐之下,她只能离开房间去敲另外一间房间。

    “借问一下,我应当到何处去进晚膳。”

    “出院左转,顺着青石砖的路向前,第二重套院里面自己去找,”屋里人甚至连门都不开,径直答着话。

    “哦,好,”夜雪默默离开院子,按照隔壁人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半晌,诺大一个琅琊王府,竟连个能问话的人都找不到。她仿佛走入了一个迷阵,穿过一个院子又是另外一

    个院子,红墙灰瓦房间没什么不同。兜兜转转好像又走回原来那个地方。就在此时,耳边竟然传来了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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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夜雪默默离开院子,按照隔壁人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半晌,诺大一个琅琊王府,竟连个能问话的人都找不到。她仿佛走入了一个迷阵,穿过一个院子又是另外一

    个院子,红墙灰瓦房间没什么不同。兜兜转转好像又走回原来那个地方。就在此时,耳边竟然传来了乐声。

    乐声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穿透了层层迷宫,似乎像是要引领她走入某个地方。平素的乐舞训练,让她耳音极好,很容易便找到了乐声的来处——竟是一座堂皇如宫殿的大房子。她无法说清这座建筑的真正名称,只是感到震撼,传闻中的皇宫大殿也就是这样了吧。她在侧窗上用小指挑开了一个洞,当她看清窗内景物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

    样。

    琅琊王,司马道子,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就靠在窗前席地而坐,身边三五打扮妖冶的女子在席间互相撕扯着衣服,肆无忌惮地调笑着。乐声停了下来,司马道子在那些女人

    的耳边时而低语时而亲吻,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隐秘的乐事。而此时,其中一个女子轻啐了他一口,嗔道:“我才不信呢。”

    司马道子将手一挥,大笑道:”今天,就在今天,谢府里那个又冷又傲气的舞姬昨夜被本王宠幸过之后,上赶着寻死觅活地非要嫁进来。”

    “呦,王爷,那舞姬定然是很美了?”

    “美不美其实我早就记不清了,”司马道子举起席前案上的酒杯饮了一口“其实我才无所谓美与不美呢,关键是谢家还不是我家的臣子,我进去跟逛窑子没什么区别,

    对不对,你们说对不对。”

    听到这些话,夜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锵掉了一样,浑身战抖着跑了开去,不辨方向,只是希望能有一臂膀来供自己哭泣。但是,最终,她只能抓住一棵树,一个老梅树。树

    干上的积雪都被她微颤双手摇晃得纷纷掉落,多年的压抑让她已无法哭出声,只是喉咙和胸腔里发出一种类似抽噎的响动。她绝望地看着这棵老梅树,上面的花朵在积雪的打压下

    ,花瓣残缺,虬枝光秃秃地,悬在头顶,碰到她的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发出了沙沙声。这时,乐声又传了过来,是一首阳春白雪,她将凤冠摘下在梅树下,将外面的大红色喜服

    脱下,给梅树穿上,然后身穿着单薄的衣裙翩翩起舞,仿佛是在祭奠自己一般。

    舞还是那只舞,只不过一天水米未沾牙齿,她的步法比以往更加飘忽,舞出的意态更加惹人怜爱。加之寒风凛凛,她不由得战抖着身躯挺起胸膛去挥舞双袖,袖子没有真正的

    水袖衣那么长,却是小口广袖,搭在虎口上,露出的指如削葱,手势也动人。

    “我的天,琅琊王府竟然还有这样的佳人!”一个胖男人从梅树后冒了出来,贪婪地望着她,令她很不舒服。

    “你别说话,让我来猜猜”这男人一把扑过来抓住她的手,他用力在捻着她的指头,”好美啊,柔弱无骨,你是王府的舞姬?堂姐夫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有这样的绝色都

    不肯让我们见见,却弄些庸脂俗粉来搪塞我们,跟我来,我要找他评理去。”

    夜雪在瑟瑟发抖,半是因为冷,半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又招惹了什么人,听说话的口气,他似乎是王府的客人,又似乎和王妃有这什么亲缘关系。

    这怎么办。虽然刚刚进入琅琊王府。却也晓得。在这等高门府第等级森严地教条中是严禁内眷与外人来往地。更别说被人牵着手跑来跑去。她极力想要摆脱这人牵着她奔跑地

    手。可挣扎了几下。自己竟然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哈哈。舞跳地那么动人。却是个走路都不稳当地病美人。”那人俯下身子去扶她。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上襦紧紧裹着地部分。相搀地手上地力气也若有若无。似乎就不希望

    她站起来一样。就在此时。在她耳边响起一个令她终身难忘地声音。

    “王国宝。你这厮。撅着**找踹呢?”

    琅琊王!夜雪听到这个声音有些害怕。不过更多是莫名地激动和期待。也许那人太过肥胖。将她娇小地身形挡地严严实实。琅琊王司马道子并没有看到她。但是。她挣扎着希

    望能站起来。看到这个男人。这个她将要托付终身地男人。这个曾经轻薄她地男人。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颠倒是非黑白。为什么刚才在那些轻浮女子面前贬低自己。当她使足了全

    身力气一跃而起地时候。发现站在自己面前地司马道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贪婪与那个胖男人一般无二。除此之外。形同路人。

    她无话可说了!

    夜雪就这样和自己地夫君琅琊王司马道子对视着。她挺起胸膛。眼睛还不够司马道子地下巴高。可委屈和责问却高过了头顶。

    “大胆的丫头,你见到本王难道不会行礼?”

    王国宝一脸媚笑地凑到司马道子跟前,”堂姐夫,这妞是你们府里的舞姬么?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看你若不是非常喜欢的话,那就”他那双肥手相互揉搓着,那表情简直

    就像是要将夜雪玩弄于掌股之间一般。

    “你可真不愧是建康城里有名的白衣贱神,”司马道子戳了戳王国宝那宽大的脑门,”你简直贱到了骨头里了,你说说,刚才怎么欺负我们家这丫头了,搞得她眼睛里尽是埋

    怨。”

    夜雪的心中一紧:难道他已经看出了我的眼神充满怨怒,难道他已经认出我了?不对,为何叫的那么亲昵,我们家丫头夜雪生平从未被人这样亲昵地称呼过,忽然一股暖

    流涌在心里,她柔柔地看了司马道子一眼,却欲言又止。

    “哈哈,没想到我们府里还有这等宝藏,肯定是被你那堂姐给藏起来的。”

    司马道子此话一出,夜雪顿时像是被五雷轰顶,定在那里,随着脑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碎,眼角淌下了一丝泪水:他真的不认识我了,昨夜我们是如此亲近,只是十二个时辰

    未到,他却不认识我了。

    “哎呀,哎呀,怎么了?”司马道子三两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忙不迭地帮她擦拭泪水“说,贱神,你怎么欺负我们家丫头了?”

    “没有,我没有啊,”王国宝嬉皮笑脸地走上前“王爷,她刚才在那边跳舞,跳的可好看了,我看是不让她伴宴,急得哭了。”

    “呸,我们家的歌舞姬都没那么轻贱的,你当是谢家那个死活非要嫁给我的贱人么?”司马道子轻佻地将夜雪一把揽在怀里,如梦境里的姿势如出一辙,但她心中却很苦涩,

    更谈不上那种让人沉醉着不愿睡醒的温暖。

    夜雪惨白着脸,绝望到了极点,任由着司马道子搂着她走到开宴的大厅里面。一迈进门槛,这里就仿佛换做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屋里的灯火有如白昼,门内和门外根本是两个

    季节。厅堂里聚集着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们,他们身侧都燃着镂花的炭火炉,榻上用毛毡垫了两层,上面又铺着丝织绣花的锦衾,四角镇着青玉麒麟。乐班子在大厅的后面,隔着

    一扇镂空屏风,依稀可见琵琶、排箫、阮咸、箜篌

    大家见司马道子推门而入,都停下动作,一众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夜雪的脸上。那眼光热辣辣地有赞美有期待,瞬间,夜雪感觉好像回到家一样——这个世上只有可以跳舞的地

    方才是她真正的归属。刚才单独看到陌生的王国宝的羞怯和害怕,见到司马道子的怨愤和质疑,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是心里很从容,脱开司马道子的怀抱,站得正正地,曲

    身一揖。

    一下子,满堂喝彩。

    “这个舞姬,我好想从哪儿见过。”

    “不会吧,王府来了很多次,没见过这样的”

    听着席间的人们议论纷纷,夜雪生怕别人认出她曾经是谢家舞姬的这一事实,因为她正一步步走向宴会正中的舞台,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她不希望被人认出而失去跳舞的权利。

    “琅琊王府微末舞姬,给大家献丑了!”

    她起手摆了一个拈花指,曲膝,膝弯到肩部,腰肢一摆,乐声起,恐怕事先排练好的都不会这样自然合拍。乐声流转,渐入佳境,雪夜的身姿同音乐融在一起,上下翻飞,没

    有华丽的舞裙,没有长襟广袖,人们看到的只是她柔软如丝的身段。其实,只有舞蹈的时候,夜雪才会觉得这是真正的自己。阮咸和五弦琵琶的声音一高一低,仿佛控制着她手臂

    的弯曲。鼓,被均匀敲击的节奏,就是她脚下踏地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都随着音乐飘了起来。她开始旋转,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要超脱出这个世界飞到另一处所

    在,在那瞬间迸发着只属于她自己的激情,就像随时要羽化飞仙一般。此时,乐声戛然而止。她合什双手,腰肢和双臂分别形成了两个弧形,头枕在双手上,单脚的脚尖踏地,稳

    稳地站立,静得好像是一尊泥胎彩绘的菩萨。

    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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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王国宝从他那张大的嘴巴里说出了一句话:”哎呀妈呀,这那里是人,简直就是面条啊。”

    “这舞可有名字?”一个宾客问道。

    夜雪好像塑像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摇摇头,神情肃穆而懵懂。

    “不如,叫飞天。”

    “极好,确实出尘脱世,就叫飞天吧。”

    夜雪想:在场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饱学之士,他们取的名字,定然是不错的,可就是这一闪念,她失神脚尖软了下去,整个人摊倒在地上。眼睛却死死地望向司马道子,那眼

    神,有无助,有期待。

    她的身体好像跌进了云里,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但是却能清晰地看到司马道子跑向了自己,心中一放松,像是身在梦境:自己身在司马道子的怀中,他宽大的臂膀护佑着他,

    包容着她,甚至在模模糊糊地感到司马道子那张棱角分明的下颌凑了过来,用脸颊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大声呼喊着什么,唯一能够清楚的是,他在奔跑,抱着自己在狂奔,她好喜

    欢风呼啸着跟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她问自己:夜雪,你真的飞天了么?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躺着,而司马道子手中端着一个碗汤,坐在身边,拿勺子正喂到自己嘴里。

    “王爷?”夜雪从没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嘴里含了一口汤,垂下头,害羞地说“贱婢自己来吧,王爷折杀贱婢了。”

    “怎么会,你今天给王府掌了脸,是大功臣,”说着,司马道子舀了一瓢汤,贴在唇下吹了吹“是人参汤,可能有些苦,但是补体力。”

    夜雪咽下汤。抿了抿嘴巴:”还好。”

    “脸色红润多了。”司马道子将碗递给身边地侍女。然后凑到床前。

    侍女知趣地退了下去。夜雪觉得有些尴尬。想要叫住那个侍女。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只是怯怯地看着司马道子。

    “刚才那么多人你都大大方方地跳舞。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便紧张起来。”司马道子一把将她地手捂在胸口。“好冷。你能感觉到我地心跳么?其实。我也很紧张。”

    “王爷。您会紧张?”夜雪很奇怪他地反应。主动把手贴在他胸口一副认真倾听地样子。听了片刻抬头忽然见司马道子痴痴地望着她。她赶紧缩回手。低着头不语。

    羞红地脸颊如雪中绽开地一朵桃花。似乎司马道子见她越羞怯便越是想动手动脚地。情不自禁地便吻了下来。夜雪本能地躲了躲。缩在墙角。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可她越是

    这样躲。司马道子便越是有意栖身靠近。

    “王爷,这样不好”夜雪脑中突然闪现了就在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像是被雷电击遍了全身。她开始侧过头去,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欲言又止。

    “怎么?”司马道子并不想停止自己的动作,而是将嘴凑了过去,从她的脸颊开始亲吻,边吻着边用手剥去她的衣衫,轻声呢喃:”明天,我升你做我的侍妾,你那么美,是

    谁把你藏在什么地方?不然,我早就”

    夜雪感觉自己在沉沦着,可当她闭上眼睛,想到从昨夜到现在遭遇的种种,居然觉得很可笑。

    “你,你笑什么?”司马道子停住了“你的笑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夜雪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爷,你真健忘,我就是那个昨夜被你宠幸过后,寻死觅活非要嫁给你的贱女人,谢府的舞姬,夜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骤然把头抬起

    来,高傲地挺直身体,推开司马道子,摇摇头,走出房间。

    “你去哪儿?”

    司马道子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夜雪回头轻蔑地看着他:”怎么?您是想羞辱我?还是想宠幸我?”

    “你给我回来!”司马道子站起身,命令地说。

    夜雪回身,冷冷地看着他。

    “躺下!”

    夜雪满不在乎地倒着身体往床上一躺,张开四肢。这个房间里忽然十分安静,司马道子摸索着继续去解她的衣衫,并且继续去吻她的脸颊,可这一切都变得那么冰冷而无味。

    夜雪一动不动地仰面注视着床帐顶,似乎她的灵魂已经飘到了那个地方。

    忽然,司马道子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也开始冷笑。

    夜雪看向他,这时,他也看着夜雪,四目相对了良久,司马道子居然狂笑起来,笑罢,他站起身,淡淡地说:”你起来吧,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家里只有我是可以想来便来

    ,想走便走的,你,没有这个资格。”

    夜雪闭上了眼睛,很久,感觉身边有风吹过,她坐起身将衣裙系好。司马道子已经离开了,门是敞开着的。夜雪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冲出来的一股力量,现在却气力全消

    ,心中只有惶恐和害怕,也许还有些后悔,她承认,如果不揭穿自己,让自己在司马道子的爱惜当中沉沦下去,也许在这个王府的地位便会不同了。

    “原来你在这里!”

    她正想着,小幽从门外悄悄遛了进来,指着她低声惊呼“你的卑贱身份怎么可以跑到王爷的房间,还那么衣冠不整,简直是不知廉耻。”

    夜雪安静地看着她,平静地等她骂完,然后一掌掴去,声音清脆:“在这个府里,你只是个丫环,无论将来我多失宠,你多得宠,你永远都是一个丫头,一个王妃的走狗,我

    呢,我是侍妾,名义上是你的主子,我是不是不知廉耻,我卑不卑贱,王爷可以说,王妃也可以说,唯独是你不能说,懂么?”

    小幽捂着脸颊。夜雪可以从她眼神中读到震撼与委屈,她可以谅解这个小丫环,因为她不过是被带坏了的影子,是王妃骄横跋扈的影子。

    “算了,带我回房间吧,我迷路了”夜雪把手交到了小幽的手中。

    小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这只手,仿佛它带刺一样,不过手指触上去是那么冰冷,她皱了皱眉,搀扶着夜雪走出房间。

    “对不起,新夫人,我是太着急了,我刚刚跑去跟她们聊天,一回来您不见了,如果如果如果有了闪失,王妃非打死我不可。”说着说着,小幽的眼泪便扑朔而下了。

    “是王妃怕你看不住我,我会找机会勾引王爷吧?我想刚才那番话你应当是听谁说了之后,顺嘴溜出来的,对么?”夜雪犀利的目光扫过去,她能感觉小幽的手随之一抖。

    “只是随便听到的”

    夜雪走着,黑暗里瓦舍下的光渐渐熄灭,可身后那个华丽的大厅里依然乐声不断,她望着后院一排排黑压压的瓦当,从心里问自己:夜雪,你这辈子就要压在这里了么?你可

    以舞出飞天,难道你还真能飞到天上去?你不过就是个最最卑微的舞姬而已。

    漆黑的夜里,也许是小幽担心自己和这位未来主子的关系,也许是出于对黑暗的恐惧,夜雪感到她的手抓得很紧,大气不敢多出一口。忽然夜雪感到手上一松,小幽似乎脚底

    下踩到了雪覆盖下的冰面,陡然一滑。夜雪赶紧抓了上去,结果重心不稳,两个人同时倒在了雪地里。

    “哎呀不好,小幽连累了新夫人。”小幽挣扎着站起身,可是天黑心慌,又跌了下去,正巧与夜雪堆叠在了一起。

    夜雪本也刚要起来,被小幽一碰,便又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雪地里。好在雪已经下了整整一日,十分松软厚实,蓬蓬松松地雪粒随着她的动作扬了起来,她嗤笑自己的笨拙,平

    素跳舞时的轻灵全然不见了。

    “呀,新夫人,您笑了”小幽好奇地看着夜雪“您笑起来,真好看,怪不得,雪白雪白的皮肤,就跟雪花那么美。”

    夜雪听了,反不觉得那么好笑了,三两下站起身,仿佛是被她夸奖的不知所措,又仿佛是害怕被这种夸奖俘虏,淡淡地说“我不觉得自己有多美,以后也不准你说我美,我

    有自知之明。”说着,拉起小幽继续前行。

    那个被称作“冷宫”的小院子里没有一个屋子还明着烛光。但是夜雪却感到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在那些门里,开了一个个小缝,狼一样窥视着他们。这样的“邻居”们,让

    夜雪不寒而栗。

    进了房间,小幽燃起桌上的灯,不安地在房间四周张望着。

    “你怕么?”夜雪站在她身边幽幽地问。

    “我我怎么会害怕?”小幽的脸色稍稍有些惨白“新夫人,您还是不要乱跑,也不要再去主动见王爷,其实,我不想害你的。”

    “那,她呢?”夜雪盯着她的一双眼睛。

    “她?”小幽的声音有些发颤“是谁?”

    “这个房间里原先住的那位女子,昨夜难产而死的那位女子?”

    “不,不是我害的她,”小幽急着说道“是儿子,是她的儿子害了她,如果只是个女儿,我觉得王妃一定会放过她的,真的。”

    “原来,真的是王妃,”夜雪淡然一笑“小幽,我想,你可以放心了,我跟她不一样。因为从小习练歌舞,要保持肤色和气味,所以在肚脐中放了一种叫做参茸凝香丸的药

    ,那么多年,药毒早贯通经脉,里面有一味便是麝香,我想,你该知道那代表什么。”

    “难道?您已经不能”小幽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还有,我想,王爷不会再对我有任何兴趣了,”夜雪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觉得鼻腔开始有些异样,她揉了揉眼睑下酸酸的地方,忍着不让自己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我今夜

    已经开罪了他,你向王妃禀报之后,我想,很快你就可以被王妃收回身边了。”

    听完所有的话之后,小幽整个人呆住了。

    夜雪不能断定她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挣扎是否现在就去向王妃禀报。

    小幽慢慢换过神来,对夜雪说:“好啦,新夫人,天色不早了,快休息吧,好歹我也要陪您一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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