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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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名为爱情的旋转木马

    仲卿不想再承受达祥给她的第三次羞辱。

    用出轨来羞辱她还不够吗?他竟然拿方牧廉对她大作文章,骂她恬不知耻,连电话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托管了?他庄达祥从来就没有这项特权过!

    “唷!你跟这位司机先生进展的还真快!怎么?他床上功夫好不好啊?”当仲卿坐在方牧廉的车上接起了达祥的电话,换来的就是这句话。

    “庄达祥,讲话客气点!”仲卿开始后悔接起他的电话。

    “我不客气吗?我恭喜你呀,孙小姐。”达祥丝毫不想放过她。“你终于摆脱阴霾,有个填补寂寞跟空虚的男人啰”

    仲卿完全不认得电话里的这个王八蛋是谁了,是那个她以前深深相信、并死命爱着的达祥吗?

    这个男人,不过就是个跟野女人随意上床的狗!

    “我只是手机掉在计程车上,就可以激发你这么多的想像力,我看,庄先生你也可以去当作家了!”

    旁边的方牧廉面无表情地继续开着车,下了高速公路,不过仲卿看的出来,他其实很想笑,只是憋住了。

    “对喔我忘记孙小姐你是大作家呀,编个这样的谎话对你来说不难。掉在计程车上哼”达祥虽然口气依然酸溜,但是明显的软化了。

    仲卿随后做出一记重重的反击。

    “随你怎么想吧。”她轻蔑的笑了一声“反正我跟你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都没管你跟谁上床,你凭什么来管我跟谁上床?”

    仲卿现在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在尤芳美的淡水套房门口前听见的叫床声,还有她梦里想像他跟尤芳美肢体交缠的恶心模样!

    “卿卿你”达样被她这样的话打到舌头打结,真是没想到,她对他可以这么不在乎?

    “我怎样?我有说错吗?”仲卿觉得真爽,虽然还是有点心痛。“还有别叫的那么亲热,你没资格叫我‘卿卿’!”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打给你,是要跟你说什么吗?”

    “没兴趣知道。”仲卿说了个谎。自从她知道达祥打过电话来,她就一直在猜测达祥找她的理由。

    “好吧那算了”达祥颓然的说着。“打搅你了。”

    怎么今天晚上的男人,都在做让她失望的事情啊?

    “就这样?”这三个字她已经出现两次了。

    “那不然我还能怎样?”达祥语气依然不悦“你说的没错呀。我们是已经互不干涉了,只是没想到你的语气这么绝,打算连朋友都当不成。”

    果然,达祥还自私的认为他们还可以当朋友?!

    “你太自大了吧?”原本开始心软的仲卿听到这些话,升起了怒火。“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在那边一厢情愿?然后怪我不给机会?当朋友?亏你说的出来!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达祥被仲卿的这一席话骂的愣住了。

    “庄达样,你给我听好!”仲卿脑门直冒火,声音刺耳到方牧廉都有点受不了。

    “本姑娘,孙仲卿,宁愿跟一个计程车司机上床,也不屑跟你这种人当朋友!你听清楚了没?!”

    猛然按下电话、关机后,车内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她失态了,第二次在方牧廉的面前失态。他一定会想:“啊,果然是个泼妇。”

    但是方牧廉依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问她一句“你要在哪下车”仲卿只是直直的往前指,没有说话。是的,直走就会到她家了,然后车内就恢复了沉闷。

    仲卿最后丢给达祥的那句话,的确是气话,但是这时候说出来似乎会变得别有意味。

    方牧廉当然是听到了,一时之间心里面杂乱的很。也解读不出什么意涵。

    双方如果真的都当成是气话,气氛也许会缓和点吧,方牧廉心想。

    “看来误会很大唷。”

    “既然他这么喜欢误会,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仲卿心里当然是难过,怎么达祥跟自己在一起也四年了,怎么还会不了解她?

    了解仲卿想到这就无奈了,他们的确是在一起四年呀,她不也压根没想到达样会出轨?那么,达祥要这样看她,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况且说是误会,也不尽然

    仲卿偏过头去看看身边这个男人,她与这男人的确是有过一夜温存,只是,当天晚上却不是她“宁愿”的。

    “继续误会下去我怕我会被他盖布袋,拖到路边打。”方牧廉轻松地说。

    “不会的”仲卿想到今晚就是最后一次见到方牧廉了,心里竟有点酸。“刚刚不是说好,以后遇到也要装作不认识?”

    “嗯是啊”方牧廉差点忘记这一点。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仲卿想起来这该问问。

    “请问。”

    “你今天晚上本来要带我去哪里?”

    是的,如果仲卿不摊牌在先,也许他们现在会在一个地点,但是方牧廉从头到尾都没提起他们正往哪里去。

    “一定要说吗?”方牧廉显想并不太想回答。

    “有什么不能说的?”

    仲卿觉得怪诞,莫非是不可告人的地方?比如旅馆一类的。但是真要对她如何,也不必跑太远,除非是要灭口。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认为方牧廉是个混蛋,却相信他不会这样对自己。

    “其实是想把你带到外县市,先那个然后把你灭口弃尸。”

    “不过现在计划改变了,我还不是送你回来?”方牧廉笑得可恶极了,他以捉弄仲卿为乐。

    “是吗?”仲卿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是我会把你灭口吗?”

    “我?灭我口干什么?”方牧廉倒是很惊讶,这个小女人竟敢这样挑衅他。

    “哼哼。”仲卿不回答,只是干哼。

    当然该灭口。这家伙把她带上旅馆的床,又看尽她酒醉的丑态,刚刚又现场臂赏了她与前男友的恩怨情仇剧,还会威胁她,她有什么理由不灭了方牧廉的口?

    “你真的把我灭口,很多女人会伤心耶,这世界会少一个帅哥司机,你这样算是扼杀女性乘客的福利唷。”

    “还福利勒我可一点都不觉得。”

    “是吗?你可从我这边获得最多福利的女乘客唷。”他停好车,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呀,真是有够麻烦。”

    仲卿知道已经到了路口了,准备要下车了,听见方牧廉说什么福利、麻烦的,又忍不住回嘴。

    “你威胁我耶,之前还对我这种福利免了吧!还是如果你以为没收我半毛钱就是我的福利,那我现在给你!”

    仲卿翻着包包要扔钱给方牧廉,福利是吧?给你钱就不是什么鬼福利了!真悲哀,被强暴了,还要给钱仲卿这样想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

    “谁说要你付钱来着?”方牧廉一把抓住仲卿的手。他对这样的举动有点不高兴。

    “坐我这么多趟车、还吐在我车上过、本大爷还陪了你一晚,在山上陪晃,把你背到旅馆睡觉,你要付我多少钱?你算的清吗?”

    喝!这家伙现在要跟她算总帐吗?她在旅馆被他这是要怎么算?

    “你是怎样?我欠债肉偿还不够吗?!”

    好个欠债肉偿!这四个字把方牧廉吓了一大跳。不会吧?她来真的?

    两个人想的是一样的事情,方向却天地之别。

    “你肉偿太多了吧”方牧廉装出很认真的模样。

    “太多?那你还跟我谈什么福利啊?”仲卿大声反驳:“你离我远一点就是最好的福利了!”她抓上门把就要下车。

    方牧廉一把抓住她。

    “你放开”仲卿想大声喝叱他,却被他的大手用力地捧住了脸。

    这么近,他靠她好近,呼吸都洒在她脸上那样的近!仲卿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只是想吓吓她的方收廉,看到仲卿竟然抿了抿嘴唇,升起了一股将错就错冲动。

    他弹了一下她的鼻尖。

    又来了,跟上次在旅馆时一样,又弹我鼻子。仲卿想抗议。

    “你不要弹”她一张口,就说不出话了。

    他趁机逮住她的双唇,便直入深吻着她。

    仲卿张大眼睛、抓紧拳头想要捶开方牧廉,但是从嘴巴一直延展到全身的酥麻感让她无力,她也看见了他的长睫毛停在闭着的眼睛上,她的手,碰到了他温暖厚实的胸膛。

    不自觉的,她把手搭在他胸前,闭上眼睛。

    这个吻很甜、并缠绵,而且带着强占性的温柔。仲卿的脑子乱哄哄,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该不该、为什么。相反的,她的自然反应仿佛就表示:

    这就是她想要的。

    方牧廉把手滑下仲卿发着抖的肩膀,揉着,然后稍微推开她。近距离地看着她也闭上眼睛的脸,他忍不住又点了一下她漂亮的嘴唇。

    她张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先是迷蒙,然后杏眼一撑,用力地一把推开他,把自己撞在车门边。

    “你”仲卿对自己刚刚竟然会有反应感到羞耻,天啊,那更别说那天在旅馆她会是什么样子了。

    “就当作是付给我的车钱吧,这样就好了。”方牧廉轻松地说,重新发动车子。

    “当作是车钱?”眼前这男人把自己的吻看得如此廉价?仲卿当下的羞愧马上迅速的窜升成为愤怒。

    方牧廉对于她的光火感到有些莫名:“嗯?还是你想付更多?”他一边说一边又贴近她的鼻尖“那我也不反对”

    “你这人面兽心的登徒子!”

    仲卿一拳重重地落在方牧廉的鼻尖上,就开了车门,快速消失在巷弄中。

    般半天,这俊俏的家伙也不过就是个色狼,也不过就是个没教养的计程车司机!

    般半天她竟然还差点又要栽在他的手里!

    孙仲卿呀,你都几岁了?经过庄达祥这样道貌岸然、但其实骨子里就是犯贱爱偷腥的男人,你还要对男人有什么期望?

    她奔回住处,不忘警觉地回身探望是否有人跟踪,进了门,然后锁上大锁。坐在沙发上,她全身瘫软,并且感到晕眩。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事情哭呢?她该把所有的力气拿来愤怒跟报复。接二连三的,这么多事情,起起落落,她好累

    走了一个庄达祥,又来了一个方牧廉这么捉弄她。她到底是哪里不对?要一直承受这些男人的呼弄跟戏耍?

    眼前一片黑,仲卿晕睡在沙发上,直到宁华的到来。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仲卿看着宁华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地端毛巾跟茶水,打理她的生活。

    那夜饭局后,仲卿赴了方牧廉的约,回来就病了。

    不生病才奇怪,这阵子发生太多事情了,打击、騒扰、威胁,已经让仲卿心力交瘁,加上后来发生的心理交战、前男友的咄咄逼人所造成的压力,就算是壮汉般的体格也会消瘦。更别说是原本就瘦弱的仲卿。

    “肚子饿不饿?”宁华用温毛巾擦擦仲卿发白的脸,她发烧一两天了,四肢瘫软。

    当她在仲卿赴约后第二天打电话询问状况时,这个大作家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宁华急急的赶到公寓,一进门就见到她已经昏软一整天没吃饭,只是躺在沙发上。

    知道她不喜欢进医院、看医生,宁华只好当起保母兼护上了。

    “我不太饿”仲卿虚弱地回答。

    “泡个麦片给你喝?”宁华心疼地摸摸仲卿的额头,烧是退了些,但是精神依然耗弱。

    仲卿轻轻地摇摇头。闭上眼睛。她已经虚弱到连摇头都会觉得脑子在晃,好痛。

    手机响起时,仲卿突然地睁开眼睛,一脸恐惧地看着宁华。

    “帮我看看是谁打来的,如果是他,或是没有来电显示,不要接,切掉他!”

    宁华抓起来一看,果然是他。便快速地按掉。

    这家伙!还想纠缠卿卿到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

    为了躲庄达祥,仲卿把家里的电话线拔掉,而手机没有关是为了可以接到重要的电话,只要看到“sam”字样闪烁,或是没有来电显示,她一律都不接。

    拧吧了毛巾,宁华轻轻的熨着仲卿的脸颊跟额头。

    “电话切掉是对的,就不要理会这烂家伙了。”宁华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好友“别哭了。”

    按掉了达祥的电话不知道几次了,仲卿红肿着眼睛,虚弱地看着那只小巧的手机。真讽刺,这还是达祥送她的手机,而她用这个礼物一再地拒绝他。

    不管拒绝多次,她的心总会痛那么几次,这好难复原哪。她按着毛巾贴在眼睛上,喃喃自语。

    当宁华又替她接起一通电话时,仲卿只知道自己又要再因为拒绝而心痛一次,她更用力地按紧了毛巾。

    “卿卿,不是达祥唷。”宁华把手机接到她眼前。

    不是达祥?那家伙该不会阴险到找打手打电话吧?但是想想不太可能,他是个死要面子的男人,他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庄达祥被一个女人拒绝这么多次电话。而这女人还是被他背叛的可怜虫。

    “喂”仲卿小心地清清喉咙,接了电话。

    “请问是孙仲卿小姐吗?”是个浑厚的男音,并且陌生。

    “是的,请问您是”

    “敝姓汪,风景的景,国家的家。汪景家。”

    “啊?”仲卿突然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把宁华吓了一跳。

    这个超极强棒的经纪人打电话给自己?仲卿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定是发烧过头,晕了。

    “孙小姐?呃我打搅到你了吗?”

    “不不会,一点都不。”她像是见到本人似的,打起背脊,在床上坐的直直的。

    看到仲卿突然起了精神,宁华开始猜测来者何人,让病恹恹的好友这样正襟危坐,而且还涨红了脸。

    是方牧廉吗?应该不是。如果是方牧廉,她不会这样恭敬的说话,还一边点头呢。

    “好好好,明天晚上我一定到。”

    仲卿放下电话后,脸上漾开了好久不见的笑容。

    “你猜谁打电话来?”

    “我哪会知道?”宁华还真傻了,这样问她,好像她该知道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可以让卿卿这样马上精神起来,一定不是庄达祥跟方牧廉这两个烂角色。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汪景家吗?”仲卿脸上的笑因为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更加的灿烂。

    “江景家?”宁华偏着头想了想。“啊!那个很抢手的经纪人?”

    此番来电,原来是汪景家邀请仲卿一同餐叙,要叙什么呢?一个作家跟一个作家经纪人还可以谈些什么?宁华当然是了然于心。

    仲卿快速地跳下床,她活泼有力的恢复速度让宁华傻了眼。

    “我好饿。你刚刚说要煮什么东西给我来着?”

    踏进东区一家高级餐厅前,仲卿跟宁华仔细的替对方整理好身上的行头。

    今天晚上的饭局,对仲卿很重要。而宁华的陪伴,除了是为了当仲卿的定心丸之外,她也想见见这个让好友可以自病床上快速恢复元气的知名经纪人汪景家,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魅力。

    只是关于他专业上的魅力。她徐宁华一向对有任何魅力的男人感到兴趣。

    重点是,她更不能再让卿卿遇到一个衣冠禽兽,像庄达祥或是方牧廉,那样的禽兽。

    “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乱了?”一下了计程车,仲卿就拉着宁华帮她看这看那的“帮我整整吧。”

    “很好啦,美毙了,”宁华撂了一把仲卿耳边的青丝,打量着身边这个穿着红色连身背心裙的美人。“只怕那个汪景家会看傻了眼,忘了你这样的美女是个作家呢。”

    “真是贫嘴,他才不是这样的登徒子。”

    仲卿浅浅笑脸上的妆粉淡淡,在餐厅的门口灯光照射下,惹了餐厅里的男男女女对她行注目礼。

    不是因为她是个多家喻户晓的人物,而是她太让人惊艳。相较之下,她身后的宁华又是一种精明干练的风情。

    倘若仲卿是一朵娇美的红色玫瑰,宁华便是带着长刺的白色蔷薇。

    就是有人不爱玫瑰,偏爱带刺蔷薇。并且执着于那伤痕累累只为求一个拥抱的迷恋。

    他一眼就看见她了,这朵蔷薇并马上感觉到冷却、蛰伏已久的热情从眼里窜升到心窝、脑门,滚滚滔滔。

    “孙小姐。”汪景家招着手,在窗边的位子对着等着服务生带位的仲卿喊声。

    仲卿一转头,漾着笑脸迎向她所钟情的绝佳经纪人,向前走了两步。

    她正准备举起手打招呼的动作,结实的打在自后方跟进的宁华脸上。

    “卿卿?”宁华也正在失神中,因为她正想远远的打量江景家,却被仲卿突然停下的脚步及停格的动作感到不解。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仲卿自语着,眼神无法离开汪景家旁边的座位上。

    就算只是背影,没有转过身来,但是那个背影即使化成灰,她孙仲卿怎样都不会忘记!

    宽阔的肩膀、轻便的衬衫、不羁的中长发她依然记得他嘲笑她是花瓶、他对她大声嘶吼、他对她意图不轨!

    但她也依然记得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的场景、他的脸颊温柔贴近她的温度、他的舌尖探进她的失神理智中。

    她当然也记得彼此已经约定好,不再见面的,即使路上偶遇也要当作不相识。

    怎么都忘不掉。

    “方牧廉”

    仲卿缓缓的放下原本欢欣鼓舞的手臂,脸上的光采涮地一下逝去,看在宁华眼里,加上刚刚听见的名字,当下了然。她抓住仲卿的手臂。

    “卿卿,不想见到那个姓方的,我们就走吧,”她望见了汪景家满脸疑惑的模样,看起来不笨的眼睛里有了不解,心底撼了一下,却依然抓了一下仲卿的手臂“不要勉强自己,卿卿。”

    仲卿并没有愣多久的时间,转过身,试着对宁华慢慢堆起笑容。

    “反正我今天要见的是汪景家,我不会让那家伙坏了我的好事。”

    她反手挽着宁华“我会好好的,因为有你在。”

    宁华心想着,还真是来对了,谁料到方牧廉会出现?今天可真是划算,见到了两个她陌生的男子,让卿卿心里上上下下的两个男子。

    “嗨,汪先生。”仲卿轻松自若地走向汪景家的所在位置,眼角余光尽量不去扫到旁边那个一直没有转过头来的男人。

    “孙小姐,幸会幸会。”汪景家恭敬有礼地伸出手,礼貌性的握了手“没想到你本人比报章杂志上还要光采耀人。”

    汪景家夸奖她的美丽,但是仲卿无心接受,只是虚应几声:“哪有,您太客气了。”完全是不自觉的,她依然不能自己的悄悄注意到旁边那该死的男人。

    怎么回事?他怎会跟汪景家一同出现?他们认识?

    “这位是”江景家对宁华伸出了手。

    “我姓徐,安宁的宁,中华的华,徐宁华。”宁华大方地伸出右手。

    “徐小姐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仲卿注意到汪景家看宁华的眼光十分热切,便仔细介绍。“她在一家广告公司,是一位广告企划。”然后她对宁华挤挤眼,说出了汪景家也许更感兴趣的。

    “未婚,也还没有男朋友喔。”

    “喂,今天又不是帮我相亲。”宁华用手肘悄悄撞了仲卿的腰,小小声的说。

    “那想必徐小姐眼光颇高呢,跟我这位朋友一样喔,”汪景家满脸的笑,大概是得到想要的资讯了,转过身拍拍依然没有转头的男人。

    男人站起身来,转过来,脸上带着陌生的微笑。

    “这位是我的好友,他姓方,游牧的牧,廉洁的廉。方牧廉。”

    “两位幸会。”他的嗓音依然沉稳有力,微微的对着她们点了个头。

    仲卿偏过头去,眼神飘过方牧廉不知道在看谁的眼睛,嘴角稍微牵动一下,便继续把眼光摆在汪景家身上。

    幸会?她按捺住极度的不悦,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我可一点都不觉得“会”了你会是一件幸运事。仲卿在心里强烈的反驳。

    “真巧唷,汪先生是未卜先知吗?”宁华眼角脑瞄方牧廉“知道我们仲卿会带着我这‘拖油瓶’,所以您也”她升起了一股酸溜,充盈在言语中。

    拖油瓶?汪景家听到这个字眼,马上察觉到宁华的敌意,但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莫非她是以为自己多带个朋友是想对这位孙仲卿意图不轨吗?

    “不不徐小姐你误会了,我这位朋友是之前在市区巧遇,”汪景家很认真地解释“他也尚未用过晚餐,我就邀请他一起过来了。”

    这是实话,汪景家在百货公司前的长椅上望见了好友,方牧廉正在排班等着购物的人潮搭计程车。并且方牧廉对于汪景家邀约晚餐的对象,也是在仲卿她们进门时,他的那一句“孙小姐”才知道自己“误入歧途”

    当然,对于方牧廉的“误入歧途”汪景家完全不知情。

    而此时的汪景家真的是无法了解,为什么初次见面的两位美丽小姐脸上有着不太搭嘎的敌意,尤其是徐宁华她甚至摆明了这她素昧平生的方牧廉是“拖油瓶”?

    “我想,我还是去忙我的吧。”方牧廉不愠不火、不疾不徐地开口。“不打搅各位谈正事了。”他转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汪景家陷入一种难为。

    是他邀请方牧廉的,这样的场面是他意料不到的。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拖油瓶”的问题,更不能认同宁华话语里的咄咄逼人。

    他按住与他差不多身高的方牧廉的肩膀“你等一下。”然后转过身,说出了让宁华无法接口的话。

    “徐小姐,我并非未卜先知,也没有不尊重两位的意思,今天孙小姐不也‘未卜先知’邀请您一起过来,让我做东沾光?”

    他笑得温文又可恶。

    “打麻将都怕三缺一哪,更何况这场饭局能够四家合欢不也是缘分?”他摊摊手,看着仲卿,一脸无奈的微笑“如果孙小姐您也觉得汪某人今日的邀约诚意不足,那我们可以择日再叙。”

    好个汪景家哪。仲卿不发一语,嘴角依然挂着笑,心里肯定了这人物的确是有他今日成就的道理。

    既然都来了,怎么可以放过这机会?她看了宁华一眼,互相丢了一个眼神。

    宁华也许对汪景家些微不悦了,但是的确,他说中了今日餐叙双方都另加邀约,算是扯平吧。

    “可惜这里不能摆牌桌,不然就可以看看谁是输家唷。”仲卿试着在方牧廉面前笑着说话,然后走向方牧廉对面的空位。

    “那么汪先生”仲卿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看着汪景家,笑的真诚,然后又看看方牧廉“跟这位方先生,我有荣幸邀请两位与我们共进晚餐吗?”

    方牧廉也老实不客气的看着仲卿一脸有别于面对汪景家的态度,对她挤出让旁边的宁华都不得心里暗暗叫好的俊脸。

    “别这样说,孙小姐?”他放下钥匙,倾身靠近仲卿,微微一笑“我求之不得呢。”

    汪景家并没有漏掉这一幕,有些事情他似乎有些端倪了。

    但是眼前让他更不能漏掉、不想漏掉的的,是另一朵带刺的蔷薇。

    整个饭局下来,方牧廉没有说太多话,大多的时间就是望着窗外,而汪景家像是唱着独脚戏,在这他状况外的气氛里,与仲卿谈着合作的事宜。这当中他不忘时时询问宁华的看法,一拍都没错过。

    她该兴奋的,面对汪景家的合作邀约,仲卿真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保持高度的愉悦对汪景家畅谈她的创作理念。

    可是她做不到。

    懊死的,方牧廉这家伙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她并非希望方牧廉能够看着她,事实上,她一开始非常痛恨这重逢的局面。他们也做到了把对方当作陌生人。

    可是

    她现在对于这样的陌生感到些微生气。

    因为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却要当作若无其事?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方牧廉念念不忘,展现殷勤,而她孙仲卿才是该表现出不当一回事的人呀。

    应该是这样才对呀。

    她隐隐的不满、焦躁,以致于在饭局中的对话里显得相当被动。

    宁华注意到了仲卿的躁动,也悄悄的有了底:卿卿这女人哪她偷偷的出现了笑意。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汪景家的眼睛。他是个聪颖、精明的男人,而观察力原本就是他不可或缺的工作要件之一。状况外没关系,抓到要领一样可以逐步抽丝剥茧、拼凑出蓝图。

    “对了,方先生,可以请教一件事情吗?”宁华觉得该找点话题才是,气氛真的是有点闷,仲卿也心不在焉,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替仲卿“认识”一下方牧廉。

    仲卿正在为刚刚在桌底下不小心踢到方牧廉的脚而心悸,听到宁华要问方牧廉话,她感觉自己好像刚睡醒,容易受到惊吓,有点回不过神。

    被踢到的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餐点。

    真是太可恶了。仲卿感到很沮丧。

    “请问方先生在哪高就呀?”宁华双手交叉摆在桌上,满脸笑意地和善询问。

    “我没在哪‘高就’,我的工作满‘低就’的,”方牧廉也以笑脸回迎“我是个计程车司机。”

    不卑不亢的态度跟声音,是呀,计程车司机也是个正当行业,高兴的话,穿西装也可以开计程车。

    宁华对眼前这俊俏的不像话的计程车司机,起了比以往更高的警戒。他不只是脸好看而已,他的回话也是步步为营,并且带着不像这个职业身份该有的气质跟语气。

    “哪儿的话呀,方先生,呵呵。”宁华笑的更开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方牧廉自信满满的眼睛。“要是环境允许,我也真想当个计程车司机呢,会有不少奇遇唷。”宁华瞟了嘴唇有点发白的仲卿一眼“比如说,半夜遇到了美丽柔弱的女作家呀”

    “宁华”仲卿抖着声音轻声喊了她。

    宁华稍微坐直了身子,放下手轻微地抓了一下仲卿冰冷的手。

    “有时候那样的‘奇遇’不见得是好事吧。”方牧廉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背上,开始盯着他正对面脸色早就不对的“美丽柔弱”女作家。

    “反而是个大麻烦呢。”

    说到这,他可恶的笑着,并用手肘顶了顶旁边还不名究理、正在默默傻笑观察的汪景家。

    不是好事?麻烦?而且还是个大麻烦?

    仲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脑子乱成一团。这这对她上下其手不知道有多少次的男人说她是个大麻烦?

    怎么他在带她上了旅馆的床时,没想到这一点吗?

    好个方牧廉哪,本姑娘没说你这登徒子于了什么好事,你反而还说你遇到了一个“大麻烦”?那我孙仲卿又是遇到什么鬼魅魍魉了?

    “是呀,还真麻烦唷,”仲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改之前犹豫畏缩的模样,竟也堆起了皮笑肉不笑的俏脸。

    “还要打理一个醉鬼的秽物、还要半哄半骗的到处晃、还要想办法如何好上下其手占便宜呢,还要”

    酸溜的话说到一半,原本抓住她的宁华又用力地按了她一下。两个女人小动作频频、交换眼神的景况,汪景家并没有错过。

    方牧廉也没有漏掉半拍。

    “是啊,开计程车嘛,这样的醉客真是屡见不鲜啊。我是应该习惯啰。”方牧廉眯起眼睛,剑眉垂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不过呢,有些地方孙小姐可是说错了呀。”

    “哦?”仲卿挑了挑眉,抬起了下巴“还有更劲爆的吗?”

    “倒不是,”这个姓方的维持着无奈的笑脸“我可是个优良的好司机呢,趁人之危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呀,倒是都被客人硬么喔,比如说吵着要上阳明山啊,要继续喝酒啊”仲卿铁青着脸的模样,让宁华吐吐舌头、悄悄地收回了抓着仲卿的手,而汪景家则是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看着两人打舌战。

    看样子,他脾气古怪的好友,还不想放过眼前这位已经情绪快要失控的女作家了。

    “孙小姐你大概不知道开计程车赚钱是很辛苦的吧?我牺牲营业的时间照顾一个醉鬼,而且还乖乖地听话张罗东、张罗西的,到最后也没收对方半毛钱耶。”

    方牧廉转个方向面对宁华继续说着“徐小姐,您说,我这样还不算是个好司机吗?”

    是呀,你吃别人豆腐还真可以拿金牌,然后请总统颁奖呢。宁华不以为然的牵牵嘴角,要不是因为事关卿卿的名誉,她真想把这空有外表、到处欺负女孩子的色胚扭到地上毒打一顿。

    “是呀,你是不收钱,你要别的代价!”

    仲卿突然的冒出这句话,稍微放大了音量,让在场的三位都愣了一下。

    “方先生刚刚也说赚钱辛苦不是吗,那么,遇到这样的醉客还不趁机收钱揩油,可见您心机深重呢。”她仿佛是开关怀掉的水龙头,滔滔不绝地将心里的不满倾巢而出。

    “不收钱,就是要色,不然您不是太划不来了吗?”

    仲卿以为自己胜了这一着棋,但是错了。

    “那么,请问孙小姐,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今天怎么还会安然无事地坐在这里,有幸一睹你的芳容呢?而不是在监狱里面蹲苦牢?”

    “我我哪知道?也许”仲卿结巴了“也许是你报应未到!”天啊,她真是自掘坟墓!

    呃?连“报应”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汪景家认为这两个人必定有很深的过节,而该死的是,方牧廉哪,你这家伙嘴巴还真紧,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没让我这好朋友知道?

    汪景家心里打定主意,非要好好拷问方牧廉一番不可。

    “唉,我说呢,孙小姐,如果像我这样的好人都会有报应的话,那天下人早死光啰。”

    “是啊是啊,一堆女人会伤心死对吧!”仲卿没好气的随意回应方牧廉对她说过的话。

    “唉?”方牧廉突然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仲卿一下,脸上是一脸假意的惊奇。

    “孙小姐您真清楚耶,我记得我好像跟某个醉鬼说过这样的话唷。该不会”

    “什么啊?”仲卿被他悄悄的一踢,心下全乱了。

    孙仲卿!你在小鹿乱撞个什么劲?!

    “该不会孙小姐你也是坐过我车子的美丽醉鬼之一?”

    方牧廉扬起了眉毛,眼睛闪着亮光,脸上得意的笑代表他很满意这样的恶作剧。

    空气凝结了两三秒,这昭然若揭的事实让每个人都沉默了。

    呵吻,原来如此。汪景家首先微笑起来,看着与仲卿一样一脸错愕的宁华。下不了台的小姐就要恼羞成怒了。

    “怎么可能咧?”汪景家捶了方牧廉的肩膀“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孙小姐这样的美女,你会没印象?”

    “的确呀,所以啰”方牧廉耸耸肩“我对于孙小姐的指控要提出抗议呀。”

    “抗议?我只不过是说出你这样的人会有的作为。”_仲卿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好好收敛怒气,只怕会连汪景家都得罪了。但是,她就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容忍方牧廉把他自己说的如此无辜。

    “好啦好啦孙小姐您也别跟我兄弟一般见识了。”汪景家继续打着圆场“他这人嘴巴就是不饶人,但是真的是个君子。如果你有机会坐上他的车,你会知道他真的是个技术不差、态度也很好的司机唷。”

    有机会坐上他的车?态度很好?仲卿心里哼了一声。她可是已经坐上他的贼车好几次了,而且都很不愉快!

    “算啦,卿卿。”宁华悄声提醒。连她也觉得这场饭局如果不好好继续下去,只怕仲卿跟方牧廉会继续唇枪舌战上演全武行,那么谈合作的目的不就泡汤了?目前最要紧的不是跟方牧廉的恩恩怨怨要如何争个你死我活,而是仲卿的创作前途。

    “你刚刚不是说不要让这姓方的坏你好事?”宁华拉着仲卿的手,当着另外两个男人的面,咬起耳朵“忍着点,当他不存在吧。”

    仲卿咬咬下唇,深呼吸一口,算是对宁华的话妥协。

    这场战争算是暂时平息了,接下来的时间,汪景家明白地对仲卿提出他能与仲卿合作的部分,诸如合约的审视、版税的要求,重点是,他能为仲卿打出知名度利用他良好的出版界人际关系。

    慢慢的,仲卿心胸开朗了起来,因为她也的确相信了汪景象可以给她许多好处,就像之前她所听说、所看到的一些作家,都是因为汪景家的关系,在出版这条路上走的算是名利双收。

    她想起了“人马座”

    “汪先生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

    “嗯?孙小姐不要这么客气,叫我tim就可以了。”他笑得十分亲切真诚,跟他身边面无表情的方牧廉比起来,多么的可人啊。

    “oktim,你也叫我仲卿就可以了。”是啊,直呼什么先生小姐的,多见外呀。“我想跟你问问‘人马座’这个人。”

    “‘人马座’?”汪景家眼睛一亮,笑了起来“你喜欢这个作家?”

    “是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脸颊出现了一点瑰红“是因为看了他的东西,才会想走进创作这条路。”

    “这样啊”汪景家笑得更是灿烂,他转了转眼睛,看了方牧廉一眼“小方,你不是也很喜欢‘人马座’?仲卿是同好唷。”

    方牧廉抬起了原本盯着餐具的眼睛,看了仲卿一眼,那一眼,让仲卿心里撞了一下。

    又又来了,那样充满自信跟深深寓意的眼神,让仲卿的心跳加快。

    “真的吗?孙小姐也喜欢‘人马座’?不过他最近好像东西写的比较少了。”方牧廉慢慢地把视线自仲卿脸上移开,清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餐桌间。

    “啊?为什么?”仲卿听到她最崇拜的‘人马座’创作少了,紧张起来。怎么可以呢?她多希望可以看到‘人马座’的新作品。

    “不太清楚,也许是他累了吧,或是很忙。”方牧廉抓梳自己额前的头发“我想创作的路应该会有空窗期的,源源的灵感当然是每个作家都想要的,就像我开计程车也希望会有客人不断的上车。但是”

    宁华转过头看看仲卿,发现她今晚第一次以专注的眼神看着方牧廉并且认真倾听。

    是因为在谈“人马座”吧。

    “但是孙小姐你自己想一想,你总也会遇到创作的空窗期吧?情绪不好、或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总会让你停摆。”方牧廉别有意味地说出这句话,脸上表情和缓,并且有着了然于胸的微笑。

    “嗯”仲卿的思绪回到之前那被变态騒扰、达祥打击她的日子,还有被这恶司机”想到这,仲卿马上收回那副认真的模样。

    吧嘛啊?他说的不过是大家都懂得的道理!

    “不管你多崇拜‘人马座’,多么希望榨干他的文笔铺陈在你眼前供你欣赏,你总不能忘记,‘人马座’跟你一样,也是个人,也有瓶颈需要突破。”

    方牧廉一口说完这串话,喝了一咖啡,扬扬嘴角,就不再发言了。

    “那么,他会休息多久?”仲卿转向汪景家,问了她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还有,我会有机会见到他吗?”

    汪景家正在看着宁华,被仲卿这样一问,惊觉自己的失态。宁华则是心里暗笑,这家伙失神了?

    “休息吗其实我也不清楚,通常都是他有新作了,才会跟我谈出版的事情,如果没有消息,就是他还没准备好。”他偏着头想了一下“至于你想见到他”

    “能够安排吗?我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他好好聊聊。”仲卿一想到可以跟自己崇拜的作家一起喝咖啡谈创作,就兴奋的不能自己,天啊,那一定是最美好的一刻。

    “只怕他老的没力气陪你谈天说地呢。”方牧廉突然开口,把仲卿吓了一跳。

    “你见过他吗?不然怎么知道他很老?”仲卿不敢相信这个计程车司机会看过这个一向见字不见人的作家。

    “见过呀,我陪tim见过他。”方牧廉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笑的仲卿让很嫉妒。

    “嗯”汪景家也点点头。

    为什么连一个计程车司机都可以见到这个让她朝思慕想的崇拜对象?而她,孙仲卿,也算小有名气的作家却无缘见到?就因为方牧廉跟汪景家是好朋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仲卿觉得心理很不平衡。

    “会不会已经老到没力气创作了?”宁华开了一个小玩笑。

    “哈哈也许喔。搞不好已经发臭很久了却没人知道。”方牧廉的玩笑更恶劣,让仲卿有点光火。

    “不准你咒他!”

    “好好好抱歉抱歉”方牧廉笑着对仲卿举起双手打揖道歉。“不过我说真的,既然他都这么神秘了,应该也是不会随便见人的。”

    “不过,我会尽量帮你安排的,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见他的话。”汪景家做了一个承诺,让仲卿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但是我不保证一定会成。”

    “好,谢谢你了。”仲卿笑得好开心啊,汪景家却感到愧疚。他只怕眼前仲卿这美艳如花的笑容,在见到“人马座”后,就不会这么灿烂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深的时候,汪景家把握住机会,邀请回家方向相同的宁华同车。

    仲卿替好友高兴,宁华单身了好一阵子,也该从上一段不愉快的感情走出来了,汪景家绝对会比她上次那个男人好上数十倍。

    看来宁华也对汪景家有相当好的印象,饭局中的汪景家已经用眼神攻势一步步掳获宁华的注意力,接下来,只看宁华是否愿意接收汪景家的殷勤。

    “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让汪先生送你吧。”仲卿拉着宁华又是一阵咬耳朵“他如果让你不高兴,要跟我说喔,我就给他好看。”

    “呵呵,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保护自己吗?”宁华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有点担心仲卿怎么回去?

    汪景家付帐后走了过来,拉着方牧廉。

    “让小方送仲卿回去吧?”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就好了。”仲卿突然的结巴起来。

    不会吧?又要坐上方牧廉的车?

    “是呀,不用了,我看我还是跟卿卿一起坐车回去吧。”宁华当然也知道不可以让仲卿与方牧廉独处了,干脆今无就先放弃自己的机会吧。

    “唉呀,仲卿你真是的,为什么要坐花钱的计程车呀?你忘记了小方就是开计程车的吗,今天这样大家算是认识了,坐他的车比坐上陌生的计程车安全呀,而且是免费的。”

    当然,汪景家并不真的认为方牧廉跟仲卿是第一次见面,事实上,他大概知道了这两个人可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既然如此,更要给方牧廉澄清的机会。他也不相信自己认识了这么久的兄弟,真的会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

    不过都是误会罢了,而误会,该澄清的。

    “真的不必了”仲卿已经不晓得该如何拒绝了,难道非要说出自己被方牧廉侵犯过的糗事吗?

    “孙小姐是嫌弃我吗?”方牧廉决定豁出去了,为了达成汪景家送宁华回去的愿望,好吧,那就只好牺牲自己了。反正只要快点把仲卿送到家就好了,这短短的路程,只要不说话、不要有什么大动作,应该会平安无事的。

    而隐隐的,他其实动机也不尽然如此单纯。他自己很清楚。

    “我是啊嫌弃”仲卿舌头像是要打结了。该死!方牧廉你说这话安的是什么好心眼?

    “走吧走吧。”方牧廉一个大步过来,轻轻揽过仲卿的肩膀,转身对宁华下了一个承诺。“徐小姐你放心吧,你会接到孙小姐平安到家的电话的。”

    “呃”宁华对于方牧廉如此快速的动作跟言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回应。

    她看看汪景家。汪景家的表情给了她一个讯息:这样不好吗?

    “小方不是坏人。”汪景家在车上与宁华闲聊。“我想他跟仲卿应该是有误会的,我认识小方这么久,不曾看过他做什么差劲事。”

    “他做了也不见得会让你知道。”坐在前座的宁华还是很担心,刚刚为什么她会放心让仲卿跟方牧廉走呢?

    “呵呵,说实话,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之间气氛很奇特吗?”汪景家温和的笑了笑,把这判断题丢给宁华。

    的确,其实一个晚上看下来,加上之前仲卿的失魂落魄,宁华心里是有底的。仲卿跟方牧廉是彼此吸引着的。

    她太清楚卿卿的个性,即使喜欢,卿卿也会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或是面子问题,而做出相反的表现。

    好吧宁华自己也偷偷承认,其实她会让卿卿跟姓方的走,有一部份是因为汪景家。

    她对汪景家有不错的印象,加上他诚恳并且有极高的知名度,那么要当他的朋友的,也必定不是个烂人。方牧廉若真搞出什么事情来,汪景家也会被拖累。

    结论是:卿卿会安全到家。

    “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你吗?”汪景家在停红绿灯时,看着刚刚回神的宁华,语气充满期待跟温柔。

    “如果顺利的话会吧。”这朵带刺蔷薇泛起一点红光。

    “会很顺利的。”汪景家笑了,自信满满的。

    一路上仲卿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的抓着把手,瞪视着窗外的深夜街景,随时做好了跳车的准备。

    般搞什么啊?为什么又要坐上这个色狼的车?宁华也真是的,就这样让方牧廉带走她?

    方牧廉长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面,也是沉默不语,整个空间的气氛弥漫着敌对的分子。

    他心里百味杂陈,以致于他不晓得该说什么。

    其实对仲卿来说,也许他说什么都不会是对的,随便一句话都会引起新的误会。

    今天会见到仲卿、参与这个饭局,也是一个误会。但是他并不觉得不愉快,相反的,因为见到了仲卿,他心里起了满足的涟漪。

    那种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思念的涟漪。

    排除完成汪景家送宁华回家的愿望,其实跟仲卿这样的独处,更是他深层的愿望吧。但是他很清楚,要仲卿摆脱对自己的防备,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想到这,他再也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嗯?他在叹气?仲卿听到了方牧廉的叹气声。

    看来要他送自己回家似乎是很无奈的事情,好像好像自己是个烂摊子吗?

    仲卿心里的矛盾让她十分的痛苦,她并不想这样。

    她对自己常常想起方牧廉的一切而感到煎熬,本来“想念”这回事应该是甜美的,尤其是想念这样一个这样一个俊美得少见、并且举手投足都吸引着她的男人。

    他的言语、各种笑脸、还有碰触、亲吻都适足以勾撩女人的催情剂。

    但是只要一盖上“猥亵”的有色玻璃纸,这一切就猪羊变色了。

    为什么他的动机都是因为“猥亵”呢?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始,他不要这样欺负她,把失去意识的她带到旅馆侵犯

    那么他们会有机会相处的很好去在想什么呢?仲卿用力的摇了一下头。事实就是方牧廉已经用最下流的方式侵犯她了,这些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方牧廉注意到她握紧了把手,并且脸部线条僵硬,随后又是用力的摇头。

    他实在是无奈的很,他是做了什么让这女人这么痛恨自己?也因为自己的死硬个性吧,冲突跟误会就不断的堆叠,压跨了彼此的好感跟信任。

    不过是个脑子单纯的男人啊,方牧廉怎会想到思想复杂的仲卿竟然自己铺陈了错综的故事路线?

    “你好像很喜欢用力摇自己的脑子?”

    方牧廉再也受不了了,他想跟她说话!因为这一次,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就算她态度很差,只要她说说话,都好。

    呵,他不禁要嘲笑自己。不过是见过几次的女人,怎么已经变成足以左右牵动他的心头肉?

    “我在思考。”仲卿讶异于他竟然有打破沉默的胆子,他该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态度很差、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恶女。

    她也自以为,方牧廉该是讨厌她的。这样无理取闹、不懂事、只会歇斯底里的花瓶!

    “思考就要晃脑子?那你一天晃下来不就晕死了?”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眼。

    “只有在思考很严重的事情才会这样。”面对方牧廉温和的笑声,仲卿并没有以生硬冰冷的语气回应。

    “哦?怎样的事情算是很严重的?”

    他问得轻松,仲卿却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大包袱。

    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在她的心里,他方牧廉已经构成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死要面子,怎么样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嗯‘人马座’创作短少的事情,这很严重吧?”她瞎说了一个。

    也不算是瞎说,这也很严重,但是当下她并不是想这样的问题。

    “这没什么严重的。”他吐了一口大气,缓缓的伸了一个懒腰“我刚刚在餐厅也说了,这是空窗期跟瓶颈突破的问题。”

    “但是他也有可能因此就跳不出来了不是吗?”提到这件事情,仲卿来了精神。“也许跟我谈谈关他就会豁然开朗了。”

    “啊?你确定吗?”方牧廉皱起眉头,对于仲卿的自信感到不可思议。“搞不好他老人家看到你这样的美女,受到太大的刺激就提早去卖鸭蛋了。”

    “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动不动就诅咒他?他是哪里对不起你?”仲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啦,方牧廉这也算是在夸奖自己是个美女。在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仲卿又兴起了矛盾的欣喜。

    唉怎么办才好这样就高兴。仲卿又摇了一下头。

    “又摇?”

    “嗯因为你说‘人马座’是老头子,让我很烦恼。”仲卿赶紧停止摇头的动作,又掰了一个摇头的理由。

    “你如果有机会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不是老头子啦”

    “是老头子也没关系,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年纪或外表。”

    “他真有令你这么着迷?”

    仲卿点点头。

    “那么”方牧廉把车子停在巷口“如果他不是个老头子,你有可能爱上他喽?”

    “也许吧。”仲卿今晚给了方牧廉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真心微笑。不过方牧廉在倾心之余也明白,那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仲卿崇拜的‘人马座’。

    她有机会爱上素未谋面的‘人马座’,而不太有可能对他更有好感些。

    他又叹了一口气。

    “你别一直叹气了。”仲卿在下车前丢了一句自以为能够打击方牧廉的话:“你气叹的再多也不能摆脱你的色狼形象。哼,不见。”

    “你想知道我上次本来是想带你去哪里的吗?”因为方牧廉的这一句话,仲卿停止了打开车门的动作。

    上次?哦,是的,他捡到她的手机的那一晚似乎是上了高速公路要带她去哪里吧。怎么不是他所说的把她带去荒郊野外毁尸灭迹吗?

    “我想带你去看看旋转木马。”他笑了,淡淡的。“你那天在阳明山一直念的那座‘名为爱情的旋转木马’。”

    仲卿张大了嘴巴坐在前座无法动弹。他怎么那晚她很醉,只记得自己一直喃喃的念着这篇短文,他他记得?他知道这篇文章?

    “不过还好没去啊,那家游乐园只开到晚上八点,去了也坐不到。”方牧廉摊摊手“六福村有,很梦幻的一座旋转木马,下次你有机会可以早点去看看。”下了车后仲卿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家,她知道,他应该是在看着她。因为她没有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而且感觉到背脊正被目光戳刺着。

    怎么今天的方牧廉让她觉得舍不得,即使她已经对他又说了一次“不见”

    饭局当中他周围散发的气质,在在都表示了,他是个跟汪景家同等级的男人,就算他只是个计程车司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还有因为那座无缘见到的“旋转木马”

    其实很想回头的。但她的执拗让她又用力的摇了一下头。

    看着她又摇头的背影,方牧廉深怕自己不能压抑冲出车外搂住她的冲动,终于是收回视线,用力的踩下油门,离开了。

    汪景家应该到家了,找他喝酒去。

    此时仲卿回过头来,望着车后的烟尘,那种矛盾的心酸,竟让她眼里起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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