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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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阿卡纳提等母亲上教堂去,马上跑到旅馆找黎芷若。兴匆匆而去的他,败兴而归,黎芷若一大早就结清旅馆费走了。

    阿卡纳提急忙跑回家,开了那部白色旧轿车往萨库罗蒙驶去。

    黎芷若一定是去找她的生母,他确定地直驱吉普赛人穴居聚落。

    然而,他似乎迟了一步,开着车子一个个穴居寻探,均无黎芷若的踪影。她用徒步,怎么会那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到或许可以去问那吉普赛小男孩,这小男孩偷过黎芷若的钱包,成天在山腰及市区内乱跑,不是当乞丐就是当扒手,或许会再遇到黎芷若。

    结果,他仍然失望,寻遍小男孩平时常跑的地方都未见踪迹。

    他颓丧地开着车子乱兜乱窜。在人海茫茫中寻找他失去的梦中情人,梦中情人像昙花一现,瞬即消失得令他徬徨、令他心乱如麻。

    此时的黎芷若正与那吉普赛小男孩同行前往哥拉第斯的途中。

    语言不通的他们为什么会逗在一起?原来黎芷若拿着照片到处询问,询问的话语是从语言翻译机里发出来的。似乎没人见过照片上的女郎,黎芷若在失望之际,瞧见那吉普赛小男孩又重施故技向观光客讨钱,大概又准备伺机下手扒窃了。

    黎芷若跑过去,大叫一声,擒住那小男孩,向观光客挥手示意他快离开。小男孩想逃脱,却被她紧紧扣住手腕,小男孩以为她会将他交给警察,其实不然,黎芷若将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好奇的不会逃才放开他,打开语言翻译机问他。

    没想到那小男孩点头表示曾看见过像照片的女郎,他拉着脸皮,装得皱垮样,表示比较老。

    黎芷若意会,当然老,她都二十岁了,这照片上的生母经过二十年,怎会不老?但是,有任何蛛丝马迹,她怎能放过?

    她按着“带我去找”的西班牙话,那小男孩摇头表示没钱他不去。

    她掏出一块美金给他,并按出“不许再偷”的西班牙话警告,那小男孩才微笑地点头,取出身上阿卡纳提斗牛的小照片,指指他做出揍自己屁股的动作,表示他会教训自己,不敢再偷她的钱了。

    黎芷若笑了,这小男孩毕竟还有良心,她抽过照片来瞧,阿卡纳提的斗牛英姿的确又帅又酷,深深牵动她,只可惜他个性优柔寡断,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照片给我好吗?”注视良久后,她透过语言翻译机拼凑着。

    小男孩摇首伸手示意要回。

    还给小男孩照片,他们就开始上路了。路上两人就靠着语言翻译机沟通,所谓沟通,也不过是黎芷若单向下指令,那小男孩好像没唸书,也不会写字,话倒说得流利,黎芷若只能从他发音所报的名字翻译成“罗尼”

    一个大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共同去流浪似地,路上需要吃的、喝的,由罗尼去交涉,黎芷若付帐就是,偶尔还免费地白吃白喝,端赖居民的体恤之情。

    罗尼不会搭车,但十三岁的他记路的印象特别强,他凭着前两年从哥拉第斯随吉普赛族群移民般地用走路的来到格拉那达的方向反回去走。

    这种记路的好头脑,大概是吉普赛人的天性和傲人之处。因为他比手势表示很快就到目的地,黎芷若就信赖地跟着走。

    他们风尘仆仆地走了三天,才到哥拉第斯,黎芷若可也第一次嚐试到流浪式的赶路,赶路式的流浪。

    走得她脚底都起泡,她才后悔应该事先问清搭车路线,不该太信任罗尼自认的专业好头脑。

    想搭车,都已到了哥拉第斯的市镇,到处可见石灰岩的穴居,这裹可谓吉普赛人大本营,黎芷若雀跃,心想这儿一定可以找到生母,兴奋的心情使得脚底疼痛暂时忘怀。

    穴居的居民大都制造或贩卖陶制品为生,琳瑯满目的陶器纪念品,特殊石灰岩的景观带给吉普赛人另一种生存契机。

    罗尼挺热心地,带着黎芷若一家家的探访询问,老天,这市镇里大约有两千个洞穴,他们耐着心挨家逐户,地毯式搜索,几天下来,可筋疲力竭得很。

    黎芷若一度丧气地想放弃,罗尼却鼓励她不要气馁,吉普赛人的坚强韧性由罗尼身上散发出来,黎芷若遂再拿出勇气建立信心。

    近一星期的朝夕相处,两人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由语吉翻译机的沟通进步到可说简单的生活会话。

    人与人相处,在语言上的隔阂像似很大,很远,一旦没有排斥又无利害冲突与恐惧心态,只要身在需要应变的环境里,自然而然就会有适应能力,学起语言也就快了。

    他们锲而不舍地,就怕挂一漏万,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他们找到罗尼所形容的那个妇人。

    乍看之下,黎芷若以为真的找到生母了,未问明就跳上前搂拥对方,那妇人见陌生女孩子是不同种族者,深感纳闷,推开黎芷若诧问。

    经罗尼居中解释,那妇人猛摇手向罗尼表明,她不是黎芷若的母亲,并指着照片说她从来没有公开表演过舞蹈,而且也未曾到格拉那达。

    罗尼来回翻译,黎芷若终于放弃这看似生母的长相,其实比生母还老还守旧的吉普赛老妇人。

    不过,那老妇人提供了一处寻找的地方||拿哈勒的小城美莉达,那儿每年十月的女儿节,有更多的吉普赛男女会赶集似地去相亲,许多适婚的吉普赛男女都会由父母作陪去挑选一个好归宿,或许黎芷若的生母也会带儿子或女儿去找对象,而美莉达这山地小城是每年十月女儿节最隆重的地方,他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黎芷若本来认为生母未必再嫁生小孩,但在急欲寻觅生母的心情下,也未曾思考过这一点。

    那妇人表示吉普赛人热情大方,不会因失去爱人寂寞过一生。黎芷若也旋即想起养母巫曼芳所言,生母不愿和父亲回台湾,且爱上另一个男人,这么说有可能再生小孩,但小孩绝对比她小,既然比她小,就未到适婚年龄,也不可能到美莉达小城去。

    她打消去美莉达小城的主意,罗尼给她建议,距十月的女儿节还有一个月,不如先到别处多寻一寻,再回到美莉达碰碰运气。

    黎芷若认为别无他法,便由罗尼问那妇人还有哪里可以找得到吉普赛人的行迹。

    经老妇人的指点,黎芷若一一记下,然后又和罗尼踏上流浪寻亲之途。

    遍寻不着黎芷若的阿卡纳提,忧郁了好几日,其母马汀娜纵然有些心痛儿子愁眉不展,但知道黎芷若已经离开格拉那达,窃窃私喜外,便鼓励儿子去骑马散心。

    阿卡纳提没骑马散心,反而投入斗牛活动,他想藉搏斗的表演和观众热情掌声来暂忘自己的忧郁,然而在观众热烈掌声与热情飞吻之后,所遗留下来的仍是空虚和伤情。

    除了童年记忆,未普爱过任何女孩的阿卡纳提,一方面是心中始终有自己的梦中情人条件,而这点刚好和母亲的旨意犯冲;另一方面因为自己是斗牛士,随时濒临死亡危险,故拒绝很多西班牙女人的青睐。再者,他脸上的伤也是他裹足不前的原因。

    当遇上黎芷若的那一刻,他心底就产生奇妙的感觉,乃至她道出血统,他的情感血液整个奔放起来,他瞬即对她萌生爱意,不但吓到她,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完全原因,只知道如获至宝似地,兴奋不已。

    然而这瑰宝马上飞离手,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他发觉自己一付出爱,便收不回了,尤其心底的空虚感比往昔来得强烈,强烈得使他彻夜难眠。

    唯有斗牛表演时,那紧张的搏斗教他不得不为珍惜生命而全神贯注应战。曾经一次的失利所造成的伤疤使他记忆犹新,他不能再重蹈覆辙,因此,尽管情场不得意,斗牛战场他可疏忽不得。

    他的失恋情绪化为高亢的力量,潇洒优美的斗牛技巧,在硕大的牛如山崩般骤倒时,群众情绪欢呼声下,忽有一顶漂亮的礼帽朝他飞掷而来,他急忙拉下,往丢帽的方向瞧,原来他是赢得看台上一位光鲜亮丽的成熟妇人的青睐,他一看妇人的长相,不禁惊喜,那不是黎芷若的生母吗?但在必须谢场下,他暂时按捺浮动的情绪。

    等他疾出斗牛场,找寻那位妇人,一辆崭新华豔厢型的马车就停在他系的马匹旁。坐在马车前座驾驶的中年马伕,面无表情,阿卡纳提觉得马伕有如机器人般的僵直,没有命令就不动。

    马车的车边窗帘被掀起,有人探出头来,是那妇人。

    “嗨,潇洒的斗牛士,我正在等你哩!”她的西班牙话流利得很。

    阿卡纳提高兴地走过去自我介绍。那妇人心想,既然自动上门,她就不必多费口舌骗他上车。

    “我在海报上已经认识你了,来,上车。”

    阿卡纳提依言上了马车坐在她身边,阵阵扑鼻的环香薰绕着他,可见她洒了过重的香水。就近瞧,阿卡纳提发现她的容颜豔丽四射,华服下的身材曼妙婀娜,看来不过三十左右,令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此妇人并非黎芷若的生母?

    “请问你芳名?”

    “瓦达莉。”

    “噢,你真是黎芷若的母亲。”

    “你说什么?谁是黎芷若?我从未有过孩子呀!”为了青春,她早已把灵魂奉献给撒旦,并下了毒誓,记忆中已不愿去追寻这件事。

    “你曾经和一个中国人相恋,生了个女儿,因为你不和他回台湾,又爱上别人而分手,你不记得吗?”

    瓦达莉摇首:“阿卡纳提,你在编故事。”

    “我说的是真的,你二十岁的女儿黎芷若一直在找你。”

    瓦达莉大笑:“哈,你看,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二十岁的女儿?”

    这点,阿卡纳提无法辩解,他起先以为认错人,但是名字相同,长相一样,就是年龄有异,她本人也不承认此事,这就教阿卡纳提头痛了。

    “你住哪里?”唯一的办法便是留下地址,期盼黎芷若赶紧回到格拉那达来确认。

    “我正要带你去哩!”

    “我骑马跟着你的马车走。”

    于是阿卡纳提随着瓦达莉的马车,来到了格拉那达最有名的红宫阿尔罕布拉宫附近被遗弃的一个废墟要塞,这里和萨库罗蒙的吉普赛穴居遥遥相对。

    阿卡纳提觉得很奇怪,这里的王宫只供遊客参观,并未有私人住宅,而要塞算是遗迹,被蔽不堪。乘坐着显耀马车的瓦达莉居然会住在这破蔽的要塞地窖里。

    其实地窖里别有洞天,就像穴居似地,堡外残垣旧瓦,堡内地窖里装饰得五彩梦幻,凹凸不乎的墙壁安有壁灯,窖内屋顶彩绘着魔鬼撒旦的壁画,从屋顶上悬吊而下的水晶灯,金光散射,闪烁明亮,还有四面墙都装有圆镜,人立其中,灯镜相映,形影返照璀璨晶莹,在地窖里如此的装饰实在不怎么相称,尤其在一向不被人喜欢的撒旦注视下的七彩豔丽大睡床,像彩棺般设下陷阱,彷彿人只要一躺入就会被吞噬似的。

    这里的气氛美得诡异,美得恐怖。

    “瓦达莉,你怎么会住这里?”

    “我是一个四处旅行的女人,没有固定的居所,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住一阵子,我必须要找一个安谧、适合我住之处,而这里,没有人知道这儿有个地窖,我很幸运免费得到它,把它佈置一下,光亮无比,而且在撒旦的护卫下,我住得很安全。”

    阿卡纳提抬首,撒旦的眼睛活凸凸地瞪着他,嘴角似扬起邪魅的笑,好像张牙舞爪要对付他。他怀疑瓦达莉怎么会去奉撒旦为神?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迅速离开这里。

    “瓦达莉,谢谢你邀请我来参观你的住处,我该告辞了。”

    瓦达莉不让他离去:“看了我跳舞再走。”

    阿卡纳提不疑有诈,很自然望向她,不看近好,一看,他的肉眼被迷慑了。

    瓦达莉似野豔的眼眸、妖娆的舞姿,嘴里唸唸有词地倾向他,并拉他走向大睡床。

    阿卡纳提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但他的意识里很清楚对他不利的事将发生,他想将项上的十字架取出,无奈四肢试曝,唯有乖乖地任瓦达莉摆佈躺在那床上,那床似有一股魔力,逐渐把他吸住,使他动弹不得,而地窖逃讠上的撒旦得意邪恶的嘴脸呈现胜利在望的样子,教他想奋力抗争拚搏。

    瓦达莉魅惑地说:“阿卡纳提,不要抗拒,你是我青春咒精挑的最后一个奉献者,把你的心奉献给撒旦,你的身将被我使用,我会再青春五岁,二十五岁是我要达到的完美句点。”

    阿卡纳提见瓦达莉的表情邪气十足,不禁汗流浃背,毛骨悚然,看来她准备活祭他。

    瓦达莉又尖又长的指甲涂着红色蔻丹,那带有血腥的手正欲往他心脏处戳去,阿卡纳提项上的十字架在他默念:“耶稣救我”下发生了效用,只见十字架闪出光芒,反射瓦达莉的眼睛,逼使她以手抵挡,跌倒于地。

    咒语破解,阿卡纳提身子活动自如,立即跳下床,趁瓦达莉尚未回神,跑出地窖找马。

    可是,他的马不见了,甚至瓦达莉的马车也消失了,他再折回要塞,却发现往地窖的门也成了一片瓦墙。

    他惊悟,难怪瓦达莉说没有人知道这儿有地窖。

    他在四处再次搜寻勘探,仍觅不着入口,心里开始发毛,心有余悸,那瓦达莉是人是魔,她到底是不是黎芷若的母亲?

    天已逐渐黑了,不宜久留,阿卡纳提在性命第一下,赶紧离开这奇诡恐怖的地方。

    黎芷若和罗尼几乎跑遍西班牙境内吉普赛人的聚落,仍旧一无所获,他们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拿哈勒的美莉达小城。

    十月的第一个星期最后两天和第二个星期的第一天是西班牙吉普赛人的女儿节,不远千里而来赶赴这偏僻小城做“现场交易”男男女女为数不少。

    所谓“现场交易”即是女儿节来临,住在山区的吉普赛男人,为了要讨老婆,穿上最亮眼的服装,女的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节日开始时,男人疯狂饮酒,显示男性威风勇猛,女郎们则在窗口或花车旁悄悄扫视,如果双方来电,就进入“考试”“考试”的目的是测试女郎的才能,一个吉普赛女郎要经过十次口试。

    考试及格,就论及嫁娶了。谈到嫁娶,由双方父母出面,男女主角不能参加,若酒过三巡,就表示双方父母都同意,于是便讨论婚期与聘金,如果双方都是急着赶路回家,说不定洞房花烛夜就选在当晚呢!

    没有家长的吉普赛男女,反而不受限制,自由恋爱更方便,这里是因应吉普赛人生活艰苦,为了讨生活无暇恋爱,女儿节才应运而生,却也提供不少来此碰运气的适婚男女机会。

    黎芷若三天来,穿梭在小城里,除了观赏女儿节传统之外添加的诙趣,她的收获依然是零。

    长途跋涉,筋疲力竭的她气馁了,她带的旅费也用得所剩无几。

    “回格拉那达热闹可卖东西赚钱吃饭。”罗尼断断续续地说着简单的西班牙话让黎芷若能懂。

    黎芷若摊着无奈的双臂下垂着:“只有如此了!”

    这段期间,罗尼和她朝夕相处,已建立姐弟般的情感,多多少少也有默契了。

    他们回到格拉那达这日,正是斗牛季节的最后一次表演,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罗尼很想念阿卡纳提,表示要去看他斗牛,黎芷若这下子才想起阿卡纳提这个男人,记得曾说要去看他斗牛,既然是斗牛季最后一次表演,岂能错失良机?但门票的费用倒教她蹙眉了。

    “我有办法。”罗尼拍着肚子很行的样子。

    黎芷若随着罗尼到了斗牛场,罗尼向售票的窗口低语几句便万事,拿着票大摇大摆地进场了。

    原来罗尼的票费是记在阿卡纳提的头上,自从认识阿卡纳提后,他就提供罗尼免费观赏斗牛的权利,只要他来看,就可以记帐,由阿卡纳提付费。

    斗牛场内正面附属建筑物是牛栏,看台像一层层梯田,圆形的场中心以黄沙铺地,十分平整。场内都有坚固木栅围着,以防危险意外。

    他们坐定后,便听到号角声准备掀开斗牛序幕了,在鼓乐齐鸣下,穿着中世纪异色官服的前导率先出场,骑马走向裁判席,从裁判手上接过牛栏的钥匙。

    按着三位披金绣银,衣着华丽的斗牛士踏着音乐节拍走出,潇洒地举帽向观众微笑致敬。

    在他们身后紧跟着的是助手和矛刺牛手,大家绕场一周接受观众的欢呼、群花及飞吻。

    黎芷若瞧见三位斗牛士其中之一是阿卡纳提,因为他的黑眼罩,使得他的形象更为突出,他在斗牛场气宇轩昂的帅劲,吸引她激赏大叫其名。

    阿卡纳提闻声眺望,瞥见黎芷若出现在看台上,等于迭给他一帖兴奋剂,他高兴地朝她和罗尼挥手致意。

    华丽奔腾的序幕之后,场内变得紧张万分,观众都屏息以待。这时,突然一头发怒带着火红双眼的公牛冲出来,寻找攻击的目标,首先由斗牛士的助手抖开火红的披肩,向斗牛挑衅,使斗牛士能仔细观察牛的脾气。

    按着由矛刺牛手骑马进场,待牛冲过来时,矛刺牛手就用手上的长矛刺戳牛脊,那头受伤但兇猛的公牛,倏地撞得矛刺牛手人仰马翻,引起看台上观众惊声四起。

    然后投枪手又进场,面对飞奔而来的公牛,即将撞上那一刹那,闪身躲开,将装有彩色飘带,枪尖带有钩刺的短枪刺人牛背。

    经过几个回合,公牛已经伤痕累累,浑身是血,虽无初时的锐气,仍兇猛无比。这时,斗牛士才正式出场,生与死的决斗才真正开始。

    一场斗牛,共要杀死六头牛,斗牛传自野种,体态雄伟,勇猛顽强,极易被激怒,面对任何移动的物体,都会变换方向加以攻击,因此,每位斗牛士在一场斗牛中要刺杀两只牛,非准、猛、快、妙不可,否则牛没死,自己就身先士卒了。

    黎芷若见阿卡纳提以披肩裹剑引诱牛的攻击,而人则保持原地不动,不免为他捏一把冷汗。

    第一次牛冲撞过去,他迅速回避了。斗牛的技巧愈是惊险愈能表现斗牛士的优越。往复三次,他临危不乱,都很顺利痹篇牛的攻击,黎芷若才冷静下来,相信阿卡纳提能应付自如。

    鲍牛横冲直撞,如疯若狂,总是扑个空,被逗得气乎乎地,体力受创的牛更加狂怒,往阿卡纳提冲撞,不知是他稍微疏忽,还是牛的余威十足,冲猛有力,阿卡纳提踉跄跌得差点四脚朝天,观众惊呼,在牛即将撞上他的千钧一发,他矫捷地爬起,从旁潇洒的痹篇了。

    这次他不再与牛作困兽之斗,乘着公牛再奔冲而来之际,抛去红巾,利剑对准牛的心脏,精确刺下。公牛身中要害,倒下地,牛眼圆睁,气喘吁吁,卧而复起,勉强作最后挣扎,终究溃败而亡。

    阿卡纳提步入场中央,高举双手,向观众夸耀,这是斗牛士杀牛后的例行动作,荣誉已大于虚荣心。

    臂众以欢呼相报,有的人丢来手帕、帽子,黎芷若见大家都拥护阿卡纳提,也掀帽丢掷给他,同时,另一头也飞掷而来一顶礼帽,阿卡纳提的视线当然是盯着黎芷若,见她丢帽,跃起接住,至于另顶礼帽当然落地囉!

    阿卡纳提微笑亲吻黎芷若沾满灰尘的帽子,偷瞥了丢礼帽的方向,瓦达莉正杏眼圆睁呢!想必是生气阿卡纳提不接她的帽子。

    罗尼与黎芷若跑到休息室找阿卡纳提,他一见黎芷若,兴奋忘形地马上抱起她,亲吻她已长出微髭般的短发。

    “你愿为我留头发了,你爱我了?”他自以为是地。

    “啐,是为了寻找我母亲没时间理。”

    “嗨,我看到你母亲了。”

    “真的,在哪里?”

    “可是我不知她是人还是魔?”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卡纳提换好衣服,领着她和罗尼走出斗牛场,指着场外的亮丽马车:“那是瓦达莉所乘坐的交通工具。”

    他们跑向马车,阿卡纳提同时发觉多出一头马匹竟是他失去的马,俟他们一接近,车窗帘掀起,瓦达莉露出深沉又漂亮的微笑:.

    “阿卡纳提,我会再找你的。”她兇瞪黎芷若一眼,就命令马伕离开。

    黎芷若见她模样,追道:“妈咪!”

    然而双马的马车跑的速度特别快,瞬即远离他们了。

    阿卡纳提拉着她:“别追,等我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会吓坏,再也不敢认她。”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妈咪在格拉那达,她不辞辛劳白跑了数千里,真是枉然。但是阿卡纳提这一说,她不禁呆愣了。

    从阿卡纳堤道出恐怖的经过,黎芷若更是目瞪口呆,阿卡纳提口中的瓦达莉会是她的生母吗?

    “阿卡纳提,你带我去那里看看。”

    阿卡纳提纵然心里仍有所畏忌,但凭斗牛士不屈不服的精神及胆识,义无反顾的回去开那部老轿车,带着她和罗尼去寻找那地窖入口。

    可惜他们徒劳无功,黎芷若完全相信阿卡纳提所述,但是,她有三个深深的疑点:

    “为什么瓦达莉选中你而不选别人呢?为什么她今天不架走你?”

    “可能是我身上的十字架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有你在身旁,她大概怕引起别人注意,破坏她的好事。honey,你还要认她吗?”

    “经你这一说,我也不敢确定,不过,我总得求证,既然她要你的命,我们就以你为钓饵引她再出现。”

    “你是说要我坐以待毙?而你一点都不怜惜?”

    “西班牙斗牛士,你那带有悲剧性艺术的斗牛表演,已经将死亡赤裸裸的呈现在阳光下,还会怕死吗?”黎芷若似乎对死无所畏惧。

    “为斗牛而死和这样的牺牲不一样,斗牛士是为了荣誉而生,所以死而不朽,是中国所说的重于泰山;而死在瓦达莉手上,是轻如鸿毛,不值得。”

    他说得正义凛然,令黎芷若对他刮目相看,不禁又多欣赏他一点。

    “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在这之前,我看我们必须常守在一起,避免她偷袭,因为我看她对你似乎怀着仇恨。”阿卡纳提提醒着。

    “她下手的对象是你,会波及到我吗?”

    “我不敢断定,必要时,我将用剑刺死她。”阿卡纳提想到刺死公牛的狠劲与准确度,为了自卫,他要开始随身佩剑了。

    “你要杀她?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咪怎么办?”

    “我是说迫不得已时,我不出手,她也会置我于死地,你要我做何选择,况且她说她根本没有女儿,我认为她不是你母亲,不过是一个同名同长相的女人,是一个女魔。”阿卡纳提差点失去性命,再也不轻忽了。

    现在强辩也无用,黎芷若流浪已久的疲惫脚步只想歇腿休憩了。

    阿卡纳提依言把她和罗尼载回萨库罗蒙罗尼的穴居处。

    “你确定要住在这里?”阿卡纳提不想带她回家住,再向母亲求情,可是黎芷若拒绝了。

    “这里虽不是很舒适,但它是自由的。”黎芷若话中带话。

    阿卡纳提咬咬嘴唇,无奈地说:“好吧!芷若,你会再离开格拉那达吗?”他的热情深藏在心中蓄势待发哩!

    黎芷若回头抚着罗尼的肩,笑道:“暂时不会,直到我搞清楚那个瓦达莉是不是我母亲为止,还有你要教我骑马呢!”

    她仍不放弃探寻的心,望着穴居的家徒四壁,她有一种要靠自己把它兴盛起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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