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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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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向秧秧接掌了父亲的公司。

    那天她的结论是,她和白聿鑫必须划下句点。

    并且,在他尚未提出分手之前,先一步说再见,这样她就不会输到连自尊都不剩,她是对的,女人要独立自主,才不会教男人年轻,而有事业,才有本事把男人当点心。

    于是,她带着行李回到向家老宅,开口对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愿意让我接掌你的公司吗?”

    向意庭刚从睡梦中醒来,傻过半晌。

    “你肯把公司交给我经营吗?”她加重口气再问一遍。

    他想了好一阵后,问:“你知道当空降部队会很辛苦?”

    她咬牙。“我不怕。”

    看着和自己很像的女儿,他笑了“好,我把公司给你,但条件是,你必须搬回家里。”

    她二话不说,同意。

    这个月,她每天都在战争,和公司里的老员工战,也和自己的心战,她不害怕孤立无援、不怕处处受排挤,只怕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男人,晨起,发现泪湿枕畔。

    白聿鑫天天到她家里吃饭,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到最后,干脆躲开晚餐时间,刻意拖到很晚才回家,但那个固执男人还坐在沙发里等,看见他,她不打招呼,直接转身回房。

    江绯琳的事情水落石出了,那些照片是和她曾经交往的某个男人散布出去的,不是她,他错怪人。

    所以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是高道德男人,做错事一定会道歉,所以他是来道歉的,很可惜她是恶女,就是不给他机会开口,不给他的良心台阶下。没错,她是小人。

    至于公司,她对张大哥、老李、小蔡和菜鸟先生挖角,让他们在身边帮自己,再加上父亲的随时提点,她很快地顺利接手。她与父亲的接触也从这里开始,他们一天天慢慢找到两人过去的感觉,她依然是父亲眼底的骄傲,而父亲的睿智与经验,让崇拜回到她心间。

    办公室门外传来轻叩声,她知道是谁,喝口茶、笑脸挂起,上衣整整,正襟危坐。“请进。”

    “董事长,这份文件请你过目。”曹经理把卷宗送到她桌上。

    曹经理跟了父亲几十年,年纪还比她爸爸大上几岁,当年胼手胝足走到今天,她没想到他是背叛的那个人,而他也没想到,董事长大位竟然会落在这个小女生头上,他们都对彼此怨愤,只不过曹经理的不耐写在脸上,而她挂着适意笑脸。

    向秧秧把文件夹打开,看了几眼,合上,这份昨晚她已经看过了,笑眼眯眯,甜得仿佛眼底含蜜,对曹经理说:“曹伯伯,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没错,你不应该用张伯任,他什么都不懂就马上接主任,结果呢?你有没有看到,公司失去了好几个案子。”他怒气冲冲。小丫头坐在他头上也就罢了,连一个小业务员都能管他,这算什么?

    她笑得更璀璨了。若不是张大哥,她怎能知道他在背后干了哪些好事?那些被抢走的案子,全是他动的手脚。

    他在外面成立公司,趁着这半年父亲的健康亮起红灯,开始窃取公司的情报资源,并试着掏空公司,幸好,他无法一手遮天,公司里还是有人对父亲忠心耿耿。

    “曹伯伯,别生气,我们一一讨论这些案子被哪家公司拿走,总要搞清楚谁是对头吧。”她笑着把电脑萤幕转到他面前。“晋企?曹伯伯,你有没有听过这间公司?从去年底到现在,一、二、三它拿走我们十七个case耶,不知道是谁在和我们作对哦。”

    曹经理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没想到小丫头这么精明。“我们公司没有竞争力,自然会被别人比下去。”

    “曹伯伯说的有道理,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觉得弄清楚是谁在扯我们后腿也很重要啊。幸好,这里有人刚传了份资料过来。”她打了几个键,找出她要的东西。“喔哦,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啊?曹磬霖他好像是曹伯伯的大儿子,对不对?”

    说完,她仍然眉眼弯弯地笑看着曹经理,而他已经吓得满身大汗。

    “是、是同名同姓,我儿子还在美国拿博士学位。”他支吾道。

    向秧秧摇头,失笑。“亲爱的曹伯伯,如果我能查到曹磬霖,怎么会不把他的祖宗八代顺便查一查?曹伯伯,两条路你自己选,我不逼您。第一,自动离职,那些case就当公司送给你的退休金,第二,我在法院认识一些朋友,他们给我不少很好建议,但我想曹伯伯大概对那个没兴趣吧。”

    “你!”她还是笑,越是笑得明亮,他越心惊。他同意了,这个丫头不简单,是标准的笑面虎。

    一面把电脑萤幕拉回去,她一边说:“有什么事找张主任谈谈吧,他会给您良心建议,哦,我忘记了,曹伯伯没有良心的,不然怎么会在老友生病时趁火打劫?呵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明天开始,大楼管理员看见曹伯伯出现,会自动报警抓人。哦,对了,您办公室里的东西,除私人物品,什么也别带走,会有人陪曹伯伯打包,就这样喽,您忙,不送。”

    说完话,她再也不看他半眼,而曹经理双目冒火,狠狠盯住她,想用眼光杀人,可惜内力还没练到那种境界。半晌,他气愤不已,转身离去。

    门关上,向秧秧抬起眼、喘口气。这是第一颗恶瘤,接下来,她还有好几个刀要开

    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御心的古木古风,那是一本木雕集,她很喜欢它,不明所以,每每心烦意乱,打开这本册子,注视里面的木雕,就会让她心平。

    作者的名字了取得好,御心、驾御自己的心,看着它,她努力御心,然而这回,御心、聿鑫,她想起另一个男人。

    抚过书页里面的木制风铃,她闭上眼睛,缓缓吐气,仿佛间听到风穿过木片,叩叩叩的轻响声音,然后,她想起那个木制摇椅,想起风吹过树梢带来的丝丝凉意,也想起那双制作摇椅的手

    内线响,她张眼。

    “董事长,有位白先生要找你,可以让他进去吗?”秘书小姐问。

    “不可以,我现在很忙。”她的心尚未被驾御,仍然需要时间整理。

    “可是”秘书小姐犹豫。

    “可是什么?”

    “可是前董事长打过电话来关照,要我务必让白先生进去,说白先生马上要出国了,出国前一定要见董事长一面。”

    要出国了?身边带的是谁,江绯琳吗?没错,一个事业荡到谷底、再也爬不上来的当红女星,确定需要出国走走,躲避媒体。

    那么他来要做什么?把两人之间做个了结?好啊,来就来,谁怕谁!反正,她已经先转开头了,不是被抛弃。

    再次深吸气,她说:“请白先生进来。”

    十七秒钟,他进门,而她假装专心看电脑萤幕,手指头乱敲乱打,打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看着她,白聿鑫知道她在虚张声势。好无奈,爱上这么骄傲的女人是自讨苦吃。

    抬眼,向秧秧笑得很虚假。“白先生,找我有事吗?”

    她瘦了,接下那么大的公司肯定很辛苦。叹息,他走到她桌旁,瞄见那本木雕集,心疼阵阵。“谈谈吧,已经过去一个月,再生气也该消了。”

    “生气?不会吧,白先生,你误会了,我没生气。”她笑得张扬甜美。

    拉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他想,他们要谈上好一段时间。“你应该生气,因为我误解你,照片不是你散布的,可我硬说是你。”

    “小事一桩,谁没被人误解过,笑笑就过去啦。”她说得很大方。

    “没错,笑笑就过去了,但有许多事还是要当面说开比较妥当。”她耸耸肩,摇头,笑道:“随便。”

    “第一点,我没有再度爱上江绯琳,对我来说,她已经过去,现在的白聿鑫爱的是向秧秧。”

    她嗤笑,不相信。那天是谁十万火急赶到对方身边?是谁不理会她的威胁?若不是太有感情,谁会推开新情人,飞奔到旧情人身边?

    “那天时间急促,很多事情没办法解释清楚,现在我要讲明白。”

    “有什么好讲的?”

    “当然有,我生气你,是因为误解你做坏事。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逛超市,一个小孩多吃了几口试吃,让服务员破口大骂,你很生气,竟然大声嚷嚷“你们卖过期的东西,都长霉了还拿出来给小孩子吃,要是拉肚子你们负不负责?”当众让那个服务员下不了台。”

    她记得,那天她闹到经理出面打圆场,还保证会开除那个服务员。

    可是回家一路上,他气到不肯跟她说话,那件事她反省过了,好吧,她是有一点点超过,可是小孩无辜啊!

    “那是他应得的,何况散装食物醒来就有危险。”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服务员会不会有一个生病的母亲,他很想专心照顾,却因为要工作赚钱,不得不让母亲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房里?有没有想过,他破口大骂不是因为性格脾气不好,而是因为心情很糟、一时失控?”

    “哪有那么刚好的事情,又不是写小说。”她抿抿唇。

    “如果就是有呢?”他笃定地回望她。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聘他到我父亲的公司里上班。他的母亲在等待心脏移植,而他根本负担不起手术费,他是个孝子,却不能在母亲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好好侍奉在旁,很气恨自己没出息。”

    “然后呢?”

    “我承诺帮他负担医药费和生活费,等他母亲病好出院,他再到公司上班,但他母亲始终没等到一颗作健康的心脏,在上个月过世了。办好丧事后,他就到公司来上班了。”

    他果然是大好人,不像她这个坏蛋。低头,狡辩多话的她,第一次觉得没话可说。

    “绯琳的事也一样,你闯了祸、我就得收拾,如果我爱你、要负担你一辈子的话。那天,绯琳情绪不稳,她想自杀,你们两个在某些性格是相像的,都固执骄傲、都对事业有着满满热忱,也都是说到做到,不管后果的那种人,我怕她真的自杀,怕她的死成了我们之间的遗憾,而我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因为我爱你、我要你,不只是一小段,我要长长远远、一世一生。”

    他爱她?怎么可能他只是、只是是什么呢?是让她牵肠挂肚、彻底失眠的男人?是害她驾御再驾御都无法御心的男人?是她说过千百次“幸好”、“没关系”、“无所谓”却没办法真正“幸好”、“没关系”、“无所谓”的男人。

    “错,你明明很爱她,她对你那么坏,你也不说她的坏话,如果不爱了,你不会这样挺她。”她硬是强辩。

    “刚好相反,爱恨是一体两面,会恨是因为爱仍未舍下,而不爱了,就不会再恨,你会恨一个从身边走过的陌生人吗?就算他踢了你一脚。”

    “那不一样,你甚至还留着她的手机号码。”

    “在认识你以前,我气她、怨她,虽没说出口,但我放任自己孤僻,放任自己不相信人性,我留着她的电话来提醒自己曾经怎样被一个女人背弃,也提醒自己应该对美女过敏。

    然后,我认识了你,你说不要让我变得可怜,你说只要一个吻就可以安慰你的心,我先爱上你夸张逗趣的表情,再爱上你的手艺,渐渐地,爱上你的人、你的心。

    对她,我在不知不觉间放下,删不删电话号码已经不重要。你弄错了,我不是挺她,而是因为不爱,便失去气怨怼的力。”

    “不恨是因为无爱?”她喃喃重复。所以她气恨父亲,是因为心中的爱无法割下,即使他对她们做了坏事情?

    “对,我爱你,才会气你,气你不善待自己,愤怒是变相地把别人的错误拿来惩罚自己,你不需要为了我去对付绯琳,她要嫁给别人,我无所谓,她要和几个男人劈腿,我不在乎。如果淫照事件不是你出的手,我只会当个旁观者,但那天很抱歉,我把你很久以前的玩笑话当真,我应该查证的,不应该贸然出手,以至于引发后来的误会。”

    她点点头,心里满是说不清的感受。

    他说爱她,要负担她的一辈子,他不要一小段,要长长远远都是一些她平常嗤之以鼻的鬼话,怎么现在听来,倍感亲切?

    “你老说爱情只是一段,我不反驳你,并不代表同意,我想给你更多的时间,让你亲眼看见我的表现,你会慢慢发现,其实错误的爱情只是一部份机率,不是每个人的婚姻都以悲剧做为结局。

    我这种人是,要做就做到最后、做到最好,在我决定你当女朋友那天起,就同时决定我要负责你的一辈子,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会牵着你,一路走完我们的人生。”

    满满地,溢出喉咙的是幸福甜蜜,因为他说了一辈子,说他会做到最后、做到最好。向秧秧念头动摇,恍惚间,看见一对酷似他们的年老夫妻。

    “我母亲不只一次问我,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三十了,已经到适婚年龄,但你还小,再加上你对婚姻的不确定,我从不拿这种事来勉强你,但你对分离的不安已经太严重,严重到一点点争执便扭头就走,连把话说清楚都不肯。

    你是不是想着,先说分手就先赢?你是不是认定我一定会回到绯琳身边?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天底下的男人都没信心?

    这次,你把我吓到了,你不介意和我冷战一个月,我却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记不记得你告诉过我——世界上,哪个人没碰过几件悲惨的事?女强人小姐,你敢不敢赌?”

    “赌什么?”她傻傻地应和。

    “赌你看人的眼光。你说过,我是一个很好的好男人,有勇气你就和我对赌,赌我这个好男人能不能爱你一生,守护你一辈子?”

    他没等她回话,放下手上的纸袋,继续说:“未来十天,我要到美国出差,我不打电话给你、不和你联系,你好好利用这几天想清楚,如果你敢赌,就穿着这套小礼服、带好身份证、印章在家里等我,如果你不敢,从此,我再不会来烦你。”

    “带身份证、印章做什么?”

    “我会带你去办理公证结婚。”

    他在求婚?可这种求法,未免太酷了吧。

    “什么?不可以,这样太快”

    白聿鑫才不管她说什么,就算结婚不是什么多好的答案,但那纸证书起码可以带给她基础心安。他看透了她的不安全感,看透了她的口是心非,他再不要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你还有十天的时间,不必急着回答我,就这样,我要回去整理行李。”走到门边,他停顿两秒,又转回桌边,拿起她的藏书古木古风,问:“你知不知道御心是谁?”

    “不知道。”

    “你一定没参加这本书的签名会。”

    “书是别人送的。”

    他点头。“御心就是我,你还坐在我的艺术品上面放过屁。”

    “你是”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就酷酷地走开了。

    向秧秧看着他的背影。聿鑫竟然是她最崇拜的御心?她脸上浮起一抹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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