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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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莫莫的衣服一件件收进皮箱,袜子、外套、上衣、裤子她叠得很认真,往后这些工作都要莫莫自己动手,想想,不自主心痛。

    拿起和父亲、莫莫合拍的照片,那时,他还好小,在摄影棚里跑来跑去,逗得大人们笑得阖不拢嘴。

    仔细想想,莫莫是从父亲去世后,突然长大变得懂事。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病榻前,父亲交代莫莫要照顾妈眯,告诉他,他是个男人,不再有权利当孩子。

    谁能反驳,对四岁大的孩子来说,这些不是残忍,可是环境逼得她不能不对莫莫残忍!因为她不确定莫莫会在什么时候,面对第二次死亡,她必须提前训练莫莫独立勇敢。

    按下开关,许茹云的歌声从cd中流泄出来。

    忘了他很艰困的工作,这些年,她为自己编过一个又一个故事,骗自己,他的爱一直存在,只是时空遥迢他走不到她身边来;她戴着他送的钻石手炼,让星辰围绕手腕,照亮她的泪光。

    只是怎晓得,她的泪光再不能吸引他的心,他不在乎她的微笑哭泣,对她,他忘得这般彻底。

    她猜想他出意外丧失记忆,来不及找她;她猜想他事业垂危不得不尽全力,才会忽略了她;她猜想他家族有命,不得不放手她她想了一大堆情非得已,来解释他的消失,结果答案居然是她从未在他心底留驻。

    不是吗?八年前他背过她、不理会她的泪水时,事实已经清晰,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轻轻叹息,晶莹在眼底成形。

    二十八岁的她不容许自己天真。相遇,淡淡的笑、淡淡的礼貌,她晓得自己没有机会再度走进他的生命。

    但这场重逢安排让她认清事实真相,对她,是苛刻还是善意?她分辨不清

    门铃声响起,她把照片收入莫莫的行李箱,拉高拉炼,走出客厅开门。

    是莫莫回来了?看看手表,不对,时间还早,这时候会是谁?

    门拉开,大大的惊讶站在门外,是莫鲁斯!他来做什么?

    “你好,很冒昧来拜访,莫莫在家吗?”莫鲁斯挂起他-贯的魅力笑容。

    他的国语更见流畅,不晓得在她之后,还有多少个中国女孩自愿当他的中文老师,这口醋她吞得委屈,酸意弄拧她的眉鼻。

    “很抱歉,莫莫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回来。”她刻意疏离,他太危险,一不小心陷入其中,又是惊逃诏地的疼痛,现在的她熬不起这些。

    “我方便进去等莫莫吗?”

    莫鲁斯说不通自己怎会站在这里。自那天午后初见,他就迫不及待想再见见这对母子,他自我解释,难得碰上一个酷似自己的男孩,他可以借走莫莫向建平炫耀。

    然,在心底,他隐隐知道这不是主因。

    “你”望望他、再望望他身后的沙特,神灯先生老了一点,戴上墨镜。他也认不得她?对他们来讲,她只是一个陌生的东方女子,不具意义。

    “不方便吗?”说着,他已跨进一足。

    “请进。”

    欠欠身子,让眼前的两人进入,十指微微发抖,如果她够聪明就该离他们远远,远到不要再有交集,可是,在他面前她始终学不会聪明。

    倒来果汁,她客气陪坐。

    拌声从房间里的cd透出来,莫鲁斯笑问:“你很喜欢这首歌?”

    “嗯,非常喜欢。”

    “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

    喝口果汁,她的试探心升起。“我是乔以悠,可以的以,悠闲的悠。”她不确定对莫鲁斯,这两个字是否有残存记忆。

    说完,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有,他的脸连一点点微小澳变都没有。他忘得好彻底,也许她该试探的是angel这个名字,而不是以悠。

    “乔以悠,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也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莫鲁斯。”

    笑开,留在这里他觉得轻松惬意,不晓得是这组沙发够高级,还是眼前的女子太美丽。

    “谢谢。”她不耐烦这种客套,却不得不客套,咬咬下唇,忧凝上眉目。

    “你和莫莫在这里住很久了?一问起,附近邻居都知道你们住在这里。”他解释自己是怎么找到他们家。

    昨夜,他问建平莫莫家的事情,建平不清楚,反是亚莙一听就联想起。

    她说他们一家祖孙三口,原本过得很幸福,四年前爷爷去世,留下他们母子相依为命。

    她说,莫莫懂事得让人心疼,一个七岁孩子,和母亲上菜市场就会抢着提菜篮,还时时仰头问妈咪累不累,这种孩子不多见了。

    她说,自从搬到这里就没看过莫莫的父亲,左邻右舍猜测乔小姐遇人不淑,并为她这样一个温柔女子扼腕。

    她说,莫莫的蓝眼珠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儿,不晓得是哪个没心肝的外国男子对她始乱终弃。

    亚莙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从莫莫的小提琴老师到邻居的说辞,从过世的老爷爷到孤居两人,关于他们的传闻,多到人人都可以形容上一大篇。

    “你住在这附近?”他搬到台湾来?可能吗?

    “我到台湾来办事,住在附近的朋友家里。”

    哦!只是过客她还在期待什么,他和她之间还有什么能被期待?

    “我朋友说,莫莫是个很有音乐天分的孩子,你打算让他走这条路吗?”

    “他喜欢练琴,我不晓得他将来能不能当音乐家,全看他自己。”

    “你很开明。”

    莫鲁斯总觉得这张染愁的脸庞熟悉,却不晓得在哪里见过她,从青春期到现在,认识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他寻不出一个正确身影。

    言谈间,电话铃响起,沙特打开手机到一旁接听,没多久,他绕回莫鲁斯身边。

    “王子,是雅斯丽亚公主来电,您要接听吗?”

    王子公主?他还在玩套童话游戏?追求女子的手法,他数十年如一日。

    “问她有什么事情,说你会转告。”皱眉,这小妮子最好不要跟到台湾来,她到哪里都是搞破坏。

    他仍旧一样,透过神灯过滤电话?八年并没有在他身上改变太多东西。

    “王子,雅斯丽亚公主说,下星期五的飞机到台湾,她现在人在日本。”

    果然轻摇头,讨厌的跟屁虫。莫鲁斯撇撇嘴。

    “我没有听错?公主、王子?”扬眉,以悠的眼底泄露出不屑。

    “是的,莫鲁斯王子是我们洛尔法维斯的王储。”她的眼神对沙特来说,简直是亵渎了。

    哦!是她有眼不识泰山,八年前误把王子当阿拉丁。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的爱,却不能与她建构未来的主因?毕竟王子只能娶公王,否则哪会有在二十几层床垫下,摆豌豆来测试真假公主,决定婚事的童话故事。王子,她曾交往过呢!以悠自讽。

    “沙特,你先回建平那里。”

    一道命令让沙特知道自己僭越。

    “是。”他转身走出去,临行还把门细心关上。

    客厅只剩下两人,以悠垂首,疏离感让她寻不出好话题。反而是莫鲁斯,他大大方方起身在客厅里四处张望,墙上有一张画像,走近,他细看。

    “这是莫莫的自画像吗?”他回身问。

    “不,那是他父亲的画像,他常常对镜子画自己,因为他”猛地住口,她想起自己说了太多,截至目前,她并没打算让他再度介入自己的生命。

    “他父亲?”他想起亚莙说的话,理解她话中的叹息。

    “我们没有在一起了,莫莫只能凭想像作画。”

    “是他变心吗?”他追问,不认识中国有句话叫交浅言深。

    以悠沉默,她不要和他深谈,不想看见他眉目的关怀,不想让自己的心再度沦陷然,回避不开他的热切眼光,他到底想怎样?

    聿而门铃在此时响起,她松一气说:“莫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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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莫进门,一看见莫鲁斯,眼睛倏地发光,他跑到跟前,给了莫鲁斯一个大大拥抱。“你来了!我以为等不到你。”

    昨天,他们想要多谈,心情不稳的以悠坚持回家,不得已他们匆匆订下约会。

    回家后,莫莫开始懊悔,他忘记把住址电话留给莫鲁斯,他怎找得到自己?没想到他还是来了,对莫莫来讲,这是天大的喜悦。

    “我说一定来找你,怎会不守信。”揉揉他的头发,莫鲁斯将他抱在膝间。

    “我忘记把我们家的住址抄给你,我以为你会找不到。”

    “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紫色的hellokitty手电筒,交给莫莫。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莫莫仰头望他,他真的跟自己长得很像呢!他的爸爸一定就是长这个样子,点点头,莫莫在心中偷偷将他和父亲一词相叠合。

    “我带你去夜游,听说你们这附近的公园夜晚有树蛙,我们去抓几只来玩。”

    “树蛙?是住在树上的青蛙吗?”歪着头,妈咪从不会带他去做这种事。

    “你没见过树蛙?我下次带图片给你看,它小小一只,脚趾头上有圆圆的吸盘,可以吸附在树干上,全身翠绿色,很可爱。”

    “好好哦!我想养一只”看看以悠,他迟疑一下下,继而摇头。“算了,我妈咪会害怕黏黏的动物。”

    莫鲁斯顺着莫莫的话抬头,看见皱眉的以悠,她是个忘记快乐的女人,无时无刻脸上都挂着淡愁。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的忧影响到他。

    “没关系,养在我那里,想看的时候我带来给你。”他提出解决方案。

    “好啊、好啊!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到你家去看小青蛙吗?”

    “没问题,来的时候别忘记带礼物,比方苍蝇两只、蚊子一打,还是蟑螂肉一份,我相信我们家的小青蛙一定会爱上你。”

    莫莫对上以悠脸庞的无奈笑容,悄悄问:“妈咪,你觉得很恶心吗?”儿子的早熟褪去,他像个真正的七岁孩童。

    “嗯!”“女生都这样,小时候我们常抓青蛙丢到女生的裙子上面,看女生不停尖叫,又跳又跑想把青蛙抖下来的样子真好玩。”

    莫鲁斯说完,两个男生同时笑倒在沙发里。他在莫莫身上搔痒,莫莫在他身上滚来滚去,愉悦笑声在她耳际回响。

    卸除世故面具,莫鲁斯纯真善良而热情的本来面目露出。

    姆嬷说,她看透了他的本质她还说她是他的angel,要为他带来一世幸福害她以为自己是他的宿命,直到后来,才发觉她什么都不是

    “先讲好,我们只能养宠物店卖的青蛙,不能抓树蛙来养,树蛙是野生动物,很容易就死掉,我讨厌盖墓碑。”抱着莫莫,两个喘息的胸膛贴在一起。

    “好,我们养一只红色的青蛙。”

    “红色青蛙,你是说非洲丛林的毒蛙?听说那里的原始部落,常把毒蛙串起来烤,然后将毒汁烤出来,涂到箭头上,再用箭射敌人,敌人就会麻痹被捕。”

    “被射到的人会死掉吗?”第一次听到新奇事情,莫莫觉得他好厉害。

    “只会短暂失去知觉,因为毒量不是很多。”莫鲁斯耐心回答。

    “我猜毒蛙自己也没想到。”

    他们居然可以聊得那么好,还是陌生的两个人啊难道这就是血缘不容分割的实证?

    以悠睇望他们说话神情,他专注听莫莫,莫莫也认真听他,两双湛蓝的眼睛相互辉映。那年她在湛蓝中进入梦乡,融人他的体温

    “妈咪,你在想什么?”莫莫的声音拉回闪神的她。

    “没有,你要不要先去把制服换下来?”以悠深呼吸,镇压下翻涌回忆。

    “妈咪,老师在征义工妈妈,你可不可以每星期一早上,到学校讲故事给小朋友听?”他晓得妈咪身体不好,可他已跟同学夸口妈咪讲故事最好听了。

    “我”面有犹豫,如果这样能让莫莫快乐的话,她乐意,但每星期

    “莫莫,你们学校缺不缺义工爸爸?”莫鲁斯开口,同时引出两人震讶。

    “你要到我们学校去?”莫莫问。

    “不行吗?反正我要留在台湾两个月,闲得发慌,要是有事情可以做的话,就太完美了。”

    话出口同时,他准备着手在附近租房子,并打算透过连线遥控公司。

    这个决议太鲁莽,但是他不舍得离开莫莫,离开以悠。以悠,这个名字很好听!

    “好,我明天就去问老师。”抱住莫鲁斯的脖子,小小的胳臂用尽全力。

    没问过她是否同意,莫莫和莫鲁斯迳自达成协议,打开书包,他抽出作业,趴在客厅桌上准备写字。

    “莫莫,为什么不到书桌上写功课?”

    他一来,莫莫的行为完全脱轨,她该生气的,可是儿子脸上的笑容让她舍不得说重话。

    望望莫鲁斯,再瞄瞄妈咪,他嗫嚅:“妈咪,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写字?”

    “当然吋以!”艾鲁斯擅自决定,席地,他靠在莫莫身边坐下。“来,我陪你写。”从笔袋里抽出铅笔和橡皮擦,莫鲁斯将它们摆入莫莫手中。

    一样霸气!当年他就是擅自作主,将落魄的她带回他家,几句无赖话硬是留在房间内,与她同床共枕。

    “你陪我写功课,就要帮我签家庭联络簿哦!”“有什么问题,我写字很漂亮的。”他自信地睨他一眼。

    的确,他写了一手好字,看过无数遍,飞扬的forangel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我们老师改功课很严,多写一笔、少写一划都要罚半行。”

    “相信我!你们老师一定会为我的字深深着迷。”抽出莫莫的联络簿,打开,他在家长栏签下自己的名字。“莫莫,老师说考卷也要签名。”

    “对啊!月考考卷发回来了,我考两个一百分,第一名哦。”他从国语课本里抽出夹得平平整整的考卷和奖状。

    “太厉害了,莫莫,快把功课写完,我带你去吃饭、买玩具。”又是强势。

    “妈咪,我可以去吗?”这回莫莫记得要征得以悠同意。

    他恳求的眼光望得她心软。叹息,他已经插手进来,她还能说不?她要是有能力对他说不,就不会创造出今天这样的局面。

    “去吧!注意时间,早点回来。”

    “一起去吧!孩子有优秀表现,父母应该给予鼓励才对。”

    他作主了莫莫不够,又来作主她?

    以悠尚未回应,莫鲁斯已经站起身往厨房方向走。

    “莫莫,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果汁?”

    “好啊!”就这样,再一次,他正大光明闯人她的生活、她的生命。联络簿上的莫鲁斯二个字,紧紧吸住她的目光。

    他与莫莫她还有能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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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以悠和莫莫到一家恐龙主题餐厅,里面的装潢摆设都以恐龙为主,雷龙造型的桌子、盗蛋龙椅子、连餐桌上的灯都是用恐龙骨架拼成。

    他频频为以悠和莫莫夹菜,熟稔得像一家人。才一个下午不是吗?他成了这个家庭的男主人,支配起她和莫莫。

    “干杯!”他和莫莫将苹果汁一口饮尽。

    拿起湿纸巾,以悠为莫莫擦去嘴边污渍,手未放下,他抓起她的手,就着她手中的纸巾抹两下嘴巴,他的心在想什么,以悠弄不清。

    “干杯是你们中国人的特有文化。”说着,他又灌下一大杯果汁。

    “这样吃东西对身体不好。”摇头,为他孩子气的动作。

    “我也是这么想,不管是不是对身体不好,至少食物的美味还没尝透,就吞下肚子变成垃圾,很不划算。”为以悠添一碗鱼汤摆上,他又接着说。“吃东西是件艺术。”

    莫莫把餐厅附赠给小朋友的布丁拿到面前,汤匙未落,他抢先把布丁端开。

    “我要吃!”莫莫拿高汤匙,跑到他身边说。

    “我也要,一人一半才公平。”他把布丁端得高高,让他构不到。

    “可是它很小。”莫莫犹豫,整个人赖到他身上,试两次都挖不到。

    “不然,我把布丁拿下来,看谁吃得快就算谁赢。”

    一个布丁都能扯出一场输赢?以悠笑开,想劝莫莫让他,尚未开口,比赛已经开跑。

    莫莫用汤匙,他拿筷子,在小小的水晶碗中推来撞去,抢夺金黄色布丁,他们夸张的动作,让服务人员莞尔。

    莫莫小赢,攀着莫鲁斯的颈子大笑。

    没多久,服务小姐又端来布丁,她说:“经理说,感谢您对本餐厅的认同,再送您-份布丁不要再和小孩子抢了吧!”

    服务小姐故作正经和莫鲁斯抽中特奖的表情在面前交替,以悠忍俊不住,笑得弯腰。

    莫鲁斯看得呆了,熟悉感又在胸间乱窜,他在哪个地方、哪个时间碰过她?

    “莫莫,你妈咪笑起来的样子真美。”莫鲁斯的话让她-怔,以悠脸颊倏地飞红。

    “我们班同学也这么讲。”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这种话他听多啦!

    正色,转移话题,他体贴地不让以悠太尴尬,抱高莫莫,一声“第二回合开始”砰!两个父子抢成一堆。

    案子?她承认了他们是父子?

    不要啊!他凭什么?她哭着跑过一座座公园的时候,他在哪里?她拨过一通通碎心电话的时候,他在哪里?她在产房里和死神搏斗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这些年莫莫生病、恐惧害怕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然后今天跳出来,一顿晚餐、几个玩具,他就要当起莫莫心中的神祇,凭什么?他连一点点资格都没有!

    可是,若死亡那天来临,莫莫进孤儿院会比跟在他身旁好?他终是他的父亲,血肉相连,凭着这层关系,他该善待莫莫。

    以悠的心飘飘荡荡,她抓不到安稳定点,选不出一条心甘情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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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他们逛了玩具反斗城,绕进微风广场,回到家时,将近十点。

    他帮莫莫洗完澡,半躺在他身边,有一搭没-搭,两个人断断续绩讲话,说说玩玩,-个话题拉对频率,越说越契合。

    当以悠洗过澡,回到房间时,两人又笑闹成-团。

    绕过床一端,她在莫莫身边坐下,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可是他看不懂似地,仍旧和莫莫玩得开怀,一点离去打算都没有。

    “莫莫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以悠扬声,打断他们的热烈。

    “好吧!睡了!”他脱去鞋袜,拉高棉被,关上电灯,和莫莫挤在同一个枕头上。

    他的动作让以悠接不住话,傻傻地坐在床边定格。

    “妈咪,让叔叔留下来好吗?他好累了。床很大,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睡,不会挤,你放心。”莫莫安抚以悠。

    这房子二楼还有其他房间,但自从父亲去世,她的身体状况变差,便很少上去整理,也是因为莫莫怕黑,不敢一个人独睡,于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一楼。

    抱着枕头,她靠在床边,摸摸儿子的睑,轻轻一笑。“睡吧!今天你好累了。”

    两张酷似的脸、两个醉人微笑,她要用多大力量才能把他们拉开?

    如果上帝要他们父子不分,她的反抗能产生多大效果?哪一天,事实揭晓,莫莫会不会怪她、怨她?

    月渐偏西,莫莫进入梦境,弯弯的嘴角透露了他的好梦。

    眼睛打开,莫鲁斯并没睡着,昏黄的床头灯照映着以悠瘦削脸颊。

    一个冲动,他想拥过她,告诉她,他是可靠支柱,她可以安心依赖,但是躺在中间的莫莫,阻下他的冲动。

    “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的生活?”幽幽地,她问。

    “我不知道。”他的直觉没有因由,就是想留在有他们母子的地方。

    “你的‘不知道’非?盼摇!币杂剖邓担踔敛幌盟遣皇窃谀崴扑奈骞偕希暗街胨柯砑!?br>

    “我但愿自己能理出头绪,以悠,我曾经见过你吗?或者,我们有过交集?在你的印象中有没有我这号人物出现过?”这两天,他不断用这些话自问,可是要他在数百个女人当中寻回以悠的身影,对他,困难度太大。

    “你是王子,我要是认识你这种特殊人物,就不会把你自记忆中消除。”

    是的,他一直在她的记忆中,她没忘记过他,连一次都没有,她日日夜夜复习他的面容,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复习的是一场心碎。

    “我们没见过面,为什么我会对你好熟悉?”

    “也许我酷似你哪个女朋友吧!你的女朋友很多吗?多到让你联想不起我像谁?”问句出,她心里有着异样。

    “我不否认自己很花心,多则一个月、少则三天,我身边女子来来去去,多到不胜数。”不是炫耀,纯粹是实话,在她面前,他不想说谎。

    原来是这样,她该庆幸自己不在他的低标上吗?

    “从来没有女人能留住你的脚步,让你在身边停驻?”

    有过,曾有过那样一个女人,但他逃跑了,他用更多更多的女人来模糊那段记忆,直到他确定自己不复记忆,才敢回过头来思索这个触点。

    但令人懊悔的是,事过境迁,无论如何,他都再也想不起那个女人、那一段。

    莫鲁斯回避她的问题,跳到原议题。

    “等我想出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奇怪,非要赖上你们,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眼前,请不要拒绝我加入好吗?我保证未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们。”手交叠在她手上,自自然然,不觉异状。

    她同眸,四只眼睛相交,以悠厘不清心中存着的是怨,还是思念。

    他不晓得自己早就重重伤害过她,对他的保证,她还能再持有信心?

    她被迫接受他的突然消失,是不是哪一天,莫莫也要无异议接受?

    “我可以相信你吗?有没有想过,莫莫习惯你的宠爱、习惯对你依赖,哪一天,你一去当你的王储,他再也见不着你,你要他怎么适应没有你的日子?”

    “找还没有想到这些”他实说。

    “离开吧!你没出现之前,我们生活的很好,请你提早退场,让我们早一点忘记你,让生活继续。”

    她花好多工夫才建立起莫莫的独立,而他却用溺爱一点一点将它歼灭。

    忘记你,这三个字引起莫鲁斯的强烈不满,没道理地,他反对他们忘了自己!

    心在黑暗中波涛汹涌,他不要他们忘记自己,他要强势加入他们,他要在他们生命中成为不可或缺,他要

    他开始计画起明天,却没想过在这个计画背后,有他不愿意接受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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