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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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几个高中同学小酌,酒桌上忆起高三那年的往事。也不无深情地谈到了我们的中文老师,也就是我的父亲。

    三十年前,他的历史问题刚刚澄清,但尚有一些当权派的阻挠,没有落实到位。只好暂时兼任高中毕业班的老师。

    自从他授课以来,凭着他文革前辅导毕业班的经验和渊博的知识,同学们的课业水平明显提高。

    那是一个拨乱反正,激情似火的年代,也是一个相对贫困和饥馑的年代。

    由于复习紧张,我们班的大多数同学都吃住在学校里。说到住处,就是那几间晚上能看到星光,透进风雪的宿舍;而且没有取暖设备。

    冬天的夜晚,寒气逼人,夜凉如冰。大家不得不带着棉帽子合衣睡觉。其中我身边的一位杜姓同学,家里很穷,连衬衣都没有,寒冬里只是穿着一条破棉裤度日,经年累月,虱子咬得难受,他就从里面掏出带有虱子的棉絮放在嘴里,嘎蹦蹦地咬死这些吸血鬼,寄生虫!

    和他挨着的另一个史姓同学大为不满,因为杜同学身上的虱子可没有国界,睡在一个铺上的十几个同学身上都不同程度地爬进了虱子,痒得难受。

    杜同学学习非常刻苦,考上了东北林大,后去日本读博,现在林业部供职。

    另一个史同学,师范毕业后,在带领学生游泳时意外溺水身亡。很可惜,当时才30岁。

    如果说住宿条件不佳尚可忍耐的话,那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食欲极端旺盛的时候,食堂里的伙食连现在的猪饲都不如。大家每天除了应付繁重的课业压力还要忍受饥馑的煎熬。

    当时同学们都羡慕我,因为是老师的孩子。

    当时我家不在当地,父亲和其他住校老师可以吃得好一些。这样每天晚上十点多钟下课回来,父亲都用铝饭盒给我蒸上一盒热乎乎的饭菜,让我饱餐一顿,而且那饭菜里还不时有些猪肉之类的好东西。每当吃到那饱含深情的热饭时,那种幸福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后来爸爸病重时,从其他老师的口中得知,我饭盒里的肉,都是爸爸口中省下来的呀!

    亲爱的老爸,把他仅有的一些营养无私地留给了孩子啊!

    如果套用现在电视里的广告词就是:爸爸的健康换取了我的未来呀!

    在大家都在为高考冲刺的时候,爸爸突然病倒,十几天高烧不退,爸爸的学生陈医生每天给他打针,但是无效。后来辗转各地医院,家里的经济能力不佳加上当时的医疗水平不高,他老人家在我即将高考的那一年五月份病逝,时年49岁。

    当时我还在远离家50公里外的学校。

    那天的天气非常奇怪,一阵阵狂风刮了半宿,又是一阵阵春雷过后,淅淅沥沥地降下了春雨。也许是父子连心,心灵感应的缘故吧,我那一夜彻夜未眠,做着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梦。

    第二天清早,接到我父亲去世的消息,晴天霹雳呀!

    我骑上自行车,归心似箭,疯狂地回返,快到家门的时候,父亲的棺椁殷红地停在那里。我扑上前去,父亲消瘦清癯的脸上没有笑容,微微张开的嘴上仿佛尚有冤情诉说。肝胆欲裂的我晕了过去,在场的乡亲,老师和同学,无不为之动容。

    当我看见那几个曾经陷害过我父亲的人居然也来假惺惺地吊唁时,怒火中烧,抄起两把菜刀,冲上前去可惜那几个人逃得太快,加上一个身体单薄的孩子有多大的力气,终被大家制服。

    初春季节,寒风依然凛冽,好心人和我的同学,帮助我们料理了父亲的后事。

    为了实现他的心愿,将他葬在铁路旁的丁香树丛里,好让他的灵魂随着远去的列车回到他魂牵梦绕阔别二十年的故里与那里的亲人团聚呀!

    在年幼的弟弟妹妹的嚎啕和啜泣里,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为他们做出表率,出人头地,为爸爸报仇!

    在那一年的高考中,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省城的名校。

    其后弟弟妹妹也相继考上大学,这在当时的那个年代,一个农村教师家庭里,能一连考上三个大学生,成为轰动乡里的一段佳话。

    而爸爸留给我的那个已经被炉火熏得有些发黑的饭盒,成了我们的传家之宝和精神财富,被我们一直珍藏倒到现在。

    每当他老人家的忌日,我都拿出来,细心擦拭,深情抚摸,睹物思人,重温亲情,感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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