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柜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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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庵，属于南方城市的一座不起眼的庵。
说它不起眼，因为它的规模，一百平米左右的圈地，夹杂在一栋栋新建的居住楼中间，不显山不露水，不闻暮鼓晨钟，不见香烟缭绕，静寂得和喧闹的周边格格不入。
这不算一座庵，缺乏庵特有的空灵和幽深，没有山的拱抵，没有水的环绕，连一棵大树的庇荫都不见。孤零零地戳立在那儿，除了门楹上雕刻的“福善庵”三个字能隐约窥见往昔的繁华，看到的只是能见度很低的庵堂。庵堂没有点灯，昏暗暗的一片，只有在艳阳高照的正午，人们才能目睹一尊硕大观音菩萨金身，菩萨前方的香炉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三支似燃似灭的香烛静静地躺在香炉里，咀嚼着岁月的沉淀。
庵的正门前方是一条三米开阔的水泥路，灰青的路和朱红的庵很是不协调，但这并不妨碍路和庵的共存，每天形形色色的人们踏着路来来往往，每天三三两两的摊贩蹲在庵的门前两侧，默然地看着来往的人群，似乎他们并不着急兜售自己的东西，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每天，庵堂的枣红色大门一早就开，很晚才关。很少见到虔诚的香客进出庵堂，因为紧挨路面门庭狭窄的缘故，也很少见到庵堂的主人拿着扫帚打扫。庵堂里通常见到的只是一个年届70岁的老婆婆，瘦矮的身子裹在一层厚厚的青灰布衣里，布衣陈旧却很干净，最惹人注意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佛珠，灰里透白，似石非石，偌大的佛珠垂在胸前，有一古说不出的沉重。
老婆婆坐在庵堂的门边，守着脚下的一堆古铜玩石，双手交叉笼在袖子里，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宛如堂前一座年久的雕塑。当有人进庵堂的时候她才挪挪身子，慢慢站起来，迈着颤微微的步子跟在来人的身后。
沿着庵的大门左走八十米，景象豁然开朗。一大片开阔的草坪，草坪的四周星罗棋布地摆放着方方正正的石凳，石凳的后面无一不栽种着人高的沙松，太阳披落掩映着石凳的风景。清晨人们三三两两地围聚到草坪，或躺靠在石凳里闭目养神，或席地而坐抱元守一，或拉拉腿伸伸腰活动活动筋骨。但有无趣者站在离草坪六米远的自助柜员机旁，从贴身的皮夹里排出两三张银行卡，郑重其事地一一插入，然后噼里啪啦地摁着键钮，看着柜员机零零落落地吐出一张张单据。单据却并不神圣地被揣进怀里，瞅一瞅，搓成一团，随皱扔掉。纸片散落在柜员机旁边，越积越多不见人来清扫，渐渐地成了柜员机的一部分。当纸片堆到1。2公分厚的时候，柜员机的屏幕上赫然打出一行字：抱歉，此机暂停服务！
柜员机暂停服务的讯儿，张晓痴压根就不知道。
张晓痴本不会来这里的，她住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有山，有风，也有水的园林小区。她厌恶灰尘弥漫的地方，如果不是云帆打电话邀请她，她还沉醉在梦里。云帆是晓痴的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窝了四年的姐妹。毕业后就没了音讯，晓痴在这个城市一呆就是三年，渐渐地就淡却了云帆的存在。忽然从电话里听到云帆的声音，晓痴感到有点陌生，却说不出陌生在哪里。
放下电话犹豫了片刻，晓痴还是匆匆赶来了。
按照云帆的指示，她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座庵。
晓痴很诧异，她瞅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座庵，在晓痴的理解，庵应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她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于是她问了问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庵。
晓痴捂着鼻子从庵前面走过，路面比往常显得安静，看不见漫天的灰尘。晓痴还是下意思地捂住了鼻子，在她的视线里，并不雄壮的庵堂一瞥而过，包括庵堂门边的老婆婆，和老婆婆脚下的古铜玩石。
来到草坪边，晓痴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捂在嘴上的右手。晓痴发现除了肩上的包，她其实来的很利落，第一次来云帆这里应该提点东西的。
晓痴从身上掏出精致的小钱包。钱包没有放在包里，这一带的治安很混乱，经常出现拦路抢包的事儿，云帆在电话里提过，晓痴就多了个心眼。钱包里除了几张颜色各异的卡，几乎找不出一张象样的钞票，晓痴忽然领悟到自己原来很穷的。
晓痴下意识地拔出一张卡，步履轻盈地走向离草坪约6米远的自助柜员机。
尽管天色有些昏暗了，柜员机屏幕上的一行字还是格外显眼：抱歉，此机暂停服务。晓痴有些失望，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身后的柜员机里传来一阵“嗤嗤”打印单据的动静。
晓痴回头有些庆幸地发现柜员机恢复了正常。
就着屏幕反射的光线，晓痴很娴熟地操作，轮到取款金额一栏时，晓痴触摸着按键的食指有些踌躇。正在她思量的当口，食指不可思仪地连续触动了“00”键，屏幕上赫然显示100000。
晓痴措手不及，正待用手摁“取消”键的时候，屏幕颜色忽然一变，显示“正在操作，请稍候”晓痴忽然笑了，然后等待柜员机下一步的提示：您卡上的的余额不够，请重新输入！
晓痴预想的一幕没有出现，柜员机里反而传来了“哗啦哗啦”清点钞票的声响，接着“喀”的一声，出钞口探出了一沓崭新的百员面额人民币。
晓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用手去取。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晓痴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远处陆陆续续地有人朝这边走来。
当屏幕上秒表倒数到3时，晓痴才如梦初醒地取出了这沓钱，然后逃一般地离开这里。
因为心里惦记着钱的事儿，晓痴显得魂不守舍，略略地聊了几句晓痴就找个借口离开了云帆的家，连饭也没来得及吃，送别晓痴时云帆一脸的愧疚。
回到家后，晓痴连鞋都没换径直跑到卧室，关上房门，将包里的那沓钱抖落在床上，铺散的钱币将床单遮住了一角，花了一刻钟，晓痴足足将钞票数了三次，1000张，一张也不多，一张也不少。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堆钞票，晓痴忽然有些后怕，如果让银行查出来，后果是什么，贪污？想到贪污晓痴自我解嘲地笑了，顶多是投机罢了，能定个什么罪呢，柜员机自个出了差错，怪谁啊？！
晓痴不缺钱花，但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一沓钞票，将钱牢牢实实地锁在书柜的夹层里后，晓痴的心还是突突地跳个不停。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晓痴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晓痴到小区所在的银行查了查卡上的余额，奇怪的是卡上余额分文没动，还是2800元。这让晓痴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揣揣不安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六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期间晓痴给云帆打电话，试探着问最近她们那有没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云帆说没有，她奇怪晓痴为什么问这个，晓痴慌忙将话题岔开。末了，云帆说明天如果有空，请晓痴到她家吃饭，这一次，晓痴很爽快地应允了。
晓痴很想再去看看那个柜员机。
周日一早晓痴就赶了过来，因为第二次来所以走的轻车熟路，经过庵堂时，晓痴驻足看了看，走了进去。门边的老婆婆顿了顿身子，站起来颤微微地跟在晓痴的身后。庵堂有些昏暗，但很清静，只有两个夫妻模样的中年人，并排跪在观音菩萨前闭目凝神，捧着一柱香，嘴里默默地祈求着什么。站了片刻，晓痴很快适应了庵堂的光景，注意到菩萨像的右侧摆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盒子的正面刻着“公德无量”四个字，盒子的上方开着一个口，等待香客的捐助。
晓痴从包里取出20元轻轻地投了进去。在她投钱的当口，老婆婆缓缓地取出三支香，点燃。晓痴一转身就看到了眼前冒出缕缕青烟的香烛，和挂着一大串佛珠的老婆婆。老婆婆的眼帘半抬半垂地翕张着，晓痴顺从地接过老婆婆手中的香烛，必恭必敬地插在香炉里，然后跪在蒲团上，观望着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晓痴没有叩头。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祈求什么，她走进庵堂似乎是一种偶然。
走出庵堂时，老婆婆忽然叫住了她，老婆婆的声音很嘶哑，好象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传出来的。晓痴看着老婆婆颤微微地从脚下的古铜玩石中，拣出一个褐色的似龙非蛇的石头。将石头递给晓痴的瞬间，晓痴捕捉到了老婆婆浑浊瞳人里的一丝亮光。看来每个捐助的香客都能得到老婆婆的一点馈赠，或者石头，或者玉器。
晓痴随手将石头揣进上衣的口袋，晓痴不是善男信女，对古董的收藏也没什么兴趣，碍着老婆婆的面，她不能做的太清高。或许换个地方，这个怪模怪样的石头就藏进了垃圾桶。
看到晓痴，云帆吓了一跳，几天不见，晓痴象换了个人，脸色暗淡无光，眉宇间隐约透出一股血气。
晓痴不以为然，几天来，公司的同事也这么说。私底下晓痴照了几回镜子，镜中的晓痴容光焕发，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格外地妩媚娇俏。呵呵，分明是嫉妒。
云帆见晓痴并不在意，也不便问的太多。
整个下午，云帆陪着晓痴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一遍又一遍。晓痴的购买欲望似乎特别强烈，衣服、鞋子往身上一试，然后叫老板开单，麻利的架势看得云帆一愣一愣。晓痴不理解云帆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嫉妒么，似乎不是，看云帆家里的物什，不象是一个刻薄自己的女人。
看着云帆在厨房忙里忙外，自己也帮不上手。晓痴在客厅里看了会娱乐节目，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化妆包，拧开了洗手间的门。
一进洗手间，晓痴就看到了化妆台镜中的自己，娇俏妩媚、神采飞扬的一张脸，晓痴忍不住用手指了指镜中的自己，呵，小美人。
晓痴拧开水龙头，水龙头立刻“哗啦哗啦”喷出一股热气腾腾的水流，热气弥漫的很急，很快镜面就蒙上了一层水舞，晓痴垂下的身影在镜子里变得模糊一团。
天气不凉啊，云帆怎么就用上了热水，身体也太娇贵了吧。晓痴暗地思忖，用手掬了一捧水，奇怪，水凉凉的，没有丝毫烫热的感觉。忽然，晓痴看到水的颜色渐渐染红了，还散发出腥臭味。晓痴看了看水龙头，水是澄清的，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沾得红红的。
晓痴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照镜子，镜子模糊一片。晓痴伸手擦了擦镜面，镜中的自己豁然清朗，还是那张神采娇悄的脸，只是眉宇间冒出了一缕缕嫣红的液体，顺着鼻翼两端缓缓流淌。
晓痴惊骇不已，用手去擦，一擦，竟然止住了，但腥臭味越来越强烈，空气中弥漫的水雾也渐渐染红，一股寒意漫上晓痴的心头。
晓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水龙头，刚才关了水龙头这会又“汩汩”响个不停。水龙头喷出的竟然是嫣红的液体。
晓痴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想跑脚象生了根，想叫，喉咙象被什么掐着，难受得快要窒息。晓痴斜垂着脸，不敢别头看镜子，直觉告诉她镜子里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但她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镜子。
这一瞥，晓痴不禁心胆俱裂，整个人如坠冰窟。
透过弥漫的血雾，镜子里清晰映出一个人的身形，不，应该是两个人。在晓痴低垂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和晓痴年龄相仿的女人。挽着长长的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支双龙戏珠的金钗，火红的珠子在血雾里散发斑斓眩目的光彩。发髻下是一张妩媚娇俏的脸，只是脸色显得异常的惨白。眉宇间正流淌着嫣红的液体。
好熟悉的面孔，仿佛哪里见过。电光火石间，晓痴的脑海里浮现了几天来自己照镜子，镜中的那张妩媚娇俏、神采飞扬的脸。原来，原来，晓痴脑袋嗡嗡作响，好象千百只苍蝇围在耳边乱窜。
血雾越聚越浓，镜中的面孔反而越来越清晰，渐渐地镜中女人笑了，诡异深寒的笑，笑容慢慢地撕裂、扭曲。
晓痴的心脏越跳越快，周身的血管有一种即将爆裂地撕痛。意识慢慢开始模糊，刹那间，晓痴想到了放弃，宁愿这样睡去。想到睡，晓痴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几天来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要解脱了。
就在晓痴的神智抽离身体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动响，好象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晓痴的耳边萦绕，眼前浮现了柜员机，浮现了老婆婆，浮现了观音菩萨。想到观音菩萨，晓痴的神智为之一振，被掐住的脖子松了一下，她奋力喊了出来。
啊！
晓痴，怎么啦？喀嚓一声，门开了。云帆闻声赶了过来。
没，没什么，晓痴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水龙头，水龙头还流着清澈的水。她又抬头看了看镜子，把自己又吓了一条，镜中赫然显现一张憔悴惨白的脸，还化着厚厚的妆。
在低头拧水龙头的当口，晓痴发现地上有一块断为两截的石头，她捡起来拼了拼，竟是似龙非蛇的模样。晓痴赫然醒悟，刚才危急万分时发出声响的就是这块石头。原本灰里透白的石头变得通身漆黑，难怪自己一时没认出来。
晚饭后，晓痴片刻也不肯停留，急急往回赶。
月郎星稀的晚上，路上没有白天的喧嚣和灰尘，显得格外宁静。偶尔才见到行人走过。靠近草坪的路口时，晓痴不禁周身打了个冷战，于是她拉了拉衣领，低眉顺眼地加快了脚步。
柜员机，还是那个柜员机，强烈地闯进她的视野。
晓痴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诱惑，心跳又一次加快，她迅速看了看周边，没有人，只有远处汽车开过，扫落零星的灯光。
借着屏幕反射出的光亮，晓痴看到柜员机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土，似乎几天来没有人触摸过。
晓痴靠近柜员机的刹那，柜员机又发出了熟悉的“嗤嗤”运转声，屏幕的画面上一位漂亮的小姐，望着晓痴露出甜蜜的笑容。晓痴鬼使神差地从钱包里拿出上次的那张卡，插入。还没等晓痴输入密码，柜员机内传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屏幕的画面快速切换，让晓痴应接不暇：密码正确，请稍候请输入取款金额取款金额100000元，请确认确认，请稍候。
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浸上心头。晓痴想逃，在她回头的刹那，她惊奇地发现周遍黑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景物。她又看了看天上，也是黑蒙蒙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片死寂笼罩在晓痴的周围，只有柜员机哗啦哗啦的运转声。蓦地，一股腥臭味钻入了晓痴的鼻孔，随着腥臭味的浓厚，从柜员机的周遍升腾起一幕血雾，将晓痴罩在里面。晓痴惊恐地呼喊救命，声音一撞在血幕上又反弹回晓痴的耳朵，晓痴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直到声音黯哑，晓痴才停止呼喊。
“卡”地一声，柜员机哗啦哗啦的运转噶然而止。
出钞口开启。
晓痴双眼死死地盯着出钞口。
晓痴血液忽然凝固了。这次出钞口探出的不是崭新的钞票，而是
一双惨白的手，女人的手。
屏幕的画面倏地雪白，一股嫣红的液体汩汩冒出。一张妩媚娇俏死白孱弱的脸越变越清晰，晓痴的脑海中迅速回放出白天在云帆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的一幕。还是那个女人，还是那支发髻，还是发髻上的那只双龙戏珠的金钗，不过珠子发出的是绿萤萤的光芒。
女人笑了，在笑容凝固的刹那，探出的双手倏地暴长，迅猛地掐住了猝不及防的晓痴的脖子，晓痴双手无助地抓住了那双手，冰冷冷的，滑腻腻的，凭晓痴怎么用力，就是动不得分毫。屏幕上的笑脸在扭曲，在撕裂，掐住晓痴脖子的双手越来越紧。晓痴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想到自己的一时贪恋，尽惹上了杀身之祸，想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想想儿时的伙伴，想象云帆关切的面容，晓痴不禁潸然泪下。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晓痴感到越来越难以集中自己的神智，灵魂一点一点从身体抽离，她仿佛看到了远在天国的父亲，向她走来。她象个委屈的孩子，就要扑向父亲的怀抱。
哐啷！
一个夹杂着清新气息的东西垂落在晓痴的肩头，也砸落在掐住晓痴脖子的那双手上，那双手仿佛遭到雷击，无力地瘫软下来。
晓痴呼吸一畅，模糊的视线渐渐复苏。
套在她脖子上的原来是一串偌大的佛珠。佛珠在血雾的笼罩下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聚成一团光圈，慢慢冲破血雾的包围。
接着晓痴的耳边传来佛经的吟颂声，虽然声音嘶哑，却在耳边形成强烈的声浪，宛如沐浴柔和的春风。
在佛经的冲击下，那双瘫软的手如遭火烧，快速地萎缩，越来越短，越来越细，很快消失殆尽。
白色的光圈波及柜员机的屏幕时，屏幕上女人的脸上露出惊骇绝望的神情。慢慢，脸孔越来越模糊。
白色的光圈冲向天际的刹那倏地消退。
柜员机又恢复了正常，屏幕上赫然显示：抱歉，此机暂停服务！
晓痴从脖子上取下那串佛珠，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离柜员机六米远的草坪边，站着一个瘦矮的老婆婆，青衣布裳，身形佝偻，在柔和的月光下宛如一尊神奇的雕塑！
翌日，晓痴去公安机关自首。在公安人员的陪同下，晓痴打开了书柜的夹层，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书柜夹层里躺着的是一沓厚厚的冥币！
这是一座庵，属于南方城市的一座不起眼的庵。
说它不起眼，因为它的规模，一百平米左右的圈地，夹杂在一栋栋新建的居住楼中间，不显山不露水，不闻暮鼓晨钟，不见香烟缭绕，静寂得和喧闹的周边格格不入。
这不算一座庵，缺乏庵特有的空灵和幽深，没有山的拱抵，没有水的环绕，连一棵大树的庇荫都不见。孤零零地戳立在那儿，除了门楹上雕刻的“福善庵”三个字能隐约窥见往昔的繁华，看到的只是能见度很低的庵堂。庵堂没有点灯，昏暗暗的一片，只有在艳阳高照的正午，人们才能目睹一尊硕大观音菩萨金身，菩萨前方的香炉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三支似燃似灭的香烛静静地躺在香炉里，咀嚼着岁月的沉淀。
庵的正门前方是一条三米开阔的水泥路，灰青的路和朱红的庵很是不协调，但这并不妨碍路和庵的共存，每天形形色色的人们踏着路来来往往，每天三三两两的摊贩蹲在庵的门前两侧，默然地看着来往的人群，似乎他们并不着急兜售自己的东西，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每天，庵堂的枣红色大门一早就开，很晚才关。很少见到虔诚的香客进出庵堂，因为紧挨路面门庭狭窄的缘故，也很少见到庵堂的主人拿着扫帚打扫。庵堂里通常见到的只是一个年届70岁的老婆婆，瘦矮的身子裹在一层厚厚的青灰布衣里，布衣陈旧却很干净，最惹人注意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佛珠，灰里透白，似石非石，偌大的佛珠垂在胸前，有一古说不出的沉重。
老婆婆坐在庵堂的门边，守着脚下的一堆古铜玩石，双手交叉笼在袖子里，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宛如堂前一座年久的雕塑。当有人进庵堂的时候她才挪挪身子，慢慢站起来，迈着颤微微的步子跟在来人的身后。
沿着庵的大门左走八十米，景象豁然开朗。一大片开阔的草坪，草坪的四周星罗棋布地摆放着方方正正的石凳，石凳的后面无一不栽种着人高的沙松，太阳披落掩映着石凳的风景。清晨人们三三两两地围聚到草坪，或躺靠在石凳里闭目养神，或席地而坐抱元守一，或拉拉腿伸伸腰活动活动筋骨。但有无趣者站在离草坪六米远的自助柜员机旁，从贴身的皮夹里排出两三张银行卡，郑重其事地一一插入，然后噼里啪啦地摁着键钮，看着柜员机零零落落地吐出一张张单据。单据却并不神圣地被揣进怀里，瞅一瞅，搓成一团，随皱扔掉。纸片散落在柜员机旁边，越积越多不见人来清扫，渐渐地成了柜员机的一部分。当纸片堆到1。2公分厚的时候，柜员机的屏幕上赫然打出一行字：抱歉，此机暂停服务！
柜员机暂停服务的讯儿，张晓痴压根就不知道。
张晓痴本不会来这里的，她住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有山，有风，也有水的园林小区。她厌恶灰尘弥漫的地方，如果不是云帆打电话邀请她，她还沉醉在梦里。云帆是晓痴的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窝了四年的姐妹。毕业后就没了音讯，晓痴在这个城市一呆就是三年，渐渐地就淡却了云帆的存在。忽然从电话里听到云帆的声音，晓痴感到有点陌生，却说不出陌生在哪里。
放下电话犹豫了片刻，晓痴还是匆匆赶来了。
按照云帆的指示，她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座庵。
晓痴很诧异，她瞅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座庵，在晓痴的理解，庵应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她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于是她问了问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庵。
晓痴捂着鼻子从庵前面走过，路面比往常显得安静，看不见漫天的灰尘。晓痴还是下意思地捂住了鼻子，在她的视线里，并不雄壮的庵堂一瞥而过，包括庵堂门边的老婆婆，和老婆婆脚下的古铜玩石。
来到草坪边，晓痴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捂在嘴上的右手。晓痴发现除了肩上的包，她其实来的很利落，第一次来云帆这里应该提点东西的。
晓痴从身上掏出精致的小钱包。钱包没有放在包里，这一带的治安很混乱，经常出现拦路抢包的事儿，云帆在电话里提过，晓痴就多了个心眼。钱包里除了几张颜色各异的卡，几乎找不出一张象样的钞票，晓痴忽然领悟到自己原来很穷的。
晓痴下意识地拔出一张卡，步履轻盈地走向离草坪约6米远的自助柜员机。
尽管天色有些昏暗了，柜员机屏幕上的一行字还是格外显眼：抱歉，此机暂停服务。晓痴有些失望，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身后的柜员机里传来一阵“嗤嗤”打印单据的动静。
晓痴回头有些庆幸地发现柜员机恢复了正常。
就着屏幕反射的光线，晓痴很娴熟地操作，轮到取款金额一栏时，晓痴触摸着按键的食指有些踌躇。正在她思量的当口，食指不可思仪地连续触动了“00”键，屏幕上赫然显示100000。
晓痴措手不及，正待用手摁“取消”键的时候，屏幕颜色忽然一变，显示“正在操作，请稍候”晓痴忽然笑了，然后等待柜员机下一步的提示：您卡上的的余额不够，请重新输入！
晓痴预想的一幕没有出现，柜员机里反而传来了“哗啦哗啦”清点钞票的声响，接着“喀”的一声，出钞口探出了一沓崭新的百员面额人民币。
晓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用手去取。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晓痴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远处陆陆续续地有人朝这边走来。
当屏幕上秒表倒数到3时，晓痴才如梦初醒地取出了这沓钱，然后逃一般地离开这里。
因为心里惦记着钱的事儿，晓痴显得魂不守舍，略略地聊了几句晓痴就找个借口离开了云帆的家，连饭也没来得及吃，送别晓痴时云帆一脸的愧疚。
回到家后，晓痴连鞋都没换径直跑到卧室，关上房门，将包里的那沓钱抖落在床上，铺散的钱币将床单遮住了一角，花了一刻钟，晓痴足足将钞票数了三次，1000张，一张也不多，一张也不少。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堆钞票，晓痴忽然有些后怕，如果让银行查出来，后果是什么，贪污？想到贪污晓痴自我解嘲地笑了，顶多是投机罢了，能定个什么罪呢，柜员机自个出了差错，怪谁啊？！
晓痴不缺钱花，但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一沓钞票，将钱牢牢实实地锁在书柜的夹层里后，晓痴的心还是突突地跳个不停。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晓痴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晓痴到小区所在的银行查了查卡上的余额，奇怪的是卡上余额分文没动，还是2800元。这让晓痴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揣揣不安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六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期间晓痴给云帆打电话，试探着问最近她们那有没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云帆说没有，她奇怪晓痴为什么问这个，晓痴慌忙将话题岔开。末了，云帆说明天如果有空，请晓痴到她家吃饭，这一次，晓痴很爽快地应允了。
晓痴很想再去看看那个柜员机。
周日一早晓痴就赶了过来，因为第二次来所以走的轻车熟路，经过庵堂时，晓痴驻足看了看，走了进去。门边的老婆婆顿了顿身子，站起来颤微微地跟在晓痴的身后。庵堂有些昏暗，但很清静，只有两个夫妻模样的中年人，并排跪在观音菩萨前闭目凝神，捧着一柱香，嘴里默默地祈求着什么。站了片刻，晓痴很快适应了庵堂的光景，注意到菩萨像的右侧摆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盒子的正面刻着“公德无量”四个字，盒子的上方开着一个口，等待香客的捐助。
晓痴从包里取出20元轻轻地投了进去。在她投钱的当口，老婆婆缓缓地取出三支香，点燃。晓痴一转身就看到了眼前冒出缕缕青烟的香烛，和挂着一大串佛珠的老婆婆。老婆婆的眼帘半抬半垂地翕张着，晓痴顺从地接过老婆婆手中的香烛，必恭必敬地插在香炉里，然后跪在蒲团上，观望着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晓痴没有叩头。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祈求什么，她走进庵堂似乎是一种偶然。
走出庵堂时，老婆婆忽然叫住了她，老婆婆的声音很嘶哑，好象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传出来的。晓痴看着老婆婆颤微微地从脚下的古铜玩石中，拣出一个褐色的似龙非蛇的石头。将石头递给晓痴的瞬间，晓痴捕捉到了老婆婆浑浊瞳人里的一丝亮光。看来每个捐助的香客都能得到老婆婆的一点馈赠，或者石头，或者玉器。
晓痴随手将石头揣进上衣的口袋，晓痴不是善男信女，对古董的收藏也没什么兴趣，碍着老婆婆的面，她不能做的太清高。或许换个地方，这个怪模怪样的石头就藏进了垃圾桶。
看到晓痴，云帆吓了一跳，几天不见，晓痴象换了个人，脸色暗淡无光，眉宇间隐约透出一股血气。
晓痴不以为然，几天来，公司的同事也这么说。私底下晓痴照了几回镜子，镜中的晓痴容光焕发，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格外地妩媚娇俏。呵呵，分明是嫉妒。
云帆见晓痴并不在意，也不便问的太多。
整个下午，云帆陪着晓痴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一遍又一遍。晓痴的购买欲望似乎特别强烈，衣服、鞋子往身上一试，然后叫老板开单，麻利的架势看得云帆一愣一愣。晓痴不理解云帆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嫉妒么，似乎不是，看云帆家里的物什，不象是一个刻薄自己的女人。
看着云帆在厨房忙里忙外，自己也帮不上手。晓痴在客厅里看了会娱乐节目，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化妆包，拧开了洗手间的门。
一进洗手间，晓痴就看到了化妆台镜中的自己，娇俏妩媚、神采飞扬的一张脸，晓痴忍不住用手指了指镜中的自己，呵，小美人。
晓痴拧开水龙头，水龙头立刻“哗啦哗啦”喷出一股热气腾腾的水流，热气弥漫的很急，很快镜面就蒙上了一层水舞，晓痴垂下的身影在镜子里变得模糊一团。
天气不凉啊，云帆怎么就用上了热水，身体也太娇贵了吧。晓痴暗地思忖，用手掬了一捧水，奇怪，水凉凉的，没有丝毫烫热的感觉。忽然，晓痴看到水的颜色渐渐染红了，还散发出腥臭味。晓痴看了看水龙头，水是澄清的，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沾得红红的。
晓痴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照镜子，镜子模糊一片。晓痴伸手擦了擦镜面，镜中的自己豁然清朗，还是那张神采娇悄的脸，只是眉宇间冒出了一缕缕嫣红的液体，顺着鼻翼两端缓缓流淌。
晓痴惊骇不已，用手去擦，一擦，竟然止住了，但腥臭味越来越强烈，空气中弥漫的水雾也渐渐染红，一股寒意漫上晓痴的心头。
晓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水龙头，刚才关了水龙头这会又“汩汩”响个不停。水龙头喷出的竟然是嫣红的液体。
晓痴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想跑脚象生了根，想叫，喉咙象被什么掐着，难受得快要窒息。晓痴斜垂着脸，不敢别头看镜子，直觉告诉她镜子里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但她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镜子。
这一瞥，晓痴不禁心胆俱裂，整个人如坠冰窟。
透过弥漫的血雾，镜子里清晰映出一个人的身形，不，应该是两个人。在晓痴低垂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和晓痴年龄相仿的女人。挽着长长的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支双龙戏珠的金钗，火红的珠子在血雾里散发斑斓眩目的光彩。发髻下是一张妩媚娇俏的脸，只是脸色显得异常的惨白。眉宇间正流淌着嫣红的液体。
好熟悉的面孔，仿佛哪里见过。电光火石间，晓痴的脑海里浮现了几天来自己照镜子，镜中的那张妩媚娇俏、神采飞扬的脸。原来，原来，晓痴脑袋嗡嗡作响，好象千百只苍蝇围在耳边乱窜。
血雾越聚越浓，镜中的面孔反而越来越清晰，渐渐地镜中女人笑了，诡异深寒的笑，笑容慢慢地撕裂、扭曲。
晓痴的心脏越跳越快，周身的血管有一种即将爆裂地撕痛。意识慢慢开始模糊，刹那间，晓痴想到了放弃，宁愿这样睡去。想到睡，晓痴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几天来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要解脱了。
就在晓痴的神智抽离身体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动响，好象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晓痴的耳边萦绕，眼前浮现了柜员机，浮现了老婆婆，浮现了观音菩萨。想到观音菩萨，晓痴的神智为之一振，被掐住的脖子松了一下，她奋力喊了出来。
啊！
晓痴，怎么啦？喀嚓一声，门开了。云帆闻声赶了过来。
没，没什么，晓痴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水龙头，水龙头还流着清澈的水。她又抬头看了看镜子，把自己又吓了一条，镜中赫然显现一张憔悴惨白的脸，还化着厚厚的妆。
在低头拧水龙头的当口，晓痴发现地上有一块断为两截的石头，她捡起来拼了拼，竟是似龙非蛇的模样。晓痴赫然醒悟，刚才危急万分时发出声响的就是这块石头。原本灰里透白的石头变得通身漆黑，难怪自己一时没认出来。
晚饭后，晓痴片刻也不肯停留，急急往回赶。
月郎星稀的晚上，路上没有白天的喧嚣和灰尘，显得格外宁静。偶尔才见到行人走过。靠近草坪的路口时，晓痴不禁周身打了个冷战，于是她拉了拉衣领，低眉顺眼地加快了脚步。
柜员机，还是那个柜员机，强烈地闯进她的视野。
晓痴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诱惑，心跳又一次加快，她迅速看了看周边，没有人，只有远处汽车开过，扫落零星的灯光。
借着屏幕反射出的光亮，晓痴看到柜员机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土，似乎几天来没有人触摸过。
晓痴靠近柜员机的刹那，柜员机又发出了熟悉的“嗤嗤”运转声，屏幕的画面上一位漂亮的小姐，望着晓痴露出甜蜜的笑容。晓痴鬼使神差地从钱包里拿出上次的那张卡，插入。还没等晓痴输入密码，柜员机内传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屏幕的画面快速切换，让晓痴应接不暇：密码正确，请稍候请输入取款金额取款金额100000元，请确认确认，请稍候。
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浸上心头。晓痴想逃，在她回头的刹那，她惊奇地发现周遍黑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景物。她又看了看天上，也是黑蒙蒙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片死寂笼罩在晓痴的周围，只有柜员机哗啦哗啦的运转声。蓦地，一股腥臭味钻入了晓痴的鼻孔，随着腥臭味的浓厚，从柜员机的周遍升腾起一幕血雾，将晓痴罩在里面。晓痴惊恐地呼喊救命，声音一撞在血幕上又反弹回晓痴的耳朵，晓痴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直到声音黯哑，晓痴才停止呼喊。
“卡”地一声，柜员机哗啦哗啦的运转噶然而止。
出钞口开启。
晓痴双眼死死地盯着出钞口。
晓痴血液忽然凝固了。这次出钞口探出的不是崭新的钞票，而是
一双惨白的手，女人的手。
屏幕的画面倏地雪白，一股嫣红的液体汩汩冒出。一张妩媚娇俏死白孱弱的脸越变越清晰，晓痴的脑海中迅速回放出白天在云帆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的一幕。还是那个女人，还是那支发髻，还是发髻上的那只双龙戏珠的金钗，不过珠子发出的是绿萤萤的光芒。
女人笑了，在笑容凝固的刹那，探出的双手倏地暴长，迅猛地掐住了猝不及防的晓痴的脖子，晓痴双手无助地抓住了那双手，冰冷冷的，滑腻腻的，凭晓痴怎么用力，就是动不得分毫。屏幕上的笑脸在扭曲，在撕裂，掐住晓痴脖子的双手越来越紧。晓痴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想到自己的一时贪恋，尽惹上了杀身之祸，想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想想儿时的伙伴，想象云帆关切的面容，晓痴不禁潸然泪下。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晓痴感到越来越难以集中自己的神智，灵魂一点一点从身体抽离，她仿佛看到了远在天国的父亲，向她走来。她象个委屈的孩子，就要扑向父亲的怀抱。
哐啷！
一个夹杂着清新气息的东西垂落在晓痴的肩头，也砸落在掐住晓痴脖子的那双手上，那双手仿佛遭到雷击，无力地瘫软下来。
晓痴呼吸一畅，模糊的视线渐渐复苏。
套在她脖子上的原来是一串偌大的佛珠。佛珠在血雾的笼罩下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聚成一团光圈，慢慢冲破血雾的包围。
接着晓痴的耳边传来佛经的吟颂声，虽然声音嘶哑，却在耳边形成强烈的声浪，宛如沐浴柔和的春风。
在佛经的冲击下，那双瘫软的手如遭火烧，快速地萎缩，越来越短，越来越细，很快消失殆尽。
白色的光圈波及柜员机的屏幕时，屏幕上女人的脸上露出惊骇绝望的神情。慢慢，脸孔越来越模糊。
白色的光圈冲向天际的刹那倏地消退。
柜员机又恢复了正常，屏幕上赫然显示：抱歉，此机暂停服务！
晓痴从脖子上取下那串佛珠，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离柜员机六米远的草坪边，站着一个瘦矮的老婆婆，青衣布裳，身形佝偻，在柔和的月光下宛如一尊神奇的雕塑！
翌日，晓痴去公安机关自首。在公安人员的陪同下，晓痴打开了书柜的夹层，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书柜夹层里躺着的是一沓厚厚的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