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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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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岁月

    走入那没有季节的世界,在那里你将欢笑,却不是尽量的愉悦,你将哭泣,却没有流干眼泪。

    ----纪伯伦

    一

    离别如死别一样地在进行着。

    江南小城的十月,已经很有冷意了,太阳是浅浅淡淡的那一种,它庸庸懒懒的透着不屑的光把校园漫得像旧时放电影用的投影布,一群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儒雅的粗俗的所谓“高级动物”在里面穿梭着。广播里激昂的歌声在校园的空气中漾着,像喷洒催泪剂一样把一个个人的眼泪给挤出来了。

    我想笑,我真的好想笑。

    可是,泪,100度开水一样烫着我的喉咙我的心,然后在我的脸上耀武扬威地铺陈。

    在离别的前夜,我开玩笑似地恨恨说:离别时我一滴泪都不会掉的。但车子一起动,我的泪就出来了,脆弱的意志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背叛了我的宣言。

    音乐响起来了,在柔曼的乐音里,三辆“破车”撞钟一样撞着一种叫着o2+co2+n2+的混合物。撞啊撞啊撞,校园远了,山城远了,远在身后远在心边。

    二

    太阳光灿烂地炫耀的时候,我们到了东莞,背着包拉着箱子的我着黑风衣、牛仔裤站在着短袖、连衣裙的人群中时,我的脸上印着笑容,分不清是嘲笑还是欢笑的那一种神态,但是我的心,却莫名地挨了一刀,好像一个粗俗不堪的男人用粗糙的手在我身上抓过一般。

    我洗不掉了,我唯一意识到是:我洗不掉了

    三

    因为有压力,我很早就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与校园里迥异的寝室布置,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在广东了。我是带着些许自豪这么想的。

    我终于离开黄山了,终于离开了。

    鸿箫,你知道吗?

    脑子里想着的是学校里此时做操的情景,另一个叫灯如的我在空中问。问谁?

    四

    南方的十月还是热气逼人,我的风衣牛仔裤没得架子撑,无法在人群里晃动了,我一套又一套的连衣裙套裙也只落了个和密码箱亲密的份。我进的是一家国际性大集团名下的子公司,公司代表集团的形象,我得过一种穿厂服厂鞋的日子。

    公司有六千多人,从董事长到扫垃圾的都是过这种日子。

    站在镜子面前,我发现里面的人儿惨不忍睹,上装是鸭绿色衬衫,下摆在背面开两个叉,下装是深蓝色裤子,肥肥的又短短的。

    我第一次穿这身代表形象的服装走在人群中时,我的脸红了,我不敢抬头,因为只有俯视泥士,我才能感觉到自己高。

    同学们都把我叫做英国太太,我的这幅样子像极了小说二玛中的玛丽太太。

    五

    不到十五天我就领到工资了,85元。

    这个公司每月十号发工资,我们在十月末来的,我们在公司里呆了两天,两天的工资扣去伙食费是85元。

    十五天里,我们上了五六天课,在教育场里看有关公司概况的片子,听教育担当(韩国称主管为担当)讲课,讲课的还有一大堆我记住了脸孔叫不出名字的人。

    我们像古时电影里的官妓一样在街上走着,鸨母拿着手帕在后边赶队,吃饭、上课、下课,几百号人排着队齐刷刷地从宿舍门过天桥到食堂再到教育场再到宿舍,有一天还这样排着到公司门口去拾垃圾,据说这是上课的必须内容。

    鸨母是一些和我们一样的但因为幸运被分在人事部的女孩,人事部里有好多这样年轻的的鸨母,她们在我们这些新人身上各显淫威。我们沐浴阳光一样沐浴着这些淫威,活动手脚、面试、体检、上课、考试、分部门。快节奏的生活让懒散惯了的大小姐我学会了跑着走路吞着吃饭,我的同学们都学会了。

    六

    “喂。”耳边响着有种刚睡起来的声音,我感觉到遥远而空旷,所有关于夜的曼妙的想象于瞬间褪成荒原沙漠,黄沙起舞处,是远古森林中的鬼魅倾喉而歌。

    没有半分钟的犹豫,我挂了电话,应该是他的,我知道是他。可我挂了电话,也挂下了所有的虚幻。

    往事转过去了,给了我永恒的背影,幽幽的夜泣声在空气中弥漫,告诉我清风何谓怆然。怆然,如岁月的声音。

    和同学们一起往宿舍走的时候,我的脑中反反复复地响着他惺忪的“喂”

    夜,并不太深,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墙上的钟才指向“10”这个阿拉伯数字。

    他,可能睡成了“s”或“大”我想。

    我一个晚上都在想。

    七

    我们九个同学,一来分宿舍就打得七零八散,分部门时又打开了,所以平时难得聚在一起,我和老大分在一个宿舍,和老六分在一个部门。学校里以“七侠客”著称的七个人,就来了四个,老大、老三、我和老六。我所在的部门是生产开关型电源的,简称“smps”老六在a线插排线,我在e线上,一开始做ft1测试人员后来做了外观检查人员。开关型电源是一些或长方形或正方形或圆形的pcb电路板,上面插满了电容、电阻、光线、排线、电感等零件,这些零件插上去后需要经过锡炉机上锡然后流到后加工那条流水线,经过剪角、补锡再流到我手上第一道检查,我的任务就是看pcb板上有没有短路、没露角、漏锡、起铜皮等不良,同时还需要插保险管,我检查后传到对面的ict机检查,ict机下面还有外观第二道检查,然后是ft1测试、打胶,然后在老化室老化再在ft2完成最后的检查工作,最后包装。

    车间宽大而明亮,天花板上有一排排日光灯,每个人头顶上还有一支日光灯,进了车间,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我们在车间里的形象是厂服+头巾+手套,上班的时候手上还要套个静电环。

    每天,上班之前都要开早会,每条线的人都站在每条线的场地,听线长总结、计划和交待,然后就开始坐在传送带布置的工位前,开始一天的流水生活。

    我的时间开始是用计数器衡量的,每天,计数器上显示到一千左右时,流水就要结束了,后来我做了外观,我的时间变成了保险管的个数,一千二百五十左右的数目代表着十个小时。

    我在校园里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到日子会以一种流水线的形式在机器的噪声中静静地流去,白天和黑夜会在日光灯的效应下变得没有任何区别。我不会想到的,而这原本是极其简单的常识。

    这种生活其实比校园里的生活更无聊,什么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不用大脑,我实际上是做了新时代的“包身工”我想我的脑子会生锈的。工友们都说在这里呆久了就会麻木,到时候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我相信,我又想起了鸿箫,我曾是那么深切地期盼过他,当站在一个遥远的城市,拨着一个遥远的号码,听到他有点遥远的声音时,我平静地放下电话,我就体会了一种麻木的滋味。

    八

    机器温柔而撕心裂肺地叫。

    绿色的传送带安静地传下去又传上来又传下去。

    我的青春,在流水线上一天一天地离我而去。

    流水线啊流啊流。

    流啊流啊流水线。

    我为自己心疼,我舍不得我自己,我好心疼。

    九

    我再次拨通鸿箫的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南国的冬天,我还穿着衬衫短裙。

    他问你是谁呀,我反问了一句谁呀他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往事轻掠而过,层层感伤如秋天乱舞的枯叶,颓然衰败的颜色尽染层林,他说以为我不会打电话给他了,他说我恨他,我说爱你都没来得及怎么会恨。他问你会爱上我吗?我说没来得及呀。忽然就记起了我永远的302室,我是唱着“红花红颜”遇上鸿箫的,那间寝室的电话线里滚动过他美妙的歌喉和动人的蜜语,它们潮一般涌过我海棠开后的岁月,海棠花还未落尽的时候,他太太的声音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形式把电话线路给粘塞了。

    什么样的真实都已直视过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像大哥哥一样,他说在那边要注意点,像我这样的坏人挺多的,我问他怎么坏,他说我骗你呀。“为什么要骗我?”“因为我喜欢你。”

    他告诉我他要做爸爸了,他叫我就留在广东,他说以我的文才和口才一定行的,他急急地挂了手机,叫我二十分钟后打过去。

    二十分钟太长,我的尊严等不了。回到寝室我就上床睡觉了,晚上和老六一起上班。

    十

    我们生产线是实验线,一般新型号机种由我们做,两个月的时间,我已经检查过37wver、17w、ps160、ps108,今天晚上我们做ta12,四小块并一大块的大机板,零件要求特别高,一个晚上不良品一盒又一盒。

    我和我上一个工位的女孩子瞎七瞎八地聊着,我跟她说校园、说鸿箫,把我所喜欢唱的歌儿都给她唱了一遍,眼泪出来了,伤心也出来了,我咽声咽气地讲着、唱着,本来跟这个女孩子不是很熟的,今晚,我们却成了好朋友,我们又一起将所记得的歌全唱个遍,后来几天的合作时间里,我们就翻来覆去地唱这些歌。

    她说我唱歌好听,我笑着吸气,心想,千里之外的南方都市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动听。

    十一

    ta12做完的时候,我们又开始回到主要产品37w,做37w的日子长了,我也与线上的人玩熟了,并且我们玩得非常专业化,我会说ict小姐需要插根保险管,我们都将ict小姐叫白菜,第二道外观叫萝卜,ft1测试人员叫榨菜,她们叫我莴笋,白菜说我须要让ict机测试一下,萝卜说你们大脑漏锡了,白菜萝卜莴笋地叫着,常常是互相说些无聊的话攻击对方,你说我,我说她,她又说你,乱七八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然后一起大笑。

    有一次,萝卜忽然背起了小学书上的课文,那是很古很古的事了,小学课本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在我们的记忆里却永存。

    滴嗒滴嗒下雨啦,麦苗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

    小小的月亮弯弯的船,我在弯弯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小燕子,穿花衣

    我们争着背抢着背,然后又唱歌,所有记得的陈词滥调全翻出来唱。

    歌唱完了,我瞪着眼睛看着白菜萝卜,我说难过啊,烦死了。

    日子就在我一遍一遍喊着难过难过中难着过。

    十二

    一觉醒来,镜子里的脸让我恐怖不已,许多小红点像红巫婆一样在我可怜的脸上手舞足蹈,我想以头抢镜算了,可没人给我十万,我说过如果有人给我十万,我可以立马死去,可没人给,我死不掉。

    我只有对着镜子在心里说:亲爱的,对不起。

    十三

    无意看了一下日历,恍然惊觉,明天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了,读高中时,我说十九岁生日一定要在大学校园里过,但是,十九岁,我却是凄凄惨惨地在进行二度补习,二十岁生日是在黄山过的,无法忘记自己的幸运,正碰上千禧元旦,几乎全班同学为我过生日,当时的欢乐情景让我感到好幸福,我是绝对没有想到仅仅一年的时间就远离了幸运,变化大得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十四

    是上晚班,没有加班,后加工流水线第一个女孩子拉着我到草地上聊天,她跟我说她男友的花天酒地,在早晨,天没亮,这天我生日,我坐在公司里草坪的长凳上眺望着远方的都市,脑中想象着我永恒的鸿箫。

    天边的声音飘过来了,我眼际却是无际的昏暗,故事都像肥皂泡一样,生活是一盆肥皂水。

    我和老六一起到外面照相,照的相难看让我悲哀,老六埋怨我不把自己打扮一下,说我来到这里好憔悴。

    我听了更是无比悲哀,老六说的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没心情打扮自己,我没心情做任何事。。

    今天照相,不是纪念,而是祭奠,祭奠我纯真的岁月,祭奠我无法放下的爱情。

    在学校里,没有人不喜欢我的头发,金黄的,亮直的,而今叫枯黄;我的脸,曾经白里透红,一点杂质都没有,而今满脸斑驳,我连活下去的兴趣与信心都没有,这个样子。

    十五

    日子难过得我找不出词来形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十六

    放年假了,公司里一大半的人都回去了。我们九个人,全部留守。“大头”从学校里赶来凑份子了,他是老三的男朋友,因为头大,我们给他取了这个绰号。

    放假那天,我给妈妈打电话,她哭得一塌糊涂,挂了电话,我又打给小姨,我对小姨哭得一塌糊涂,回到寝室,不能平静,拿了仅剩4元8角钱的卡,我又跑到电话亭,我给高中时代一个语文老师打电话。读书时,我在朦胧的情愫中迷恋过他,他是一个小瘦的极其平凡的人,在我的实际风格中,他是最应该排斥的人,可是我曾经迷恋过他三年。

    电话接通时我仅是反问他一句你猜我是谁他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说他记得我的声音,我感动地笑了。

    我跟他聊着的是我与表哥与朋友聊的一样的话题,4元8角钱的卡一下子就没了,电话挂断之后他打了过来,我没说上一句话电话又自动断了,他再打,这个电话机可能有毛病,他再打了好多次我还是说不了一句话就没音了。我只得像风一样跑去买了张电话卡。

    他说我怎么不买个手机,在他的想象中我一定成款姐了,我说我买得起用不起,,其实我身上只有几百元钱。我们谈及当年校园里的一些人事,说到了当年被老师捧进了师范学院的那个女孩子,一开始成绩极差,后来和班主任谈恋爱而跃上了全班第一名的宝坐。她进重点中学教书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对高中时代的一切都无所谓,就是在当年我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时我也没把那个女孩子当榜样看过。

    他问及我的一些情况,我看着脚上破得像破船一样的皮鞋说:我要开公司,我要在2002年搞出一个集团来,我与人家打了300万元的赌。我想他会笑,没想到他说我相信,我一直感觉你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我问为什么,他说你的性格在那里。他很认真地跟我说了一些社会上做事、做人的道理,以一个朋友、一个老师的身份,这次交谈一下子把我拉近了校园又拉离校园远远。

    曾经他在想抱我想牵我的手而对我说你不懂男人的心时我恶心得想一脚把他踹到阴沟里去,如今,我这么大了,竟然感觉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实地了解了我。当着教师的表哥不屑我背离学业去开公司赚俗钱,当着老板的鸿箫不屑我一个学生娃能干出什么事业来,而且还是个女的,而同样当着老师的他却坚信着我。

    我不须他的鼓励,他也不是在鼓励我。我感动。

    十七

    我们八个人挤在一间横了两张席梦思的房子里,晚上稍微挪一下窝上一下厕所回来就找不到缝了。

    房东是搞理发的,每天好晚睡好早就起来,她家的电视机好像不用交电费似的,从早响到晚。

    最初,我们常常是蜷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地睡着。我们常常是被电视机里夸张的声音惊醒。

    十八

    我一遍一遍地放着任贤齐的天涯,鸿箫的声音如群蝇乱舞。

    年边了,什么样的感觉!

    十九

    我们躺在床上,听着收音机里的热闹歌声过年,同学们都说想家,我说我不想家,走到天涯我也不想家。

    人家都贴上了春联的时候我们还在街上晃荡,十点多钟起床后的午餐是茄子、土豆、四季豆、白菜和辣椒,吃过饭了,我们又在床上,所有的活动除了打牌就是看小说。

    在床上躺着,房东家开始做年夜饭了,外面不时传出鞭炮声声,有几个人在外面玩,房子里横了七个,我横在床上,但我的心却是竖着。我心里想:今天是过年!

    二十

    烟花在舞,人比烟花寂寞!

    新年的晚上,我所有的感觉就是人比烟花寂寞。

    人比烟花寂寞呀,人比烟花寂寞!

    二十一

    我们没有热水,用冷水冲凉的时候,我惊得害怕。

    二十二

    陪老大到公司大门口打电话,我想打给家里,可妈肯定不高兴;打给朋友,又没兴趣。我没得电话打了。想打给鸿箫,怎么说呢?他正围着太太孩子幸福得不知怎么才好呢。我靠着电话亭,公司门口是“死亡公路”路上的车像奔丧似地跑,霓虹灯闪烁着一种凄惶的情调,我看着另一边电话亭里来了一个男人,他拿起话筒说话,声音温柔得我心疼,我好心痛。

    二十三

    我们每天一觉醒来就是12点或1点了,然后到外面找饭店吃饭,几乎是吃遍了这里饭店里的茄子,每天不是茄子还是茄子,晚上怎么样也会闹到四五点左右,要么打牌,要么就闹。

    房东家里老是搞好吃的,香味飘进来,我们真难招架。

    二十四

    一觉醒来,又是3、4点了,我看了一会书,到外面一看,天竟黑了,我才起床多久啊。

    我到外面给家打电话,初六妹妹就要上班了,今天是初四,新年四天了,我都没有打过电话回去。

    家里在团桌而坐,可是我毫无感觉,放下电话,我就后悔了。将近30元钱的卡,没了,我只是和妹妹交流一下新年的计划,妈妈要接我电话,我没待她接就挂了。挂了我就后悔。

    我日渐一日悲哀地发现,我对家毫无感情。那个地方诱惑我的只是金钱买不到的家菜、诱人的香味,什么温馨什么天伦于我好象都遥远而陌生了。

    我已经无法理解求学时代自己那样不可理喻的思乡情结。

    我只是为我妈妈可怜,她切盼在电话机旁接我的电话,结果是她无法听到的一声“啪”话筒还未拿到她手上就挂了。

    我后悔,我不该让妈妈这么可怜,她是我妈妈呀!

    二十五

    过了年,日子像飞一样,十天的年假就在我们昏天暗地地睡觉和打牌中过去了,上班的日子,就像公司车间里的传送带,黑夜白天白夜黑天地流下去流下去。

    每天上班,目及的就是颇具南方色彩的绿,绿的蓝的头巾工作服、地板、传送带,我不喜欢这一切,不喜欢头巾+手套+工作服的装束,我喜欢时装,喜欢我漂亮的金发随风飘扬,喜欢高跟鞋触地的清脆的响声,可是,我必须上班,我的工作就是品质检查,其实,我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我总是和白菜萝卜说话,我开着荒诞不经的玩笑,打着无以比拟的比喻。我说女孩子像草垛,ict小姐吃东西嘴巴像磨坊里转动的石磨,食堂里女人们的眼睛是像脖子粘金项链一样粘男人,但是她们的眼睛像磁石,吸引铁屑而不是金子;我说我的家,我将我家门前的大河讲成了大海;我说我的黄山我的故乡的男孩子我的那些老想打歪主意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的伟大的鸿箫,我给她们解剖丑陋的人体,她们永恒的反应就是止不住地大笑。

    白菜说我的话越来越不象话了,我说不,像的,我的话芳香而迷人,有着新鲜牛奶的气味。三四个人同时笑了,我说女人们,有什么好笑的,你得把刚才我说的话记下来,这些东西挺有价值的,将来会在某本书上出现,一大群人哗啦啦地掏钞票买呢。

    又是哄笑:你这个人哪!

    二十六

    女友来信说她和奕非常相爱,现在她感觉对蔡伤害也没什么了;蔡来信说他已经淡出了6—7年的那份感情,他的退出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心里再无感觉了;朱已经在北京工作得很好,妹妹亦开始接受吴了,鸿箫快要做爸爸了,那个曾经无奈的女人正在家里享受着他的百般疼惜和即做母亲的幸福。只有我,只有我在这个不会下雪的南国城市里怀念着北国的冰花,看着台前的传送带流下去又流上来,我不禁悲哀得想哭,我惯性地用手去捧脸,这次真的捧出了眼泪。

    二十七

    我一天到晚地叫着烦死了,肚子饿了。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饿,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烦,我只是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势发泄一下罢了。

    二十八

    脑中想着我的公司怎样运作,我的品牌怎样打出去,眼睛盯着pcb电路板,一个角一个角地找哪里不良、短路、漏锡、没露角。

    pcb板上的短路常短出我灵感的火花,可是这些火花亦闪烁成流水线的形式,随着传送带流去了,等我想去捕捉点什么时,往往是一片空白。

    我只是天天在狂想我的集团,我像天王。

    二十九

    我的脸上长满了小红点,头发枯黄,且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开叉,我甚至发现眼角有皱纹了。我想就是进来当管理人员,我也不会再来。

    可是我己经来了,当初我只是很随意很学生气地说:“下次我不到常州上海这一带的城市来,我到广东去。”我这么说着,然后就去学校安安静静地读书,我知道在广东我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行。我说说而已,没想到我却是真的就来了,而且一来就进世界500强中的国际财团。我忽然发现自己某一瞬间毫无理由的意念往往都会成为真实,而心中切祈切愿的往往都只是一个虑无的梦,我为自己的发现喜悦,同时又深深地悲哀。

    三十

    每次上班前我都有一种恐惧感,其实进了车间坐在台前也就是那样,千篇一律的日子变出的花样也就只是有时挨凶有时不挨凶而已,流水线流去了我太多的东西,我常常是一边做一边唱着歌儿或脑中回忆着往事,想象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我在脑中构筑我的公司,开我的奥迪,写我的小说,我在脑中与鸿箫对话,日复一日,我脑中的想象愈加逼真了,自己知道,我是愈来愈不是那个叫灯如的女孩了。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毫无规律可言。倒晚班不加班时5:20就回到寝室,黎明前的都市好安静,只是偶尔远处公路上有车滑过的声音,我常常是哼着一些曲子手插在裤袋里悠悠地走着,这样宁静使我感慨,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他们都在安睡,而我刚刚下班。

    公司早晨会有一大段一大段的音乐在回旋,我在一次无意中听广播才知道那是一家报时公司生产出来的报时器,于是明白这是和校园里奏国歌唱歌唱祖国的旋律完全不同的。

    山城的清晨是带着露沁着蜜的一种果子,清爽而腥甜,我们常常为了逃避做操而编一些荒诞不经的谎言。那时候我们住302室,有些日子寝室里的电话老是在早晨莫名其妙地急响,拿起话筒来听到了无声的沉默后就是盲音,我常常猜测那可能是谁。

    三十一

    老六已经很大声地说话了,她在我大声笑闹的时候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当她终于敢将笑声放大一点时,她便对于自己这点小小的反叛感到沾沾自喜,并在我而前津津乐道。她总是很色情地笑,而且极臭显。

    三十二

    星期天,好不容易四个人聚在一起了,我们常常是四个人在外面吃一顿三元钱的快餐,然后在公司附近的街上闲逛,买点瓜子、薯片之类的零食回来,我和老大的床是大本营,革命根据地,我们把肚子填得满满的,坐在床沿上说着黄山,说着“五侠客”的传奇。

    那时候,我们成天穿着清一色的牛仔裤在校园里晃荡,我们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我们永远的102宿舍。我们常常是蜷在寝室里吃方便面,听许如芸的歌,周末的早上,我们一般都要睡到十一点左右。我、老三、老六组成的“懒虫合唱团”常常是躺在床上卖弄歌喉。

    我们设想着谁会最早结婚,设想着婚后会变成什么样,竟全是婚姻与爱情无关的话题。

    三十三

    我打电话给科长,他儿子的声音、他的声音、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一下子把我的梦抛得好远,我感到自己无望了,我辛辛苦苦要漂泊,为什么?我大言不惭要大名大利,又为什么?这种小幸福的温馨就足以让我在雨中淋个透,外面是下着雨。

    三十四

    我在不加班的日子吃过饭后又和老六到外面买5角钱一支的雪糕吃,我说我吃完雪糕上一下洗手间去冲凉,衣服留到明天洗,躺在床上学我的“疯狂英语”听不懂又跑去借一本小说看,迟下班的老大都冲凉了,我只有用温水将自己冲一下,收拾好我的复读机专看小说,老大的录音机里每天都会飘一些现代爱情矫情的沧桑,我一边瞧不起流行歌曲,一边又常常被某个能触动我心灵深处的句子打动,我常常说:我想黄山,我好想哭,好想哭一下。这时候我并不是真能哭出来,我的眼泪比血还金贵的,我娇嫩的皮肤在学校里被老三一抬手就划了一大道血口,我的泪却在胃疼得让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都流不出来。

    但是,我会流一些矫情的液体,我常常会在和友人说话看到某点景致,在无法逃避的伤感里,那种液体会从眼角里掉下来,那不是泪的,很矫情。

    三十五

    海愿给老六来信了,我心里极不舒服,我在线上发牢骚:老六那个青梅竹马的混蛋表哥给她来信了“白菜”问我你青梅竹马的呢?我撇撇嘴说:被我妈挡掉了。小时是两小无猜,长大后就两大有猜了,我们曾经好朋友似地好,然后又仇人那样地敌视,很长时间都不说话。这么说的时候我脑中想的是施宇,可是我自己知道,我从小到大都只当他朋友,甚至大了后就莫名其妙地相视无言了,如同陌路,我们总是错过,总是错过。

    三十六

    我想鸿箫,在这里所有的日子,我没有哪一天不想他。曾经以为我不能原谅,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无法淡忘。许多个平淡而不安的日子在我对生活的实习中流去了,当我踏上告别的列车,真实地要投入到校园外的社会上去时,我还是不能自抑地想他。其实我是毫无理由的,在海棠开后的那个夏日,在山城,在不约而至他太太的电话之后,我就答应了自己,当他的真实穿越时空穿越谎言而来,竟逼我要实践自己的诺言,我却再一次将自己欺骗。

    我在聊落的暑假里设计了那样一个结局,似美好似遗憾,当暑假过后,一切竟都是朝我预设结局的反面走。

    最初最真的一份感情耗在了没有结果的他身上,而我却是放不下来,许多时候,我真的想给他打个电话,真的想把在校园里就写好的信寄给他,可是我害怕,我怕他的淡漠生疏,怕他的不尊重,怕那一种让我心痛的感觉,我无法否认我在乎他,我真的很在乎。

    款款的情歌常常盅惑着我回忆,我想山城,想校园,想起了深夜一班学生到医院看我,站在校门口接我;想起了元旦晚会上一班人为我祝福二十岁生日;想起了102寝室的“懒虫合唱团”;想起了爬山、野炊、划船,想起了深夜为忙自考十一支蜡烛燃到凌晨一、二点,想起了鸿箫在远方说爱妃我爱你,想起了他太太对着话筒说你太小他是受别人唆使才打电话给你的,我的泪终于潸然而下。

    没有把他当做我的全部,可是他走后,我的全部几乎崩溃了。

    我告诉自己他根本就在戏弄我,他不爱我,他常常迫不及待地挂电话他讨厌我,我应该恨他憎恶他,我用这些来拼命使自己忘记他,可我拼命要忘记就是因为我忘记不了。

    三十七

    这一天竟然过得如此糟,什么倒霉事全部碰上,难怪昨天晚上彻夜都梦见极恐怖的大蛇。

    一个当翻译的与我说圣诞快乐,我回敬他神经病,而换来的当然是他再说我是神经病。

    我翻看去年的随笔,一下子就翻到了记录了这样事情的页码,糟透了。所有的日子都在糟。

    神经病,这是个盛产神经病的时代。

    怎么样呢?能怎么样呢?日子是这样子过的,我的无奈我的无聊我的无法全都是这样子过的,没有人帮得了。

    我常常就是绝望。

    三十八

    我整理床铺把床板弄得咯吱响,这又让我想起了校园,我一直睡上铺的,睡我下铺的人总是倒霉,床板整夜整夜响,床晃荡。

    刘海长长了,我就想起了老二,在学校里,一般都是老二给我理发修指甲的。

    可是,山城的全散了。现在我只是记得有这样的往事,往事是这样的!

    往事是这样的,往事是这样的。当初我在校园里是不会想到现在自己是那样怀恋这样子的往事的。

    三十九

    我在被蚊子咬了“满脸星”后就热爱上了拍蚊子。把蚊帐扣住,双手拍得血污斑斑,那样我就会有报仇的快感。

    四十

    老六准备去深圳了,她表姐给她找好了工作;老大、老三准备留在这里,她们是安于职守的人,这份工作适合她俩;老二、老四读完书将在家人的安排下做着事,这符合她们的性格。我呢?

    我的路在哪里?

    我的皇帝梦?

    我的集团,我的轿车,我的沙滩婚礼?!

    四十一

    我决定一切靠自己了,鸿箫有他完整的世界,另外一些委琐的人,我想着就恶心。

    四十二

    线长把锡丝一摔的时候,我的泪就出来了,一个劲地流着,我真的想凶她一顿,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一个从流水线上升起来的线长吗?没我大没我学历高,还这么狂,真正去公司面试,真正拿能力出来,谁行谁不行还不知道呢。

    我恨不得马上走掉,可是我不能,我只有忍气吞声窝窝囊囊。现在我还没有能力走,书没读完,社会经验一点都没有,除了回家就是回学校,而那是我最不愿意的,我骨子里头要的不是平静安宁,我要辉煌要灿烂!我脑中一天到晚澎湃着各种各样狂妄的激情及古怪的念头。在口袋里5角钱都没有的时候,我打赌2002年底买50—60万元的奥迪轿车。我只是说着图嘴上的痛快,安慰无聊与寒酸。

    四十三

    我的脑中又多了旅馆的生意,从洗碗买菜服侍客人到扩建都在我头脑中运营着,只是我在脑中正策划怎样对客人态度最好时,常常被一个态度极差的声音吓一跳:你的不良。

    四十四

    部门长似扭着屁股人妖似地晃来晃去的鸭子,经理就是站在女洗手间门口等着员工拿着拖把出来看她的拖把是否拧干,或是在这条线拽着女孩子的胳膊在那条线搂着女孩子肩膀的人。

    这是我对三星集团公司的全部了解。

    我说我呆不下去了,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这个鬼地方。我从进来的时候就这么嚷,还在这里这样嚷着。

    我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我要虚荣,但不是大集团大公司等一系列的光环罩在我周围的虚荣,我要的是自己散出的华彩和艳光笼罩周围。我知道自己风情万种才华横溢,可是我不能卖弄风情,甚至不能穿着套裙牛仔裤吊带衫招摇出宿舍,我该拿着笔拿着本子或文件的手,哦,丰满白嫩的手却只能拿着一个抓锡粒或插保险管的镊子,我的才华不名一文。

    四十五

    走过那些所谓的管理人员呆的地方,我常是心虚地把头抬得高高的,我无法平衡下去,妈打电话说你一定要平衡,可是我用千斤顶也压不平衡啊。

    我常常在脑中与别人进行激烈的争斗,我会斜着眼睛冷静地对那个第一次上课因不满我们吵闹而说你们懂什么的工场革新那家伙说:你又懂什么,不就是有一张本科文凭吗?要不是我那该死的月经7月9号就跑来不是我在进考场忘了带身份证我可能是清华园中的骄子呢,我在每个学校里都是风光人物,你呢?可能在大学里是角落的蚂蚁无人正视,出了校门便以在那所大学里沾了一点土腥就夜郎自大了是吧,我于是看见那家伙嘴巴翕动却无法说什么。那个可恶的常常拿着不良品对我说“检查呀,你什么都检查不出来”被称作线长的女人问我辞职了做什么时,我会斜睨一眼她,又认真地插下一根保险管“啪”的一声成了我说话的前奏,我不急不慢地反问:做什么吗?我在这里没形象没尊严,这是四千人共同的悲哀,也是我的自我锻炼,但我可以肯定出了这个公司我就是王,我风情万种又才华横溢,有担心找不到事干这个必要吗?那个女人淡然地笑,无话可说。我高兴,在这种对白里,我永是占尽上风,因为我狂妄至极。

    可是,现实里,我却一直无法平衡。

    我心里想:我的寒清集团会像pcb电路板从锡炉机那头进这头出一样自然地冒在地球上,我的“先生,请留步”会成为大都市里太太小姐的一致口号,我还知道巴黎的香艳好莱坞的光环会让我把别人刺得睁不开眼。我知道这一切都会是真的,我将飞黄腾达我将万众瞩目我将横扫中华成为千古风流人物。然而,我的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了,汩汩地流着。

    四十六

    无意发现我竟然不能说放寒假、暑假了,春节期间叫放年假,而夏天是根本没有假。

    四十七

    以为离开了山城,就算永远地告别了校园的往事,当我在另一个城市辗转的时候,对着都市的霓虹和世故的人情,我无限地怀念起学生时代的纯真与青春。终于我明白,人是永远无法与所经历过的任何事告别。我惊动,我感动,莫名却是深深地。在我因回忆而惊动而感动时,常常地,我会毫无理由地想起曾经不期而遇的鸿箫,我不曾重视甚至忽略的细节亦是变得至极的清晰和生动。

    我的愿望是考个外文系或服装设计系,可是我却揣着与之毫不相干的通知书去读了财会,鸿箫带着九分不认真说的话,我是带着十分不认真地听过的,现在我却在回想却在惊动。

    我的泪不停地涌,却无法出来,你说这是坚强还是无奈?

    四十八

    每天醒来后我就是万念俱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坚强还是脆弱,笑得灿烂的脸上常常泪水也灿烂地流。

    四十九

    我打电话回家,挂了电话,我发现自己的公司纷纷破产了,什么困难、什么屈辱的情况都挺了过来呀。

    我悲哀,我至极地悲哀。我还没有毕业,家人就指望我存钱。别人的父母都是希望孩子平安快乐地过,而我的父母处处都是从利益角度来想,每次我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电话回家,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每次家人都会把我的心情弄得一团糟。

    我终于彻底地明白了,我的路是要我自己去开辟的,我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五十

    都市的夜晚不寂寞,可是我却常常在喧嚣与热闹甚至温馨的氛围里深味寂寞的感觉。

    宿舍里的录音机在唱着歌,我的伤心一下子被唱起来了。

    我与老大聊着天,说一些真的或假的话,谈一些真的或假的感触。

    我总是在随意着我的认真,认真着我的随意。

    曾经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快要做爸爸了,一起走过来的好友都有是面和心不和,故乡的无奈和难奈一日又一日让我矛盾,常常,我好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昨夜,自己哼着一些爱哼的歌曲,不知不觉泪就出来了,真想向他诉,可是,我不能,我不是那样的女孩子,要不,当初我就说了,我也不会走开。

    我早就接受了一切,可是我真的承受不住心伤和心痛,真的承受不住。

    他沉浸在对太太的百般呵护与疼惜中,他沉浸在快要做爸爸的喜悦中,他沉浸在充实的忙碌与成功之中,他潇洒他不在乎。可我却是离开归去又离开,走遍海角天涯也无法将他忘怀,走不出他的影子他的谎言他的欺骗。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我知道我不应该,怪就怪自己当初不回家不外出偏耗在寝室里打电话,打出了自己一生都无法了结的悲哀与心疼。

    他永远忙,永远现在没时间,等会或晚上给我打电话,可是他的等会或晚上从来都是没空的,他从来不曾耐心地听过我说一次,他总是兜着圈子让我了解不了他。

    五十一

    无法把握,跟着感觉错

    明明知道不可以

    偏偏要一个谎言来代替

    用虚伪安慰自己

    常常想起某一点细节,我就有好想哭好想逃离的感觉,用手捧住脸,却是捧不出泪。

    我只有笑,微笑的凄惨,我真是深味了。

    记得那天中午,放下电话,室友说,简直酷毕了。

    酷毕——-酷过就毕了!

    一切都已完毕。

    曾经那么傻,以为货运就是与船与码头打交道,而我的以为是毫无道理,我没见过,亦未听过。当我真实地看着货运公司的牌子和货运公司的车子时,我想到了自己的傻。

    又岂止如此呢?他的年龄他的资历与我的青春和学历丝毫不成比例,他一直在看着我玩小孩子般的戏呵。

    五十二

    小韩没有去为老六跳楼,黄山也没有新闻报道有人从上海跑去跳天都峰。

    我翻来覆去地唱那几首歌,我自己都唱厌了。可是我除了一个人唱歌外,我没办法让脑子不无聊。其实,我会唱好多歌,喜欢的却只有我反复唱着的这几首。

    我是为他逃出来的,却逃不出那份痛。

    五十三

    外婆从一个部落酋长夫人到一个国民党官太太到一个有着上十个儿女却不被孝敬的孤寡老人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命运,出身书香门第却只字不识倒能做一手绝妙女工能教会女儿一手绝妙文章的母亲以大地主待圆房的童养媳身份逃到了一张床一副土锅台襄括在一间土屋子的父亲家中做了他会农活会生意的糟糠妻使我刻骨铭心了真实的生活和爱情。可是,我真的弄不清自己从一个众所公认的女大学生到揣着高考录取通知书去读山城的专科依然后不到一年又以山城未毕业的专科生身份来到大都市做了进入500强企业的集团里的一名普通员工是幸运还是不幸,真的,我弄不清!

    无论宗教还是迷信上都说我是皇帝命,我不信,但我常常戏谑地告诉与我相交的人。

    一位老板听后说:错了,我才是皇帝命,你是皇后的命。

    一位老板说:溥仪都下台了,你还皇帝命?

    问你,我该爱持哪一种说法的人?

    再问,中国是否会选一位只有专科学历的女子当江泽民的接班人,亦或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会让一名社会主义国家的女子竞选总统?

    问你啊,亲爱的人!

    五十四

    对他的感情一下子就淡了,而我会在某个时候忽然就毫无理由地想象他太太生孩子出危险。

    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每次回家,我都是提着行李站在家门口喊妈妈时家人才知道我回来了。

    虽然,父母十几年都在为培养一个女大学生而奋斗而倾襄,但是我拿着几千元钱比一纸录取通知书更具有实惠的意义。我知道这个夏日我将不会在唠叼中度过。

    五十五

    ict说我的字像茅草,爸说我的字像蚂蚁,我说这是艺术这是个性这是人生!

    我疯狂地自恋,又极致地自虐。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要装璜的建筑物,贴上瓷砖后就宏伟壮观,所以我会买漂亮的衣服让自己光芒四射,衣服换下后我就是丑小鸭,再脱掉就是美人鱼。

    五十六

    我不是那样疯狂那样浪荡那样无可救药,我恶极了穿着奇装异服染着七彩头发的所谓新新人类,我反感那些用身体去问遍天下男人的另类女性,我知道我会活得很正常很丰富,我会用有品味的服装装扮自己,会化很淡的妆,会很礼貌地和人交往,在爸妈面前会发一点大小姐脾气,在老公面前是漾开的花,我会在不经意的偶遇里对某个男子怦然心动,但我不会随便就跟他上床,我的男人只有老公我的生活除了事业就是家庭。在婚前我绝对是一朵高雅洁艳的莲,婚后是一朵优雅的百合,我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现代女性。

    我知道我会是这样子的,我是寒清是灯如,我要过、我会过的是这样一种人生。

    故事完了,我是拿着几千元钱和毕业证及一大堆行李结束我的学生生涯,我以上班完成学业,以读书开始工作,我永远不羁永远独立。生活是要这样真实地过,像流水线一样无休无止,一大群脸谱从墙壁的缝中冒出来,空气的粒子撞击着虚无的灵魂和真实的肉体,花香、体臭、色情的氛围中我听见一个声音低柔,泣出血来的话语:

    亲爱的,再见!

    我看见都市霓虹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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