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武林客栈 > 第二章丹书千载玉尘封

第二章丹书千载玉尘封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武林客栈最新章节!

    一条灰色的身影倏然在洞府中出现,她全身都裹在灰衣中,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仿佛两枚毒刺,恶毒地盯着她面前的每个人。她的身材极为瘦小,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凸出嶙峋的瘦骨。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枚刺,不是刺了别人,就是刺了自己。

    她才显身,啸声便陡然停止,却发出一阵尖锐如刺的声音:“住手!你该知道你只能带一个人来这里的!”

    秋璇应声住手,笑嘻嘻地转过头来,道:“九姑,你为什么老是想管着我呢?一个人是来,十个人也是来,何况,我并不觉得里面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九姑锐声道:“就算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这是祖宗的遗训,你难道敢违背么?”

    她这话才出口,郭敖就知道秋璇肯定会反驳。像秋璇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又怎会将祖宗遗训挂在心上?

    果然,就见秋璇笑道:“祖宗遗训?我怎么没见有人遵守过?上代阁主在的时候,没有十个人,也有八个人进来过,怎么没见你阻拦呢?”

    九姑怒道:“那时岂能与此时相比?他又怎能与上代阁主相比?”

    她横眼看了郭敖一眼,自然满眼都是不屑。

    郭敖情知他们所说的上代阁主便是于长空。自然,绝没有人能与于长空相比,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听到九姑言中的轻蔑之意,郭敖心中仍然有些不悦。

    秋璇淡淡道:“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与于长空相比,那就必定是他。九姑,这次你可看走眼了。”

    她再也不管九姑,伸手将铜门推了开。九姑厉啸道:“你你不能这么做!”

    秋璇不去理她,引着郭敖向内走去。九姑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地发怒着,但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敢进入门中,更不敢动手阻挡秋璇。

    这巨大的铜门内,又有什么样的秘密?

    一入门内,却又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铜的世界,门内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精铜铸成的,没有一毫灰尘,也看不到一点别的东西。铜的微黄隔绝了这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在这里面,连看出去的目光都泛着隐约的铜色。

    那是古旧的颜色。

    然而那也是肃穆的颜色,秋璇曼步在黄铜地面上,嘚嘚脚步,是这世界中唯一的声音。郭敖不敢作声,静静跟在她身后。

    他知道,自己正在向毕生的光荣与梦想行去,尽管他并不知道那光荣是什么。

    秋璇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们停在一个巨大的黄铜书桌面前。那书桌展开两丈,宽广沉厚,仿佛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摆设,它上面凸起一支莲台,莲蕊中心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那也是古铜的颜色。

    难道这本书册就是秋璇要带他看的东西?它上面记载的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重要的作用,能够决定华音阁主的大权孰落?

    郭敖有些不相信,但他随即看清了小册子上的字。

    春水剑谱。

    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跳,难道这便是华音阁第一代阁主简春水亲手写下的春水剑谱?

    每个武林派系都有自己最粗浅的功夫,也有派中最高深的精华。比如初入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们首先要学的就是少林长拳,等武功进展到一定境界后,才被授予派内武功的精华——少林七十二绝艺。粗浅功夫的威力自然不能与派中精华绝艺相提并论,大多数教派中最粗浅平凡的功夫往往流传江湖,就算没拜入此派的江湖浪人也颇能演练几手。

    但只有一派,它最粗浅的功夫就是最高深的功夫,那就是华音阁,这门功夫就是春水剑法。

    春水剑法流传江湖,共有一十二式,江湖上几乎人人都会,但自每代华音阁主手中施展出来,却具有惊天动地的威能,这也是江湖上最大的秘密。

    许多人相信,这一秘密,就隐藏在真正的春水剑谱中,每代华音阁主所见到的剑谱,也就是简春水亲手书写的剑谱,与江湖上流传的、人人所知的剑谱一定不会相同,其中多半包含着一套心法,只有修习了这套心法,才能将春水剑法真正的威力发挥出来。

    所以郭敖初见这本小册,心中之激动真是难以言寓。因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武功,绝世的武功。

    他也知道,华音阁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做华音阁主,就必须领悟春水剑法,真正的春水剑法。

    所以他急忙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这本古册。同时,他也瞥见了封面上“春水剑法”四个大字的旁边,有着一行小字:“蜀中简春水”这五个字让他的心陡然火热起来。

    他整幅心神立即完全被这本古册吸引,再也顾不上去管秋璇。

    秋璇盈盈一笑,挥手将旁边的一盏铜灯点燃,飘然出门而去。

    但郭敖的心却凉了下来,每翻过一页,他的心就更凉一分。

    春水剑法本就没有几式,迅速就被他翻完了,郭敖身形一阵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这本册子上的春水剑法,跟江湖上所流传的一模一样,只要花两钱银子,就可以在稍大点的书肆买到一本,两者内容一模一样,并没有一个字的差别。

    郭敖心凉如水,他仍不太甘心,再度将册子翻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次他确定,他没有看错,的确是一模一样。

    他脚一软,禁不住坐在了地上。

    关于春水剑法的重重传说涌上心头。

    第一代阁主简春水凭着十二路春水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创建出声名显赫几百年的华音阁来。

    每一代华音阁主所领悟的春水剑法都不一样,但都堪称天下绝学,而上代阁主于长空所领悟尤其不同,也使于长空手中的舞阳剑横扫天下,无人能挡住其轻轻一剑。

    于长空领悟的春水剑法,被人称为剑心诀。

    但为什么只有他看不出任何奥秘来呢?

    难道自己没有当阁主的命么?郭敖不禁悲凉地想着。他使劲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去,却只觉所有的力气都在方才的一瞬间失去,连迈步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因为他无法去面对步剑尘,无法去面对李清愁。但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忽然,一个淡淡的,清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看不懂这本剑谱么?”

    那声音中有股隐约的力量,仿佛直接在郭敖的心底震响,让郭敖觉得亲切无比。

    他忍不住向这个声音倾诉道:“不错,我觉得这本剑谱跟江湖上流传的春水剑法一模一样,我无法从这样的剑谱中领悟绝世剑法啊。”

    那声音跳了跳,仿佛是一个柔和的笑音,然后再度响了起来:“孩子,什么武功让你印象最深刻、最难忘呢?”

    郭敖怔了怔,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他始终忘不了在那个阴森的水牢中,于长空教他武功的情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学武,武学的天地对他来讲无比的神秘、新奇,轻易就占满了他那颗年少的心。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是我第一次学习剑法的时候。”

    那声音柔然道:“对了。因为你那时候最专心,我猜你施展最多的剑法,也是那时候学习的,尽管那并不是威力最强的一招,是不是?”

    郭敖点了点头,这位前辈说的不错。当年于长空所教授的剑法几乎已融入了他的生命中,就算在半昏迷中也可以随手使出,这也数度救了他的性命。

    那声音道:“那你不妨用那时的心态来看这本剑谱,记住,要忘掉江湖流传的春水剑法,要当这是唯一的春水剑法,这是简春水亲授的剑谱。”

    随后,这个声音便不再响起。郭敖定了定神,回想着方才那似乎在心灵深处响起的话,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那本泛黄的小册子,打开了第一页。

    是的,他不该那么浮躁,简春水亲笔所写的春水剑法,想必其中一定有些玄机,只不过自己尚未领悟而已。他摒去种种浮躁的念头,开始认真地、字字咀嚼地看起了春水剑法。

    这一次,他看了半个时辰,他仍然没看出这本剑谱跟江湖上的剑谱有什么区别,但他心中若有所悟,原本梗塞在心间的武学难题,竟然解开了几个。

    合上最后一页,郭敖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他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破解这些难题的,因为他并没有读出任何不一样的意思来,字句还是那些字句,就跟花两钱银子从寻常书肆中买来的一模一样。

    但郭敖却觉得自己的心清灵起来,他坐在书桌前已有半个时辰,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浮躁。他沉吟着,他知道,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关节,而这关节,也许就是春水剑法最大的秘密。

    缓慢地,他再度翻开了这本古册。

    这一次,他足足读了三个时辰。

    他并不想花这么多时间,只有当最后一页翻过之后,他才霍然意识到,竟然已过了这么久!每一句都是那熟悉之极的字句,但郭敖就是忍不住要反复诵读,仿佛自己并不明白这些简易之极、熟悉之极的句子一般。

    他是不明白,这一遍读过之后,他脑中的难题又解开了几个,但更多的难题包围而来,让他不敢骄傲,只能敬畏。

    所知的越多,未知的就越多。

    这个道理,郭敖朦朦胧胧地懂了。所以,他再度翻开了古册。

    这次,他连第一页都读不过去。反反复复的,他就是在读前三句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第四句。

    但他的心境却清明无比,仿佛徜徉在一片未知的世界中,所见所闻,无不是从前困惑已久的惊喜。但这惊喜却伴随着惊恐而来,恍惚之中,他似乎是在害怕着,既害怕他读来读去都是在读这前三句,又害怕见到第四句。这种交揉的怪异感觉渐渐孳生为巨大的痛苦,他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狂喜着,一半惊惧畏缩。错乱的感觉让他几乎死去。

    终于,他忍不住合上了书册,呻吟道:“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幽幽一声叹息,那个声音再度在他心中响起:“因为你已开始悟了。这就是春水剑法的真相啊。”

    郭敖又忧又喜,道:“春水剑法的真相?前辈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那声音道:“这却不行,每个人参悟的春水剑法都不相同,彼此之间也绝不可能相互传授。所以,你要想学得真正的春水剑法,就只有靠自己。记住,用你的心,因为春水剑法是心剑。”

    郭敖心中动了动,心剑?他忽然响起很久很久前,于长空讲给他听的一段话,这二十年来,他从未想通过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它讲的是心,跟剑没有丝毫的关系。

    刹那之间,这段话在郭敖的心头一闪而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悟通了很多道理。

    他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流泻的剑光从他手中挥出,漫天中都是铜屑!他这随意的挥洒竟就将四周的铜壁削去了好大一片,剑光宛如梦幻一般,罩住了这个古铜的世界。

    每一招都是春水剑法,每一招都是绝世的剑法!

    古册上的一字一句都在郭敖心头流过,他不必再看古册,那上面的字迹就自行出现在眼前,他刺出的不是剑法,而是书册中的一个个苍古遒劲的字。

    而这些字,就是剑法,绝世的剑法。

    这,就是春水剑法的本相。

    十二招剑法只是形,这片刻挥舞出的千招万招中,又蕴涵了多少剑之神?形与神齐,密不可分,才是完整的春水剑法,化身亿万的绝剑。

    郭敖收剑而立,神完气足,他从未觉如此快意过,他也从未感到自己的武功这么高明过!所有困惑着他的武学难题,都在这一刻解开。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音震得铜壁轰轰直响。郭敖一鼓劲,那轰响倏然强大了几十倍,沛不可御!他的内息,也似乎随着领悟了真正的春水剑法而强大了许多。

    现在的他,登峰造极,无与伦比。

    但一缕轻柔的叹息,却穿透了轰笑,直插入他的心底:“我终究还是失败了”

    郭敖有些不理解,自己领悟了春水剑法,为何指点他的前辈却说自己失败了呢?他心头上闪过一阵困惑,叫道:“前辈前辈!”

    但那声音却再不出现。郭敖心头闪过一丝黯然,初窥秘境的兴奋感稍稍减退了些。

    他在铜壁间搜索着,呼喊着,但那个声音就如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找不到蛛丝马迹。

    终于,郭敖放弃了寻觅。他将古册恭谨地放回了原处,深深施了一礼,大步走出了铜门。

    现在的他,有足够的信心战胜任何敌人!

    天色,渐渐明了起来。

    华音阁。

    再度出现在郭敖眼中的华音阁,带给他的却是不同的感受。虽然已几度进入这个江湖上盛传的禁地,但郭敖却觉得自己与这片秘境格格不入。

    是的,对于这片土地,这些建筑,这群人来讲,他是个陌生人,他们将他按照陌生人来对待,他也当自己是陌生人。他要获得他们的认可,他要让他们承认他是阁主,然后,他们就会变得熟悉。

    但现在,郭敖不再是个陌生人了。他踏着清晨的凉露,走在华音阁的小径上,衣衫拂过丛丛不同的花树,他感到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能够领略这一切,欣赏这一切,甚至控制这一切。

    因为他已领悟了春水剑法,他已具备了华音阁主的资格。

    他不再需要强求别人来认同他,他需要的,只不过是让别人知道。所以他越过这一切,来到了华音阁最正中的牌楼下面。

    他知道这个牌楼是用来祭天的,每届阁主初临大位,都要在牌楼前面告祭天地,宣谕天下。所以他也来到了牌楼下面。

    只有站在牌楼的正下方,才能明白这牌楼究竟有多大。

    而这种壮伟更映衬得郭敖极为渺小。但郭敖的双目中却充满了狂烈的自信,他知道,练会了春水剑法的他,跟这牌楼一样伟大!

    所以他的身子拔地而起。

    牌楼旁一支汉白玉的巨柱巍然耸立,上面雕满了符咒般的奇怪纹路。郭敖认得那这些符文并不仅仅只是装饰,而是上古钟鼎文,刻的正是历代华音阁主的名字。这些文字是郭敖第一次看到,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他跃起前的一瞬间,他忽然领悟到,这些纹路跟春水剑法正本上的神似。于是他想起了韩青主的话:秋璇掌握着华音阁主的钥匙。

    难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有在秋璇带领下读过春水剑法正本并领悟的人,才能够登上华音阁主的宝座?那么让众人承认他的地位的方法,是否就是运用真正的春水剑法,在这个柱子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郭敖一念之下,身子立即舞动而起。他此时已将春水剑法融会贯通,只觉胸臆间滞留的气息通畅无比,心灵活泼泼的,每一念一动都带着无上的狂喜。他的身前只是闪过几点微弱的光芒,那柱子上的纹路忽然宛如流水一般地淌了下来,迅速漫过了柱身下方的一段空白。

    郭敖不必再看,就知道于长空的名字之下,便是郭敖两个字。

    这两个名字联合得丝丝入扣,几乎似是出自一个人手下,比上面那些有正有斜的名字更加和谐一些。如不是新旧有别,简直就几疑是一人之手笔。

    郭敖凝视着这座石柱,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微笑。

    今日、明日,阁中的人就会看到这座石柱吧,然后他们便知道我修成了真正的春水剑法,然后就会承认我的地位的。

    郭敖很自在地想着,转身过去。有那么一刻,他的身子呆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就站在他背后。

    这是个有些怪异的影子,因为他戴了顶很高很高的帽子。初出的阳光照在这顶帽子上,将上面用金线绣制的远山流水耀得粲然生光,那是一件很华丽,很宽大的衣服,却连一点装饰花纹都没有,只是纯白,白的就如一片云,被一根麻绳束在了这人的腰上。这人赤足而立,看起来又飘逸又傲然,虽华丽而又舒放。他微笑看着郭敖,郭敖的笑容也不由就灿烂起来。

    “柏雍!”

    他大笑着,扑上前来,一掌击在柏雍的肩上。

    柏雍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呲牙咧嘴,但却绝不肯嚎叫出声,郭敖很奇怪他居然还能维持着淡淡的语调:“这就是你招呼老朋友的办法么?”

    郭敖笑道:“抱歉抱歉,我一时高兴过头,下手便没了轻重。”

    他高兴地站在柏雍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柏雍脸上也露出了一阵喜色,道:“几日不见,你的武功大长啊,本来低了我许多,但现在看来,只怕也就是低一点点了。”

    郭敖大笑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告诉你吧,我领悟了真正的春水剑法!”他本不是个爱炫耀的人,但无论什么人突然掌握了这么高明的武功,都忍不住想显露一下。何况郭敖跟柏雍相识的时间虽短,但却无疑是生死之交,在他面前绝没半点的拘谨做作,不过是想跟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而已。

    果然,柏雍骤听之下,吃了一惊,叫道:“真的么?”他再也顾不得峨冠博带的风仪,抢上前去,一把将郭敖推开,仔细地看着汉白玉牌楼的石柱,道:“这就是你的手笔?”

    郭敖得意道:“当然!”

    柏雍的目光紧紧吸摄在石柱的纹路上,良久,他长身立起,道:“你说的不错,你果然已经悟透了春水剑法,现在不是我高你一点点,而是你高我一点点了。不过你不要得意,我从你方才刻的纹路上已窥知了你的剑路,你的春水剑法未必对我有用呢。”

    郭敖笑道:“你就只管吹好了。”

    柏雍神秘地一笑,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又噎住。他这欲言又止的神情让郭敖有些疑惑,郭敖忽然想起,他有太多的事情要问柏雍,比如沈青悒到哪里去了?步剑尘是怎样找到他的?但他想起柏雍是他的朋友,这些问题便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但有个问题是他不得不问的,他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道:“你怎么知道这支柱子上刻的是春水剑法?”

    柏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你不会不知道吧?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的,这是华音阁的天仪柱,这支柱子只能由历代华音阁主使用真正的春水剑法才能雕得上去的。”

    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么?郭敖微有些奇怪,因为他就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并没有打算追问,他将自己的苦衷讲给了柏雍听。

    柏雍很认真地听着他是如何来到华音阁,如何杀上峨嵋,如何会了春水剑法。柏雍对别的事都不怎么关心,追问道:“你是说,你本来无论如何都读不懂那本古册,但想到很久以前,于长空传授给你的那段话后,忽然就悟通了,而且一下子就修成了春水剑法,就宛如修习了十几年一样?”

    郭敖点了点头。他也很困惑,因为他先前领悟春水剑法是如此艰难,而后来又是如此容易,一旦领悟后,就仿佛修炼了十几年,熟练之极,仿佛他从初学武开始,修习的就是春水剑法。

    柏雍道:“这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因为于长空本就已领悟了春水剑法,那段话,正是他所领悟的精华。你之后所学的任何武功,所修习的任何招数,都不由自主地受了这段话的影响,所以你修习的虽然是不同的武功,但恰似是在修习春水剑法。等你看到真正的春水剑谱后,一旦想通,也就融会贯通了。只是毕竟”

    他忍了忍,有些惋惜地看着郭敖一眼。但随即道:“你说的不错,你的确修成了春水剑法,当真是要恭喜你。”

    郭敖叹道:“可我还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当上这个阁主。”

    柏雍微笑道:“既然只有修成春水剑法才能当上阁主,那你现在已绝对有了这个资格,还怕什么呢?我要是你,我就将所有的人都招集过来,看谁敢不服从我!”

    郭敖犹豫了一下,道:“这样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柏雍笑道:“有什么好鲁莽的?要做一方霸主,就要身带霸气。行事干干脆脆、有担当才能服众,你这样畏首畏足,当真不是做领袖的料。”他看着郭敖,面容忽然肃了肃,道:“不过,有句话我忍不住说,你要不要听?”

    郭敖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想说的话就赶紧说好了。”

    柏雍目注于他,恍惚之间,脸上显出一丝忧郁之色,声音也变得恍惚缥缈起来:“你何必混迹这中间?为何不能乘鹤从龙,远遁天地之外,做逍遥之人?”

    他脸上那顽笑之容完全隐去,目中神色郑重之极。郭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问,为何自己一定要置身这中间呢?华音阁主之位,对自己就那么重要非争不可的么?

    他苦笑,也许,若是别人,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他可以勇敢地留下来,也可以潇洒地走。但他不行,他是于长空的儿子,是李清愁的朋友,这些关系宛如密密麻麻的线,缠绕住他,将他向前拉扯着,没有别的去路。

    他摇了摇头。

    柏雍的目中闪过一丝忧色,但迅速地转变为他经常带着的那种笑容,道:“其实我觉得你的问题非常好办,你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威望太低,难以服众。那你为什么不作些事,让自己的威望迅速地升上去呢?”

    郭敖眼睛亮了亮,他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他没想出来该做什么大事。柏雍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着他一定有办法!

    他急切地看着柏雍,柏雍眼睛中的笑在缓慢地变着:“现在江湖上什么事公愤最大?”

    这个问题不需要太做思考,所以郭敖很快答道:“那自然是天罗教突发袭击,先灭少林,后诛武当。不但将这两座大派夷为平地,而且将其弟子杀戮殆尽,武功秘笈尽皆一火而空。”

    柏雍笑道:“那就对了,天罗教杀,你就救!少林武当既然被灭了,那你就重建起一个来。”

    郭敖困惑道:“重建起一个来?怎么建?”

    柏雍笑道:“少林武当虽然被灭了,但这种千年大派,往往根深叶茂,直接或者间接的弟子遍布江湖各处。他们畏惧天罗教斩草除根,是以此时不敢妄动。但这些人对师门感情极深,只要有人发一个头,只怕立即就能聚起几百、几千人来。少林被夷为平地不是?那就再建一座!弟子被杀戮殆尽不是?那就再招一批!武功秘笈被一火而空不是?那就抄一份给他们!不要告诉我华音阁中没有武当少林的武功秘笈!”

    郭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这个计划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目前也只有华音阁,才有人力武力将之实施!但初膺阁主之位的他,有力量调动这么庞大的人力物力么?

    柏雍淡淡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若是你现在调动不了,你以后也一定无法调动!”

    他悠然笑了笑:“想想以前的华音阁主,有谁是求着别人认可的呢?”

    郭敖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是的,不单华音阁,就算别的大派,又有哪个帮主掌门是求着别人认可的呢?

    他若想做华音阁主,或许要真的拿出点霸气来。

    郭敖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峻,他知道,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柏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今天日头很暖,我想睡个午觉,你可千万不要吵醒我。”

    说着,他钻进了旁边茂密的花丛中。他真的是钻,因为那花丛太密,只有俯下身去,才能从那微小的罅隙中蹭入。柏雍此时也不管自己的峨冠博带以及那份从容的气度了,使劲挤进了花树中,一会就不见了。

    郭敖看着他,眼中有一抹羡慕。但当他的目光再度回到牌楼上时,他的目光重又冷峻。那牌楼上,日光将三个大字映得分外灿烂:

    “华音阁!”

    “你已经修成了春水剑法?”

    韩青主的眼睛不由自主低睁大、再大、又大,丝毫都不掩饰他的震惊。

    这种表情看在郭敖的眼中,已不再是震惊了,简直就是惊骇,见到了怪物一样的惊骇。郭敖不太明白韩青主为何如此惊讶,当下点了点头。他不需要隐瞒什么,同样,他也并没有夸夸其谈,他的的确确练成了春水剑法,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一点了。

    韩青主凑上一步,似乎是为了更好地看清楚他:“你真的已经修成了真正的春水剑法?”

    郭敖又点了点头,心中也浮起了一丝疑惑。为何韩青主要这样逼问呢?韩青主长长出了一口气,叫道:“老天!这实在是不可置信的一件事!你知道么,强如于长空,也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方才觉悟出真正的春水剑法,而你却只用了一天。不!不!你只用了一个晚上!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于长空用了一个月?郭敖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自己只用了一晚?是自己已经超越了于长空么?他的心头不禁掠过了一丝喜意,但他随即恍然明白,自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悟通春水剑法,并不是自己的功劳,而完全得益于于长空传他的那段心法,那段自己多年来不明所以的心法。这么一想,郭敖的眉头又重新蹙了起来。自己终究还是因人成事啊。

    他不再去想这件事,因为此事的复杂,已超出了他的想像。甚至连韩青主脸上的喜色,也变得有些厌烦起来。他问道:“我要怎样才能召集所有的阁众?”

    韩青主笑道:“若是你还没有悟通春水剑法,想要召集所有人,当真是难如上青天。但现在”

    他的手指遥遥指出,越过了青阳宫重重筠影:“你只需走过那个牌楼,敲响后面那口皇鸾钟就可以了。”

    郭敖点了点头,迈步跨出了青阳宫。

    他的耳边飘过韩青主稍掺忧虑的话:“但愿你没有骗我才好。”

本站推荐:桃源俏婆娘他在云之南阴阳鬼术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夜的命名术超品小农民盗墓笔记 (全本)江南林若兰九阳绝神三寸人间

武林客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步非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步非烟并收藏武林客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