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甘十九妹 > 二十一

二十一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甘十九妹最新章节!

    这一程水急流湍,河道狭窄,夜晚行船不比白昼,所以须得打点起十分精神,郭老八乃亲持长篙小心地应付着。等到他应付过这一段急流之后,眼前水道渐渐宽敞。

    尹剑平仁立船尾,打量着这附近形势,思及今后眼前,亦不免忧心忡忡,又念及“积翠溪”吴氏母子不知如今情形如何?而那吴老夫人对他非仅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情,由是念及草堂传技,静观壁画之种种,更不禁生出无限感戴之情。

    他自幼飘零,无家庭温暖,吴氏母子之施舍他,真有甚于母兄者,今后即以母兄事之亦无不可。思念电转,又想到了敌人甘十九妹,虽说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少女,智力武功无不称得上登峰造极境界,可悲的是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的压力加诸在自己身上,促使他自己与她一拼生死存亡。这该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时事的演变,似乎已把自己与“她”的距离拉近了,也许就在不久,自己与她将要再次一拼,那时是否尚能如上次一般在她手中逃得活命,可就殊难逆料!由是,他不禁又想到了“双照草堂”的那些奇异壁画所显示的罕异武功。果真那些壁画所显示的奇怪招法,真如吴老夫人所说的那般不可思议,那就是自己未来希望的寄托,用以制胜甘十九妹或是丹凤轩的不二法门了。

    水流瀑瀑,他的思虑也正如奔流的河水,一幕幕由眼前滑过去。

    眼前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来:尉迟兰心。忽然他的心跳为之加剧,那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之所以触使他有这番奇怪的冲动,想系关连着那一夜旅邪的邂逅。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易钗而弁,乔装成一个男人。伤榻解衣,赤膊相偎,孤灯对守咳咳!这该是如何缠绵徘恻的一番腻情?自己显然被愚弄了,以至于不知不觉地背上了这个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包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忽然间他吃了一惊,这才发觉到不知何时,那个尉迟兰心,竟然在自己心里占下了一份相当的位置。“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心里呐喊着,他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一片水花,翻上了船板,才使得他澎湃的思潮暂时停止住。

    眼前水道又变狭了,两岸是荒芜的田野,附近不见一点灯光,只是船头一盏方灯,散发着昏黯的黄光,设非如此,将一无所见了。

    尹剑平振作了一下,问道:“郭老八,快到了吗?”

    “快了,”郭老八说:“绕过了这条岔流,就到了。”

    尹剑平问:“这是一条什么河?”

    郭老八道:“瞧河,过了青阳,河水转小,就叫‘老汴河’,再下去就是洪泽湖!”

    尹剑平忽然想起来,就问道:“你刚才说洪泽湖有一个‘银心殿’,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郭老八放下长篙,双手拢住了舵道:“银心殿的人,都是樊老剑客清风堡训练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很好的武功,他老人家的儿子樊银江,人称‘银心殿主’,这一帮子人数虽然不多,不过十来个人,可是在这位银心殿主领导之下,势力却一天天地强大起来。妈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银心殿好像专门跟我们黑道上的人过不去,只要一沾上他们,他们是绝不留情!”他直觉上把自己当成黑道上人,是以提起来尚有忿忿不平之感。

    尹剑平提醒他道:“你已经不再是黑道上的人了,你要记住。”

    郭老八啊了一声,一只手摸着下巴,赫赫笑了起来。

    尹剑平道:“你可知道丹凤轩的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郭老八想了想,又摇摇头道:“这个可就不清楚了,听马老大说,那个姓阮的好像在颖州,在那里收服了‘十三把刀’,然后由十三把刀的老幺‘水蛇’,向三给我们通的消息!”

    尹剑平点头道:“这么说,你并没有见过那个姓阮的了?”

    “没有!”郭老八现在是知无不言:“不过马老大见过,听说那个姓阮的喜欢穿一身红衣裳,武功高得很的,不过,他身后面,还有更厉害的靠山,却是个姑娘人家!这年头可真是怪事越来越多啦。”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你们蒙城九丑是负责对付我,其他那些人呢?”

    郭老八说:“听马老大说,那个姓阮的性子很急,好像要马上出手对付什么人似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没有行动,现在好像正在研究对策。”

    说到这里,这艘船慢慢向岸边拢近。

    郭老八用长篙定住了船,长长吁了一声道:“地方到了,大侠客你下去吧。我就不送你,我就这一直下去好了。”

    尹剑平点点头,拉马上岸,郭老八又好心地指引他前往清风堡的路途,彼此互道珍重,一直看着尹剑平上了马,这个郭老人才撑般江心,一径顺水而下地去了。

    这时天交四鼓,一阵寒风袭过来,离天亮大概还有些时候。

    尹剑平虽觉有些疲倦,奈何这附近一片荒芜,虽有几处村舍,也都深沉寂静,不见一些灯光。他抄着小路,一路松缰慢行,行了约有盏茶时光,才来到了官道,也不过是一条较为宽坦的黄土道罢了。

    那清风堡如郭老八所说,还有一段长路,自己理应先找个地方歇一下才是,好在那匹牲口,经过长时休息,倒是精神旺盛,不如赶上一程。这么想着,他就打点起精神,一路策马快行。约莫行了有盏茶功夫,来到了一处小小镇市,这地方民风淳朴,并无所谓的夜生活,虽有几家商店,也早都闭门打烊。尹剑平绕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处叫“小青阳”的小小客栈,唤醒了店家,打点投宿。

    天已经快亮了,他干脆也不再睡觉,只宽衣解带,盘膝在榻上运行了一番静功,又习了一番吐纳,这才“入定”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醒转过来,只觉得神清智爽,精神抖擞,天已经大亮了。

    店小二打来了洗脸水,洗漱完毕,尹剑平特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问店里要了张红纸,恭敬的写上了个拜帖:岳阳门末世弟子尹剑平拜。

    就在这小店里,他吃了些东西,遂即结账离开,直奔清风堡而来。

    清风堡乃是旧时一个城堡所在地而得名,它当青阳集北四十里,一处青葱翠岭。这里居民不多,总共百十来户,点缀在一片向阳坡地,青葱翠峰之间,虽无固定城池篱藩,却在翠岭百十丈方圆之外,种植着一圈高可参天的松柏树木。

    岁当春暮,万物复苏,堡上松柏郁郁葱葱,衬以青天白云艳阳青光,直有无限生气,和风过处,四下里荡漾起丛丛松涛,轻啸悦耳,宛似人间仙境!染目及此,使人不禁精神抖擞!

    尹剑平不觉心情为之一松,他连日奔波,心情抑郁,难得此一刻留连佳境,不自觉地勒马停住,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正面一方平地拔起的丈二巨石,上刻“清风堡”三个巨大篆书,抹以朱红。在巨石之顶,攀生有一棵奇形怪状的苍郁古松,松枝如龙蛇蜒伸,垂荫数丈,煞是好看!

    尹剑平在石前观看了一下,遂即徐徐策马前行,这是一条花岗石铺地的婉蜒道路,路两侧柳荫深垂,马行其上,但闻蹄声得得,回声历久不绝!前行数十丈,只见足下花岗石道忽然随着升起的地势,岔分出若干条小道,其状如放射之蛛网,而自己此刻立身之处,显然是正中那个交集之点。

    就以此交集之“点”而论,地势也端的不小,直径足有十五丈见圆,这个圆圈里种植着适合时令的各色花树。一片粉红青绿,染目其间,五彩缤纷,真有眼花缭乱之感!

    百花丛里,也就是这个圆圈正中心地方,建有一个白色的尖尖亭子,足有三数丈高下,六个飞檐长长弯出,其上覆盖着琉璃碧瓦,确是壮观得很!

    尹剑平看到这里,不禁打心底生出一种崇敬,遂即翻身下马。只见一个四旬左右,身着古式长衣,表情斯文的儒士,正自指挥着七八名工人在那里栽种树木。尹剑平生恐马粪把对方这般优美的环境弄脏了,当下把马先行系向一边,这才整顿了一下长衫,向正中亭子行过去。青衣儒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答理他,仍然指挥着一干壮汉,继续栽种树木。

    尹剑平一直来到了近侧,向着那儒士抱拳道了声:“先生请了。”青衣儒士却似充耳未闻,足下向前跨进几步,指着一棵新栽的雪松道:“不对,不对,歪了,歪了!”

    只见那几个汉子把那棵高有三四丈的雪松挪转了一个方向,儒土这才点头道:“好——

    好——唉!唉!又过头了。”口音里含蓄着浓重的四川音调,一面说一面跑过去亲自指挥示范,费了老半天的劲儿,这棵树才算定下了。青衣儒士由肥肥的袖筒里拿出了一个桑皮纸卷儿,打开来,仔细地对照了半天,才点点头,又继续走到了一个方向,指挥着这伙儿人,重新又栽下另一棵雪松。

    尹剑平见对方不得闲儿,只得耐下性子来等着,却见附近,已经栽上了十几棵新种的大树,尚还有七八棵同样大小的雪松,尚未栽种完毕,思忖着这些树木统统栽种完了,最起码也过了晌午,心里不免有些不耐!却见那个青衣儒士足下缓缓踱着方步,像似在衡量栽种树木的位置。他前行了一十六步,又向左斜面跨出三步,后退了两步,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眼,用脚在地上跺了一下道:“这里,就是这里。”立刻有人走过来,在他立足之处仔细地画了一个记号。

    青衣儒士道:“这一棵最为重要,要正正直直的一点儿也歪斜不得,入土的树干要不深不浅,恰恰二尺二寸。”

    一个负责的工头点头答应着道:“左先生,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姓左的儒士点着头,却仍然放心不下,又亲自走到一旁挑出了一棵最苍郁高大的雪松,看着人抬过去,这才抖了一下身上的绸衫,缓缓向着亭子走过来,他像是有点儿累了,轻轻吁了一口气,在石砖上坐下来,立刻就由一名布衣侍者为他捧上了细瓷盖碗的香茗,儒士接过来撇了撇叶子,慢慢呷了一口,那一双虽不精光四射,却深深含蓄着智慧修养的眸子,这才缓缓向着尹剑平身上掠过去。

    尹剑平自是不会失去这个大好机会,当下赶忙拾级登亭,向着他抱拳见礼道:“先生请了,在下有事请教!”

    儒士含笑道:“不必客气,请坐下说话。”

    尹剑平告扰落座。姓左的儒士一双眸子,在他身上一转,目光掠过眼前花丛,且已察觉到对方拴在一侧的那匹马,这些动作看来绝非有心,只是随意的一瞥而已。

    接着他即吩咐道:“给这位朋友看茶。”

    亭子里站着一名青衣侍者,立刻答应一声,就从特备的一个木质雕花提箱里,取出茶具,然后在文火小炉上拿起烹壶,小心翼翼地斟上了小半碗茶,双手向尹剑平面前送上。

    尹剑平欠身道:“不敢!”双手接过。

    姓左的儒士道:“足下大概走了不少的路吧,这茶是敝堡自制的‘七号毛尖’,却要较‘六安’、‘祁门’的名茶还强呢!”

    说时,他伸出右手一根尖尖白莹的指甲,就茶水中挑起一片杂叶,轻轻剔开。尹剑平这才注意到,这位左先生非仅有一口白白整齐的牙齿,而且还留有晶莹透剔的十根指甲。观其神态谈吐,分明十足饱学之上!

    左先生的儒者风范立刻获得尹剑平的倾慕与好感!尹剑平饮了一口,果然唇齿生芬,他走了不少路,原已口渴,不觉将碗中茶三口两口饮下肚里,左先生芜尔一笑,挥了一下手,侍者立刻又为他斟上了一碗!

    尹剑平才觉出有些失礼,连道不敢,这才再次向对方抱拳道:“请问先生贵姓上下?”

    左先生含笑道:“不才左明月,尊驾大名,是”

    尹剑平亦将自己名字报出,左先生嘴里念了一遍,点头道:“尹朋友敢是走岔了路?这里是清风堡,居民不多,多务茶、麻,对外甚少接触来往。尹朋友你是访友呢,还是路过?”

    “有劳动问!”尹剑平欠身道:“在下此来,乃是要拜访一位樊老先生。”

    左先生微微颔首道:“敢是樊钟秀樊老先生?”

    尹剑平道:“正是,左先生可知道老人家住在哪里?”

    左先生微笑道:“尹兄哪里来?找樊老又有何事?”

    尹剑平近看这位左先生举止斯文,一脸正气,再者对方身居清风堡,当非恶人,不便相瞒,却也不便直告,当下抱拳道:“在下来自岳阳之岳阳门,有要事面谒樊老前辈!”

    左先生乍闻“岳阳门”三字,脸上顿现惊异。那也不过是一刹间事,嘴里轻轻“哦”了一声,微微一顿,他遂面染戚容道:“尹兄不要见疑,不才得到传闻,似乎听说岳阳一门猝遭大敌,如今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尹剑平不禁黯然一叹,说道:“先生所言不差,在下正是特为此事,意欲面谒樊老有所享报!”

    左先生点头道:“这就是了,尹兄所要面见的樊老正是不才敝东!既然如此,尹兄请随我来。”言罢步下石亭,向外踱出。

    尹剑平跟踪步出,连声说道:“失敬,失敬!”

    左先生手指一条岔道,微微笑道:“你由此直去,即可见一座建筑新颖的红色石屋,那就是敝东下榻之处了!”

    尹剑平抱拳告谢道:“多谢先生指点!”

    左先生一笑道:“尹兄既然身佩长剑,想必精于武术了?”

    尹剑平微微一怔,欠身道:“哪里,只懂皮毛而已,却不敢言精!”

    左先生笑道:“不必客气,敝东韬光清风堡数十年,虽是久已不问外事,只是心念江湖,却是有日无已,平日尤其醉心武学,不曾稍有懒怠,足下既是来自岳阳门,显系故人门墙,定为欢迎,只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像是有话要嘱咐,却又打住,脸上频有笑意,却又暗含着几许神秘。

    尹剑平观察于微,遂道“先生如有指示,请不吝赐教,以免在下触犯禁例,实所不便!”

    左明月笑道:“足下不必见疑,既承见问,不才倒是提醒一下尹兄了。”

    微微一笑,这位温文儒雅的左先生道“敝东醉心武学,近年来已近痴迷地步,且又自视极高,不屑与一般江湖之辈来往,由是在其居住之处,也就是通往这中心圆环道上,设有若干埋伏,用以阻遏一般武林宵小窥伺。”

    “当然!”左先生笑容可掬地接道:“这类设施在深悉武学真功的行家眼睛里看来,却是不值一笑,自然也就无所谓构成伤害,敝东用心,不过旨在‘以武会友’,却是绝无别意,这一点尹兄切莫介意才是。”

    尹剑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才疏学浅而武功平常,只怕未能通过,势将见弃于樊老前辈门墙之外了!”

    左先生摇头道:“不才对于武学虽是门外汉,但是,跟随敝东有年,这些年却也会见过不少高人奇土,颇有知人之明,足下年岁虽轻,但两目精气十足,一双太阳穴更是隆起有异于常人,以此衡量足下必有非常功夫,眼前,不过博君一笑,尹兄但请宽心前往,料必无事!”

    尹剑平想了想也只好如此,当下抱拳别过,方待往自己坐骑行去,左先生却道:“尹兄只管前往,这匹马不才自会代你收下照顾就是。”

    尹剑平道了声谢,好在一些重要东西,俱都带在身上,马背上不过是些衣物银子,即使遗失也是无妨,当下再别左先生,遂即向其指点处大步行进。

    左先生脸上带着温文笑容,立在亭子脚下,目送着尹剑平的离开。尹剑平行至那条通道之端,忽然停住。他原先就已经有些感觉不妥,暗忖着正中的石亭子,以及那些栽种的雪松与每一条放射开来的道路搭配得饶富趣味,心中就有些怀疑,可能与所谓的阵法有关。

    此刻,当他面对着道路路口,正待一脚踏下之际,忽然心中回生出一种强烈的感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应之力,使得他猝然停下了步子,一时按兵不动。

    须知他年岁虽然甚轻,但多年来历经名师,就武学各门而论,当得上涉猎极广,其中以南普陀山的“冷琴阁”冷琴居士处所得之“春秋正气”功力最为深奥!其实这门功力之精髓即在阵法五行易理等之深奥探讨,正反生克之理!是以,尹剑平在这一门学问上,绝非是门外汉。他先时只是对左先生栽的树木感到奇怪而已。倒也不曾想到许多,这时心里一经定下来,才觉出有些不对,当下只管站定身子,并不急急步入!

    须知阵法布局,最忌上来慌张,一旦误人,对方阵法一经发动,再想冷静思考,可就事倍功半。是以眼前踏入这第一步最为重要。

    眼前情势,那条花岗石铺就的直直甬道,一径迄通而前,其间少有阻拦,只是云气氤氲,在长长甬道两侧,间以耸峙着许多石人!

    尹剑平后退一步,转过身来,再打量眼前那处花圃,但见花开如锦,一片五彩缤纷!只是他之着眼,却在于圃中花色之调配分布,细一观望,即觉察出,那些盛开的花色,共有十二种之多,再回观放射如蛛网之道路,亦为十二条之多。他不进反退,拧身之间,已回扑数丈,落身子亭脚之下!左先生却佯作不见,继续指使着那些人栽种树木。

    尹剑平以花圃之花印衬石道,每一花色对一石道,双方对照,是十二之数,顿时他明白了:对方这一微妙,即在于颇具生杀易理的“十二冲杀”之数。正中花圃乃是“主”位,埋设着“十二宫”放射之十二条道路却居客数,乃暗含“十二星宿”再搭配“十二地支”

    以定时限气候,设想得不谓不妙了!有了这番见地,他尤其不敢大意,心中默念着昔年冷琴居士所传授之“四化”口诀:

    “甲廉破武阳为伴,乙机梁紫交叉是,

    丙同机昌廉贞居,丁月同机巨门位,

    戊贪日粥机为序,己武贪梁曲是寻”

    试以各定方位,再一细审眼前阵式,顿时众“星”明灭,一标明了正确方位。

    有了这一层认识,再试观十二星宿道上,便不禁“波谲云诡”处处布满了险恶杀机。

    尹剑平一时由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暗忖着:好厉害!莫怪乎这个“伏波老人”樊钟秀,敢于目空四海,原来果真大不简单,即以眼前人门这一局阵势而论,当今武林中,能够一眼看透者实在不多。

    这类五行生,飞星斗数间以生杀出入的部署,乃是极具高奥易理的一种学问。如果没有这一方面高深修养,简直不得其门而入。由是而观,纵然你身负盖世奇技,如无这类学问,也只得望门兴叹,一经误入,必将步法自乱,攻杀自我而至于自相矛盾,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有听令宰杀之一途了。是以良久以来,既有“不识易理不足论智”“不通智乃难论剑”之一说,当知欲想成为一“剑士”之不易了!

    尹剑平俨然此道精浚之士,只是他却也了解到这一门学问上,更较剑术武学之浩瀚,仰之弥高不易摩其深奥,只凭各人造诣作适度之探讨,谁也自满不得。

    左先生觉察到尹剑平的一番拘谨,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种惊奇。他缓缓走近过来道:“尹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尹剑平这时已知眼前这个左明月,绝非寻常之辈,当下深深一揖道:“先生高人,十二生杀妙数,却使在下一时不敢妄入!是以揣摩再三也!”

    左先生点头道:“足下有此见识,何以不敢擅入?”

    尹剑平道:“三合之数已空,只不知‘命’宫‘吉星’何处?”

    左明月脸上更见惊异,频频点头道:“足下果然高明,看来东翁诚然要借重足下,共襄大事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哂,道:“三合亥卯未,吉星百花芬。足下大智之人焉能不知?”

    尹剑平陡然一惊,遂生大悟,道了声:“多谢先生!”挥臂拧身,倏地纵出数丈。

    他以非常身法,走宫踏位,转侧之间,业将十二宫位踏了一遍。这当口摸清了行市,陡然进身,循左明月先时指处,稳步赡宫,长趋直入。

    左明月观其背影,不禁频频点头,轻轻自语道:“不才愧我非名士,可喜卿能作解人。

    看来卦上紫微,当应在此子身上了!”言罢陡地扬手,以拇食二指的捻动之力,发出了一双青铜制钱!二钱一经出手,即发出了两股尖锐轻啸之声,相并而驰,就空连连互击,发出一阵“叮叮”清脆悦耳声息。这一手“青蚨传音”施展得极具巧妙,显然向里面人作了必要的招呼!尹剑平抬头看见了空中飞过的两枚青钱。青钱是弧状由他当头划过去,然后坠落在前道松丛,紧接着他耳边却听见了一阵隐约的钟鸣“当当”之声。松丛里顿时惊飞一天的鹧鸪。

    灰色的羽翼在当空翩跹一周,遂即往后岭群集飞离。

    尹剑平心里有数,已悉知那位左先生向里面通了消息,先是“青蚨传音”继而钟声响起,不用说清风堡里已作了必要准备,来欢迎自己这一个“不速之客”了!

    这样也好,他心里寻思着,正好借此来了解一下清风堡到底实力如何?自己无妨全力施为,见阵破阵,见人敌人,倒不信自己练功十数年,学兼各家之长,居然连对方门户也不能接近,那可就太泄气了。

    有了这层想法,尹剑平益加精神振作,所谓:“三合明珠生旺地,稳步赡宫”眼前阵势他已看破,复得左先生一语指点,于是尽悟玄机,眼前可以放心前进。当下他施展“春秋正气”功中之“九九赡宫”步法,身躯左舞右晃,如风摆残荷,瞬息之间,已踏进十数丈以外。

    眼前情景,当真是风雷暗聚,尹剑平深知对方这种阵法之微妙,只须一步踏错,那“十二星宿”之中,吉凶参半,间以“七杀七冲”该是何等险恶?一步误着,以自己功力,自是不无挽救之机,只是势必煞费周章了,如当中再间以主人存心考验攻击,是否尚能从容应付,可就不得而知了。是以尹剑平不得不全神贯注,步步为营,总算他得力于“春秋正气”

    功的杰出造诣,事先自己又有详细的观察,乃至于行宫步位,如履康庄大道!

    这条花岗石甬道,足有五里之遥,两侧除了前叙的一些石人之外,更栽种着许多松柏奇花,间以各类奇形怪状的巨石。尹剑平观察到即使一草一木一石,也无不暗藏妙着,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外相连,互生互克,当真是凶狠凌厉之极!

    忽然那条看来笔直的甬道,却与由正侧方分出的一条道路相逢,状若交锋之剑,尹剑平顿时止步,即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巨风,迎面狂袭而至。

    原来这地方中道高起,四方云天辽阔,仰视穹空惟见碧空如洗,却不见一片云彩,那风力正是与特殊地形有关,回山而转,骤然下溢,乃见其强烈。

    尹剑平天风罩体之下,不觉心底起了一阵震惊,以他见识,大体说凡是这类天险之处,必将设有厉害杀着,不可不防。心中方自猜疑,只觉背后一股尖锐风力猛然袭来,设非练有极佳之“暗器听风”之术,万万不易察觉,盖因为那股尖锐风力隐没于巨风之中,极不易察觉。

    尹剑平真要无察倒也罢了,偏偏他功力精湛,一身负奇技的人,绝不容许别人暗算。是以,就在这股尖锐风力一经袭到之刹时,尹剑平已怪蟒般地掉过身来,右掌轻翻,已把飞临眼前的那件暗器抄到了手上。竞是一截干朽的枯枝。

    左侧方松树梢上似有人影一闪,随着那人扬起的手势,只听得唰!唰!唰!一阵子疾风响处,六七团黑影,直向着尹剑平全身上下袭来。尹剑平身子向前一俯,双掌骤分,用“排云双掌”打法,把来犯的几团黑影全数击落在地。不过是几枚干枯的松果而已!

    那人身法至为灵巧,身子虽然腾起,却不思远去,极其轻飘地落身子另一棵高大的松树梢上。

    尹剑平双掌一沉,骤提丹田之力,霍地腾身纵起!身子方自纵起一半,陡然念及不好,顿时凌空一个倒折,硬生生把纵出的身子收了回来。饶是如此,却也不免着了道儿!那人显然是在诱使尹剑平中计,等到尹剑平临时发觉,已是慢了一步。眼前阵势,错综复杂,设非他先前之步步为营,简直难以通行。此刻虽然一经发觉,显然已是迟了一步,双足落处,仿佛足下设有一面极为精细的钢丝线网,由于那面细网设置在浅草之内,如非伏地细查,简直难以看出,足尖点处,只听得叮叮一阵钢铃声响。

    尹剑平情知不妙,身形一个拧转,直向前落身之处坠来,哪里能从他心愿?先是面前一阵发黯,紧接着那条眼前笔直的甬道,忽然成了倒仰之势,等到尹剑平落下之后,才发觉到由于眼前幻象错觉之故,是以落身之处已大有偏差。等到他足尖点地之后,只觉得天地倒置,已成了头下脚上之势!这种现象虽说全系幻觉,却由于目心相通,感觉起来,简直逼真之至!他总算当得上这一道上健者,一经发觉不妙,即刻稳住宫位,进七退三,守住了“五五”之数。就在这危机一瞬里,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长身白面,形容削瘦憔悴的中年人,已临到眼前。

    这人黄发黄眉,一身雪白长衣,衬以毫无血色的一张瘦脸,那副样子乍然看上去,简直形若魈木客,可怕之极!尤其是那张原本就够木讷的脸上,不着丝毫笑容,却予人以无比阴森凌厉之感!

    尹剑平虽然由于对方的捉弄,身涉其险,但是到底此来出于自愿,况乎主人更是有言在先,却是怪不得对方,再者自己此来是客,更不得上来失礼!因此,对于这个黄发人身形一经临近,虽然已侵入战圈之内,他却不便主动出手。

    黄发人对于尹剑平的熟于阵法大感惊异,正因如此,他也就越加地不服气!

    “小子!你算老几?”

    话声中显现着极度的不屑,非仅如此,话声一落,一只枯瘦的长手已经抖了出来!

    这人必精于指上功力,五只箕开的手指,形若五把利刃,陡地向尹剑平腹间探插过来!

    尹剑平原想上来以礼相待,却不意对方这等欺人,自是不甘示弱!他霍地上前一步,直踏“中宫”右手反步上撩,直向对方那只状若鸟爪般的怪手迎了过去。两只手掌一经接触之下,彼此身子一阵子大摇,这可就看出了各人功力的深浅来了。

    尹剑平在双鹤堂以“金刚铁腕”功力著称,为该门派百十年唯一杰出门下,这只手掌功力之精湛,即连甘十九妹这等旷世极流高手,也几乎在他铁掌之下吃了大亏,其功力自是可观。

    黄发人虽说亦非弱者,所练“勾搂掌”乃系“至阴”性质,且已足有八成火候,只是相形之下,却是要比尹剑平的“金刚铁腕”功力差上一截。双掌甫一交接之下,先是双方的身子各自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黄发人神色之间为之一阵大变,瘦削的身子更不禁如同纸鸯般地狂飘而起,足足腾飞出两三丈外!

    这一掌尹剑平念及此来是客,尚还未曾施出全力,只用了七成功力,虽然如此,黄发人却仍有“吃不消”之感!

    空中白影一闪,黄发人就空一个倒折,一式“细胸翻云”之势,就空直坠下来。“细胸”乃是鹰中最凌厉之一种,大小如隼,身法以快捷轻巧见称。黄发人这一式“细胸翻云”

    之势,当真施展得维肖维妙,直起直落,寸草不惊,足可当得上功力深遂尹剑平掌式向后一收,这当儿,背后又有一股疾风扑到,他久经大敌,早已养成临阵警觉,一觉出背后风力有异,遂即向前一个快煞伏身。头顶上“呼”的疾风掠过,一个身着锦缎的五旬壮叟,以非常的身手,自他头顶上快扫而过。

    尹剑平不禁被激起了一腔怒火,嘴里叱一声:“开罪。”

    丹田力骤然上提,他前进一步,双掌平推而出,以“双撞掌”势,直向对方锦衣壮叟背上击去。他显然已经留意到对方二人那种特殊脚步,正与自己“五五乱踏”之数异曲同工。

    这么一来,他倒是放心了,既无足下之困,倒可以好好放手与对方决一胜负。

    锦衣壮叟一招走空,背后受敌,嘴里怪啸一声,霍地向左面一闪!

    这老儿绝不甘受制于人,身子一闪的当儿,左手霍地反臂勾出,这一手“金鸡剔羽”施展的极见功力,手掌挥处,直击向尹剑平左面胸肋。

    尹剑平冷哼一声,陡然长身,又飘向老者右边,掌式一封,沉声道:“去!”

    锦衣壮叟身子大大地晃了一下,足下却不能错了步位,一阵子踉跄,却以“倒踩玄宫”

    步法,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得拿桩站稳。

    尹剑平多少也有些怨怪对方的暗袭行为,是以这一掌也同对付黄发人那一掌一般,暗聚“金刚铁腕”之功,那五旬壮叟竟能当受一掌之力,当然断非弱者,虽然如此,黄发人与那锦衣壮叟均呈败象,已是不争之实。

    尹剑平私下判断,黄发人与锦衣壮叟功力甚相仿佛,约在伯仲之间,只是论身法动作,锦衣壮叟却不及黄发人多。只是不可否认,二人俱是他多年来罕见的高手。对方既然存心试探自己能耐,若不显现一些真实本领,谅不为此间居亭主人所着重。这么一想,他也就暂把拘束之心抛开一旁,决心求胜再说。

    黄发人与锦衣壮叟在此清风堡,各以身分特殊与武技精湛著称见重,想不到一上来几乎双双败阵,颜面相关,俱不禁触发怒火。

    这当中黄发人却又比那锦衣壮叟机灵多了。他原思即刻出手与对方一搏,因见锦衣壮叟插入其间,一时倒止住了激动,不进反退,身躯微晃,飘出丈许以外,决计观看片刻以定取舍。果然锦衣壮叟已忍不住先行发动。

    此人面色赤红,虎目狮鼻,一副五短身材,目光炯炯而有神威,一眼之下即知身负真功实力。

    “小辈,你这叫自投罗网。”

    嘴里说着,他足下快踩几步,已飞跃着欺身而近,矮壮的腰身向下一塌,只听得身上骨骼“克克克”一阵子密响,两只拳头已向尹剑平前胸攻过来。

    这一式“黑虎伸腰”妙在他的手、眼、身、步搭配得正到好处,拳风疾劲,真有排山倒海之势!仗着他熟悉阵内“十二生死宫门”才敢恣意施展,尹剑平接架不住,抑或退守失所,即有再次触发阵势的可能,只是有时候假作三分糊涂,却也有此必要。

    随着锦衣壮臾拳风直捣之下,尹剑平利落地打了一个旋风,飘出丈许以外。

    他足尖虚点“宫眼”使对方误为阵势即将发动,果然锦衣壮叟脸上带出极为喜悦之色,不待他身子落实遂即挥动袍袖“哧!”一股尖锐风力划空而起,却由他锦衣大袖怪蛇般地抖出了一条五色彩带,这条五色彩带,一端打结着一个如意绳套,一经出手暴伸十丈,直向尹剑平当头罩落。

    锦衣壮叟打的如意算盘是乘着阵法发动之始,在对方不辨东西的当儿,一举将对方成擒,哪里料到尹剑平这一手乃是十足的诱敌之计。就在锦衣壮叟袖中彩带方自抖出的同时,尹剑平早已潇洒自如地移宫换位。原来预期发动的阵法,丝毫没有异状,锦衣壮叟一惊之下。眼看着尹剑平翻出的身子,白鹭盘空般已飘向一隅,身法至为巧捷,落身姿态更是明智,双腿一拳一伸,两手平伸。

    这等施展,说明了他对眼前阵法之。熟悉,简直如同己设,更蓄有随机应变之势。锦衣壮叟不禁大为吃惊,已经出手的五色套索,不待虚落,乘机向后一收一扬,再次狂飚而起。

    这一次他决计要给尹剑平一个厉害,五色套索一经卷起,势若倒卷飞蛇,其力万钧,夹着一股巨大风力直向尹剑平双足上飞缠过去!

    尹剑平身子闪电直下!

    五色彩索如出穴之蛇!

    双方势力都快猛极了!

    在五色长索疾快的落势之下,尹剑平身子霍地向下一蹲,伸手抓索,锦衣壮叟再想回收,却已慢了一步,不知怎么一来,那条五色套索一端,已吃尹剑平紧紧操在手掌心里。

    这一次尹剑平不再手下留情,决计要给对方尝尝厉害,飞索一经人手,他即刻再施“金刚铁腕”之力,手腕力翻而起,已施出了十分功力。

    眼看着锦衣壮叟那张红脸一阵子发紫,想是运力抗衡,无奈究竟双方力道相差得过于悬殊,万万难以当受住尹剑平这势若拔山的巨大力道。

    随着尹剑平撩起的手势,锦衣壮叟足足腾起来有丈许般高下,一时头下脚上,俯冲着直向地面猛力地栽下来。

    一旁的黄发人睹状大吃一惊,身形晃处,翩若惊鸿地迎了上去,只是仍然慢了一步,虽经他及时伸手,助了他一臂之力,锦衣壮叟仍然摔了个不轻。

    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勉强地站起来,那副样子可显得狼狈极了。

    “锦衣”成了“土衣”半边脸也擦破了皮,又是血又是灰,若非是黄发人及时拉了他那么一把,把他身子掉了个方向,这下子虽不至于当场要了他的命,也足能要他爬不起来。

    连怒带急,锦衣壮叟那张脸一刹那间变成了灰白,手指向尹剑平,怒声道:“好小子。”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禁不住“哇”的呕吐了一口,身躯更像是喝醉酒般地摇晃不已。

    尹剑平足踏“五五”步法,连续的几个快闪,已到了他身前,见状很是尴尬地抱了一下拳道:“在下一时失手,前辈务请海涵。”

    话声未完,锦衣壮叟已咆哮一声,陡地上前一步,再次一掌,直向着尹剑平当胸劈来。

    这一掌对尹剑平来说,自然难以构成威胁,顺着他推过来的掌风,尹剑平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儿,非但闪开了他凌厉的乍力,反倒就势托住了他前跄的身子。

    “前辈小心!”尹剑平好心地道:“前面好像是伏设的一处暗宫。”

    锦衣壮叟原是气昏了头脑,吃他这么一点,目光再一注视。果然不假,只差着半步的距离,自己可就误踏阵门,那可是闹了大笑话,没有困着人家,反而把自己给困着了。虽说是尹剑平的一番好意,可是在锦衣壮叟的感觉里,真比打他还厉害。

    “滚开!”嘴里怒吼一声,他双腕倏分,直向尹剑平胸腰之间双双插落下来。

    盛怒之下,他早已丧失了理智,双手探处,聚力如刃!这一手“绞盘”功力,江湖上已是罕见,五旬壮叟施展得更具十分力劲,足有“生裂虎豹”之威!

    奈何今天所遇见的这个年轻主儿——尹剑平,可真是过分的扎了点手,以至于使得他自己三番五次的吃瘪受窘。

    锦衣壮叟两只手自推出了一半,忽然受制于对方的一双铁腕。

    “前辈大可不必,在下知罪就是。”嘴里说着客气话,尹剑平双腕力收之下,硬生生把他张开探出的一双手臂给收了回来。一出一收,看似无奇,但其中却聚积着万钧巨力,锦衣壮叟胆敢倔强不收回来,这双手腕子可就别想再要了。

    尹剑平以内功气炁硬生生地反使对方将发出的双手收了回来,实在是暗示对方适可而止。足下微点,己飘出丈许以外。

    锦衣壮叟神色倏地一阵黯然,壮健的躯体起了簌簌一阵的颤抖。

    一旁的黄发人亦现出十分惊异的表情,他脸色一沉,正待开口说话。

    蓦地,空中传来一阵阴森的冷笑。

    这声冷笑随着一阵子微风,只是在眼前这片地方打着转儿。锦衣壮叟与黄发人乍闻笑声,却不自禁俱都现出一片肃容。

    尹剑平方自听出笑声有异,颇似内功中的”千步传音”再者笑声冷沉苍老,说不定正是此间居亭主人樊钟秀也未可知。

    心念方自一动,笑声忽止,即闻得一个十分苍老的口音道:“你们两个可服气了?”

    锦衣壮叟与黄发人目光对看一眼,脸上相继现出一种腼腆。

    声音微顿之后,遂即又道:“平素我是怎生的关照你们来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样,今天来了个毛孩子就把你们给打垮!”

    词句中虽无责备之意,只是语音冰凉,显系发话者心中隐含忿怒。锦衣壮叟与黄发人表情更见尴尬,双双不约而同地躬身抱拳,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尹剑平这才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发声人多半就是“伏波老人”樊钟秀无疑。所谓“打狗看主人”看来眼前二人必是他的门下弟子,老人虽是明在责门下弟子,却未必就此与自己干休。

    他来此原负重责,欲同参商破敌之计,若是上来因误会与对方先己失和,岂非大力不智!只是眼前一切发生,却是身不由己,即令伤了和气,也是罪不在己。心里正在想如何向对方开口解释。

    空中传声忽然又自冷笑一声,遂即慢吞吞地道:“清风堡在江湖武林中虽然知者甚少,只是凡是知道的人无不心生敬仰,这个脸我们可是丢不起,对方不过是个后生小辈,但入我阵门,行宫过阵如履康庄大道,你二人还有自信与对方一搏胜负没有?”

    锦衣壮叟宏声道:“即请恩师示下,弟子当与决一死战。”

    “你”老人嘿嘿笑道:“陆豪,我看你是大可不必了。”

    那个叫陆豪的锦衣壮叟,面上一阵发紫,尚待争辩,暗中老人已吩咐道:“你且退下去吧。”

    锦衣壮叟虽然面色忿忿,却是不敢多言,羞惭满面地抱拳称了一声:“是。”

    他正待转身退下,传声中又道:“且慢,我要你在一旁观战,看看人家的出手招法,印证一下自己的功夫才可收教学之实效,知道吗?”

    陆豪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弟子遵命!”遂即退后几步站好。

    暗中老人接唤道:“宫琦听令!”

    黄发人上前两步,面对当前红楼,躬身道:“弟子在!”

    老人声音道:“你是我最得意门下,何以今日表现如此不济?真令我大失所望。”

    被称作宫琦的黄发人,聆听至此,那张瘦削的脸上带出了一片狰狞。一双黄眉频频向上挑动不已。

    “不要这个样子!”暗中老人奚落地道:“光生气不服气当不了事,武功这个玩艺儿就是这个样子,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那是一点巧也偷不了的,你敢说不服吗?”

    宫琦恨声道:“弟子并未与他好好动手过招,未定输赢,你老叫我怎么个服法?”

    暗中老人发出一阵子低沉的笑声。

    尹剑平虽是不见对方表情,只听他们双方对答,已知道老人对于这个叫宫琦的弟子,必然十分疼爱,听其口气,分明有再次唆使他们对自己出手之意,自己倒要听听他们是如何应付自己。

    笑声一敛,老人冷冷道:“好个不知进退的顽劣东西,你当人家是普通练家子吗?告诉你吧,‘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只看看人家单身一个人,就敢硬闯硬进,没两下子,人家敢吗?”

    听到这里,尹剑平实难保持缄默,当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樊老前辈切莫误会,弟子此来拜访,乃有机密大事就教相商,不敢有丝毫冒犯不敬之心,而且,弟子此次敢大胆潜入,亦是奉了左先生之命令才敢擅入。”

    尹剑平心知对方可能就在附近,出音故弄玄虚,但亦假设他处身红楼,所以这番话乃聚结真力,以“千步传音”传出,即使对方真的处身红楼,也绝无不闻之理。

    哪里知道声音传出之后,了无回音。

    过了一会儿,才闻得暗中老人出声,口气一如先前,并不向尹剑平发话,仍然是同他那个叫宫琦的弟子答话,他先发出了一阵子低沉的笑声。

    “宫琦你刚才说你不服气是不是?”

    宫琦冷冷地道:“不与他见个高下,我是万万不服。”

    “好!”老人冷笑道:“那你就小心地请教人家几手兵刃上的功夫吧。”

    官琦面上一喜道:“遵命!”双手后探,已把秘藏的一双“判官笔”取到了手上。

    他双笔在手,交叉着“当”的互撞了一下,面向尹剑平道:“朋友你亮家伙吧!”

    尹剑平对于暗中老人樊钟秀的装聋扮哑十分不满,他久闻樊钟秀之夜郎自大,目高于顶,今天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目下情形,看来似无商榷余地,既然动手相搏,自当全力以赴,对付这等骄傲的人,只有以实力杀其锐气。

    尹剑平心中想着,当时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你我并无仇怨,何必兵刃出手?”

    宫琦一碰双笔,不耐地道:“废话少说,叫你拔剑你就拔出来是了。”

    尹剑平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放肆了。”

    话声一落,反手攀剑,一声龙吟,己把新得自云中鹤的那口“海棠秋露”撤在手上。

    黄发人宫琦顿时面上一惊,由不住后退了一步。

    暗中老人“赫赫”一笑道:“红粉佳人,宝剑侠士,看见没有?人家可是一口折铁断玉的希罕玩艺儿,小心你的家伙吃瘪吧!”

    黄发人宫琦目光炯炯地看向尹剑平道:“休以为你手上是口宝刃,宫某就怕了你,告诉你宫某人这双铁笔擅点人身二十六处大穴,你小心了。”

    双笔一碰“当”的又是一声脆响,宫琦步下移动,已把身子向左方挪了出去。

    尹剑平一哂道:“宫兄误会了,在下这口剑固然是神兵利器,却不会以此来伤害宫兄兵刃,你我只分胜负,点到就是。”

    话声一顿,他略聚真力于剑身,顿时这口剑上光华灿烂,冷森森的剑气直袭对方眉睫,宫琦顿时又是一惊,这才知道对方这个看来年岁不大的年轻人,敢情内外拳脚兵刃,样样精通,自己在师尊面前夸下海口,这一一次要是胜不了对方,可是丢人现眼,想到这里,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两双目光一经交接,宫琦才猝然吃了一惊,对方分明已在候教,这可真是拿鸭子上架,不打是不行的了。

    当下把心一狠,双笔向下一沉,叱了声:“看打!”

    双笔乍起,点划出两股尖锐风力,直向对方一双眸子上点扎了过去。

    尹剑平剑身轻摇,叮当!两声,极为轻巧地己把对方一双铁笔磕开左右。

    他可不愿与对方长久恋战,一招出手,紧接着剑走轻灵“刷”的一个疾转已到了对方左侧方,宫琦以为有可乘之机,判官笔倏地一合,搂头盖顶般地直砸下来,尹剑平预料着他会有此一手,身势再次一转,如穿花蝴蝶般己闪开一旁。

    宫琦再次失手,怒火中烧,可是由于用力过猛,双判官笔落下太深。猛然间,尹剑平欺身而进,剑光闪处,铮然一声脆响里,一双铁笔已吃对方剑身压住。

    尹剑平这一次是决心要他口服心服,剑身与对方双笔一经接触,遂即将内炁真力透过剑身,猝然传向对方双笔之上。宫琦只觉得一阵大力,加诸其上,差一点使得他双笔脱手,为之把持不住,同时间尹剑平已欺身而近,强大的力道、随着他的前进势子,有如一个强力的吸盘,陡地将他身子紧紧地吸住。

    宫琦绝非是个弱者,无论内外功力,俱都称得上一流角色,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觉得对方功力之惊人,从前发觉到即使以兵刃搏斗,兵刃又是何其的多余!

    试以眼前而论,自己如果无能抽出这一双判官笔来,也就等于输定了!

本站推荐:桃源俏婆娘他在云之南阴阳鬼术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夜的命名术超品小农民盗墓笔记 (全本)江南林若兰九阳绝神三寸人间

甘十九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萧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萧逸并收藏甘十九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