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佛心红颜 > 第四章破茧成蝶

第四章破茧成蝶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佛心红颜最新章节!

    第二天早晨,相忘跃上屋顶取下了酒坛,四周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据说,昨夜有人孤身闯入了层檐深院的龚家,使一柄青色的剑。有人说龚家的内院每一块地砖上都有血迹,后来不得不全部换了去。有人说那一夜龚家的夜猫子叫得特别凶,一定是遭了血煞。还有人说那人的剑光挥舞起来竟然有十几尺长,任谁都挡不住一剑。

    什么样的传闻都有,大家看见的是龚家父子俩还活着,龚家的十八护院却只剩下一个人,他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胳膊,只是不停地喝酒。围在龚府门前的武林好汉渐渐都散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相忘知道师父有整整一个月都彻夜不眠,他也明白师父在等谁。从那一夜之后,相忘再也没有见过慕容真一。

    明月还是天天往大明寺里跑,相忘念经,打拳,陪她。相忘不知道什么是魔道,可是他害怕,害怕某一天明月不再来看他了,所以无论将来怎样,和尚还是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明月一边缠着明将军,让父亲不要把自己嫁出去,一边想方设法与和尚相聚。她也不知为什么想和和尚在一起,但她明白,自己是真的想要和尚陪着她。这也就够了。

    花开的季节本不长。冬去了春又来,明月十七岁了。

    桃花终于又开了,但相忘却不开心。明月这些天说的话越来越少,常常看着桃花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相忘问她,她只是笑笑。她笑得那么涩,即使是和尚也看得出来。

    “算起来有十二天都没有来了!”屋檐前垂着雨帘,和尚坐在殿外,望着阴霾的天空,脑子里想的都是明月。是啊,好些天都没来了,和尚隐隐不安。“相忘!”身后有人叫他。小和尚忙回过身来,寺监将一封信递给他,眉头狠狠地皱着“刚才一位女施主来寺,要将此信予你。”相忘接下了,寺监回身就走。“请问”小和尚轻声问道。寺监不耐烦道:“什么?”

    和尚道:“那女施主可有说什么?”明月来而不见,是从没有的事,相忘不禁奇怪。寺监没好气地答道:“没有!好像是明小姐的丫鬟,送了信就走了。”“丫鬟?”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着打开了信封。

    十一岁的小和尚惠海披着蓑衣在院子里扫落花。远远见师兄相忘静静地站在大雄宝殿下,捧着一页信笺。扫完了东院,花瓣都堆起一小堆了,惠海再看,师兄还在那里读那页信笺。又扫完了西院,师兄也依旧在读信。透过濛濛的雨,看着相忘孤零零的身影,惠海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他去扫中庭的落花。扫到大殿前的时候,他看见一页湿透的信笺落在地下,雨把墨迹全都打成一片。再抬头,师兄已经不见了。

    漏声尽,月寒,晚钟如催。相忘虔诚地跪在老和尚面前,颤声道:“师父”静澄长叹了一声,缓缓道:“今日明将军送来三桌素席,说下个月就是嫁女的日子,佛门弟子不便观礼,就先送了斋菜来。这些,想必你该比师父知道得早吧?”

    相忘神色木然,轻声道:“师父,弟子知错。”静澄摇头道:“你无错,你是心乱了!”相忘道:“弟子知道。”静澄道:“知道又有什么用?这次龚天冶施主求皇上下旨,将明小姐许配给龚家的公子,此天数,非人力,你可知道?”相忘道:“弟子知道。”静澄注视着他:“为师却深为你庆幸,你可明白?”相忘摇头:“弟子不明白。”

    “我说个故事与你听。”静澄娓娓道来“曾有个牧羊人,积累了不少钱财,只是没有妻室。于是有人骗他,说我能为你娶妻,你且将钱予我。牧羊人欢天喜地,拿钱给他。数月后,那人归来说,我在远方为你娶妻,你且给我钱,我为你造屋。牧羊人更喜,又拿出大笔钱财。再过些时日,那人来说,你妻子为你产下一个孩子。牧羊人喜不自胜,把钱财多多给予那人,请他照顾家人。可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人却来说,你妻儿俱已病死。牧羊人觉得家破人亡,顿时痛哭流涕。”

    相忘茫然道:“弟子还是不明白。”静澄缓缓道:“牧羊人一喜一悲,全是惑于外物。他本无妻室儿女,则无可悲喜,但他为那人所惑,以为有妻有子而后失去,所以有了得失的计较,也因而心乱。那人即是外魔,牧羊人却是心魔,看不透无常之理,因而苦痛,就是尘世人们的迷惑了。”

    相忘一呆:“弟子”静澄叹道:“你明知早晚是这个结果,又何必苦苦纠缠于心?倘若你未曾遇见明小姐,你的心就是空的,空则不痛!可是如此?”相忘低下了头,说道:“是。”静澄神色一肃,说道:“可是你为明小姐的美丽所惑,泥足深陷,因此才有今天的悲伤。那尘世繁华便如千丝万缕,你自己却是条蚕,以这些转瞬即逝的繁华结茧自困。茧外是佛门,茧内是苦海!你一心执迷,就是师父也救不得你!”

    小和尚跪在了静澄座前,合十长拜:“弟子弟子该怎么办呢?”静澄沉声道:“破茧。”相忘问:“怎么破?”静澄悠悠一叹:“相忘!”

    长街红了,红遍长街的是爆竹的碎片,锣鼓吹打中,大红的花轿过去了,去得越来越远。

    今天是大户龚家迎娶明将军千金的日子,满城人都去看了,大明寺外的长街上人山人海,热闹不下新春。可是桃花谢了,春已残。

    大雄宝殿的袅袅香烟中,相忘在念经,静澄远远地看着弟子。相忘再也没有说起明小姐,静澄知道一切都好了,就算相忘的心里还有些不舍,天长日久也会淡去的。人世间这些虚幻的繁华,哪里强得过佛门正法呢?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里,相忘说:“阿弥陀佛。”

    又过数月,已是深秋了。大明寺外人声鼎沸。今天长江泛滥,扬州道几近颗粒无收,龚家囤积了大量的米粮,却不降半分价格。饥民蜂拥入扬州就食,大明寺正在施粥。城内的饥民还可以乞讨,城外却已经不必如此。

    “野间,人相食。”这是那年大灾后史官所书。祸不单行,扬州布政司宗寒和扬州官员七十一人弹劾都指挥明承烈谋反,明承烈的亲家龚天冶大义灭亲,向朝廷呈了不少证据。明承烈已经下狱,只等朝廷钦差。

    有人说明都指挥并没有谋反,只是龚家买通宗寒扣住朝廷救济的粮食不发,明承烈仗义直言,扬言要上告朝廷,却被龚家抢先动手。扣粮不发是死罪,龚家可不愿意死在这上面,固然是联姻之亲,也只好痛下毒手了。但没多少人有心管这个,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囤些粮食,不饿死是最要紧的。

    相忘也不关心明将军是否真有其罪,可是他心乱,前所未有的乱!明月现在怎么样了?夜深了,他在大殿打坐。“相忘!”身后有人叫他。和尚回头,寺监将一封信递给他,低声道:“刚才一位女施主来寺,将此信给你。”相忘接下了,寺监又悄声说“明小姐的丫鬟。”相忘急忙扯开信,还是那歪歪斜斜的字迹:“相忘,快来救我!月”

    五、两两相忘

    惠海晚上起来如厕,只看见屋檐下师兄长身而起,风一般冲向僧房,身后一页信笺飘落。惠海吓傻了。

    等相忘到僧房外的时候,睡着的师兄弟都被惊醒了,一阵冷风卷了进来,相忘高大的身躯遮挡住月光出现在门口。那一刻,没有人敢说话。

    相忘握拳砸在地板上,木屑飞溅,他从地下提起了一只竹箱。一阵呛人的灰尘味,相忘揭开了箱盖——少林的木叶甲!这是相忘从来没有用过的,他习武,他修佛,可是当他有一天真的穿上这甲,他已经忘了佛,他就只是一个武者。静澄将甲给他时说过:“我不希望你用它!”

    相忘用掌宽的黑带将甲和袈裟束在一起,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踏向门口。他拉开了门,门外,静澄悠长地诵一声:“阿弥陀佛!”相忘几乎落泪:“师父弟子知错,师父让我去吧!”静澄道:“你真要去,师父不拦你,可怜魔还在心中。”相忘哀告道:“师父,弟子知道罪孽深重,可是人命关天,难道袖手旁观吗?”静澄道:“心魔!你关心太甚了。那封信我已经看过了,明小姐要你救她,可有说原因?”相忘摇头:“没有。”

    静澄道:“尘世中有多少情胜得夫妻之情?”相忘依旧摇头:“弟子不知道。”静澄道:“少有。纵然龚乾有加害明将军之意,也不致狠心加害妻子。何况明小姐一介女流,又能如何?龚乾果真会多害人命吗?所以明小姐多半只是任性罢了,而你”相忘一呆:“师父是说”

    静澄道:“关心则乱!”“乱?”相忘心里一惊,自己可不是乱了么?静澄口中言语急若珠炮:“你就是那个牧羊人,你的心不明,你还在茧里。所以明小姐只言片语都让你不知所措,看看你脚下!”

    “脚下?”相忘低头,脚下是一地月光。静澄道:“你是陷在水里,明小姐是那水,你出不来!”他长叹一声“人本无牵无挂,心空如鼓,而音自洪亮。若是纠缠于俗务,便如鼓中败絮,再也响不起来。你心里是魔,自陷空幻,却还执迷不悟!你去,你去,你去了又能如何?你真救得了明小姐?你只是把自己扔进了无边苦海,你还有什么脸称佛门弟子?为师不如超度了你这个孽障!”静澄举掌作刀,如风雷般击下。一阵刺骨的疼痛,相忘觉得身体在一瞬间被劈成了两半!但掌上的真力,却收在相忘肩上“何去何从,由你自己!”相忘汗透僧衣,冰凉地贴在背脊上。

    “水,苦海,十年禅修,自己却还在苦海中牧羊人,自己;他远方的妻儿,自己的明月,皆是空幻。原来都是自己错了,牧羊人并没有妻儿,而明月又与我何干?莫非只是自作多情?人在茧中”相忘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忽地叫道:“师父”静澄冷道:“你不走么?”相忘连连叩首,泪如雨下:“请师父超拔弟子脱离苦海!”静澄笑了,说道:“我无可超拔你。”相忘急道:“师父?”静澄微微一笑:“一念而通,你已经不在苦海中!”相忘怔怔地看着静澄的笑容,许久,终于合十一拜:“谢师父。”不防静澄双眉斗立,沉声道:“这个月初七,和我去龚家!”相忘一惊,说道:“师父?”

    静澄道:“明将军受冤太深,龚家父子十恶不赦,师父修行浅薄,不能以佛法化解冤孽。所以”他从僧衣下取出戒刀,拔刀,刀已断,静澄笑了笑“刀虽断,毕竟还在!”相忘肃然道:“师父难道要以杀止之?”

    静澄道:“不错!前日独石剑周大侠得了消息,钦差还有半个月到扬州,龚家害怕露出马脚,决定先下手为强,冒充劫狱先杀明将军灭口!何况龚家手里还扣着五万石救灾米粮,龚家不除,扬州城里就日死百人!正好从初七开始,龚家又要开坛讲经,借佛为魔。可惜龚家父子武功都趋上乘,为师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可是只要有你”相忘精神一振:“弟子明白!”静澄道:“不必留情,杀而走,我等已经无情可留!”相忘道:“是。”

    静澄挥手:“去吧”相忘正要退出,静澄忽然悠悠地道“徒儿,师父这样,你怕不怕?”相忘道:“心中无物,则无可畏惧,弟子明白了。”

    “好!”静澄若有所思“你比师父强,比师父强”静澄抬头望着天上弯月,暗暗叹息;“慕容,想不到最后你我还是一样。”

    十二月初七,雪漫天。

    龙山炉内小篆香,龚家的大厅上,龚氏父子亲自陪静澄师徒寒暄。一杯香茗,几样素点,颇是精致,毕竟静澄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高僧。

    相忘喝了口茶,又看了看师父,只等那声轻咳。木叶甲就穿在僧衣下,他已经不怕穿它了,因为他绝了尘心,那么穿不穿甲,也就与心无关了。

    师父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相忘转眼看向窗外,飘飘洒洒的漫天大雪。那年大雪,明月去看他,双手冻得通红,睫毛上都是雪花。相忘很安静地想,现在的他无论怎么想,都不会再动心了——心止如水。

    (忽然间,一股柔风吹过,好似清风卷起落花。柔劲满衣,拳追落花,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相忘的“大慈悲伏魔拳”施展开来。)

    “少爷!”一个护院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女子,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这个贱婢想要逃走!”护院把那女子扔在地下。“这些小事你该知道怎么办,没看见贵客在此么?”龚乾大怒。

    “是!”护院慌忙拉那个女子下去。这个时候,掩在头发下的眼睛看见了和尚。就在一瞬间,那僵死的眼睛忽然锐利如刀。和尚觉得自己的脸被割着了。然后他看见了那张脸,小苏的脸。小苏是明月的随嫁丫鬟。

    忽然间,奄奄一息的小苏喊了起来,好像一种古怪的力量注进了她身体里:“小姐死了!”小苏疯狂地笑,指着龚乾,指着龚天冶,指着静澄,最后是相忘!“小姐死了!”相忘木然地看着疯狂的小苏。“是你逼死她的!”凄厉的叫着,小苏像无家的厉鬼。“叫她住口!”龚乾大惊且惧。

    棍棒砸在小苏的后脑上,小苏倒下了。血浸透了长发,滴在鲜红的地毯上。一切都凝固在那里,相忘眼前只有一片鲜红。“把这个贱人拉下去医治,谁要你动手的,给我先抓起来!”龚天冶大惊,他知道人死了,但是先要瞒着和尚们。

    尸体被拖了下去,护院被带走了,龚天冶歉然地道:“家人愚鲁,不守规矩。”静澄愣在那里,只看见徒弟把茶盏稳稳地搁回桌上,一滴水也没有溅出来。“徒弟还能出手么?他的心乱了没有?可是机会就在眼前,龚家父子走到了身边,机不可失!”多年的江湖生涯让静澄毅然地赌上了成败,微微咳嗽一声,刀光如炽,半截戒刀已经陷进了龚天冶的胸口!

    龚乾尚在六尺开外,大惊之下,忽地摆出了一掌按地,一掌托天的架势。静澄心头一惊:“千碎小梅花掌!”一惊之间,忘了拔刀,忽觉手臂一紧,已被垂死的龚天冶死死握住了!龚天冶双目吐出灼灼毒焰,双手如铁。静澄猛力一挣,竟然没能挣开。龚乾双掌一动,至阴的掌力汹涌而来,如涛如浪。静澄心宣佛号,闭上眼睛。

    忽然间,一股柔风卷过,好似清风卷起落花。柔劲满衣,拳追落花,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相忘的“大慈悲伏魔拳”施展开来。拳路如一江流水,无始无终,拳风后的和尚衣袂翻飞,飘然若舞。

    一记,两记,三记,四记只在一眨眼间,相忘击退龚乾七步,整整十八拳都击中了!可是相忘的拳没有停,双拳几乎是黏在龚乾的身上,连环生灭,一轮又一轮的十八拳击打在龚乾的胸口,直到龚乾最后踩烂桌椅靠在了墙壁上,相忘的拳方才停下了。

    龚乾瞪大眼睛,惊惧地看着和尚,而后千万道柔劲在体内爆发出来,后背上的血肉骨骼一起炸开,硕大的血斑染红了整面白墙

    静澄看着徒弟,神色有些恐慌,他不知道徒弟出拳的时候心是如何的。如果他的心仍静,那么他已彻悟了,如果是要报仇的凌厉之心,那么徒弟已经彻底入魔!

    可是徒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缕血丝划过嘴角,第一拳击出的时候,相忘也中了一记千碎小梅花掌。相忘垂首合十,低宣一声佛号:“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脸上庄严如佛,似乎带着无限慈悲。静澄笑了起来。

    两个和尚打死龚家父子又出逃的事第二天就传遍扬州。龚家无主。明承烈也终于撑到了钦差来的一天,三部会审之后,立判明承烈无罪,官进一品。而龚家抄斩二十四人。以明承烈为首,地方官绅联名上书,赦了静澄师徒无罪,请回大明寺。而明月被葬在扬州城外,起烈女祠,嘉奖其为父身死。人们都在猜测明月究竟是怎么死的,很少人当真知道,只有她的丫鬟小菊说:“她是等死的。”

    逃亡了三个月,静澄师徒又回到了大明寺。又是满眼桃花,相忘静静地看着,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静澄很高兴地看见徒弟真的破茧成蝶,了悟正法。相忘不再是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和尚,在他每一次念佛的时候,静澄能感到他心中的平静——脱幻悟真后的平静。

    当相忘又一次看见那间小禅堂,对静澄合十道:“师父,弟子觉得有很多道理尚要思索,可否准许弟子在此闭关?”静澄应了,于是沉重的大门把相忘独自锁在了鱼篮观音像下。相忘背后的阳光一丝一丝敛起,静澄看着门上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了,不禁感慨,自己多年修行也未得的,徒弟竟然从爱恋中悟了,也许是造化吧?

    一个月了,相忘没有出关。静澄也不催他,佛门本应如此。

    直到那天黄昏的时候,静澄忽然在自己禅堂前闻见了酒香!推开大门,慕容真一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左手提着一壶酒。他的右臂已经断了。“和尚!论起当杀手,我是不如你。”慕容真一大笑。静澄也笑了:“你真的没有死!”慕容笑道:“哪有这么容易死啊?生死百年,我还没有看尽花开呢。”静澄也是大笑,虽然断了胳膊,毕竟当年的慕容真一又回来了。

    “小和尚呢?”慕容真一问。静澄得意笑道:“相忘大彻大悟,闭关了。”“大彻大悟?”慕容真一吓了一跳“和尚,什么叫大彻大悟,你不是疯了吧?”静澄道:“还要戏说从前啊?”他笑笑,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慕容真一听,直说到斜阳将尽。

    慕容真一静静地听,可是静澄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突然,慕容真一跳起来,大吼道:“他闭关多少日子了?”静澄恍然有悟:“一个月。”

    清光流溢,慕容真一挥剑将大门破为两半。厚重的灰尘,寂静的黑暗,徒弟还枯坐在那里,一切就像一个月以前那样。只是有一股淡淡的臭味——所有送进去的食物都没有动,早已经腐坏了。“小和尚”慕容真一忽然不动了,静静地站在背后看着枯坐的相忘。“小和尚!”慕容真一仰天长啸,回头凝视着静澄,目光里不知道是悲是怒。

    僧众一起拥进了小禅堂,主持大憨伸手去拍相忘的肩膀,相忘没有动。他又去拉他,这一次,相忘倒在了地下,坐着倒在地下,面色如生,平静得犹如死水。“这是”大憨骇然地看着静澄。静澄没有说话,他只听见旁边僧侣们狂喜的呼喊:“坐化!是坐化啊!高僧啊!高僧啊!相忘坐化成佛了!相忘大师坐化成佛了!”慕容真一转过头来,眼神如刀,扫视着狂喜的僧人们,忽地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坐化?高僧?成佛?我呸!”

    消息传得很快,谁都知道相忘大师坐化成佛了。相忘的遗体被封在荷兰缸里,烧了一日一夜,烧干了,没有烧化。朝廷十分惊叹,拨了五百两黄金,把相忘塑成了金身供在大明寺里,供万人瞻仰。

    又过了一年,桃花再开的时候,静澄又闻见酒香,在小禅堂里,供着相忘的金身。青衣长剑的慕容真一醉在长明灯下,他又回来了。

    “小和尚,早知今日,我真该让你去做马贼,再去杀了你!”慕容真一长声大笑,越笑越狂。忽然,他不笑了“故人到此,何不相见?”静澄走进了禅堂,看见慕容真一似笑非笑“和尚,你不致也像那些秃驴一样相信你徒弟成佛了吧?”静澄迷惑道:“我不知道。”

    慕容真一冷笑道:“你徒弟死了,其实不用隐瞒,你徒弟是死了——”静澄道:“那为何尸身不朽?”慕容真一道:“他的大慈悲伏魔拳是你我合创,其中有我派内功。我酒色一生,死了你也可烧烧,同样不朽。”

    静澄抱住最后一线希望:“可是他毕竟悟了。”慕容真一瞪眼怒道:“悟个屁?悟到了什么?悟到了死!他的心已死了!人死只是早晚。你不让他选当不当和尚,你连他爱不爱别人都不让他选。你什么都不知道!人生百年,你连爱惜二字都没有领悟出来,还妄说什么正法?”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相忘的金身“小和尚啊,我不是给你说了么?人生百年,又有多少值得珍惜?留住一点也是好的,要什么不朽?要什么永生永世?最终只是一个后悔莫及。你死得好,你死得好,心已经死了,人怎能不死?”

    慕容真一向静澄微一冷笑,对着相忘叹道:“我负了你!小和尚,我不该由着你师父。谁叫慕容真一也有破不下面子的时候?别留在这里了,我带你走吧,算还你一次情。”晶芒闪灭,慕容真一的剑将相忘的金身劈成碎片。他拉下一张帷幕,包了散碎的金身,扬起空空的右袖,大笑出门。

    桃花开了又谢,慕容真一再也没有回来,静澄也没再收弟子。直到若干年后他圆寂在桃花间,一代高僧再也没有留下一个字的佛法。

本站推荐:桃源俏婆娘他在云之南阴阳鬼术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夜的命名术超品小农民盗墓笔记 (全本)江南林若兰九阳绝神三寸人间

佛心红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江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南并收藏佛心红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