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霸海风云 > 第十一节

第十一节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霸海风云最新章节!

    山海之王与独眼狂乞,发现了武当派来了大援,便决定先套他们的口风,再由山海之王斗一斗武当的元老。两人便向路中一飘,并肩而立,堵住了小路,存心生事。

    两条红影宛若星飞电闪,像是破空飞降,渐来渐近,显然他们已发现了山海之王和老花子。

    “好俊的轻功,谁相信他们是跛子?”老花子脱口赞。

    山海之王也不住点头,道:“冉冉举步,身形飘逸,有点像缩地之术;这两个牛鼻子,将是我在中原所遇到的第一劲敌。”

    “老弟,以一敌二,你能否胜任?”

    “大概无妨。”

    “我不成,千万别寄望我。”

    “请放心。可惜他们只来两个,还有一个为何不来。”

    “可能留在后面,率领其他门人。”

    两条红影飘然而降,接近至十余丈了。

    山海之王拖着木棍,大刺刺地迎面一支,大喝道:“道爷,好俊的轻功。站住啦!

    咱们有交易。”

    两红影直欺近至一丈内,身形倏止,立地生根,丝纹不动,凛凛微风,带得尘土四面飘扬。

    两人并肩而立,一式儿打扮,九梁冠,金灿大红道袍,背上系着长剑,左手支着一条缨节密布,形态古奇的山藤杖。原来是琼台观跛足三圣,老二昊祟,老三昊水。他们跛了左足,竟然有如许高深的造诣,确是不简单.两老道面貌并不惊人,鬓脚洁白如银,满脸皱纹,只是色泽红润,没有枯燥迹象,眉白如雪,鼻直口方,三绺银须垂胸飘拂,身材修长。乍看去,端的仙风道骨,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全无凶狠之气外露。

    “道长请了,独限狂乞邝昭,问候两位前辈道安。”老花子收了狂态,向前抱拳行礼。

    两老道淡淡一笑,回了一稽首,左首的老二昊祟含笑道:“邱施主多礼了,贵帮子弟一向可好?”

    “托仙长洪福,倒还过得去,多承动问。”

    “邝施主的朋友,可是山海之王?”老道向山海之王举手虚抬,含笑问。

    山海之王看老道态度十分友好,也就不再故意作态,颔首为礼说:“在下正是山海之王。山野之人,名号见笑大方,道长休怪。”

    两老道神目如电,着实打量了他好半晌,心中暗暗称奇,这小后生除了身材雄伟唬人之外,并无异处,除了孔武有力之外,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他,能在两招之下,将武当掌门的九梁冠一剑贯穿?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论年岁,不了起二十四五岁,即使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过二十来年火候,能强到那儿去?

    二圣昊祟不住领首,说:“施主绰号山海之王,是姓山名海?”

    “可以这么说,姓名无关宏旨,反正知道就成。道长可是人称琼台观三圣之一?”

    “贫道昊祟,排行第二。贫道无德无能,可不敢妄称圣字,施主请勿乱叫。”

    “在下自己也不配称王,称圣又有何不可?哈哈!代之下无圣人,就因为圣人太多了,大家都是圣人,故而都不好意思也不愿意加上圣号。咱们今天王圣都有,无伤大雅,幸遇幸遏。”山海之王不好意思地笑。

    两老道修养到家,没生气,三圣昊水反而笑道:“施主骂得好.俗语道:‘名利二字,误尽天下苍生’;咱们都是被虚名所误之人,该鼓掌再三以示哀悼,哈哈哈!”他果然鼓掌大笑。

    四个疯子全都鼓掌大笑,莫名其妙!

    笑完,二圣昊祟说:“咱们言归正传,该谈交易了。”

    独眼狂乞敛去笑容,说:“两位前辈是为九天玉凤而来么?”

    “彼此彼此,心照不宣。”二圣答。

    “前辈乃是道基近仙之人缘何竟管这大损门风之事?晚辈愚露,尚请明示。”

    “一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贫道既然是武当门人,岂能置身事外,施主明人,当能谅我。”

    “那是你我的不幸。”山海之王接口。

    “施主一言道破,一针见血,确是由衷之言。”昊水接口。

    “前辈已无挽回的余地么?”老花子沉重地问。

    昊祟摇头苦笑,道:“势成骑虎,欲下不能。两位可曾见到敝师侄的行踪?”

    老花子淡淡一笑,问:“是全真子道长么?”

    “正是。”

    “就在此山中,林深不知处。”

    “仙海人屠施主可曾遇到了?”

    “晚辈与山海之王正在找他。”

    “施主目下如何打算?”

    “救九天玉凤。”山海之王斩钉截铁地说。

    “贫道已无第二条路可走了。”昊祟换口气说。

    “前辈所指为何?”老花子问。

    “请施主们离开山区。”二圣昊崇紧定地沉声答。

    山海之王也淡淡一笑,说:“在下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施主要走哪一条路?”昊崇冷然问。

    “请两位道长离开山区转回武当。”山海之王语声更冷。“呵呵?你我走的都只有一条路,已无他途。”

    “哈哈!是的只有一条道路了,譬如双方皆已到了百丈悬岩间的小道中段,谁也不愿后退,只好看谁本领高强,能够走完这条道路了。”三圣昊水大笑着说。

    “道长一语道破,快哉!请教,道长是一个一个走呢?抑或以二对一?”山海之王泰然问。

    “二比二,谁也不占便宜,你我皆是薄有虚名之人,用不着倚多为胜。”

    “不,邝前辈与贵派门下间有交往,此事亦与你无关,我山海之王要以双拳创基业,一手揽了这档子闲事。两位,你们可以二比一,山海之王求领教武当绝学;在下如果落败,假使不死,自然拍腿走路。”

    “少年人,你不是太狂了些?”

    “狂者进取,乃是少年的本性。”

    “壮哉?但贫道不能答应你。”

    “为何?”

    “在此山逗留之人,皆算一份,此其一。贫道不能逾礼,以二打一,世人将会讥笑贫道以大欺小,以众击寡,大损贫道脸面,此其二。”

    蓦得排色身影一闪,林中飞出一头大鸟,不!不是鸟,是人,是缥缈春鸿太叔霓裳。

    人未到,声已先至:“本姑娘算一份,邝前辈退!”

    老花子哈哈一笑,说:“独眼狂乞岂是退后之人,丫头,没你的事。”

    缥缈春鸿身形倏止,冲老花子明媚地一笑,说:“邝前辈,别忘了我才是正主儿。”

    三圣昊永跨前一步,稽首道:“无量寿佛,女施主轻功已登峰造极,修为深厚,可喜可贺,请教施主尊姓?”

    “小女子太叔霓裳,名不见经传,道长幸勿见笑。”

    “少说好说,原来是黑道太叔盟主的千金,贫道失敬了,久仰久仰。施主既是这儿的正主儿,来得正好。”

    缥缈春鸿向山海之王嫣然一笑说:“山海之王,是你先动手呢,抑或由我先上?”

    山海之王直皱眉,不悦地说;“你走开,我的事不要你参与。”

    “别生气好不,这是我的事。”姑娘幽幽地说。

    “去你的!你不走,要干么?”

    “不理你,我办我的事。”姑娘也气呼呼地叫,一声龙吟,光华如电,宝剑出鞘,向三圣昊永叫:“老朽,你上!”

    光华突化千道彩虹,幻成一道剑幕,奇急地向前罩去。三圣昊水一声长笑,不撤剑扬了扬腾杖,说:“你也够狂,请!”姑娘心里不愉快,上手便用杀着,将礼数虚招全免了,立即展开抢攻。

    三圣昊永火起,一声叱喝,山藤杖立化千百道褐影,影闪不避以攻还攻,锲入剑影之中。

    罡风怒发,劲发迸爆,响起一连串的气流撕裂声,人不乍闪,倏隐倏现,两盘旋之后“铮”一声龙吟激射五丈外,人影倏分。

    姑娘飘退丈外,声色凛然,眼观鼻鼻观心,轻吸一口气,宝剑徐扬,左足徐徐向前踏出。

    三圣昊永退了八尺,声色冷峻,山藤杖近尾半尺处的一道剑痕深入半寸。他也徐徐举杖,冷冰冰地说:“你练有八成门绝学无量神罡,丫头,大姥仙婆与你有何渊源?”

    “乃是家师。”姑娘垂下剑正色道,答完重新扬剑,纤足向前徐滑,飘然欺近。

    老道也向前飘,一面说:“贫道的太清神罡逢到对手了,可惜你火候不纯,这儿将是你埋骨之地。”

    “你说早了些,着!”姑娘随叱喝声前扑。

    两人再次交手,罡气尖锐刺耳人影飘摇,各展绝学,奇险奇猛的招式,如长江大河滚波而出,地下的短草砂石,被罡风刮得八方激射,棋逢敌手;端的是一场武林罕见的凶狠激斗。两人由侵转快,狂攻猛抢终于人影模糊,招式难分了。

    二圣略一打量,知道师弟已取得优势,百十招后,妞儿将后力不继,势难支持。他向山海之王咧嘴一笑,说:“少年人,你也别闲着。”

    山海之王冷眼看姑娘着着抢攻,知道她心中不愉快,老毛病又犯了,这怎成?

    练气之人,戒之在躁。不论僧俗道三家,挥攻玄攻气攻本是一脉相承,外功以打煞,内功以养蓄练气为主,内外皆修的人,易练难精,精则可臻金刚不坏法体,真想成为武林高手,必须内外参修,等展修为有成,交手时功深者胜,不高明的二流人物,可以凭机智和经验创造奇迹。双方功力到家,任如高明的护体神功皆不足恃,以少林遥宝菩提掸功而言,练成固可反震外力,外魔不侵,发则可碎至碑石,甚至可化铁容金。假使认为这可以不怕任何奇了,那就错啦!如果遇上具有同样修为的对手,两强相遇,功高者胜,对方同样可用神功将禅功击散,制其死命。所以唯一取胜之道,就是临敌蓄劲,久斗则在能否养气,胜利必操诸于能六合归一的一方。

    三圣练的是太清神禅,他三人是以条僵死的左腿换来的成就,两甲子的修为自不等闲,如果不是一腿不便,他三人足以横行天下。

    姑娘也练的是玄门绝学无量神罡,正是两雄并立,功高者胜。她毕竟是女人,先天不足,修为也为期过短,久斗下去,她怎么能幸免?

    山海之王一看她放手枪攻,知道要糟,本想将她换下,二圣已向他叫阵了。

    他单手持棍,大踏步欺近,说:“老道,你用剑呢,抑或是用山藤杖?”

    老道淡谈一笑,说:“山藤杖足矣够矣:你也是棍,正好。”

    山海之王傲然一笑,徐徐举棍道:“老道,咱们先拼三棒,别往下拖,一记还一记,公平交易,可好?”

    老道心是暗恼,看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要和他硬拼,岂不笑话?未免太不知自量了,瞧不起嘛!他怎能不恼?便呵呵大笑道:“妙极!许久未与高手松松筋骨,真该试试这把老骨头,是否禁得起松了。年轻人,你先攻一棒。”

    “接着!”山海之王叱喝,一记“沉香劈山”斜劈而下,棍出如电闪,无声无息一闪即至。

    老道沉喝一声,山藤杖一记“罡风扫云”斜掠上迎,急逾星火,罡风乍起。

    “啪”一声暴响,如山力道相接,兵一刃弹,两人脚下同时现出寸深的数个履痕;老道下面有四个,山海之王有两个;一招硬拼,优劣立判,但相差不太多。老道的左足印稍钱,右足印深有两寸,可见他的左足,仍然可以用劲,只是不太灵光而已。

    “该你了,老道。”山海之王叫。

    老道心中一栗,大吼一声,也来一记“沉香劈山”

    山海之王贯双掌,也还他一记“罡风扫云”

    三攻三接,算起来连出六招。山海之王迫进了三步;老道退出了地盘,额上青筋跳动,两串大汗流下了胸襟。

    山海之王脸上微现汗迹,他豪气万丈地叫:“老道,你是在下到中原所遇的第一高手,打!”

    这次又是另一番光景,两条棍天矫如龙,狂野地飞舞纠缠,分不出招式,看不清人影,每一棍都危机一发,寸寸生险,生死在须臾之间,十丈内都有两人飞腾扑击的身影,罡风刮起尘埃,像是走石飞沙,声势之雄,令人骇然变色。

    山海之王逐步迫进,勇悍如狂狮,只十余招迫攻,便将两道迫到三丈外去了。

    二圣昊祟心中暗暗叫苦,对方棍上传来的神奇劲道,似乎乍寒乍热,愈来愈凶猛,逐渐迫近他的护身太清神罡,进抵一尺之内了,罡气已呈不稳定之象,支持不久,对方的神奇劲道,可望迫近肌肤了。

    他想拔剑,用剑法制敌,可是已没有了机会,拔不得。高手过招,生死在瞬息之间,他如果想拔剑,必将自陷危局,何况对方的棍势绵绵如江河下泻,想稍闪两招也力不从心,他仅能化招,攻招愈来愈少。

    另一面,太叔霓裳攻了十余招,已到了强弩之末,老道的山藤杖,已将她困住了,三圣的山藤杖长有五尺余,杖中夹有棍招,枪乃艺中之王,势如生龙活虎,虚虚实实,奇正相生,出如雷霞,锐不可当,凶猛之势难以招架,深得六封六闭进手八诀的神髓,一阵狠攻,把姑娘迫得退出五丈有余,岌岌可危。

    一般说来,论轻灵飘逸,剑居魁首;但如论凶猛,棍则占尽便宜;加以姑娘的剑虽是吹毛可断,削金切玉的神物,却无法将山藤杖击毁。三圣自第一招小觑了姑娘,失手被砍了一道剑痕之后,再也不上当了,进手八诀中,以点答为主,吞吐间捷逾电闪,猛攻姑娘浑身除两乳下阴外的各处大穴,控制了全局。

    姑娘浑身汗出如番,性命只在呼吸间了,绝顶高手拼命,一招一落实,招招要人性命,绝无虚着取巧;二十招一过,双方的真力耗损很差不多了,愈往后愈凶险,危机一发,一招出手,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概。

    是的,胜负将判了,危机来了!

    姑娘一招“画龙点睛”由杖圈内抢入,剑化两道谈影急射而进,志在必得,声势汹汹。

    老道冷哼一声,右足后撤,身形下挫,左掌一摊,山藤杖贴掌吐出,攻向姑娘下盘,同时沉喝:“起!”

    姑娘怎能不起?这招有点像“灵猫戏鼠”十分歹毒辛辣,而且如果用上后二诀“挑冲”乖乖:女孩子怎受得了?老道出声沉喝,就是避免忌讳,警告对方要避我这一招,如果不避,可不能怨我歹毒下流,大家难堪。

    姑娘别无他途,人如怒鹰振翅而起,也像随风飘起一朵绯色彩云,向左上方腾起一丈,柳腰儿一扭,突然转折下扑,一招“金虹人地”身剑合一急射而下。

    老道反而身形放慢,哈哈一声朗笑,抬起身躯,待剑近顶门不远,突然单手抡杖,在笑声中拂出,喝道:“撒手!”

    “铮”一声龙吟,杖扫中剑脊,姑娘像一只彩蝶儿,飘射丈外,但剑并未撒手。

    老道如影附形一闪而至,喝声已到:“有两手儿,照打!”杖又挥到脚下了。

    姑娘感到手腕酸麻,怎敢再接,手足同展,斜飘丈余,看去她轻灵飘逸,其实快极。

    老道行动如风,迅捷绝伦,已抢先一步折向闪到,叫道:“我不信你能永远不下来。”

    姑娘蓦地一咬牙“唰”一声一剑挥出。

    剑鸣再发,杖剑再次相交,姑娘只感到整条膀子如遭巨锤所击,宝剑几乎脱手。她得一击之力,身形再现,但转动已不见灵活了。

    老道狂笑一声,跟踪追到,山藤杖已指向姑娘肋下,端的快极,身动叫声已至:

    “你认命了!”

    姑娘已无法运剑,除了认命又有何办法?她一翅柳腰,左手剑诀变掌,一掌拍向山藤杖。

    同一瞬间,老花子已经抢到,乌竹杖拦腰便扫,叫道:“还有我呢!”

    三圣昊永冷哼一声,左手现掌向老花子一拿横拍,右手杖略一沉,够不上姑娘的腰肋,可击中了她的左胯骨外侧;要不是姑娘那一掌消去不少劲道,这一杖准会把她整个左胯击碎飞走。

    “噗嗤”一声罡气撕裂声响起,姑娘“嗯”了一声,向外一飘,单足点地,腿一软,立时跌倒。

    老花子身躯突然向挫退。似有一股无穷的无形推力,将他连人带杖震退丈二左右,脸上变了颜色,他差得太远了,一掌虚击也禁受不起。

    老道身形急进,山藤杖突向姑娘右肩井上点去。

    姑娘胯骨已受到致命损伤,人跌倒剑亦坠地,罡气散逸,浑身力道已失,怎能避开?

    眼看不死也将成残废。老道不知她罡气已散,仍全力点到,必将洞穿肩井,那还会有命在?

    眼看惨剧已生,杖到命断,蓦地一根山藤杖破空飞至,快逾电闪“啪”一声脆响,击中老道的杖身,奇大的冲力,将老道展得横飘三尺,杖身亦同时后撤,一杖落空,在九死一生中,救了姑娘一命。

    老道大惊失色,身形一挫,看着地下的山藤杖发怔,脸色全变了。耳畔,传来山海之王奇冷的语音。

    “不可妄动,不然你将后悔。”

    老道缓缓抬头,杖尾仍指向挣起上身,脸如白纸的姑娘,只消跨进一步,便可教她死一百次,这一步太简易了,可是他并不敢踏出。

    他看清了五丈外的景况,不敢妄动了。

    那儿,山海之王的木棍,正点在二圣昊祟的胸前七坎大穴上,随时有要他老命的可能。昊祟的脸色成了灰白,浑身大汗淋漓,脸面上布满了豆大汗珠,随着两太阳的暴起青筋跳动,一颗颗向下震落。

    二圣虽屹立如山,但胸前急剧地起伏,显然真力虚脱,快支持不住了。他的山藤杖已经不见,不用猜,刚才袭来的那一根,定然是他的啦:

    三圣心中一寒,手中山藤杖颓然垂下了。他沉声问:“阁下意欲何为?”

    山海之王泛起他那奇特的微笑,说:“一命换一命,再做一次交易。”

    被制的二圣突然虚弱地叫:“带那丫头走,师弟,可用来胁迫太叔权放手。”

    山海之王并未制止他说话,接口道:“走得了么?别枉费心力了,不是在下夸口,即使你单身逃命,十里之内,我可让你先走百丈。要是带着一个人,你逃不出两里外,不信可以试试。”

    三圣杖指缥缈春鸿,厉声向山海之王道:“你与太叔权是一伙?”

    “废话,要是同伙,你武当门下早该全死在石龙谷河床,你明知故问么?”

    “那你为何护她?”

    “她为人不坏,不像你武当门下卑鄙龌龊。离开她十丈外,”

    “你先放人。”三圣顽固地说。

    山海之王冷哼一声,厉声道:“换不换在你,那丫头的死活与在下无关。山海之王一言九鼎,不像你们这些反复小人。我给你三声思索的余暇,三声一落,我先宰了这一个,再宰你并末为晚。”说完,突然大吼:“一!”

    三圣插好山藤杖,一声龙吟,寒芒夺目的长剑出鞘,沉步向山海之王叫:“你,咱们决一死战。”

    山海之王等他走近,方收回棍,晃身一闪,鬼魅似的反欺在三圣身后,障住了姑娘,徐徐举棍道:“在下劝你先保元气,你的师兄已经力尽,且先调息片刻再说。你两人如果同上,斗我的木棍势均力敌,如果我用神剑,你们逃命的机会不多。”

    二圣突然坐下,叫道:“师弟,等会儿,为我护法。”

    三圣只好后退,仗剑在师兄的身旁守护,眼中射出怨毒的寒芒,死盯着山海之王。

    山海之王徐徐后退,到了姑娘身旁,轻声问:“姑娘,可要在下效劳?伤在何处?

    重么?”

    一连串的轻问,把太叔霓裳感动得浑身颤抖,强压住心神,颤声说:“我我不行了。”

    “伤在那儿?”

    “左胯骨可能碎了,左边身躯麻木,山海之王,你走吧!他们大援将到,别管我,你双掌难敌四手。”

    山海之王沉声道:“你把我看成何许人?哼!”姑娘惨然摇头,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即使不死亦成残废,但你必须珍惜万金之躯,”

    “你再废话,我可要点你的哑穴。”

    山海之王向老花子招手,说:“老丈,你有伤药么?”

    老花子走近,摇头道:“我的伤药无济于事,老道用罡气将她击伤,肉腐骨裂,可能经脉内腑皆有损害,如无少林的八宝紫金命丹,恐怕正应了她的话,不死也将成残废。”

    “人参可以么?”山海之王问。

    “可以,但须五百年以上,方可保得性命。”

    山海之王解下背上包里,在地上打开,里面有两个包,一个是金毛吼的,他打开自己的一个,取出肃王二世子所赠的一根人参。

    “好宝贝!确有五百年,这是长白人参,老弟,你在哪儿得来的?”

    “兰州肃王二世子送的,我送了他一颗天蝎珠回报。”

    “老天!你竟用天蝎珠换这鬼玩意?真傻!”老花子叫。

    “不是傻,这是人情,如果你当时在场,也会认为我该送他。”他将人参递给姑娘,说:“吞下,我另给你一种奇药,或许可以救你。”

    老花子送上水壶,姑娘热泪盈眶,连声向两人道谢,将一条已具人形的人参吞下腹中。

    山海之王探包取出他的小玉瓶,递一包给她,说:“这是可解百毒的圣药,可令伤口迅速愈合,是否于内伤有效,不敢希冀。但我曾试过,在兰州被大印掌和摧心毒掌暗算,曾服下这药,希望能对你有用。”

    “谢谢你,山海之王。”姑娘接过药包,赶忙吞下。药一人腹,如一道雪流,随即散布四肢百脉,流至伤处,疼痛渐止。

    山海之王刚将包里背起,修然站起,目中冷电乍闪,玉面生寒,沉声说:“好,你们来了,出来!”

    林中人影连闪,出来了拉卜活佛和仙海人屠。

    左侧林梢,也现出金光闪闪的人影,那是金鹫赫连西海,他张弓搭箭,正准备下手。

    二三两圣,也在这时站起,同时双剑齐举。

    一点金芒如金虹横空,射到山海之王身侧。

    山海之王凝掌心,突然抄住一枝金尖锦箭。接着“铮铮”两声,将连珠射到的另两枝击飞。箭被击出,方传来破空的狂吼,和霹雳一般的弦声。

    仙海人屠突然大吼:“老道,咱们先干掉这祸胎。”

    山海之王一脚挑起姑娘的宝剑,丢棍一手抄住,说:“谁前来送死?上!”

    金星疾射,三枝金箭连珠而来,射向半坐在地的霹雳春鸿,又狠又准。

    老花子一声大啸,一杖崩出。山海之王也同时转身,一把抉起姑娘,向旁一闪。一支金箭被老花子击落,另两枝斜贯入土中,尽羽而没;这家伙的旋力确是唬人。

    “咱们先退,等会儿收拾他们。”山海之王低喝。

    “往北走!”老花子说。

    “你先闯,我断后。”

    老花子一声狂笑,向洛南小道飞纵而上。山海之王在后紧跟,一面留意身后,两人瞬即远出五丈外去了。

    拉卜活佛不知死活,只道山海之王左手挽着人,动手不便,时机稍纵即逝,迟不得,一声厉吼,身形似电,三两起落便从一侧截到,首先欺近老花子,佛手杖前伸,便待进招。

    山海之王一声长啸,相距三丈余,宝剑脱手飞出,光华天矫如龙,电射而去。

    拉卜活佛大吃一惊,躲已无及,身形侧倒,佛手杖向光华拼全力砸出。

    如果是暗器,或者是掷剑,他这一杖定可将剑打落,甚至击成寸断,可是这是山海之王的真才实学,旷世奇技以气驭剑术,而且剑是神物,可以洞壁穿铜。剑赂一偏剑锋,擦过佛手杖,杖应剑立折,光花一闪,仍急射大和尚的脸面。

    拉卜活佛修为不等闲,手上一轻便知不妙,千紧万紧,性命要紧,向地面扑倒,连滚五转。

    他只感到左颊一凉,颊肉大概丢掉了一大块,腮骨也失去一层,如被万年寒冰击中,眼前金星直冒,乌天黑地。

    他狼狈地爬起,伸手一模脸颊,摸了一手血,颊肉不但不见了,还给他开了另一张圆嘴;原来颊肉太薄,创口已透入口腔了。

    三十丈外,山海之王站在小道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众人,用凶狠的口吻,以震人肺腑的嗓音说:“破脚牛鼻子,回去好好练,我山海之王要上武当找你,践刚才所订之约,人屠,你三个猪狗且等片刻,我会收拾你们,即使你们会变,也休教我遇上,再见了。”

    说完,回身便走,谁也不敢追,刚才的一手已吓破他们的胆了。

    拉卜活佛抓了把药散敖上伤口,用手按住,向密林中撤腿便跑。

    仙海人屠和金鹫,知道大事不妙,要等山海之王转回,性命难保,马上一打手势,护着拉卜活佛溜啦!

    两个老道仰天一欢,扭头便走。二圣昊祟一面说:“师弟,咱们回山,先作万全准备,这少年人可能要到武当闹咱们的山门。”

    “师兄,我们三位师兄弟联手斗他,稳操胜券,没有什么可怕,以气御剑没有什么了不起。”三圣吴永口头上仍硬。

    “谁也接不下,唯一之策,是以玉简召请五大门派高手助拳,一举歼诛这最大强敌。”

    “他们肯来?”

    “为了五大门派及武林安全,他们定会来的。”

    “九天玉凤”

    “以后再说,叫掌门师侄先派人遍布各地,暗中图之,不必太过紧张。”

    “那就快走,迎着师兄再分派人手。”

    两人上了山,向商州方向如飞而去。

    山海之王与老花子越过两重山,折向右面一座山谷密林之内,到了一座石崖下,将人放下,说:“老丈,你看护着这丫头,我回去收拾他们。”

    老花子伸手虚拦,笑道:“不必了,晚了一步啦!”

    “不?我非宰了他们不可。”

    “哈哈,他们又不是傻子,保证他们已远出五六里外去了,山多林密,往哪儿去追?”

    “哼,救不了九天玉凤,我捣毁他武当山的宫观。”

    缥缈春鸿半倚在崖壁上,虚弱地说:“山海之王,请问你与九天玉凤有何渊源?”

    “你问这话有何用意?”山海之王冷然问。

    “如果有渊源,我可请家父放手。”

    “毫无渊源。”

    “那你也想要要她么?”

    山海之王俯下身子,指尖儿直点到她鼻尖前,脸色一冷,凶狠地说:“我警告你,不许你胡说八道。九天玉凤何许人我没见过,只知她是神剑伽蓝的遗漏。你们的所为,太不合道义,我看不顺眼,管了这档闲事。是否能使令尊放手,我不在乎,谁碍我的事,我得取他性命。”

    “那你为何救我?我本来就碍你的事。”她笑,笑得极媚,毫不在乎他的凶狠。

    他站起,冷笑道:“当激斗之时,你若岔出递剑,我将手下绝情,目前你碍不了手脚。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救你,这就是理由,我不和你多说。你能自行走么?我要办正事去了。”

    说起伤势,她黛眉锁起啦!愁眉苦脸道:“你要走,请便,我会找处山崖躲上几天,也许会复原,谢谢你的药,更谢谢你临危援手的重生恩情。”

    他手伸去扶她,说:“站起来,我看你能否支持。”

    手一触她的腰背,她浑身一震,如触电流,幽幽地说;“不必了,左胯骨可能碎了,但我仍可支持,请走吧?”

    老花子在一旁直摇头,说:“胯骨是否碎了你自己明白,即使有灵丹妙药,三两天内你也休想走动。咱们可不能照顾你,你可找一处山岩古洞休养。这儿猛兽出没无常,更有凶魔匿伏,一切你自己小心注意,稍一大意,后果不堪设想。你是我们的对头,我们的道义之责到此为止,望你珍重。”

    姑娘幽幽一叹,点头道:“老前辈,晚辈心领盛情,我会珍重。”

    山海之王呼出一口气,突然说:“我守护你三天。”又对老花子说:“咱们先找藏身之处,老丈可在她身边守护,我抽暇搜索山区。”

    老花子凝视了他半响,突用传音入密之术沉重地说:“老弟你在自找麻烦。”

    “不是从现在开始。”山海之王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

    “不能一误再误了,她该能自保。”

    “救人须救激,你我虽不敢自命侠义不凡,但断不会有始无终,半途而废,是么?”

    “这我知道,可是日后你将给自己带来无穷烦恼。”

    “有何烦恼?”

    “这这她是黑道盟主摄魂魔君太叔权的女儿,唉2我该在石龙谷唆使你杀了她。”

    “你这人真怪,不是说她在江湖并无恶迹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会为她的父亲作张的,除非你能投身黑道,做太叔权的爪牙,甚至甚不说也罢。”

    “你把我看扁了,老丈。”

    “老弟,你不是个糊涂人,但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烦恼之源在此。咱们走着瞧,走吧!”

    山海之王将剑插回姑娘背后的剑艄,将她捧起,说:“走,先找藏身之地。”

    老花子向西顺谷直上分藤,拔草沿一条小溪上溯。这山谷并不大,但古林蔽天,除了小溪左近赂有繁茂的草丛外,人行走其中,不见天日,拔枝分柯也不易行走,蛇蚁虫豸见人不惊,大概从没有人到过这一带丛莽之地。

    许久,开始发现石山壁崖,找了好半天,方找到一个约三丈深浅的岩穴,其实也不算穴,只算崖下的一处陷壁,倒还干燥,足可容身。岩前林木蔽天,草塞穴口,人躲在里面,又黑又隐秘,真妙。

    山海之王将她放下,问:“姑娘,你的行包呢?”

    “在商州。”她无可奈何地答。

    “麻烦!咱们两个花子谁也不带行囊,你只好睡草堆了。”

    他对老花子说:“老丈,请照顾她,我先找些禽兽果腹。小心,我嗅到这一带有猛虎的气味,别认为猛虎不人林,那是骗人的,只是它在草岭中易于猎食,不愿在林中久呆而已。”

    “老弟,你在这儿照顾,我去猎食。”老花子向洞外一窜,走了。

    山海之王至洞外找了一大堆枯草,做成一个草窝,将缥缈春鸿扶起,说:“委屈些,只有草窝可睡。”

    她先前倒也精神奕奕,一到了山海之王手中,却成了愁眉苦脸软弱娇柔的可怜虫啦!

    一股劲倚在他身上,说:“天!鬼老道那一杖,下手真重,骨头可能碎了,看来我活不成了。”

    他将她侧放在草上说:“你先自己看看,没有药,也许我得带你到华阴或者去商州找郎中。”

    她红云上颊,用奇异的眼光凝视着他,他蓦地一震,扭过头粗暴地叫:“别用那种眼光瞪我,闭上你的眼。”

    她蓦地伸手,一把扣住他的右肩向下一扳,居然力道奇大,急促地叫:“看着我,说!为何不敢看我?你怕我的目光?”

    他将她一推,她向侧掀倒,触到了伤处,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他急忙将她翻过。说:“抱歉,触到你的伤处了。你的目光使我震撼,也使我迷乱。”

    她按住他的虎腕,闭上星眸,幽幽地说:“为什么?请告诉我。”

    山海之王在她身边坐下,叹口气说:“我也说不出原因,依稀中,我感到从前曾看到过这种眼神,有两只令我心弦狂振的眼睛,经常在脑际出现,就会感到震撼与迷乱,所以我不希望看到这种眼神。”

    “你你已成家了么?”她颞颥地问。

    “不知道,我这一生什么也不知道。”

    “怪,你说说你所知道的事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服药至今已有好些时辰了,不知伤处有何变化?”

    “你的药是一种解毒圣品,对内伤骨碎效力不大,倒是人参还有大用。”

    “哦,我还有一种丹丸,还剩几颗,你如果敢冒险,可服一颗试试。”

    “什么丹丸?”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极好的药。”

    “我信任你。”她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山海之王在下衣革囊中,取出另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拇指大的白色丹丸,说:“但愿对你有用。据我所知,即使无助亦不会坏事。”

    她不用手接,微笑着挣起上身用樱口去接。

    丹丸入腹,一道冷流直下丹田,不消片刻,真气怒涌,疼痛全止,冷流在全身奇经百脉流转,一声喜悦地叫:“是雪参一类圣品。武林的无价至宝,我得救了。”

    “能运气么?”

    “气机蓬勃,须费些少工夫。可惜:如有人替我用外力疏引伤处淤血,排除经脉中积垢”

    一只大手突然按上了她的左胯骨,她浑身如同触电,血脓贲张,轻嗯了一声。而听他低声说:“运气,我助你。忍住些儿,别叫唤。”

    她哪儿是痛?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奇异感受,这感受令她神迷意乱。她的感觉中,那是一只魔手,在轻拔她内心深处的那根神秘琴弦,这根琴弦发出令她迷乱的音符,震撼着全身每一根神经,和每一颗细胞。

    正迷乱间,山海之王的语音又响:“你的胯骨未碎,幸甚。气走重楼,缓缓下降。”

    她凛然而惊,赶忙强按心神,吸人一口气,开始运转先天真气,但她心中仍乱,未免运转得不如意。

    “如分神,全力行功。我该揍你,为何用心不专?”

    温暖的大手在伤处轻轻地推拿,她不得不排除杂念,全神行功。

    不久,她在人我两忘中返回现实,但却不想移动,张星眸向他看去。他闭目垂帘,脸上毫无表情,一无汗迹,像一个石人,只有他的右手,仍在缓缓地移动。

    山海之王并不知她已痊愈,仍在静静地行功。她感到心中一阵激动,突然伸手将他的左手挽到唇边,偎近颊旁,轻轻地揉动。

    他突然一蹦而起,眼中如见鬼魅,浑身似在颤抖,一步步向后退,嘎声急促地问:

    “你你是谁?”

    妨娘也惊得一蹦而起,花容失色地问“你你怎么?”她向他走去。

    他用手指着她,说:“别过来,你是谁?”

    “我太叔霓裳,你怎么了?”

    他只觉心神一懈,神智一清,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你已可走动,咱们该分手了。”

    她幽幽一叹,说:“你将弃我而去么?是为了我的身份是贼女儿么?”

    “不是的,我不愿与你相处,你使我迷乱。也许,我以往确有妻子,她们的影相经常在我梦寐中出现,看到你我就会有依稀之感,我得去找她们。”

    “我陪你一起走,也许由我身上,可以使你想起她们的一切,对你大有禅益。”

    山海之王想了许久,正色说:“但你不许用先前那种眼光看我,你办得到?”

    “一言为定,我办得到。”

    随后他又摇摇头,说;“别提了,咱们还是不要走在同一条路上。”

    “为什么?”她已到了他身前,急切地问。

    “我要救九天玉凤,你却要擒九天玉凤,说不定咱们还得拔剑相向。而且,坦白告诉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我即派人请爹爹放手,不再管九天玉凤的事。”

    人影一闪,老花子扛了头已洗剥干净的小山猪掠入,说:“丫头,你做得了主:你爹爹能不顾黑道群寇的愿望,放手不管?哼!除非他不做黑道盟主。算了吧,丫头。”

    山海之王也说:“这确是实倩,最好劝你爹爹放手;不然你我将有一场死斗。”他转身去找枯枝,动手敲火石生火。

    姑娘怔在当地,自语道:“我们不会死斗。我要劝说爹爹,不再在黑道中鬼混了,日后如何了局,我多担心啊!”老花子注视她好半晌,说:“咦!你好了?”

    “是的。山海之王给我服了一颗雪参的丹丸,并以内力替我疏通经脉,已经好了九成了。”

    老花子摇摇头,惑然地说:“这小伙子由头至脚浑身都是秘密,艺业探如渤海,老花子愈来愈迷糊。”

    日影西斜,三人在洞中各自行功养神,准备夜间出动。左壁角下的姑娘,心乱如麻,经过半日来的思索,她决定赶回桐柏山劝阻乃父,再回头找山海之王。

    大半天相处,她已无法将他的音容笑貌从心里抹掉。她对他动了真感情,不管他以往的身世如何;为了她后半生的幸福,她绝不能让幸福从指缝中溜走,她要设法伴在他身旁,让他感到需要她作为他的伴侣。

    入暮时分,山海之王结束停当,向她淡淡一笑,说:“太叔姑娘,咱们互相珍重。

    你已得剑道神髓,罡气亦将炉火纯青。我承认,你是我未来的一大劲敌,希望我们没有拔剑相向的一天,如果真有那天你我中必有一人溅血五步。别了,请自珍重。”

    说完,抱拳一礼,身形乍闪,与老花子隐人林中。

    姑娘星眸闪着泪光,木然目送两人背影消失,用只有她自己方可听闻的声音,不住喃喃自语:“珍重,珍重,我会的,我也永不会忘怀你的音容笑貌,直至我踏入坟墓。”

    她略一拾夺,懒洋洋地出洞,仰天吸人一口气,却又发出一声深长的失望叹息,绯影一动,凌空上了林梢。

    山海之王在上半夜,搜完北面山区,子夜一过,便向南面商州境内山半搜去。

    而在下半夜,葛如山身负巨大的背包,和叶若虹向南急走,籍草木掩身,幽灵似的奔向商州。

    距洛南三十余里的祟山峻岭中,全真子带着三名门人,在小道左右两批向南搜,蛇行鹭伏,小心冀冀逐段摸进,翻山越岭搜索而来。

    斗转星移,寅牌末,在一座山岗下,葛如山首先发现了到商州的小道。两人一前一后,顺小道右侧的林木蒿草掩身,急急前赶。

    两人心中惴惴,时进时停,小心冀冀向前摸索,时而一掠而过。他们心中明白,也许他们正在向枉死城中赶,一步一死亡,一不小心便踏入了坟墓。在所发现的高手中,他们不是任何人的敌手,只消遇上了任何一人,便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半个更次,他们走了十余里。深山丛莽之中的夜,夜风萧萧,兽吼之声此起彼落,猫头鹰不住悲啼,这情景,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跳。

    丛林中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阴森可怖,胆小的人寸步难行;两人不怕黑暗和兽类,却怕万物之灵的人,相距八尺一前一后,沿小道旁森林草莽急走。

    要不傍着小路走,可能平安离开,他们道路不熟,不得已沿小路向商州赶,可糟透了!

    正走间,前面是浮谷间的一个山嘴子,小道绕过山嘴,左右全是参天古林。后面的全真子和三名门下,人多势壮,比他们快得多,不久便快赶了个首尾相连。

    全真子功力甚高,已听出前面有极为轻微的足音,突然扣指弹了一响,将同伴召近身边,附耳道:“前面有人,功力不高,去!召你两位师兄来。”

    不久,两条人影向前一分,蛇行鹭伏向前急射。全真子领先,向前面有轻微足音处追去。

    果然被他发现了两个身影,前面那人还背了个背囊,天太黑,不知是何物件。

    全真子不敢接近,恐怕是山海之王和老花子,便招呼三位门人,先跟一段路再说。

    林中草深藤密,枯枝落叶极多,人在下面摸索,不发生声响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走长途,更不可能声息全无。

    葛如山功力也不弱,突然闪在一棵大树之后,叶若虹知道他已有所发现,也闪在树后,附耳问道:“有发现么?”

    “糟!后面有人盯住我们了。”葛如山也附耳说。

    “你确知是人?也许是野兽哩!”

    “黑夜中要是野兽,不逃走亦该扑上来,是人。”

    “有几个?”

    “恐怕不止三人。”

    “咱们”

    “咱们先找地方将华夫人藏起,再引他们走开再拼老命,收拾不了,咱们也可溜走,尔后再回来找人。”

    “快!”

    两人所藏的大树下,正有一个极深的树洞,葛如山忙将背包藏入洞中,轻轻拨藤掩上。两人向地下一伏,以蛇行之术向前急窜,到了十丈外,方故意一触树枝,再用鼠窜之术,手脚并用赞入藤蔓浓密之处。又进十余丈,突然向树梢揉升,展开绝顶轻功,在林梢绕过了山嘴,投入另一处山坳密林之中。

    全真子是个老江湖,但因为心有所忌,不敢太过迫近,恐着了道儿。葛如山是个真正的江湖人,玩的花样果把老道蒙住了,人向下一伏,老道立即停步,十余步外树枝一响,老道疑神疑鬼,不见人走动,难道又来了人?

    直等到林梢枝叶略现晃动,老道才知可能上当了,但相距已在二十余丈外,视线力不能及了。

    “快追!这两个家伙狡猾得紧。”全真子急叫。

    “师叔,我由树上走。”一名门人叫“大鹏展翅”再变“怒隼穿林”在枝叶间穿上树杆,好精纯的“八禽身法”!

    四个人向枝叶层动处急扑,身法如电。

    树顶上老道冒上林梢,两条黑影已在三十丈外,刚绕过山嘴。他急叫:“他们绕过山嘴了,快追!”

    下面的全真子猛地腾空上升,四个人全速飞掠。到了山嘴顶端,三十余丈外两条模糊的谈影,正扑人山坳密林,一晃不见。

    全真子沉声喝:“他们背上有东西,并肩搜。”

    四人左右一分,急如星飞电射,向淡淡黑影急追,也从隐没处隐入林中。

    葛如山就是要将他们引离,两人乍升乍沉,左绕右转,不时在折向之前弄响枯枝。

    绕了三处山坳。双方距离终于拉近至十余丈了。这种奇妙的折向诱迹法,仍无法将老道们甩掉,葛如山心中暗暗叫苦。刚折过一处山脊,前面竟然是一座矮林,四面却是蒿草形成的山坡。

    葛如山叫苦道:“糟了!公子爷,你先走,我挡一阵。”

    “不”

    “快!两人走不了,人更无法救了,别管我。”

    “如山,保重!”声落,人已扑向山坡下密林。

    葛如山回身站在草丛中,向下一蹲,他手上已折了一把短树妓,将铜人置在膝旁,突然沉喝:“打!打!打!”声出,树枝并未出手。

    全真子追得最快,远远地已看清前面的形势,他低喝:“分两面抄出,堵住四面矮草山坡,迫他们遁入矮林,他们跑不了。”四人还未散,喝打声已到,便向左右一分;稍一留心戒备,叶若虹已经远出二十丈外,果然奔向矮林。

    全真子并没听清是葛如山的口音,他叫:“追,先因住前面的人。”

    三名门下身形再起,左右急射。

    葛如山左右手两面分扔,树枝脱手飞出。

    “哎”右面一名老道一声惊叫:“砰”一声倒地。另两人躲过树枝,向前飘掠。

    全真子吼一声,撤下了宝剑,运罡气护身,身剑合一扑向葛如山隐身之处。

    葛如山已知道是全真子,知道要糟,但不得不在死中求活,心手中树枝急射而出,身形暴起,抄起了铜人。

    树枝一近老道身前,全被剑气震落,寒芒破空射到。葛如山一声不吭,身形右闪,旋身避剑,铜人荡起风雷“泰山压顶”迎头便砸。

    葛如山的铜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全真子一看便知,火速收剑向右急飘,急叫:

    “你是葛如山?”

    葛如山可不能装迷糊了,也飘退一旁,行礼道:“小可正是如山,阁下是”他装成不知老道辈份的模祥。

    “我全真子天虹,入林那人可是若虹?”

    “正是少公子。道长万安。”

    “唤他出来。”

    “小可不知他到了哪儿去了。”

    这时,已起了呼喝声。全真子向下叫:“若虹,快出来,自己人。”

    矮林藏身不易,叶若虹入林不到一二十丈,便知走不了啦!两位同门已经由左右暴喝着抢到,他只好应喏一声,回头返奔。

    五个人都到了,另一名负伤的老道,大腿上挨了一树枝,也拐着腿走来。

    全真子眼尖,发现两人的背上物不见了,只叶若虹胁下挂了一个包裹,等若虹叩拜起立,便冷然问道:“若虹,你们先前曾否带了重物?”

    葛如山心中一栗,硬着头皮说:“那是小可的随身包裹。”

    “在哪儿?”

    “丢了,小可以为是仙海人屠追来,只好弃包裹逃命。”

    “丢在哪儿?”

    “信手扔掉,不知扔落何处。”

    全真子孙哼一声,说:“不是包裹,那分明是盛藏九天玉凤的背囊,是么?”

    “小可不敢撤谎,确是包裹。”

    “你敢欺骗贫道么?你俩带了些什么零碎,岂能瞒得了我?若虹,师门戒律你该知道,你跟踪我们意欲何为?为何要收藏九天玉凤?”

    “弟子不敢,那确是如山的包裹。”

    若虹硬着头皮分辨。

    “胡说!你已铸下欺师灭祖的大错,你该知道门规的谨严。你假如是看上了那丫头,那你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说!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禀师祖叔,弟子不敢,确是不知九天玉凤的行踪,她不是在师祖叔手中的么?怎么竟说是弟子”

    全真子以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厉声说:“你要想玩花样,未免太嫩了。除非是找到你们的包裹,不然难洗你欺师灭祖的罪名。走,回头去找。”

    葛如山挟起铜人,大声说:“跟我来,能否将包裹找到,可不敢预料。”

    全真子向一名门人沉声说:“看住若虹,必要时制住他。”

    若虹剑眉一跳,亢声道:“弟子未犯门规,为何将我看成罪犯?”

    “找到你们的包裹,再和你论门规。”全真子冷冷地答,又向葛如山说:“你先走,我跟着你。”

    葛如山没做声,一行人回头走,他东转西转,在一半路程的一座密林中,足足找到天泛鱼肚白,不用说,必定毫无结果的。

    全真子一直没做声,如影附形盯在他身后,将所找处的经路仔细回忆一番,已被他看出了破绽,突然说:“不用找了,在这儿找上八辈子,也找不到你的包裹。”

    葛如山语气坚定,沉稳地说:“我记得好象是丢在这一带,天亮时便可细找了,包裹甚大,丢不了的。”

    全真子冷冷地说:“你们走的是林子近北的一面,跑这林中足有数十丈,箭也射不到这儿,何况是沉重的盛人背囊?我要擒下你期间,你要不要我亲自动手。”

    葛如山握住铜人把手,突然向看守叶若虹的老道冲去,并厉声叫:“少公子,走!”

    “你做梦!”全真子叫,他早有防备,从旁掠出扑上,伸手便抓。

    葛如山虎吼转身,铜人风雷乍起,拦腰便扫。

    叶若虹闻声暴退,向后一纵。可是他功力比起同门的长辈,差得太远了,双足一落地,迎面寒芒一闪,一股柔劲推到,将他的冲势消去,接着冷森森的剑尖,已经轻点在他的胸前,剑的主人用平静的嗓音说:“叶师侄,你最好别妄动。”

    叶若虹怒叫道:“你管不着我金陵叶家的人,不许叫我师侄。”

    “你不承认是武当弟子?”

    “正是此意。”

    “这是你说的,休怪我用本门手法擒你。”说完,左手一仲,不偏不倚指尖儿点在若虹的右期门穴上,应指便倒。

    另一面,葛如山虽号称神力天王,也练有护身的混元气功,但在密林中施展不开,怎禁得全真子所发的玄门罡气袭击?换了七八次照面,便被老道一剑震开铜人,左掌倏吐,罡气震散了混元真气,指儿一伸,一缕罡风击中他的鸠尾穴,立时昏倒。

    全真子收剑入鞘,一手挟起人,一手持着铜人,说:“先离开这儿,找地方慢慢鞠问。”

    一行人踏着晨曦往回走,不久,到了一座密林边,左首百丈左右,是一处山崖,崖向内凹,倒也干爽。全真子挟着人,直闯至崖壁下,将人放下说道:“就在这儿。明师侄,你在林上监视,有人来早发警讯。”

    葛如山被重手法点中鸿尾穴,昏迷不醒。叶若虹期门穴被制,虽无法动弹,但神智仍清,不由暗暗叫苦。

    他记得,前面密林正是葛如山第一次发现警兆之处。九天玉凤就藏在林中一棵大树下的洞穴中,他怎能不急?万一姑娘在囊中憋不住,挣扎着爬出来,岂不完蛋大吉?太糟了!

    他不替自己的安全担心,反而替九天玉凤着急,不愧是个血性男儿,确是不可多得的侠义门人。

    自从在水帘洞中看了姑娘的至情表示后,他心中那点爱念荡然无存,换上了极端虔诚的祟敬,将她视同亲骨肉,他在心中发誓,他要护送她返回云南,虽粉身碎骨亦无怨尤。武林中人,对生死二字看得极谈,只要自己认为至当,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他就是这种人,虽身陷危境,亦毫无所惧,却怕义妹落入老道们之手。

    天色已经大明,朝霞洒下满山霞影,鸣禽在林间婉唱,整个山区是那么朝气勃勃,林木的清香随风飘荡,晚间阴森可怖之气氛一扫而空,大地是那么安样,平和。

    但山崖下,却充溢着无边煞气。

    崖前生长着一排苍苏,大可两人合抱,左面松工下,叶若虹两胁下搁在两枚树钉上,脚尖刚好着地,浑身软绵绵地挂在那儿,发结也挂在一枚树钉上,恰好将头抬起,可以张目四顾。

    右面一校松干上,葛如山被剥得只剩一条亵裤,浑身小山丘一般的古铜色肌肉,不住颤动。

    他双手被两股坚韧的山藤扣住腕脉,分绑在左右两根横枝上,身躯离地三尺吊在那儿,两脚踝也被山藤扣住,绷紧在左右突起的粗大树根里。

    他整个人,是被山藤向四方绷紧的,虚空吊在那儿,难怪他的肌肉会收紧。两个囚徒相对而挂,中间相距约有丈五六之迢,双方自然皆可看清对方的神色。

    叶若虹虽未被绑,但穴道被制,想活动也不可能。葛如山穴道未被制住,但想挣断八根奇勒的山藤,又无法着力,脉门又不能用劲,事实上大有困难。何况他身侧,正站着一名老道,手中拂动着一根小木棍,随时可以制他的穴道,想挣断山藤太不可能了。

    全真子盘坐在崖口,冷酷地注视着叶若虹。

    另一名老道大概是昨晚受伤的人,他在生火烤野味。

    全真子发话了,声音奇冷:“叶若虹,你说是不说?”

    叶若虹向他投过一瞥不屑的神色,说:“我叶若虹无话可说,你功力比我强,又一无见证,尽可快意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其为;你诬赖我隐藏九天玉凤。在这儿行凶,会有人传出江湖的,你等着吧,金陵大侠的门人,不会白死的。”

    全真子嘿嘿冷笑,阴森森地说:“你好大的胆,口口声声你你我我,你还瞧得起我这师门长辈?简直是大逆不道。”

    “呸!谁是你武当山的门人?你是谁的长辈?昨晚我被‘云龙探爪’手法制住穴道,已证明我不是武当一脉了。”

    云龙探爪,是武当派十个种点穴手法之一,五指皆可制穴,十分迅疾而凶猛。一般来说,指尖那小小的接触面,如果发力不足百斤,绝不可能制人穴道;也就是说,指力发不出百斤力道,或者虽发而指节无法承受百斤的压力,妄言点穴,那是自欺欺人的妄想。一般点穴名家,能将食中二指练成,造诣已是不凡,能练五指的人,甚为罕见。

    武当的点穴手法中,云龙探爪手法名列第三。按门规,前三种手法乃是极厉害而门人必学的手法,禁用于本门中子弟身上,所以本门弟子一出手,同门弟子一眼便看出是自己人,如果用了,就算认定对方不是同门,情义丧失,视同仇敌了。

    叶若虹在晚间被剑指住心坎,认为是奇耻大辱,所以口不择言,不承认是武当弟子,所以老道一怒之下,用云龙探爪手法将他制住。

    事实上,自从俗家门人一怒脱离武当之后,绝口不谈武当,将武当的拳剑逐渐加以修改,大有另立门户之概,要不是太白山庄盛会,武当已临存亡续绝的重要关头,俗家第四代门人飘萍生施世全,才懒得带着门人出现太白山庄呢。叶若虹是金陵大侠庄幼侠的弟子兼内弟,当然知道内情,一气之下,便不承认武当山是师门的直支。四明旁支张真人,上次俗南海门两位门人莅临太白山庄,也仅是为了一点师门血脉,才放弃成见出山,事后虽经武当掌门追魂三剑玄同折节修好,表面上承认了四明旁支,事实上其中有利害关连;张真人早已看破玄同的心地,回到四明后,仍不提武当二字。由此可知,四明旁支和俗家门人,对武当山直系仍存有成见,中间伏有暗流,离心力正日渐渐增涨中,这归过于武当山门人的气焰,和他们倒行逆施的所行所事。

    全真子是个道基不稳的人,自负极高,性情也够阴狠,行事不择手段。上次亲临武昌府蛇山玄都观,主持大局,他竟然在羞愤交加之余,与太叔权的黑道凶魔联手,第一次黑白道大合流,被神剑伽蓝二位爱侣,加上桃花仙子三女,把玄都观变成了人间地狱,血流成河,便可知道这家伙究竞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叶若虹这么一说,全真子勃然大怒,可是他仍忍住了,冷笑道:“是否承认,我会找你师父理论。今天,我仍不用门规治你,且留一分师门情义,让你亲眼看我如何处治你的家奴。”他面向手拿大棍的师侄叫:“动手!”

    叶若虹急怒交煎,挤力大叫:“牛鼻子,你有种就处治我姓叶的,为何找上如山?

    如山是我师父的人,你不配动他。”

    “你不说出九天玉凤藏在何处,贫道就配动他,你等着,该说时再告诉我。”全真子阴森森地答。

    葛如山身边的老道,俯身捡起一根已刮成丝的山藤,对他狞笑道:“小辈,你练有混元气功,且看你行还是我行。”

    罡风呼啸,抽打的暴响密似连珠,葛如山的上身肌肉,先变紫色再变猩红,那是血丝缝中渗出的鲜血,不久便成了个血人。

    他浑声抽掐,肌肉痉挛;他想运功护身,可是真气一聚,老道便用木棍在他丹田上一点,再一触真气门穴,真气立散。

    他用劲挣扎,牙缝血出,绑在足踝间的藤条,也愈箍愈紧,身躯不住摆动。但他一声不吭,端的是条硬汉。

    叶若虹心痛如割,破口大骂:“老猪狗,臭杂毛,你该对付我叶若虹,不然我骂你祖宗十八代。”

    全真子喳喳笑,用得意的语音说:“你骂吧,贫道方外人,不在乎祖宗十八代。给我下劲抽,要他叫号。”

    山藤飞舞,血花四溅,每一记抽下,葛如山便颤动一次,但仍没做声。

    全真子的语音,在鞭打声中飘扬。

    “叶若虹,你定神仔细瞧瞧。用搜经裂穴手法处治人,虽省事却不够刺激,而且这样处治,人一时死不了。等着啦,等到皮肉开始丝丝飘落,他就会发出呻吟与哀号了。

    你的心肠也够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忍心让义仆皮肉脱落,惨死古林;为道义,你怎能不说?瞧!再有片刻工夫,他的皮肉就开始脱落了。”

    叶若虹睁目大叫:“老猪狗!叫他停手,我说,”

    葛如山充满血丝的虎目一瞪,厉声叫:“公子爷,闭上你的嘴。”

    全真子举起右手,鞭声立止,他说:“说吧,我听着。”

    “在往西北第三座山,塞在一座山崖石缝里。”叶若虹叫。

    葛如山狂笑出声,他知道若虹在用缓兵之计,以减少他的痛苦。他也知道,当找不到人时,将有更大的痛苦光临,他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痛苦厄运。

    全真子召来烤食物的老道,冷冷地说:“背他去找,速去速回。”

    老道应喏一声,取下叶若虹放在背上说:“指示道路,别自找苦吃。”

    他背着人奔出林外,向西北一闪而没。不到百丈外古林树洞之中,九天玉凤被塞在树洞内,她浑身软弱,无法挣扎而出,可是她仍在挣扎。远处的鞭声和叶若虹的喝骂声,直往她耳鼓里钻,她耳力仍在,所以听得真确,只感到心中如万千虫蚁在内残酷地爬行啮咬,她要爬出来,不能让义兄和义仆如山为她而死。

    洞深有六七尺,卡得死紧,即使她能捣破囊盖,还得她怕出洞来才行,她的体力可能无法负担,但她仍在努力。

    囊盖的扣绳,渐被她冲得松动了。

    良久良久,囊盖终于松脱,她也到了力尽的地步,头昏眼花仍伏在囊中歇息。

    正北山林中,两个一身红衣的老喇嘛,正并肩向这儿攀山越林而至,似乎并无急事,身法缓慢。

    两人正是兰州五泉山,暗算山海之王的匝哈活佛和哲丹活佛。

    匝哈活佛走在左首,他背手信步而行,说:“哲丹法兄,你真记得那个无底潭么?”

    “当然记得,还有五座山头便可到了。”匝哈活佛肯定地答。

    “怎又不快赶呢?”

    “别急,赶去也没用。明日是七月初二,要等到今晚子时初交,那孽畜子会出潭,如果先去了,留下了生人气息,它就不离潭水,咱们便白费劲了。每隔十年的七月初一日,孽畜方登岸一次,贫僧等了三个十年,每一次皆因为早到误事,无法得手。”

    “那不是又早些了么?”

    “咱们可以慢慢走,在红日落山之时,可到潭的南面山林上,居高临下一看形势:

    以便下手。”匝哈活佛默然,走了几步又问:“那孽畜果是千载金蟾?”

    “没错儿,三次我都亲眼看到了,天色漆黑,但它浑身散发着闪闪金光,大如桌面,双目如炬;出时潭水壁立,水柱可升高十丈,要等它戏水半个时辰,方肯离水登岸,坐在那潭水出口处的一道石门巨石顶上,吸取鬼月玄阴之气。等它坐稳吐出内丹之时,咱们便用巴蛇珠打它。”

    “万一不中,我真舍不得我这三颗巴蛇珠。”匝哈活佛有点小气地说。

    “法兄,值得一试哩?那金蟾内丹不但可解百毒,如用作暗器,无坚不摧,任何金刚法体亦不堪一击。如果不是你有巴蛇珠,我才不找你呢。”

    “金蟾内丹给我,你要那金蟾眼又有何用途?”

    “那是两颗百毒金蠕珠,并非是真的眼,存在它眼旁酥囊之内。以珠泡水片刻。这水沾口昏迷,入腹即渗入内腑,片刻即死。如果置人酒中,此酒比宇内四大奇毒更凶,沾舌即死。”

    “哦,可否分给我一颗。”匝哈扭头问。

    哲丹活佛注视了他半响,方点头说:“并无不可,但你得将玉麟丹的下落告诉我。”

    匝哈摇头道:“晚了,我这次跑一趟河南府,白跑一趟,宝主已被人宰了,玉麟失踪,不知到了哪一个小贼手中了。”

    “可曾查出线索?”

    “要查出的话,我才不跟你捉金蟾,早就追踪天涯,找玉麟丹修成正果了。”

    “可惜,我倒得留意些儿,找黑道人物套交情去。”

    匝哈突然止步,侧耳倾听良久,说:“咦!前面有人,咱们赶一步,可能也是来打玉麟丹主意的人哩!”

    两人突然展开轻功,流水似的如飞而去。

    且说石崖前的事。不久,老道背着叶若虹奔回“呼”一声将他扔在地上,恨声说:

    “禀师叔,这小子骗人,那儿根本就没有石岩,他在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全真子目中凶光暴射,阴森森的说:“把他搁上去,等会儿用折经裂穴手法治他。”

    老道将若虹搁上原位,若虹狂笑道:“老猪狗,除死无大难,你岂奈我叶某何?哈哈,”

    全真子举手一挥,沉声喝道:“抽掉他的皮肉,着实打!”这次狠抽,比先前凶猛十倍,葛如山的胸前,成了血肉模糊,肉丝血浆飞溅,但他仍咬牙强忍。

    叶若虹却在鞭声中狂笑,笑完大骂道:“老猪狗,老王八,总有一天,你会死得更惨,报应临头之时,你会想到我的话。哈哈哈”他这一阵笑骂,引来了匝哈哲丹两个活佛。

    首先,林梢担任警哨的弟子,发现从山脊上飞掠而来的红影,突向下面沉声叫:

    “来了两个功力奇高的红衣大和尚。”

    全真子倏然站起,急问:“可有拉卜活佛在内?”

    “没有,看不真确,他们的轻功惊人。”

    “准备应敌。”全真子叫,三个人火速结札,跃上了树梢。

    崖上是一处只有小草生长的土石坡,风化石缝内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短草,大约两亩。

    三人一上树梢,守望的弟子向北一指,果见两个老喇嘛如飞而来,身法奇快。

    四个人知道不易脱身,便飞射崖顶,一字儿排开。

    两喇嘛在丈外刹住冲势。哲丹活佛咧嘴一笑,问:“什么人?干什么?看你们打扮像是猎户。却带着长剑,分明岔眼,说!”

    下面的叶若虹不知崖上来了什么人,他叫:“是武当的牛鼻子,杀他们!”

    两喇嘛一怔,突然大吼一声,四掌齐推,掌大逾径尺殷红如血,潜劲腥风俱发。

    两老道来不及拔剑,齐声叱喝,也全力出掌“推山填海”硬接袭来的掌劲,护身正气倏发。

    “彭彭”响起沉闷的音爆,沙石激射,腥风四散,四老道先后挫退两步。

    两喇嘛哈哈一声狂笑,劲向崖下飞降,四老道齐声怒吼,撤剑跟踪而下。

    两喇嘛落脚在浑身血淋淋的葛如山身前,略一打量,突然向刚飘落的四老道哈哈狂笑,哲丹活佛指着全真子说:“哈哈你是武当派的人?”

    全真子直欺近至丈内,宝剑斜指,沉声道:“然也,大和尚上下如何称呼?”

    “小子,你竖起驴耳听了,佛爷我叫哲丹活佛,那一位叫匝哈活佛。哈哈?想不到武当派自命是侠义道门人,也会躲到这儿打死人,罕见人迹之地,对两个小娃娃滥施酷刑。哈哈?你不惭愧?说!他们是谁?”

    全真子刚才接了喇嘛一记大印掌,竟被震退两步,心中暗惊,仍想仗手中剑取胜,因为两个喇嘛今天没带兵刃,赤手空拳。他冷笑道:“处治本门叛徒,用不着你管,哼!

    见面就突下重手”

    哲丹活佛用一阵狂笑打断他的话,说:“哈哈!佛爷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他向匝哈咧咧嘴,问:“法兄,你曾听说过侠义道的人,用碎肉裂肌的手法处治门人弟子么?”

    匝哈活佛喳喳笑,恶意地说:

    “法兄,你真是少见多怪哩!”

    “怎么少见多怪?”

    “告诉你,武当派自命侠义道,绿林巨寇又何曾不自认侠义?都是一样的,法兄。

    男盗女娟也自命有道,武当派也自称有道,明里脸孔一本正经,骨子里同样鲜廉寡耻,任何事皆可做出,不算稀罕,所以说你少见多怪。”

    “胡说!你说说看,绿林巨寇怎能自认侠义!”

    “你听着,人先,谓之勇;出后,谓之义;知可否,谓之智;分藏匀,仁也;有必盗取,信也。勇义智仁信,五德俱备,不是可称侠义么?”匝哈真缺德,突又向全真子问;“喂!你贵派是否也有五德?佛爷我想,大概和我所说的五德大同小异,没错吧?

    哈哈哈”全真子无名火起,一声厉吼,便待扬剑扑上。匝哈大袖一拂,摇手道:

    “慢来慢来,佛爷我话未说完。老实话,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徒打交道,污我之手。像我匝哈活佛,一生行事卑鄙龌龊,酒色财气门门皆精而嗜之若命,但我从不否认,而且唯恐别人不知,有名儿的万恶之徒,也不希望人赦我。你,名门大派侠义道门人,千万不可做这种离经叛道之事,免得皂白难分,害人误世,乱世人视听。佛爷我一生没做过好事,这次可做一次代你受过,洗刷贵派的污名,我替你处死这两个小辈;因为佛爷正在手痒,极需杀人。”

    说完,倏然转身,立掌如刀,正待向奄奄一息的葛如山胸前劈去。

    全真子厉吼一声,剑幻万道银蛇,身剑合一点到。

    “滚!”匝哈活佛大吼,倏然转身,左大袖顺转势一抖,一股罡风将老道的剑荡开,原要劈向葛如山的那一切掌“吴刚代桂”反向老道肩肋劈出。

    老道竟被袖风带得身形晃动,吃了一惊,可碎石开碑的掌力又到,他只好沉肘抬剑,剑尖挑喇嘛肘弯。

    匝哈向右错步闪过,讶然叫道:“咦,你功力不坏哩,打!”

    喝声中,他一双袖像大鹏之翅,抽拍抖震抢攻,四面八方全是红色的袖影,腥风四射,罡风如雷。袖中的一双猩红的大手,吞叶间鬼神莫测,所发的大印掌潜力,把老道的护身罡气迫得四散。

    哲丹活佛一阵狂笑,也急挥大袖说:“孩子善男们,陪佛爷我玩玩,天色早着哩,正好给佛爷们消退消遣。哈哈”在狂笑声中,他一双大袖猛扑一旁的三个假老道。

    这两个恶僧,乃是红教中大名鼎鼎的高手,大印掌已练至化境,一双大袖注入内力,不畏兵刃,比兵刃更灵活威猛;一阵急攻,四老道被迫逐渐向崖左退,那儿不远处有一块空地,可以施展。

    六个人都到了空地,距崖口已有二十余丈之遥。

    悬吊着的葛如山,突然牙关一咬,浑身肌肉一阵颤动,混元真气在丹田开始凝注,立即传向全身经脉,气走经血返脉,上身鲜血不再激流。

    他蓦地钢牙一挫,手足齐收“格支支”藤条一阵轻响,藤结发出被绷紧的尖鸣。

    他一阵挣扎,浑身肌肉像一座座活动的小山,在伸缩跳动,颤抖,抽搐。

    树的横技簌簌而动,下面的树根也有松土出现,藤结上,已现出了断丝。

    他不愧称神力天王,皮肌之伤要不了他的命,混元真气能够转运,他的神力恢复了。

    叶若虹神色紧张地看他用劲,却无法相助,急得额上直冒汗,心已提至口腔。

    林中树洞里,九天玉凤费力地一寸寸向洞口爬,洞是倾斜的,爬上半尺又滑下三寸,但她不灰心,咬紧牙关一寸寸向上爬,距洞口只有一尺了。

    两个喇嘛赤手空拳,竟能将武当“天”字辈的全真子,和三名“玄”字辈的弟子,以二打四迫得他们只有招架之功,可见两人的功力,确是骇人听闻。

    激斗半盏茶时,两喇嘛的狂笑声震动山岔;四周的草木,全被剑芒罡风,摧残得凌凌落落,不住飞舞。红影八方游走,四老道身法反而愈来愈慢,已呈现迟滞不稳之象,四人的汗珠不时飞溅。

    哲丹活佛身形如一道旋风,卷到哪儿哪儿便危机迭起;他一面舞袖迫攻,一面狂笑狂叫:“哈哈!武当的八卦剑法,只配割鸡;玄门罡气,可以用来拍苍蝇,哈哈!苍蝇会飞,拍不着,可以震死蛆而已,哈哈!慢些儿,这一招大概是什么飞龙在天,倒还象话,可是仍然没用。哈哈:打,打,打!”

    “啪啪啪”三声袖震音爆,将两名玄字辈弟子震得向左右飞退丈余。

    红影向左一闪,到了左面老道身前。老道还未站稳,临危拼命,大吼一声,身剑合一收肘前冲,剑尖露在左右胁旁,人挺胸前冲,左手前伸,抢入红影之中,猩红的大掌,在他左手向上一崩,快逾电光石火,突向下一搭,击中老道前额。

    老道也在这刹那间,剑尖突然吐出。

    双方快得令人咋舌,变化在极为短暂的刹那间发出。

    树林中,九天玉凤已爬出洞外,正站在洞外喘息。

本站推荐:桃源俏婆娘他在云之南阴阳鬼术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夜的命名术超品小农民盗墓笔记 (全本)江南林若兰九阳绝神三寸人间

霸海风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云中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中岳并收藏霸海风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