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象真一样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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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展鹏，爸给你敬酒呢，不舒服吗，怎么傻乎乎的呢？”依玲用肘子轻轻地捅着我的腰，我才从恍惚中苏醒过来。
“呵呵，爸，干杯。”我端起面前那一杯金灿灿的啤酒，和依玲爸爸手里的那杯白酒缓缓相撞，因相碰的力度大了些，依玲爸爸的那杯酒被震出了不少，溢出的白酒正好滴落到菜肴上，变成了意料之外的佐料。
“展鹏，这杯酒是爸敬你的，从今往后，依玲就跟你过日子了，爸老了，以后你们吃的是苦是甜也由你们俩去创造，去争取，爸也该歇心了。”
“爸，您就放心吧。”我低下了头把这六个字说了出来，然后才敢仰起头，把这杯酒一饮而尽。说实话，我心里真的没有足够的底气让依玲的爸爸放心，我知道自己刚才为何失神，肯定是因为自己真的还不够爱依玲，要不，同自己岳父喝酒怎么还会失神呢？俗语说：爱屋及乌，若不是爱得深切，也不会如此博爱，可我对依玲，爱得深切了吗？若是真爱，那刚才碰杯时，怎么不能轻手放送，他是依玲的爸爸呀，我怎能如此不懂体恤他老人家的心情？
“依玲，以后啊，你就是展鹏的媳妇了，做事可要懂得分寸，可不能象小姑娘一样爱撒娇任性了。”
“知道了爸，您又罗索了。”依玲羞红了脸，悄悄地把小手掌搭放到我的膝盖上，莫名地，似乎有一种温柔的痒慢慢地传遍我的全身。
2、
这是依玲的老家，在广西某一处偏远的村寨。前个星期，我和依玲悄悄地领了结婚证，然后集蓄了一个星期的勇气才敢来拜见未来的岳父，也就是依玲的爸爸。当我对依玲的爸爸说，请您放心时，我的心里其实很不踏实，我真能让依玲的爸爸放心吗，依玲从小就失去了妈妈，是依玲她爹把依玲养大成人，直至今日依玲成了我的媳妇，这其中的艰辛不是展鹏我所能明了的。
那夜，我喝醉了，记不清醉后的我会有怎样的酒事，当我醒来时，看到依玲端坐在我床边，她两手托腮，眼睛一片潮红。
“依玲，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了，昨晚你喝多了，睡到半夜时，发了烧，净说胡话，害得爸也没得睡，真是的，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杯水给你。”依玲说着，起身出了帘门。
过了好久，依玲才端来一杯水。当我喝下这杯水时，感觉有种咸咸的味道。
“你加盐了？”
“没有啊，我干嘛加盐啊，你一直就喜欢喝纯净的白开水，我又不是不知道。”
“可，可真有点咸。”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
“那是你的眼泪对不对？依玲，对不起，是不是这次来看望你爸爸，我表现得很差劲，让你伤心了，对吗？”
“没有了，我爸对你很满意的，你看看你身上，昨晚爸怕你酒后中暑，都帮你夹了痧，瞧你这头死猪，夹了那么多痧，都感觉不到疼痛吗？”
听依玲这么说，我才发现自己胸部和手臂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是体无完肤了。
“都是爸夹的？”
“是啊，我手哪有那么大的力气，你这身猪皮啊，若不是爸爸，我才夹不出这般的五颜六色，好看吧，嘻嘻！”
“是很好看了，哎呀，我觉是胸部很痛耶，是不是内伤了？”
“内伤？”
“是啊，我都动弹不得了，不是内伤是什么啊？”
于是依玲俯下了身子，她用暖暖的小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口。
“是哪痛呢，展鹏，左边还是右边？”
“是左边，再往下一点。”
“这，这好象是心脏吧。”
“是啊，就是心脏的地方隐隐地痛。”
“那就是心痛咯。”
是啊，是心痛，依玲，你知道吗，你爸爸昨晚为我夹了痧，而我却浑然不知，你的眼泪滴到这杯凉开水里，被我喝到肚子里去了，你的伤心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不停地扑腾，挣扎，我能不心痛吗？
3、
在依玲的老家住了两天，感觉是温磬的，用走江湖的话来说，就是相安无事。事实上，人与人之间最长久也最温情的关系莫过于相安无事，相安，才能无事，朋友如此，夫妻如此，岳父和女婿当是如此。
回来的那天早上，依玲的爸爸单独把我叫到他的房间。
“展鹏，今天你就回去工作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爸爸。”
“爸，一有时间，我就会来的。”
“那就好，来时要两个人一起来哦。”
“那是。”
“对了，展鹏，那天吃饭时，你对爸说请爸放心，爸听了，很欣慰，以后啊，你少喝点酒，不要再喝醉了哦，知不知道酒后吐真言，而真言，往往也伤人最深。”
“知道了爸，那晚我喝醉了，我说了什么伤您的话了吗？”
“你的话没伤到爸爸，但是，你的话却让依玲很难过，你在醉话里说，你不爱依玲，你爱的是别人，你是因为怕依玲难过才和她结婚的，这是真的吗？”
“爸，这——”
“别说了，孩子，以后少喝点酒，还有我把这事告诉了你，是我和你的事，不必让依玲知道。”
“知道了爸，展鹏真的很感谢您了。”
然后，我不由自主地靠向了依玲爸爸的胸膛，而岳父也不由自主地向我伸出了双臂，当依玲的爸爸把头紧靠在我肩膀上时，我才知道自己比他高出了不少，可此刻，是我低下了头，是我恳求依玲爸爸的拥抱，这就是父辈的力量。走出依玲爸爸的房间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说是一片苍白，空白是什么都没有，可我的心还在，灵魂还在。我想起了依玲，想起了那句话，我有罪，因为我伤害了你，依玲，我不仅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你的爸爸，我想起来了，你爸爸帮我夹痧时，肯定峁足的臂力，要不，我身上的痧痕何止于如此醒目？你滴在杯子里的泪肯定如雨滂沱，要不，一杯凉开水何至于变成了咸涩的海水？
4、
在回公司的路上，依玲说：“展鹏，你才回老家两天，就瘦一圈了，爸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以后啊，我做好吃的，你多吃点，你再胖一点，会显得很帅气的。”
“是吗，我变得帅气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啦，女人啊，谁不希望自己的老公很帅气呢？”
“如果我变得帅气了，你就不怕别的女人会喜欢上我？”
“怕啊，不过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追你嘛。”
“没有吗？”
“有吗？”
“呵呵。”
“嘻嘻。”
5、
那天，依玲说至少还没有别的女人喜欢上我，乍听起来，我一个大男人都感到汗颜了，其实是我喜欢上了别人，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那晚我酒后真言里有没有提到一个叫翠的女人，可翠却在我结婚一周年的日子里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这电话是长途的，也是我所接过的通话时间最长的一个电话，时长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在那么长的通话时间时，我和翠就为了反反复复说一件无聊透顶的事。
翠说：“展鹏，我离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说：“这不太可能，因为我不想离婚！”
“可你还爱着我，是不是？”
“哎，别说了，我不想对不起依玲。”
“太迟了，你现在已经对不起她了，甚至，很多年以前你就对不起她了，不是吗？”
“好了，我不想再说了，挂了吧！”
“不，再说一会。”
“好了，你真烦！”
“对呀，我烦啊，当初若不是你说爱我，我才不烦你！”
“可你不是已嫁作他人妇了吗？”
“可我不是又离婚了吗？”
“好了，依玲回来了，我挂了。”
其实依玲并没有回来，我只是找个借口挂了电话，挂了之后，我才发觉自己还想着翠，翠是我大学的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情人，说得再刻骨铭心一点就是我们把彼此的第一次性爱交给了对方，然后也把这份纯纯的青春之爱燃烧成了烈焰，和很多大学里的恋人一样，我们只是汹涌地爱过，这份爱就当作一门选修的课程，虽然很认真地去学，去体会了，但最终还是没能过关，因为我们还是分开了。
6、
和依玲过的日子其实很值得回味，先不说依玲是怎样的温柔贤淑，也不说依玲如何懂得关心丈夫，体贴老人，善待他人，我最欣赏依玲的地方就是她从来不去翻看我的手机信息，或者独自拆开我的信件包裹，也从不追根问底我不回家时到底去了哪里，当然，我有事也会提前打个电话回家的。一个男人活在一个女人信任的目光里，其实，比什么都好。
“依玲，你在哪里，吃晚饭了吗？”
那天，我出差了，出差在外的晚上，确实很想家，我给依玲打了电话。
“我，我在医院。”
“依玲，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里？”
“没事的，展鹏，我的手流了点血，来医院包扎一下了。”
“为什么流血了呢？”
“都说没事了。”
“不行，你得说出流血的原因，要不我差也不出了，现在就赶回去。”
“好了，是这样的，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在，我只好自己庆祝，就杀了一只鸡，不小心伤到了手指。”
“是——是你的生日，我怎么忘了，对不起啊。”
“没事了，忘就忘了，明年不是还有生日吗，除非——”
“除非什么呀？”
“没啥了，现在正包扎伤口，先挂了。”
依玲挂了电话，我左眼皮莫名其妙地扑眨了好几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7、
出差回来时，我乘坐的是从广东中山到广西首府的快班，每次出远差回来，我一般都选择乘坐快班，极少选择火车，飞机，或者轮船，我就喜欢乘坐快班车，这纯属个人的爱好。那天下起了小雨，路面有些湿滑，可我总觉得司机开得太快了些，坐在车上，我的思绪总是跟不上车飞驰的速度，在车上，我一直在想着我的感情，我这二十几年来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亲情是天定的，这似乎没法改变，而友情也是很直观的东西，我最欣赏的一句话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友情是可以改变的，只有爱情，最让我迷糊了，就象依玲对我的感情，我知道那肯定是爱了，依玲，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对爱却很执著。
她爱我，或许她觉得我并不爱她，或许她想，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相信会有一天我会爱上她的。
依玲曾说过，爱我，这是她活着的一个信念，是她所认定和笃信的，因为她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无情的人，迟早，一个心善的男人会被一个美丽的女人所感动的。
真有那么一天吗，我真的就被她所感动，然后就深深地爱上她吗，这是依玲藏在心底里的梦。
依玲，她默默地，不哭不闹地爱着我，爱了八年，从二十岁的一次偶然相遇开始，一直到二十八岁，我们终于结婚了，结婚那天，其实我还偷偷地想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翠，因为翠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从原则上来，现在的我是不能再想翠了，毕竟我已经没有再去爱翠的权力了，可爱情能讲原则吗，我只知道爱情是自私的，真爱的眼里容不下第三个人，如果真有来生，那就只能等了，如果等能等到真爱，那就算早点从今生离去，早日投胎也是一件幸事，不过天能随人愿吗，如果是，这等好事也是偶然的。
8、
那天，快班车开在拐弯处时，突然有一部大货车迎面驶来，慌乱之中，快班车就从百米深的谷沟里翻了下去，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展鹏，你，你，你——”这是我感觉到自己还能呼吸后所听到的第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因为我还没能睁开眼睛，又晕了过去，然后梦见自己在开满红色彼岸花的路上象蜗牛一样垂死挣扎，等我再一次醒来时，一切都恍如隔世了。
“展鹏，你睡死算了，还懂得醒来干嘛！”
你睡死算了，还懂得醒来？
这句话好耳熟呀！
这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
你睡死算了，最好连课都不用上了，哼，还懂得醒来？
这是我读大三时常被一个女人数落的一句话。
这——
我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双熟悉得近乎长出青苔的眼睛。
那是翠的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不能来吗？”
“不是了，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依玲呢？”
“是依玲叫我来的，不对，是依玲请求我来的。”
“得了吧你，请求，我可不敢当，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就只说谢谢吗？”
“那还能怎样，谢谢你了，你还是走吧，依玲知道了不好的。”
“你，你，”
“我怎么了？
“那好，我走，你再看看你，到现在还抓着我的手不放？”
“哦——”
原来在和翠说话时，我一直在紧紧地抓住一只手，一只纤弱的却很温暖的手。
9、
两年之后，依玲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岳父离世了，我和依玲两个人就象两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把爸爸的后事跌跌撞撞地办好，然后我们才有时间去悲伤，去后悔，后悔当初为何不对老人再好一些，岳父临死时还叼念着他未曾孕育过的外孙。
“依玲，我们要个孩子吧。”
“不用了，展鹏，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呀？”
“展鹏，我真的很感谢你能跟我结婚，让爸爸对我放了心，这些年你对我和爸爸都那么好，如今爸爸走了，我想还你一个自由身，我们还是离婚吧。”
“不，我不想离婚。”
“算了，展鹏，婚还是要离的，因为我真的爱你！你知道吗，那一次你到我家看望爸爸，当时你喝醉了，你的醉话里提到的都是一个叫翠的女孩，还有那次车祸，你在昏迷不醒中一直叫喊着翠的名字，医生说，你可能活不了，如果有可能就让你在临走前见到翠一面，所以，我第一次翻看你的手机，找到了翠的电话，请求翠的到来，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你一直紧紧地捉住她的手，最终你能起死回生，医生说，这真是奇迹，是爱的奇迹。”依玲说到这里，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了。
10、
天又下雨了。
依玲又哭了。
为了要和我离婚，依玲变得很不可理喻，简直是歇斯底里。
“展鹏，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写了n次了，这次我们非去民政局不可。”
“依玲，饶过我吧，我真的不想离婚。”
“不行，翠已经离婚两年了，她在等着你呢。”
“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的。”
“不，与我有关，若没有我，你们肯定可以在一起的，都是我的错。”
“好了，依玲，我现在就去换新的手机卡，以后我和翠永不再联系，这总行了吧？”
“好，那你就转过身来再看我一眼吧！”
我转过了身。
“啊——”
依玲已经爬到阳台上了。
“依玲，你，你这是干什么，快点下来。”
“展鹏，如果你不同意离婚，那么我就从六楼的阳台上跳下去，这是你逼我的。”
“依玲，你，你——”
“别再说了，展鹏，你再好好地看我最后一眼吧。”
11、
市区12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民政局。
那天，连绵一个星期的阴雨总算放晴了，我轻轻地挽着依玲的手上了12路公交车。在车上，依玲闭着双眼象一只小猫咪似的温柔地倦缩在我的怀里。
“先生，终点站吗？”售票小姐问。
“是啊。”
“领结婚证吧，这女孩好幸福，睡得真香啊！”“不是了，我们——我们去离婚！”
“啊——”
“离婚还能如此的幸福吗！”
“是啊！”然后眼泪开始潮湿了我的眼睛。
“展鹏，展鹏。”
依玲在我怀里轻轻地梦呓着。
“展鹏，这一路上，请你，请你象真爱一样爱着我！”
“嗯，好的，依玲。”
然后，我的双唇开始若无旁人地向依玲的额头靠近，只是，我的嘴唇还没碰到依玲的额头，一滴炽热的眼泪已先落到依玲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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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鹏，爸给你敬酒呢，不舒服吗，怎么傻乎乎的呢？”依玲用肘子轻轻地捅着我的腰，我才从恍惚中苏醒过来。
“呵呵，爸，干杯。”我端起面前那一杯金灿灿的啤酒，和依玲爸爸手里的那杯白酒缓缓相撞，因相碰的力度大了些，依玲爸爸的那杯酒被震出了不少，溢出的白酒正好滴落到菜肴上，变成了意料之外的佐料。
“展鹏，这杯酒是爸敬你的，从今往后，依玲就跟你过日子了，爸老了，以后你们吃的是苦是甜也由你们俩去创造，去争取，爸也该歇心了。”
“爸，您就放心吧。”我低下了头把这六个字说了出来，然后才敢仰起头，把这杯酒一饮而尽。说实话，我心里真的没有足够的底气让依玲的爸爸放心，我知道自己刚才为何失神，肯定是因为自己真的还不够爱依玲，要不，同自己岳父喝酒怎么还会失神呢？俗语说：爱屋及乌，若不是爱得深切，也不会如此博爱，可我对依玲，爱得深切了吗？若是真爱，那刚才碰杯时，怎么不能轻手放送，他是依玲的爸爸呀，我怎能如此不懂体恤他老人家的心情？
“依玲，以后啊，你就是展鹏的媳妇了，做事可要懂得分寸，可不能象小姑娘一样爱撒娇任性了。”
“知道了爸，您又罗索了。”依玲羞红了脸，悄悄地把小手掌搭放到我的膝盖上，莫名地，似乎有一种温柔的痒慢慢地传遍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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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依玲的老家，在广西某一处偏远的村寨。前个星期，我和依玲悄悄地领了结婚证，然后集蓄了一个星期的勇气才敢来拜见未来的岳父，也就是依玲的爸爸。当我对依玲的爸爸说，请您放心时，我的心里其实很不踏实，我真能让依玲的爸爸放心吗，依玲从小就失去了妈妈，是依玲她爹把依玲养大成人，直至今日依玲成了我的媳妇，这其中的艰辛不是展鹏我所能明了的。
那夜，我喝醉了，记不清醉后的我会有怎样的酒事，当我醒来时，看到依玲端坐在我床边，她两手托腮，眼睛一片潮红。
“依玲，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了，昨晚你喝多了，睡到半夜时，发了烧，净说胡话，害得爸也没得睡，真是的，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杯水给你。”依玲说着，起身出了帘门。
过了好久，依玲才端来一杯水。当我喝下这杯水时，感觉有种咸咸的味道。
“你加盐了？”
“没有啊，我干嘛加盐啊，你一直就喜欢喝纯净的白开水，我又不是不知道。”
“可，可真有点咸。”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
“那是你的眼泪对不对？依玲，对不起，是不是这次来看望你爸爸，我表现得很差劲，让你伤心了，对吗？”
“没有了，我爸对你很满意的，你看看你身上，昨晚爸怕你酒后中暑，都帮你夹了痧，瞧你这头死猪，夹了那么多痧，都感觉不到疼痛吗？”
听依玲这么说，我才发现自己胸部和手臂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是体无完肤了。
“都是爸夹的？”
“是啊，我手哪有那么大的力气，你这身猪皮啊，若不是爸爸，我才夹不出这般的五颜六色，好看吧，嘻嘻！”
“是很好看了，哎呀，我觉是胸部很痛耶，是不是内伤了？”
“内伤？”
“是啊，我都动弹不得了，不是内伤是什么啊？”
于是依玲俯下了身子，她用暖暖的小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口。
“是哪痛呢，展鹏，左边还是右边？”
“是左边，再往下一点。”
“这，这好象是心脏吧。”
“是啊，就是心脏的地方隐隐地痛。”
“那就是心痛咯。”
是啊，是心痛，依玲，你知道吗，你爸爸昨晚为我夹了痧，而我却浑然不知，你的眼泪滴到这杯凉开水里，被我喝到肚子里去了，你的伤心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不停地扑腾，挣扎，我能不心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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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玲的老家住了两天，感觉是温磬的，用走江湖的话来说，就是相安无事。事实上，人与人之间最长久也最温情的关系莫过于相安无事，相安，才能无事，朋友如此，夫妻如此，岳父和女婿当是如此。
回来的那天早上，依玲的爸爸单独把我叫到他的房间。
“展鹏，今天你就回去工作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爸爸。”
“爸，一有时间，我就会来的。”
“那就好，来时要两个人一起来哦。”
“那是。”
“对了，展鹏，那天吃饭时，你对爸说请爸放心，爸听了，很欣慰，以后啊，你少喝点酒，不要再喝醉了哦，知不知道酒后吐真言，而真言，往往也伤人最深。”
“知道了爸，那晚我喝醉了，我说了什么伤您的话了吗？”
“你的话没伤到爸爸，但是，你的话却让依玲很难过，你在醉话里说，你不爱依玲，你爱的是别人，你是因为怕依玲难过才和她结婚的，这是真的吗？”
“爸，这——”
“别说了，孩子，以后少喝点酒，还有我把这事告诉了你，是我和你的事，不必让依玲知道。”
“知道了爸，展鹏真的很感谢您了。”
然后，我不由自主地靠向了依玲爸爸的胸膛，而岳父也不由自主地向我伸出了双臂，当依玲的爸爸把头紧靠在我肩膀上时，我才知道自己比他高出了不少，可此刻，是我低下了头，是我恳求依玲爸爸的拥抱，这就是父辈的力量。走出依玲爸爸的房间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说是一片苍白，空白是什么都没有，可我的心还在，灵魂还在。我想起了依玲，想起了那句话，我有罪，因为我伤害了你，依玲，我不仅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你的爸爸，我想起来了，你爸爸帮我夹痧时，肯定峁足的臂力，要不，我身上的痧痕何止于如此醒目？你滴在杯子里的泪肯定如雨滂沱，要不，一杯凉开水何至于变成了咸涩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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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公司的路上，依玲说：“展鹏，你才回老家两天，就瘦一圈了，爸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以后啊，我做好吃的，你多吃点，你再胖一点，会显得很帅气的。”
“是吗，我变得帅气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啦，女人啊，谁不希望自己的老公很帅气呢？”
“如果我变得帅气了，你就不怕别的女人会喜欢上我？”
“怕啊，不过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追你嘛。”
“没有吗？”
“有吗？”
“呵呵。”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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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依玲说至少还没有别的女人喜欢上我，乍听起来，我一个大男人都感到汗颜了，其实是我喜欢上了别人，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那晚我酒后真言里有没有提到一个叫翠的女人，可翠却在我结婚一周年的日子里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这电话是长途的，也是我所接过的通话时间最长的一个电话，时长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在那么长的通话时间时，我和翠就为了反反复复说一件无聊透顶的事。
翠说：“展鹏，我离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说：“这不太可能，因为我不想离婚！”
“可你还爱着我，是不是？”
“哎，别说了，我不想对不起依玲。”
“太迟了，你现在已经对不起她了，甚至，很多年以前你就对不起她了，不是吗？”
“好了，我不想再说了，挂了吧！”
“不，再说一会。”
“好了，你真烦！”
“对呀，我烦啊，当初若不是你说爱我，我才不烦你！”
“可你不是已嫁作他人妇了吗？”
“可我不是又离婚了吗？”
“好了，依玲回来了，我挂了。”
其实依玲并没有回来，我只是找个借口挂了电话，挂了之后，我才发觉自己还想着翠，翠是我大学的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情人，说得再刻骨铭心一点就是我们把彼此的第一次性爱交给了对方，然后也把这份纯纯的青春之爱燃烧成了烈焰，和很多大学里的恋人一样，我们只是汹涌地爱过，这份爱就当作一门选修的课程，虽然很认真地去学，去体会了，但最终还是没能过关，因为我们还是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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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依玲过的日子其实很值得回味，先不说依玲是怎样的温柔贤淑，也不说依玲如何懂得关心丈夫，体贴老人，善待他人，我最欣赏依玲的地方就是她从来不去翻看我的手机信息，或者独自拆开我的信件包裹，也从不追根问底我不回家时到底去了哪里，当然，我有事也会提前打个电话回家的。一个男人活在一个女人信任的目光里，其实，比什么都好。
“依玲，你在哪里，吃晚饭了吗？”
那天，我出差了，出差在外的晚上，确实很想家，我给依玲打了电话。
“我，我在医院。”
“依玲，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里？”
“没事的，展鹏，我的手流了点血，来医院包扎一下了。”
“为什么流血了呢？”
“都说没事了。”
“不行，你得说出流血的原因，要不我差也不出了，现在就赶回去。”
“好了，是这样的，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在，我只好自己庆祝，就杀了一只鸡，不小心伤到了手指。”
“是——是你的生日，我怎么忘了，对不起啊。”
“没事了，忘就忘了，明年不是还有生日吗，除非——”
“除非什么呀？”
“没啥了，现在正包扎伤口，先挂了。”
依玲挂了电话，我左眼皮莫名其妙地扑眨了好几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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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来时，我乘坐的是从广东中山到广西首府的快班，每次出远差回来，我一般都选择乘坐快班，极少选择火车，飞机，或者轮船，我就喜欢乘坐快班车，这纯属个人的爱好。那天下起了小雨，路面有些湿滑，可我总觉得司机开得太快了些，坐在车上，我的思绪总是跟不上车飞驰的速度，在车上，我一直在想着我的感情，我这二十几年来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亲情是天定的，这似乎没法改变，而友情也是很直观的东西，我最欣赏的一句话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友情是可以改变的，只有爱情，最让我迷糊了，就象依玲对我的感情，我知道那肯定是爱了，依玲，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对爱却很执著。
她爱我，或许她觉得我并不爱她，或许她想，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相信会有一天我会爱上她的。
依玲曾说过，爱我，这是她活着的一个信念，是她所认定和笃信的，因为她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无情的人，迟早，一个心善的男人会被一个美丽的女人所感动的。
真有那么一天吗，我真的就被她所感动，然后就深深地爱上她吗，这是依玲藏在心底里的梦。
依玲，她默默地，不哭不闹地爱着我，爱了八年，从二十岁的一次偶然相遇开始，一直到二十八岁，我们终于结婚了，结婚那天，其实我还偷偷地想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翠，因为翠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从原则上来，现在的我是不能再想翠了，毕竟我已经没有再去爱翠的权力了，可爱情能讲原则吗，我只知道爱情是自私的，真爱的眼里容不下第三个人，如果真有来生，那就只能等了，如果等能等到真爱，那就算早点从今生离去，早日投胎也是一件幸事，不过天能随人愿吗，如果是，这等好事也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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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快班车开在拐弯处时，突然有一部大货车迎面驶来，慌乱之中，快班车就从百米深的谷沟里翻了下去，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展鹏，你，你，你——”这是我感觉到自己还能呼吸后所听到的第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因为我还没能睁开眼睛，又晕了过去，然后梦见自己在开满红色彼岸花的路上象蜗牛一样垂死挣扎，等我再一次醒来时，一切都恍如隔世了。
“展鹏，你睡死算了，还懂得醒来干嘛！”
你睡死算了，还懂得醒来？
这句话好耳熟呀！
这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
你睡死算了，最好连课都不用上了，哼，还懂得醒来？
这是我读大三时常被一个女人数落的一句话。
这——
我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双熟悉得近乎长出青苔的眼睛。
那是翠的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不能来吗？”
“不是了，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依玲呢？”
“是依玲叫我来的，不对，是依玲请求我来的。”
“得了吧你，请求，我可不敢当，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就只说谢谢吗？”
“那还能怎样，谢谢你了，你还是走吧，依玲知道了不好的。”
“你，你，”
“我怎么了？
“那好，我走，你再看看你，到现在还抓着我的手不放？”
“哦——”
原来在和翠说话时，我一直在紧紧地抓住一只手，一只纤弱的却很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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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之后，依玲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岳父离世了，我和依玲两个人就象两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把爸爸的后事跌跌撞撞地办好，然后我们才有时间去悲伤，去后悔，后悔当初为何不对老人再好一些，岳父临死时还叼念着他未曾孕育过的外孙。
“依玲，我们要个孩子吧。”
“不用了，展鹏，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呀？”
“展鹏，我真的很感谢你能跟我结婚，让爸爸对我放了心，这些年你对我和爸爸都那么好，如今爸爸走了，我想还你一个自由身，我们还是离婚吧。”
“不，我不想离婚。”
“算了，展鹏，婚还是要离的，因为我真的爱你！你知道吗，那一次你到我家看望爸爸，当时你喝醉了，你的醉话里提到的都是一个叫翠的女孩，还有那次车祸，你在昏迷不醒中一直叫喊着翠的名字，医生说，你可能活不了，如果有可能就让你在临走前见到翠一面，所以，我第一次翻看你的手机，找到了翠的电话，请求翠的到来，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你一直紧紧地捉住她的手，最终你能起死回生，医生说，这真是奇迹，是爱的奇迹。”依玲说到这里，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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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下雨了。
依玲又哭了。
为了要和我离婚，依玲变得很不可理喻，简直是歇斯底里。
“展鹏，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写了n次了，这次我们非去民政局不可。”
“依玲，饶过我吧，我真的不想离婚。”
“不行，翠已经离婚两年了，她在等着你呢。”
“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的。”
“不，与我有关，若没有我，你们肯定可以在一起的，都是我的错。”
“好了，依玲，我现在就去换新的手机卡，以后我和翠永不再联系，这总行了吧？”
“好，那你就转过身来再看我一眼吧！”
我转过了身。
“啊——”
依玲已经爬到阳台上了。
“依玲，你，你这是干什么，快点下来。”
“展鹏，如果你不同意离婚，那么我就从六楼的阳台上跳下去，这是你逼我的。”
“依玲，你，你——”
“别再说了，展鹏，你再好好地看我最后一眼吧。”
11、
市区12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民政局。
那天，连绵一个星期的阴雨总算放晴了，我轻轻地挽着依玲的手上了12路公交车。在车上，依玲闭着双眼象一只小猫咪似的温柔地倦缩在我的怀里。
“先生，终点站吗？”售票小姐问。
“是啊。”
“领结婚证吧，这女孩好幸福，睡得真香啊！”“不是了，我们——我们去离婚！”
“啊——”
“离婚还能如此的幸福吗！”
“是啊！”然后眼泪开始潮湿了我的眼睛。
“展鹏，展鹏。”
依玲在我怀里轻轻地梦呓着。
“展鹏，这一路上，请你，请你象真爱一样爱着我！”
“嗯，好的，依玲。”
然后，我的双唇开始若无旁人地向依玲的额头靠近，只是，我的嘴唇还没碰到依玲的额头，一滴炽热的眼泪已先落到依玲的鼻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