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梦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爱上纳兰文集最新章节!

    很喜欢做梦,从小到大,无数的梦,甚至一些梦不断的重复着。翻检起记忆的碎片,有时竟不知到底是梦还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实。

    看过一些书,说梦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是另外的人生。那么灰色的天空下,营营役役的我,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我还是是曾经飞过庄周梦境的蝶呢?

    很多夜里的呓语,一些模糊的脸,我努力的想记起来,看清他们,却总也无法转到他们的面前。而恍惚间,又觉得我的前世就是一只蝴蝶,曾伴着一朵朵柔弱的野花,穿透过记忆之门,在纯真的岁月梦境里芳菲。

    part1

    我生活在一个叫杨柳湖的小村,原本是一个白晃晃的小湖,很多年前,二十几户人家从山里迁来的时候,硬生生的把它填成了一块种啥有啥的沃土。

    这里外来做生意的极少,吃的粮菜自己种,猪鸡鸭鹅自己养,鱼儿泥鳅王八想吃就抓。谁家晚饭炖了老母鸡,谁家伢子逃学吃“竹笋”都一清二楚。村子里的人都说着和泥土般湿润的方言,即使在课堂上,老师绘声绘色的但也是土语描着一个个新奇的世界。

    我是个人人都很喜爱的小孩,细眉小脸,白净水灵,成绩也是班上最好的,每学期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非我莫属,我对着每个熟悉和陌生的人都笑,乖巧懂事机灵,这是村里人对我的评价。

    可是只有阿梅总喜欢和我唱反调,她说我虚伪,说我清高,说我其实已经厌烦了这个小村。不知道年幼的她如何有了这样的看法。但我是真的觉得小山村的每一块地方都索然无味了,每只狗叫的声音都一样,每个小孩玩的都是泥巴,每个大人也是从田里忙到家里,我渴望走向一个陌生新奇的世界。

    我经常好奇但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起别人做不做梦,很多人总是摇摇头,说一觉睡到天亮,也有人说做,不过是偷东家的梨西家的瓜。而当别人问起我时,我总是一句:和你们一样。就混过去了。其实,我和他们不一样,很大的不一样。我相信那是命运对自己的指引,除了课堂上的积极朗读,我偷偷在家对着镜子模仿各种角色用普通话交谈。那时没有任何的励志书籍告诉我怎么做,可是总感觉有个无形的力量告诉我,你该这样做,这是你走出这里的必经之路。

    虽然阿梅对我不冷不热又异乎常人的评价,我却喜欢粘她,甚至不在乎热脸贴冷屁股。偌大的天空下,我常常生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孤独,阿梅能犀利的刺穿我的真实,我想她肯定是能懂得我的,或者说我们是同一类人。

    part2

    阿梅是裁缝的女儿。村里就只有一个裁缝,那小铺是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平日进去的机会极少,若哪一天父母带着自己进去了,就意味着好吃好喝可以穿新衣服的农历新年快来了。

    裁缝是少有的不需要整日在泥巴浆子里糊弄的人,身体挺拔,说话轻声细语,一双手白皙修长,总是穿着很得体很干净的衣服。拿着卷尺熟练的在身上笔画一下,记下几个数字,就笑着说:过几天来拿衣服吧。阿梅说她爸爸在家种了很多花,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品种,都是山上挖来的,我问,到处都有的花,干嘛还在家里种?阿梅也摇摇头。

    更小的时候,小村里我最羡慕做最裁缝的孩子,新衣服可以来得那么容易。不过和阿梅在一起后,却打破了我那幼稚的梦。阿梅穿着很破旧,甚至还比不上我,她上面有两个姐姐,衣服是她们依次轮换下来的,在地上磨蹭了n遍,在水里脱了n遍,又用棒槌捶了n遍,只能叫遮体而已。不过还是能看出裁缝女儿的不一样,即使是补丁,也缝得有板有眼,匀称细密。

    阿梅手很巧。拿着大人打毛衣后的各色剩线,她可以编织出漂亮的手套,她说,要是有足够毛线的话,她还能织出整件的毛衣。她还会绣花,偷偷地拿起姐姐们绣花的工具,绣了一个小荷包送给我,一只青蛙趴在荷叶上昂头高唱的画儿。

    不过她的学习却和我的手工一样,是一塌糊涂,有的题目我教了好多遍,也懵懵懂懂的点头。我们俩好的时候会互相崇拜敬仰,闹僵了的时候就互相贬斥着对方的愚笨。较量了几次之后,我做作业,她就绣花。她打手套,我就看书,相安无事。

    裁缝种的花里有凤仙花,也称小桃红。花开时,红红艳艳,一院子都有了生气。阿梅告诉我把花摘下来,放在破瓷碗里捣碎,然后涂在指甲上,不过这方法似乎并不是很好,只持续了几个小时就淡了。阿梅说,还有一种能让颜色鲜艳而且保持时间长的方法,加一些明矾进去,不过我们却不敢试,怕真的染上了无法和大人老师交待。

    阿梅的手工和心灵我想是传承了裁缝的,不过容貌身材还有肤色却和她农村的母亲一样,矮胖,圆嘟嘟的大脸庞,没有轮廓,土黄的皮肤,好像乡里河中混沌的一滴水。她母亲整日都是阴沉的,不知是肤色,还是脸色的缘故。不知道她和裁缝的具体年龄,两人很少在一起并走,偶尔一起时,她在前面虎着脸稳健的迈着步子,裁缝后面缓缓的跟随,边走微笑着和路人招呼。不知道的人是很难想象出这是两口子。

    阿梅的母亲很少有正常的说话强调,多是骂骂咧咧,甚至带着吼叫。周围的人隔三岔五的就能听到她在家吵着骂着的声音,裁缝的声音却很少听到。等安静时,裁缝还是静静的走出来,脸上残留着一点阴郁。她尤其很烦裁缝种的那些花儿,每每我们凑在花盆边捣弄,她就开始吩咐阿梅剁猪草扫地之类,可是我们走开了,她还看着那些花,眼睛像刀子一样,刷刷的割着那些花。

    高矮不同胖瘦不一同床异梦又怎么样呢?但并不影响生儿育女家里家外的忙活。漂亮的丑陋的精明的愚蠢的,还是得吃饭睡觉,像田里的草儿一样,到了秋天还是得就枯。在乡里,只有干活糊口才是最重要的。一些人从土里出来,最后又回到后山的土岗里,或许他们在那里还是做的插秧割谷的梦。村里人就是这样过了一代又一代。

    part3

    大人们的那些事,我们不懂,也不想懂。功课不多,宽阔自然的放养环境,让我们可以尽情在泥土地上找寻着快乐。

    每天上学的途中,我们喜欢从后山绕道去学校。小山像一个花布包,裹着许多花草的沉香。进去了,就仿佛在一个沉醉的梦里。小山上杂树丛生,野花遍地,树叶草叶里的绿嫩让人神清气爽。那条小路始终是蓊蓊郁郁,带着淡淡的风的絮语。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的吊着嗓子,没有一丝羞怯。

    从三月开始,就有很多的野果子可以采摘了。光“刺泡子”一类就能从春吃到秋,刺泡子的外形类似草莓,颗粒要小一点,长在带刺的藤条上,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拉住了。先是酸酸甜甜的三月泡,到了五月,轮船泡就出来了,它比三月泡颜色更鲜亮,味道更甜,往往在坎下或者山沿边人少的地方才能摘到又红又大的。秋时,就有紫泡子,有些像桑葚,关于它,有个传说:很久以前一个小孩被后母虐待,不给他饭吃,饿了就只能吃紫泡子,因为吃多了,就变成了鸟儿。

    我和阿梅经常在路上摘一捧野果子,边走边吃。那些最红最大的总是她冒险摘到的,而我却是吃得最多的。

    有一天路过的时候,远远的听到一阵婉转的女声,好像是一种地方小调,我们俩悄悄的跑上前,看到一个削瘦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那背影听到脚步后,突然一顿,歌儿也停了,慌乱地转过身来,原来是村里的一个年轻寡妇,手中提着篮子,里面好像是猪草。

    她我是知道的,外乡人,在外面打工认识了本村的小伙嫁到本地,没想到不到一年就暴病身亡了。不少人说是寡妇的命不好,克死了老公,村里人像害怕瘟疫一样远远的避着她。不过寡妇也不大吭声,身上的衣服不光鲜,但很洁净,她家的小院和阿梅家挨得很近,收拾得井井有条,也种了很多花。

    寡妇看到是我们,警觉的神情放松下来,苍白的脸上飞上了一点红晕“你们上学啊?”阿梅羡慕的语气说“你唱得真好听,是你们家乡的歌吗?”寡妇羞涩的笑着点头。

    “这花好漂亮啊!”阿梅走过去指着篮子里猪草上的一簇,细长的叶子,小白花密密的挤着,寡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兰花的一种吧,看着陌生又别致,就挖了种种看。”阿梅凑到上面仔细的看“我哪天也来找找,种我家院子里,我爸肯定喜欢的。”

    上学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和寡妇再见了。在路上,我听阿梅说寡妇也和可怜,她瞎眼的婆婆在家什么事也不干,寡妇忙完田里,还得回家做饭洗衣喂猪,而瞎眼婆婆有时仍故意刁难,不允许寡妇和任何异性讲话,即使如此依然经常骂她,总说是扫帚星。说完后,阿梅停了半响又补了一句“她也很可怜啊!”

    后来在村子里又碰到了孤伶伶忙着的寡妇,嘴角小小的抿了一下又恢复低眉的样子了。

    到了周末,我和阿梅最常见的活动是放牛。平原的农村,稻田一望无际,阳光下点点闪闪。横纵贯通的小路边自然而生的杨柳,随风舞摆,牛儿吃着草,不时甩着尾巴拍着身上叮咬的蚊子。

    两条牛都是小母牛,安静又贪恋的吃着草。我和阿梅并排躺在草地上,望着蓝的天白的云,手里抖动着一根狗尾巴,说着班上那些幼稚的家伙们的笑话。

    阿梅问我,长大了想做什么。我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珍藏在内心的秘密说出来“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和这里是决然不同的世界。阿梅幽幽的说“你成绩那么好,一定会实现的。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我想能碰到一个很喜欢我的人,有一个花香和笑声的家,我会给我的孩子做最漂亮的衣服,笑着和她说话。”

    我脑海里想象着那样的一副图画,阿梅温柔的在几间房内穿梭,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不过还没等下个画面展开,一记拳头重重的落在我身上,阿梅恶狠狠的瞪着我“你可不能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否则,我们俩绝交!”

    我立即指着她们家的小牛“我要是说出去了,变成你们家阿花!”

    part4

    时光的脚步按时走着,每个人的命运底盘都好像在梦里无声无息着色泅染,一些丝丝缕缕的纠缠或许早就被命运以暗示,只是当事人混沌而已。到后来,竟发觉如斯。

    有天放学后,看着村里的人一堆堆的聚集着,我和阿梅相视一笑,出事了,有热闹看了。忙不迭的挤到人堆里,不过明明热闹异常的人群却突然都噤声了,眼神奇怪的看着我们。

    满怀疑虑的跑回家,我问妈妈,今天出了什么事吗?妈妈难得得吼了我一下: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事情很快就知晓了。阿梅的母亲带着大女儿和二女儿把裁缝堵在寡妇家的院子里。

    据说院子里一片狼藉,阿梅的母亲把所有的花盆都扫在地上,还有晾晒的衣服,家用的物品。寡妇还想说着什么,阿梅的母亲狠狠的推了寡妇一掌,寡妇跌在地上,阿梅的两个姐姐跟着踩了几脚,瞎眼婆婆气得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骂着,骂寡妇不要脸,骂裁缝的拈花惹草,骂阿梅的母亲欺人太甚。阿梅的父亲开始站在一边不做声,后来看闹得不像样子了,走上前去,扇了他老婆一耳光,裁缝妻子撒气泼来,撕扯着裁缝的衣服,嘶声叫骂。半村的人都围着院子观看,指责的,说笑的,于是有人扯走了阿梅的母亲。

    那个晚上,寡妇家一直充满了骂声。一串串恶毒的话从瞎眼婆婆嘴里汩汩的冒出。据说裁缝被关在卧房门外,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阿梅的座位空空的。中午我在她家门外看着裁缝竟还在院子里,愣愣的看着那些花儿。阿梅也在院子里,眼睛通红的看着她爸爸。

    裁缝的铺子关了几天后有一天开门了,不过又匆匆的关门了。随后,听说他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寡妇。后来又听说,其实裁缝到寡妇家本来没什么,只是为了看花而已。

    阿梅的母亲在家痛骂了三天又在床上挺了三天。

    part5

    阿梅开始旷课了。难得的来学校一次,也是恹恹的,本来很少说话的人,更加沉默了。

    有天放学后,我偷偷的跟着她,院子里很安静,不过一地打破的花盆,还有四溅的泥土,看得出,她母亲又撒过气了。阿梅立即放下书包,收拾起来,我跟着进去,不声不响的帮忙。她看了我一眼,手中的扫帚停了一下,又接着扫了。我们把没有折断还能存活的花重新载在花盆里,阿梅心疼的摸着花叶,轻轻的说“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活?”

    “我爸那天和我说他要走了,他本来就不是这里人,因为年岁不好十几岁的他流浪到这里,跟着我姥爷学着缝衣。我妈妈妈他打他,他都不回应,说是我姥爷的临终托付。可是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叫我好好照顾妈妈,还有这些花儿。”

    她又充满疑虑的望着我“我没告诉妈妈他要走的事,你说我做对了吗?”

    阿梅的的母亲比以前更加暴戾了,经常在家无故的摔东西,骂离去的老公。两个女儿跑出去打工,阿梅不久就辍学了,说是家里农活多,忙不过来。有几次,我碰到她,脸上竟带着伤痕。无措的拉着她的手,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安慰她。

    过了几年我上了初中,功课的繁忙,总是夹着书包匆匆的回家,听说她的母亲还是老样子,神经兮兮,骂声不断,只不过现在全是对着阿梅。偶尔见到阿梅,身高没变,身子却更敦实了,吃力的拖着放满农具的板车,脸色蜡黄,眼光躲躲闪闪,说了声好就快速的走开了。

    有一天,却是听到噩耗,阿梅竟喝农药自杀了,倒在她家种满野花的小院里。说是在收割谷子进屋后,村里一个大男孩帮忙背了几袋,阿梅笑着谢谢,并送了几步,回来后,她母亲竟怒视着,无端的骂她“狐狸精”还说“是不是和那没良心的爹一样,只顾自己快活,想抛下我走!”

    那夜我的梦里,一只孤独的蝶儿看着对岸的一朵枯萎的野花,飞啊,飞啊,却怎么也飞不过去。那样清晰的看到花上一滴晶莹的水珠,那是阿梅幸福充满微笑的家庭的梦吗?那个想用自己双手担起父亲的愿望,创建自己幸福小家的阿梅怎么就能下定决心喝下难闻的农药呢?大约她是累了吧,大约天堂里不再有这些无妄的折磨了吧!

    阿梅的母亲一夜之间长出了许多白发,自此,再也听不到她的咒骂声了,她像个沉默的幽灵,在村里游荡。我对她的怒视,她似乎也不知道了。

    part6

    后来,我走出了小村,边走边做着很多的梦,我梦见自己去了一个没有泥土酱子没有臭水塘的地方,我穿着时尚的衣服,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周旋在各种面具中。

    我梦见自己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老公风趣体贴,孩子聪慧漂亮,我每天微笑的看着他们生活。

    我还梦见自己在黑暗的漫无边际的森林里,不停的奔跑,奔跑,不知道什么东西追赶着我,总在喘一口气的时候,他又悄无声息的来到背后!

    。。

    有人说,所有爱不到,见不到,得不到的,都可以梦中见。我窝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可是阿梅却再也不来了。

本站推荐:穿越成反派要如何活命凤帝九倾重生最强女帝嫡女归赵洞庭颖儿读心医妃唐可心明天下神医傻妃:腹黑鬼王爆萌妃数风流人物军火妖妃

爱上纳兰文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爱上纳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爱上纳兰并收藏爱上纳兰文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