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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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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2)

    “真的?”费尔法克斯太太说。

    “我这次扭伤了筋,还多亏了她呢。”寡妇已坠入五里之雾中。

    “爱小姐,你在城里住过吗?”

    “没有,先生。”

    “参与过很多社交活动吗?”

    “没有,只跟洛伍德的同学和教师接触,现在跟住在桑菲尔德的人交往。”

    “看过很多书吗?”

    “只是有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为数既不多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学术著作。”

    “你过的是修女生活,你受过严格训练,据我知道,在洛伍德的是勃洛克赫斯特,他是个牧师,对么?”

    “是的,先生。”

    “你们这些姑娘也许都尊崇他吧,就像整个修道院的修女都崇拜他们的院长那样。”                “哦,不。”“你真怪!不!什么?一个见习修女不尊崇她的牧师!听起来真是亵渎神圣。”“我反感勃洛克赫斯特先生。有这样感情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他是个严酷的人,既自负,又多事,他剪掉我们的头发,为了省钱,给我们买坏针坏线,我们简直没法做活。”

    “这样省钱很不合算,”费尔法克斯太太插道,这时候,她又明白谈话意思了。

    “这就是他使人反感的主要原因吗?”罗切斯特先生问。

    “在任命委员会以前,他在独自管伙食的时候,让我们挨饿,他每星期一给我们听长篇演讲,还要我们在晚上读他自己编的书,书里尽写的是些暴死啊,审判啊,吓得我们睡不着觉。”

    “你进洛伍德的时候多大?”

    “十岁光景。”

    “你在那儿呆了八年,那么,现在是十八岁?”

    我默认了。

    “你看,算术是管用的,不借助算术,我猜不出你的年龄。你在洛伍德学校学什么?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儿。”

    “嗯,都是这样回答的,到图书室去——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高兴的话。——请原谅我的口气,我惯于说‘这样做’,我不能为一个新来的家庭教师马上改变老方式。——那么,到图书室去吧,带支蜡烛去,开着门,在钢琴前坐下,弹支曲子。”

    我服从了他的吩咐,去了。

    “够了!”几分钟以后,他叫道,“我知道了,你真是会一点儿,像其他任何一个英国女学生一样,也许更好一些,可是弹得并不优秀。”

    我盖上了钢琴,回到大厅,罗切斯特先生接着说到。

    “阿黛尔今天早上给我看了几张速写,也许是某个老师帮你画的吧?”

    “不是,的确不是!”我坚定地说。

    “啊!伤了自尊心了。好吧,把你的画夹给我看看,要是你能肯定里面的画都不是抄袭的话。可是吃不准就别保证,我认得拼凑出来的东西。”

    “先生,你自己判断吧。”

    我从图书室里取来画夹。

    “走到桌子跟前,”他说。我把桌子推到他的卧榻那里。阿黛尔与费尔法克斯太太也走过来看画。

    “别挤在一起,”他说,“等我看完了,把画从我手里拿走,别凑近我的脸。”

    每一张速写和油画,他都仔细地看。有三张他单独放在一边。

    “把我看过的这些拿开,费尔法克斯太太,”他说,“和阿黛尔一起看,——你,”他朝我看看,“坐下,回答我的问题。我看得出这些画出自于一个人的手,那双手是你的吗?”

    “是的。”

    “你什么时候画的?这很费时间,还要构思。”

    “是我在洛伍德的最后两个假期中画的,那时候我没有其它的事。”

    “你的摹本是从哪儿搞到的?”

    “从我自己的脑袋里。”

    “就是我现在看到的在你肩上的脑袋吗?”

    “是的,先生。”

    “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先生。”

    他把画铺在他的面前,一张张又接着。

    趁他这样忙着的时候,亲爱的读者啊,我要告诉你这画:首先,这些可没什么不了起 。内容在我的脑中构思过,生动浮现过。可是,我的手却不支持我的想像,每一次画出来的,都只不过是我设想的残落反照。

    这几张画都是水彩画。第一张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乌云压水。远处一片黑暗,一丝光亮把半沉的桅杆衬托出来,桅杆上栖息着一只小鸬鹚,又大又黑,羽翼上溅着浪花。它嘴里衔着一只镶宝石的金镯。碧波中隐隐约约看得见一具淹死的尸体,正在从鸟儿桅杆下面往下沉。一条浑圆的胳膊是可能看见的最清楚的肢体,金镯就是被水冲掉给鸟儿啄下来的。

    第二张画,前景只是一座模糊的山峰,草和叶子好像被微风吹动似的。后面和上面都是深蓝色的漫漫长空。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升向天宇眼睛狂野地闪烁着光,头发像阴影飘扬,犹如被风暴和雷击撒下的阴暗云朵。脖子上似有一块月光在淡淡地反光,朵朵薄云闪着微光,金星正从天际隐现。

    第三张,画的是一座冰山,高耸在北极冬日的天空。一束北极光沿着地平线密集地竖起,在前景升起一个巨大的头,靠在冰山上面。两只削瘦的手支着额头,把黑面纱拉了起来。额头苍白得像骨头一样。只看得见一只凹陷呆劳的眼睛。在两鬓上面,缠绕着的黑布头巾的褶皱间,有一圈云雾般模糊的白色火焰在闪闪发光,上面还镶嵌着一朵朵美丽的花。这个淡淡的新月是戴在“无形之形”头上的那个“王冠的征象。”“你画这些画的时候快活吗?”罗切斯特先生问道。“我全神贯注,先生,是的,我很快活。这是就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乐趣。”

    “那倒是不太过分。可是,你在调和或安排这些奇怪的色彩的时候,也许正处在一种美妙幻境之中吧。你每天坐下来画画的时间长吗?”

    “我没有别的事可做,因为那时候是假期,我就坐着从早上画到中午,又从中午画到晚上,仲夏白天很长,对我画画的心情是有利的。”

    “你对于你这样热情苦干的结果感到满意吧?”

    “远远不满意。我想的跟我画出来的大相径庭,我感到苦恼。每次我都想像出一些我手力不久的东西。”

    “不完全是这样,你已经画出了你思想的影子,不过,也许只到这个地步罢了。你没有足够的技巧,没法把它们画得那么清澈,是因为额头上的那颗星使它们黯然失色了吧。那么庄严深奥是什么意思?谁教你画风的?你是在哪儿看到的拉特莫斯山?好,——把画拿走吧!”

    我刚把画夹收好,他就看看表,突然说:

    “九点了,爱小姐,你让阿黛尔呆到这么晚?带她去睡觉。”

    阿黛尔与他吻别。他忍受了这种亲热,但他表情冷淡。

    “祝你晚安。”他说,手朝门那边一挥,意思是要我们走。我们对他行了屈膝礼。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我们走了出来。

    “你以前说过,罗切斯特先生并不怪,费尔法克斯太太。”我安排阿黛尔上床后说。

    “哦,他怪吗?”

    “我想是的。他很冷漠。”

    “对,可是,对于他的态度我已经习惯了,即使他脾气怪,也应该理解他。”

    “为什么?”

    “一部分因为天性如此——我们任何人对于天性都是无可奈何的,一部分因为,伤痛的心事扰乱他的情绪。”

    “什么心事?”

    “起初是家庭纠纷。”

    “可是他没有家庭啊。”

    “现在是没有,可是他以前有的——他哥哥几年以前去世了。”

    “他哥哥?”

    “是啊。现在的这位罗切斯特先生拥有这个产业还不长,大概只有九年光景。”

    “九年已经很久了。他真是那么爱他的哥哥,一直到现在都还为失去哥哥而痛苦么?”

    “那,不——也许不。罗兰?罗切斯特先生对爱德华先生不公道。这位老绅士爱财,一心要使他家的产业保持完整。他不喜欢分家,然而,又一心要让爱德华先生有钱,在爱德华先生成年以后不久,就采取了很不合适的步骤,使他落到了一个他认为痛苦的处境,这种处境,我始终不了解,但是,在这种处境里的痛苦却是他的精神难以忍受的。他和他的家庭闹翻了,这许多年来,他总是在外漂泊。我想,自从他哥哥没留下遗嘱辞去而去,让他成了这产业的主人以后,他从来没有在家里连续住满过两个星期。再说,的确也难怪他要躲开桑菲尔德。”

    “他干吗要躲开它?”

    “也许他觉得它阴暗吧。”

    这回答是不清楚的推托——我想要真切的回答。可是,对于罗切斯特先生痛苦的原因和性质,她断言,这些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个谜,她只能含糊地说一点不想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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