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我们不在一起未免可惜 > 第14章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第14章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我们不在一起未免可惜最新章节!

    我喜欢你,我只愿意看见你的圆满,看见你的洒脱,看见你的幸福。

    丧礼结束后,林林打来电话。那时南方的天气像是初夏般湿暖,墓地边的树木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丫,阳光透过枝丫点点地洒落下来,在我黑色的棉衣上画出大小不一的光斑。我躺在一把木质躺椅上,眯着眼睛仰头看太阳,看空气中的水珠子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五彩的光。

    林林说北京暴雪,所有航班取消,赶不过来参加。我说没关系,老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就好。我托她帮我把北京房子里的东西廉价转卖退租了。

    电话那头林林的声音低低的:“妖子你再想想吧,其他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有松鼠在树林里跳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坐起来,捡了地上一个松子说道:“我陪我妈散散心,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那边租着也费钱,你帮我退了吧。”

    林林在那边沉默了几秒,说:“他来找过我,问了我你家的具体住址,他说你以前在公司留的地址不详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所以跟他说,你过几天就回来,让他再等一下就好了。你们还是坐下来聊一聊吧,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呢。”

    我说:“林林,如果我知道他对我说过谎,他解释的内容再真实,我也会怀疑。疑神疑鬼地过日子,只能让两人过得举步维艰。我害怕他跟我解释完了之后,我说服自己相信,事后我不停地去翻这个疮疤,这样我会很累,他也会累。我是个婚姻完美主义者,容不得半点儿沙子。”

    头七过去,我妈这个无神论者说要去拜拜佛,我陪我妈去了一趟普陀山。我想现在冬天不是旅游旺季,普陀山香客和观光客不会很多,去了刚好散散心,我立刻答应前往。

    我妈在我的陪伴下,变得平和很多。山上云雾缭绕,树木参天。我们踩在松软快要化泥的枯叶上,冷风飕飕地吹来,刺骨得让人发疼,我们还是默契地放弃了代步车,就这样走了一下午。

    下山的时候,我妈说:“耀华,妈妈在这里陪爸爸,看看家里养的两只狗就好了。你喜欢北京的话,就留在那里吧。不高兴的时候再回来。”

    我说:“我现在不高兴了,所以回来了。”

    在从普陀山回家的火车上,我帮我妈去餐车买饭,竟然碰见了大学同学赵飞。他是简尔继王轩逸之后的第二任男朋友,也是王轩逸他们球队的前锋。不过现在这小子发福得像个圆滚滚的足球,估计踢不了前锋,只能做吉祥物了。

    他倒是一眼认出了我,一阳指点了我半天:“妖子啊妖子,多年不见多年不见。”

    我冲他点了点头。我和大学同学相处时总会有些尴尬。

    赵飞指了指在旁边挑菜的女人说:“那是我老婆。嘿嘿,过年办事,记得来喝喜酒啊。”

    我说:“好啊,那先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赵飞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了,预产期6月份,再早生也生不了了。听轩逸说他找着你了,说你们还一起工作了。唉,这小子也算修成正果了。没找到你前,天天打电话跟我倒苦水,跟个话痨似的,现在一跟你在一起之后,电话都没打一个。当然我有了老婆,也不能天天陪他打电话了,整得跟性取向不正常似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我对这部分群体没有偏见啊,我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罢了。”

    赵飞的皮肤比较白,知道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脸迅速变红。

    我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其实喜欢男人。你不用在意。”

    赵飞立刻接过话说道:“我们当然知道了。咱学校那拨人比较能整出点儿事情来。大二大三传得也挺邪性,我们都相信了,惹得轩逸那小子踢球踢得贼黑贼狠,跟不要命似的。你路过球场时,这小子才识相一点儿。幸亏你当时给他写了封情书,不然这小子混成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呢。你们也是好事多磨,眼见着你们要在一起,就来个车祸。截肢前死活不让我们跟你说,自己漂洋过海地治好了,才回来找你。找着你了还不敢有表示,二十五六的人了,跟个初中生似的,只会跟踪。怕自己是个残疾,拖累你,在你前面绕来绕去也没整出个一二三四来。我给他做了无数次思想工作,这家伙好不容易答应跟你说搭说搭,忙活了半天,到眼前就要表白了还给我来个电话咨询咨询。你看你跟他在一起了吧,他就把我这兄弟踢在一边,也不来个电话了。这个见色忘友的人,下回见面我可不管他这脚能不能让他喝酒,先灌他一壶再说。”

    我这半年来听的故事多得快要装不下了,一个比一个惊悚,一个比一个让人窒息。再这么下去,我真想给自己找一根麻绳两杯毒酒三把菜刀死了了事。

    我说:“赵飞,你开什么玩笑?轩逸活蹦乱跳的好着呢,谁跟你说截肢了?”

    赵飞一听自己的话遭了怀疑,立刻辩解道:“他截的是小腿,装的德国奥托博克假肢,每天都要练习走路好几个小时。如果恢复得好还能打篮球呢。这小子脾气倔,每天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一走,风雨无阻的,现在走路看不太出来而已。”

    我傻傻地看着他,脑子里是嗡嗡的轰鸣声。

    赵飞缓过神来问:“你不知道吗?他不是说表白的时候告诉你了吗?”

    我听见我苍白的声音慢慢响起,被火车隆隆的呼啸声吞没。

    赵飞狐疑地看着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等呼啸声过去,周围的空气凝结成霜,才颤着声音说:“他告诉我了。发生车祸的时间就在毕业舞会的晚上,是吧?”

    赵飞嘀咕着说:“他还跟我说,以后大家都得瞒着你这出事时间呢。他说你这人什么事情都爱往自己身上揽,怕那天晚上的事情让你有愧疚感,死活警告我们不能对你说。出事后不让我们说,他回国后还是不让我们说。这小子心眼真多,我见着你的机会多有限啊,谁没事跟你说那天你等错门,他去找你那点儿破事啊。不过妖子说实话,那时我对你挺有意见的。他跑去找你,在你眼皮底下发生的车祸,你看不见总能听见吧?现在你们两个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在一起,我们这帮兄弟也不说什么了。”

    火车里有些晃荡,我站不住脚,扶在一张桌子上问:“关于车祸,你跟我说详细些。”

    赵飞嚷着嗓子说:“妖子,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啊。医生说他这小腿截得很冤枉,只要那个肇事者不逃逸,直接送到医院还不至于到截肢这个程度。肇事者我们指望不上,但妖子你好歹也是为简尔打过一架的热心肠人物,怎么就没有帮帮忙呢?那天他找了很久没找着你,还给我们打了电话,让我们帮着找找,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记得他跟我打着打着就说找着了,看见你了,没想到挂了电话之后却是车祸啊。他到医院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让我们告诉你。你想,当初他一个踢球的前锋,腿没有了,谁受得了啊,这小子却没掉一滴泪就出国治疗了。我们看不下去,拿来他留在国内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你呢,一句‘去死吧你’就挂了机。我们当时气得不行,要不是轩逸跟托孤一样把你托给我们,要不是你是个女的,我们真想找你出来单挑。”

    听完最后一句话,我的眼泪终于流成了不要钱的自来水。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找我单挑?你们要是来揍我一顿,事情的结局也许不会这样。”

    赵飞看见我哭的样子有些慌,连忙说道:“妖子,我这人就是个直肠子,说完就了事。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早就不生你的气了。轩逸说得对,人各有命,他命里就有这么一劫数,谁也怪不得,你别往心里去啊。你这样,我以后真不敢见轩逸了,他非把我杀了不可。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惦记着做证婚人呢。”

    我擦了擦眼泪说:“没什么,我就是比较激动。你不用和轩逸说的。”

    说完我进了洗手间。

    在火车不到半平方米的洗手间,我放肆地大哭起来。只有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我才能把刚才压制的一切释放出来。我不曾留意的一切现在串成了一条白绫,快要让我窒息。他家里不符合风格的拐杖,他背孩子时流下的汗水,我突袭时他慌张的关门,他身上不深不浅的伤疤,我踢他一脚时他的惨叫声,他姐姐给我留下的一长串注意事项,他午夜还在小区下散步的场景……辅佐这个事实的证据这么多,这么多,像是我现在不断落下的泪珠子一样源源不断。我忽略了,我真的忽略了。

    车祸那天,我戴着耳塞,把一曲in the end听了个来回。狂躁的摇滚乐曲背后却是红色的鲜血,黑色的生命断点,人的残缺,命运的转折。要是我没有写那封情书,王轩逸不会邀约;如果我拒绝了那次约会,车祸不会发生;如果发生车祸的时候,我及时把他送往医院,错误还能挽回;如果错误已经发生,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能守候在他身旁一起分担,事情是不是不会变得这么揪心?

    王轩逸,悲剧由我而起,即便你时时刻刻替我着想,可曾想过,这些都是加到我身上的一件一件的负担?我张耀华何德何能,在你面前无忧无虑,高兴时调侃你一番,生气时又伤你一顿,最后欠下一屁股债,怎么收场?

    我要回去找他。我要看到他残疾的腿。

    从火车站下车后,我迅速打车回家。打开家门的时候,看到一张便笺纸上写着熟悉的字,写得很短:

    妖,我在北京等你。

    请你耐着性子收我的邮件,接我的电话。

    给我们的未来一个机会。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等了多久?等的时候会不会冷?这些问题显得矫情,却是当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我抚摸着一个一个字,快要将这些字熟读于心,字迹像是字的主人一样刚硬里面透着柔和。这几天我在普陀山仔细回忆着他,总是回忆不起具体的事情来,仿佛认识的近一年来,我和他之间都是一些琐碎杂乱的小事,这些小事不足一提,连不成篇章。我只能思念他的神态。他总是穿着干净的衬衫,天冷的时候会穿一件灰色或者黑色的毛衫。我已经记不得他夏天的样子,只知道我最后越来越懂他,越来越能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在他说他喜欢我之前,我渐渐体会到他对我的不一样。即便他对着我生气,对着我无奈,眼睛里也总会流露出一抹温柔。我以前总是怕自己会错意,可是我在回忆他的过程中,最后确定他喜欢我。这种就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独特电波。

    可是光有爱能走多远呢?

    我有我的历史要背负,你有你的历史要背负。

    我订了最早的航班回北京。在机场,我用手机上网查收邮件,里面清一色的林子松的,从我回来的那天开始一天一封。每封邮件只字片语,最后都是以一句“等你回来,我们都很想你”结尾。我逐一删除它们,删除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屏幕上。

    因为我决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下了飞机,我先给林林打了个电话。林林告诉我,房子已经退租了,但是离职手续压着没让办。我说没关系,你去办肯定办不了,等我有时间过去,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就能办了。

    林林犹豫了一下,不好劝,又不好不劝,说了句:“妖子你想清楚了,到年底了,先把年终奖领了也好啊。”

    我说:“老娘接下来要做豪门富二代的媳妇,谁在乎那点儿小钱啊?”

    挂了电话,当我准备给王轩逸打电话时,才想起那天被他扔到垃圾桶里的手机。给他公司里打,亮出林子松的行政助理的身份后,那边的秘书用甜甜的生硬的中文告诉我,王轩逸已经半个多月没出现在公司了。

    我在手机里找了半天,没有发现Kelly的联系方式。我一下子不知道从何找起。也许他出国了,也许他出差了,有钱公子的手机号像是国家一级机密一样无法查起。那个被我称为神出鬼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幽灵就这样消失了,在我得知我让他遭受的一切,在我得知他为我做过的一切之后,消失了。

    我想到了我原来租的地方。他曾说过,他会偶尔回去住一住,等着我回去骂醒他。

    想到这里,我带着最后一线希望打车奔向原来的小区。敲了无数次门,门里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席地坐在门口,等了一个下午。楼道里暖气不足,我冻得手脚冰凉,看着惨淡的天空越来越暗,楼道里的电梯门开开合合,走出来的都是那些我相处了三个月却不知名字的邻居,唯独没有他。

    看来今天等不到了,我又坐地铁去林子松的公司。

    快要接近下班点,人事行政部门早已收拾东西准备到点回家。我的到来让他们有些不悦。我承认我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来的,下班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办事效率高,不会拖沓。经理以下的员工离职只需行政总监签字即可。而且林子松一般都提前一小时下班接林思聪,这样我和林子松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事情总有例外,就在我填写离职资料时,林子松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我拿在手里的笔停了两秒,没有抬头,继续填写。

    林子松的脚步走近,他一把抽出我的笔,又蛮横地将我拉起来,对我说:“妖子,你打算就这样了吗?你如果不相信我,为什么不问我?”

    旁边的行政人员惊恐地看着从来没有这么暴躁的老总发怒。我和林子松的关系维持不到一周,还来不及在公司公布,连最八卦的人都还没有挖掘到新闻。现在他们现场观摩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也算是弥补原来的遗憾了。

    我还没有打好腹稿,只能无言地看着他的眼睛。

    于是,林子松拉着我的手,游行了一圈公司的过道,在办公室各八卦女好奇的目光里,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他的手依然温暖,是我习惯的温度和气场。时隔半个多月没见,他的脸瘦削了些,侧面看去,脸部线条更加明显。他穿着他喜欢的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灰白的毛衫敞开着。窗外的夜色里,霓虹灯闪亮,万家灯火的背景。他站在这个背景的最前面,像是一出话剧的男主角。

    男主角正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妖儿,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我去你北京的家找过你,我又去问你的朋友要了好几次你的老家住址,打听到之后立刻飞过去找你。你父亲去世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很担心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丝动摇。他的眼睛像是充满着诱惑,让我迷失。

    但我很快清醒过来。我说:“我在回去之前就和你说过,让你不用等我。”

    林子松打断我,他以前总是文质彬彬,即便他是员工的领导,也很少打断别人的话。可是他遇上我后经常不太正常。他打断我说:“妖儿,如果你介意那段过去,让我来讲给你听。有些事情传言是一回事,真相却是另一回事。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事情早已过去,我们要过的是现在和未来,不是吗?”

    我想,我以前可以在这样的劝说下认同他的说法,但现在不会。我的过去过得那么糟糕,我还不自知。Kellly说得对,人迟早要有报应。就像王轩逸的妈妈因为第三者有了报应失去了生命,就像我逍遥年华有了报应失去了林子松。有些人因为我忍受着痛苦,我怎么可以安然地不管不顾,追随我的幸福?

    我说:“我不要听所谓的真相。那个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林子松的手抚过我的眼睛,他说:“你平时就爱逞能,现在还是这样。不管你想不想听、爱不爱听,我都要说。当时聪聪的出生确实是个意外,他妈妈是个基督徒,而我也不想逃避责任。然后我们打算结婚。这场婚姻最高兴的是聪聪的姥爷。他看好我的能力,在我认识他的女儿前,他暗示过我好几次。我们去马来西亚举办的婚礼,只有双方最亲的家人。我以为是聪聪的妈妈想低调,婚礼简单点儿也没有关系。可是婚礼那天晚上,新娘却突然不见了。我怕她父亲担心,什么也没有说,开始一个人的蜜月。一周后,新娘回来了,她跟我说,她喜欢的人就在马来西亚,但是那个人两年前结了婚。她跑去找他,拿着自己的结婚戒指去威胁他。那个人妥协了,和她一起在马来西亚旅游了一圈。后来那个人又摇摆了,她就回来了。我和她说离婚,她就在家里闹。孩子出世后,这样的事情更是反反复复,后来我也麻木了,专心工作,偶尔出国一趟。再后来,那个人出了车祸,她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上天台跳了下去。当时聪聪刚学会爬,她都没有等我回来就选择了离开我们。后来我带着聪聪离开了那个公司,自己出来重新开始工作,该受的苦一样也没有落下。这么多年来,我对婚姻一直抱着恐惧感,直到遇上你。”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着这些往事。这个版本和原来听说的那个版本有着同样的框架,却有着不一样的内容和细节。这是我近期听到的第N个故事,可是对我来说,这个故事是这些故事里面最好听的了。尽管里面仍然有死亡仍然有血腥,可是我至少从他嘴里得知,他也不过是个受害者。他没有逼死他的前妻,他也没有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我以为我不会有机会听他说出这些,不管是真的假的,都好,至少对自己有个交代了不是。

    我看着林子松说道:“那又怎样呢?”

    以前总说生活有着不一样的面,现在每个人的面展现在我面前,构成一个一个立体,林子松的,王轩逸的,我的。林子松或许还是轻松的,那段历史随着那个女人的死去而消亡。但王轩逸的像是一个复杂的线团,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姐姐就够一个正常人精神错乱了,而我在他悲惨的人生里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赐给他心痛和绝望,顺便夺走了他的一条腿。

    林子松有些意外,又拉起我的手问我:“你不相信?你可以问Kelly,她是聪聪妈妈的好朋友,她知道所有事情。”

    我松开他抓着我的手,他却执拗地握紧,仿佛在握紧他的希望。

    我说:“Roger,我现在知道了。你并没有见利忘义,也没有过河拆桥。你是个好男人,真的。你前妻喜欢的那个男人一点儿都不能跟你比,真的。他这么孬,做个事情犹豫来犹豫去,要么离婚跟你的前妻跑了,要么跟你前妻断绝往来,这么破坏别人的家庭,不是还遭了报应死于非命?”

    林子松第二次打断我,拉着我的手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大声地说道:“我知道这不是重点。对于我来说,这个故事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离开你了。”

    林子松愣了好几秒。他处理过那么多紧急情况,见过那么多世面,也没有这么失态过。他一辈子都在打有准备的仗,他自信满满沉着冷静地应付着所有事情。我甚至不知道原来他也会慌张的。

    他说:“妖儿,你不要开玩笑。半个月前,你还是好好的。林林告诉我,你怀疑我的过去,才会想着要和我分开。我现在解释给你听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我闭了闭眼睛,不忍看见他这样的无措。我担心我动摇一下说一句我不走了,我担心我把他抱住说我也想你。可是如果动摇了,对王轩逸的愧疚得不到解脱,我即便和他在一起,也会分神,我会像他的前妻一样,最后刺伤他。这么多年过去,他好不容易选择放下心结,走向第二次婚姻,我怎么可以伤害他?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凉凉的声音同时响起:“半个月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情。北京下的暴雪都能融化了,我们真正在一起不过一星期,难道还要很久的时间来决定分不分开吗?”

    林子松拉着我的手松了松,眼神里带着受伤。他说:“妖儿,你不要一直这样违心说话好不好?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我看着他那双受伤的墨黑的眼睛,心里像是汹涌的海浪一样翻腾,我像是在这片海洋里迷失方向的孤舟,快要被波涛淹没,又挣扎着浮出海面。

    我说:“林子松,我们要一起面对的,不过是你同意我辞职,我卷铺盖走人而已。”

    他被彻底激怒了,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咬了下来。我今天穿了一双平底球鞋,矮了他一个头。他躬下身子狠命地咬着我的嘴唇,我尝到了齿间咸咸的味道。

    我试图推开他,他却像一座山石一样岿然不动地矗立着。

    我狠狠地咬回去,直到两人嘴角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他仍亲吻着。他要将我生吞活剥吗?

    我含混不清地说着:“要亲你赶快亲,我还要办离职手续。”

    他的进攻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我说:“我不会批。我等你把你的事情处理完,处理完后我再去找你。妖儿,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可以对一个老男人这么狠心?”

    在出租车上,我哭得跟疯子一样。司机大婶一度认为我是个精神病患者,让我即刻下车。我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钱,非常暴发户地拍在台子上,让她陪我在北四环上一路狂奔。

    可惜下班高峰期的四环堵得和早晨起床打结的鬈发一般纠结,没有想象中的风云为我变色、地球为我停止转动的场面,交通台的广播依然聒噪,红绿灯依然变换。

    我摸了摸疼痛的唇,想着刚才恼怒的林子松。他本来是个多优雅的人,即便生气,也是皱皱眉毛而已。他前妻至少一开始就坦白,一开始就折腾,他没有付出多少感情,赔得最多的不过是那一年多的青春和岁月。可我不一样,我引诱他拿出了他最宝贵的爱情,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用最卑鄙的手段伤害了他——我甚至没有告诉他分手的理由,我坚持他有过一段不堪的历史,营造出我无法原谅他的假象。

    这样总比让他知道我的去向好,总比让他知道我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好。半个月前,我可以像个傻子一样跟他缠缠绵绵到天涯,半个月后,混沌散去,我只能跟他相忘于天涯了。

    林子松说得对,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像一个刽子手一样干净利落,冷血无情地把林子松从我身边割除了,顺带割走的还有我的心。

    可是林子松喜欢我也许不过几个月,他忘了我是迟早的事情。就像芽儿长得再迅猛,也终将变成一片落叶,就像雪花飘得再稠密,也终会化为一摊雪水一样。如果我放不下王轩逸,放不下我的过去,我和他在一起,也只能加重他的痛苦,最后落得和他前妻一样的下场。他这么优秀,大有机会找别的人做他的妻子,做聪聪的母亲。

    可王轩逸不一样,他七年多的时间里只等了我一个人。如果我知道他少了一条腿,我不会像当时那样毅然地拒绝他,连他落寞的表情也不记得,只记得他平安夜孤独地祝福,孤独地转身。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对王轩逸狠得未免太过分了。

    我重新回到王轩逸的公寓,我的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了,我孤注一掷地等着他,就像当时他孤注一掷地等过我一样。

    我刚在他的房门前坐下,就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我兴奋地拍着门,不久门“吱嘎”打开。

    王轩逸还是这么清新,像是咸咸的海风,卷着沙滩上奔跑的海浪一般站在我面前。我低头盯着他的腿,从外面看去,它们跟普通人的一样。王轩逸站得笔直,如同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我一下午都在构思,如果我见着他该怎么跟他沟通这个事情,还是根本不用沟通,直接解了他的皮带,让我看他残缺的腿。可是现在人就在面前,我却无力去提及腿的事情。谁忍心在伤口上撒盐,特别还是在自己划拉的伤口上呢?

    王轩逸意外地看着我,迟钝地指了指屋里,说:“进来坐吧。”

    我应声而入。屋里还是简单的装饰,那把突兀的桃木拐杖看起来触目惊心,让我眼皮直跳。

    环绕的音乐声还是上次他说的法语歌,现在串起来想,大概他出国做手术时,听得最多的就是这首歌吧。他说它的歌词是这样的:“当你在我身边,房间里的墙壁化作无尽的森林;那天花板也消失了,世界仿佛不复存在;无垠的天空中,回荡着口琴的声音;而于我而言,却似教堂里的管风琴,为你我而奏。”

    如果那时候我在他身边,医院里冷冰冰的墙是否真能化为森林,他是否真能听见管风琴的声音?

    他问我:“你怎么过来了?跟他吵架了?”

    我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了,只能投奔到你这里。我没地方住,住你的客厅好不好?我以后赚了钱,付你房租费行不行?”

    王轩逸笑了笑,又露出梨涡。好多天不见,他的脸有些消瘦。他说:“难为你落魄的时候还能想到我。你就住这里吧,我不缺地方住。以后你发达了,连本带息还给我。”

    还是什么都不愿和我讲吗?还是什么都不愿和我计较吗?

    我摇着头说:“不行,你也要住这里。我住客厅,你住卧室。”

    他立刻说:“这样不行。孤男寡女的,对你的名声不好。我也不方便。”

    如果我被蒙在鼓里,听他说不方便我立刻会理解为他丰富的私生活,可是现在我懂他的意思了,我终于懂他说的一些话背后藏着怎样的无奈了。

    我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啊?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王轩逸盯着我,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是一副狐疑。

    我说:“我要和你一起住。你像非典时的口罩,像春运时的火车票,像imax的阿凡达,都是稀缺货。以前我太傻了,我现在很势利眼兼狗腿地回来了,你不想收留也得收留我。”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像阿Q对吴妈说的那句“我要和你困觉”一样坚定和无赖。

    王轩逸站起来,给我去厨房倒水。外面的夜色包围着这个屋子,像是母体子宫包裹着胎儿一样恬静。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说:“妖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摇头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王轩逸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我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但你说得太言不由衷了。不过你要住这里,我也不反对。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我连忙拒绝。我怎么可以让他睡客厅,他本来就少了一条腿,睡客厅的沙发多不方便?

    我说:“不行,你住里面,我睡客厅。我寄人篱下,怎么可以让我住卧室呢?”

    王轩逸嘴边有一丝苦笑。

    我隐约觉得他也许看出来我知道他残疾的事情了。

    但这丝苦笑瞬间消失,他温柔地说:“那好,我睡卧室,你睡客厅。我每天只给你一百块钱,你负责采购和做菜。我很挑剔,一般的菜我不爱吃。”

    我说:“那当然好,我住你这里,还有工资可以领,当然不错了。”

    日子便这样不咸不淡地开始了。

    我从林林给我留的行李里找到了以前Kelly给我的那张注意事项清单,努力学着做菜。王轩逸知道我做菜的水平有限,远不如他,但他仿佛很享受我做。我做的饭煳了也好,菜焦了也好,他照吃不误。

    他偶尔出去做做事,我偶尔会对着他的腿发愣。但都是偶尔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我们两个会一起去楼下买菜,买完菜他帮我洗菜,我负责对着菜谱研究。吃完后他负责洗碗,我负责拖地板,然后我们去楼下的小广场散步。我以前很讨厌散步,尤其是在冷冽的冬天。但现在为了他的腿,我变得非常勤快。我在陪他散步的时候会庆幸他还能走在我身边,不是坐轮椅出来。每到周日早晨,我都会爬到窗台上取下窗帘送去楼下的干洗店清洗,有时候我还换个灯泡。凡是他不方便做的事情,我都抢着做。

    在这两三周的时间里,我没有机会看见他残缺的腿。王轩逸每次都很谨慎,我便配合地躺在沙发上看书。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身上的毯子,知道他已经收拾完,我便起身张罗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个变得很安静。我以前只知道我一个人时很宅,两个人时很闹,但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和王轩逸过得这么安静,像是一首音律平缓的钢琴曲。

    对了,我做梦的时候会梦见林子松,我总见着他和一个女人挽着手进入了教堂。那个穿着白纱的女人不是我,托着白纱尾巴的林思聪眼里噙着泪水看得我心慌。

    林子松在梦里说:“这下,你高兴了吧?我们会幸福得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妖儿,你没有这个福分。”

    然后我说:“对的,我现在高兴得不得了。我和他幸福得也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子松,你也没有这个福分。”

    可是,梦里的我说得那么坚强,梦外的我却已经泪流满面。

    在一个周日的早晨,我把窗帘拆下,送去楼下清洗。我从干洗店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车外有个熟悉的人正在抽烟。烟圈在晨雾里盘旋而上,慢慢化为不见。原来他还会抽烟。

    周末清晨的小区清净得如同深夜。我穿着棉质的家居服,趿着一双棉布鞋,低头走过去。我心里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惜这个世界不唯心,我也没有哈利·波特的隐身袍子。林子松看见我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发怔,随即掐了烟。

    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罩在我身上。

    我抬头说:“好巧啊。”

    他说:“是啊,我等了你两个小时,真的好巧。”

    我讪讪地笑,我看见他还是那么精神,脸色也不见疲惫。很好,言情小说总是欺骗我们,以为情人一旦分开,就要活得和狼人一样,非得跟断粮三天或者闭关修炼三年的人一样衣衫不整、胡子拉碴。林子松他一直是风度翩翩的,即便他受伤后,也是这样摄人心魂的。

    他说:“找个地方说会儿话吧。”

    我抬头看看东边发白的天际,说:“这个地方最好了,有树有板凳还能看日出。你有话就说吧,我过会儿还得坐公交买菜去呢。那边的早市菜新鲜,价钱便宜。今天我想吃蘑菇肉丁。”

    林子松嘴角隐着笑意,这是他最难看的笑容。他以前笑起来的时候伪装也好,真诚也好,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现在他的笑如同这严寒岁月里的冰霜。他说:“妖儿现在都能做菜了。王轩逸很有本事。”

    我想,既然他能找到这里来,肯定知道我住在王轩逸家里的事情。

    林子松说道:“你是为了他才要和我分手是吗?”

    我低头不语。一两只麻雀在我身边蹦来蹦去。

    他继续说道:“妖儿,我们都不欠他的。你喜欢的是我,和他在一起,对他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你不过在可怜他。”

    我猛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他残疾?”

    他说:“我听Kelly说起过。我能猜出来的理由只能是这样。你知道他腿有毛病,你同情心发作,来照顾他。”

    我打断他说:“我不是同情心发作。”

    他的眼神幽幽的,他看着我,像要把我看穿:“妖儿,你骗不了我。”

    我在他面前撒得了小谎,大谎言却从来不会过关。但这一次我决定要发挥得很好,要说得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我说:“我不是同情他。他喜欢了我七八年,是个女人都会动心。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八年?你不过喜欢我几天,忘记我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说得很有道理,张耀华你继续加油,要说到连你自己都相信为止。太阳光从云层中漏出来,东边是浓重的金色。万丈红光,照得我如同圣母玛利亚。

    林子松的侧脸很完美,他说:“那你呢?谁喜欢你多久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你呢?你喜欢他吗?你和我待在一起明明那么快乐,可是你跟他在一起才不到一个月,你就瘦成这样。”

    我转身想走。我总是说不全谎话,还没说到一半,我就要溃败了。

    林子松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说:“如果说我喜欢你不止那么几天呢?如果我说,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留意你了呢?如果我说在最初的时候,在宾馆里发生关系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清醒过来了呢?”

    我的泪水又快要出来了。我的心里无数次地说:我很高兴、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长,我甚至很高兴在那一晚,你还放了感情在里面。这样我们的恋情算起来可以很长很长,长得可以让我回味很久很久了。本来我还嫌回忆太短,可以想的事情太少,现在平添那么多让人想象的时间和事件出来,我怎能不高兴。

    然后我转身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我的手疼得麻麻的,我看到他的脸肿肿的。

    林子松的脸被我打得转到一侧。他回过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那天你在宾馆,你是清醒的,我只能得出结论:你是只禽兽。我给你一巴掌,算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我们都两清了。”

    林子松说:“妖儿,我们永远不会两清。你欠我一辈子那么多,怎么可以你一个人说清就清了。家里的密码一直不会换,你记得回来。”

    林子松的出现就像是钢琴曲里的一次跳“tone”,让我心惊肉跳。

    我华丽丽地发烧了。

    发烧的感觉和醉酒差不多。都是头昏脑涨,半梦半真。朦朦胧胧间,王轩逸的影子在我眼前飘来飘去,他的话也在我耳边飘来飘去。

    他说:“妖子,其实你全都知道了对不对?我问赵飞了,他什么话都被你套出来了。”

    接下来的话我又听不清楚了。我只感到冰凉的液体流经我的血管到达了我的心脏。

    虽然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是输完液的第二天,我就恢复了。

    王轩逸非常有精神地邀请我去看巨幕版的《阿凡达》,他说:“既然你把这个电影列为和我一样稀缺,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我记得上次和林子松也是在这家影院。上次他为我打了一架,如今我打了他一巴掌。这么说来,我确实欠他很多。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不相干的星球发着蓝色的光,3D眼镜下的泪水却很澎湃,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看起来应该会像海洋之星。

    电影快要结束时,王轩逸忽然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我直觉地往后缩了缩,缩完之后我才清醒过来,连忙主动地又递出手去。他冲我微笑,梨涡在变换的光影下忽明忽暗。3D眼镜黑乎乎的,我看不见他的眼神。

    到家的时候,王轩逸重新穿上围裙,跟我说:“妖子,我给你做一碗皮蛋瘦肉粥。你刚恢复,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太素的你又不吃。”

    我站在一边看他。他温文尔雅地站在厨房里,手里明晃晃的刀有节奏地切着肉丝,不像我那样笨手笨脚,切个肉都要费半天时间。

    林子松也很会切肉。不过如果我生病,他肯定不会赐我一根肉丝,我只配喝白米粥。如果我耍赖,他会淡定地看着我,眉毛都不皱一下,只需要冷笑一秒,我就低头认罪了。

    原来的我这么孬种,现在的我却是如此彪悍,真是好大的进步,妖子你真了不起啊!

    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吃到王轩逸亲手熬制的皮蛋瘦肉粥。

    我吃完皮蛋瘦肉粥不久,又倒头睡死过去,醒来时,看见一个白色的信封。

    我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里有点儿发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还有王轩逸行云流水的字和落款。

    妖子:

    谢谢你回来陪我这么长时间。

    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光,将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原以为我的秘密将永远埋在地底下,没想到从来不参加同学会的你还能和赵飞相遇,老天真是爱捉弄人。我之所以要隐瞒你,起初是因为自卑,后来则是因为怕你自责。出车祸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命里该有的一劫,逃不过的。就像命里注定我和你因为不同的原因不远万里地在临西林学院相识,我们两个注定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样,都是不可抗拒的生命轨迹。

    我是那么了解你。在你自己都没确定喜欢上林子松的时候,我就能看出来你的感情变化。你那天义无反顾地在我家里,要求和我同住时,我早猜出来八九分,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可是,事情永远有它的两面性。我就是太了解你,所以一百个确定,你不是因为喜欢我,也不是因为同情我才要搬来和我住在一起。你只是想弥补,可是妖子,我最不愿看到你的委曲求全。

    前几天你自己做梦把自己哭醒了,发烧的时候你在叫他的名字。妖子,我喜欢你,但不表示,我喜欢到需要霸占你,即便心里有另外一个男人的你。我喜欢你,我只愿意看见你的圆满,看见你的洒脱,看见你的幸福。

    请原谅我自私地和你一起度过了这二十多天。这么多天,我可以和你朝朝暮暮,我很满足。如果你真的要弥补我,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再过下去,我怕越了界过了度,破坏了所有的平衡。这么多天的相处,你可以心安,我可以没有遗憾,这样我们都好。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你原来那个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放心,我不会送你的,但如果你无家可归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过几天会卖了,我不想再保留着它。人必须要向前看,不是吗?

    谢谢。珍重。

    轩逸字

    看完信件我很平静。我倒出信封里的钥匙,开启对面房屋的门。我在那个凌乱的屋里接着睡了两天两夜,饿了我就去对面王轩逸的屋里偷几罐牛奶。经过客厅的时候发现屋里原来那只丑陋的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他扔了还是带走了。这个问题虽然很小,但因为我再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就像童年时很多零碎的记忆拼凑不起来一样,我竟难过得大哭一场。

    再过几天,我看见有人接手了王轩逸的房子。我把一个月前偷偷配的备份钥匙从高空中扔下去,然后我开始打超级玛丽,开始海投简历找工作。我的离职手续没有办,但不影响我继续找工作。

    我的工作履历只写到一年多前,如果有电话面试过来问我最近一年我在深造还是在家休息,我便告诉他们,我在欣赏帅哥。有的人听了之后立刻挂断电话,有的人听了之后会勾搭几句,再深层次地继续挖掘的时候我立刻挂了他们的电话。

    在这样无效的简历投递中,居然还有一家不开眼的公司让我去面试助理的职位。我在网上搜了一下这家公司的介绍,发现这家公司刚刚起步,正在招收开国员工。

    最近我迷上了植物大战僵尸,打了个通宵。第二天我的眼睛没有成熊猫眼,倒鼓励了几颗顽劣的青春痘无情地长在了鼻侧。为了挡痘痘,我特地戴了一副眼镜,好让镜托将其遮住。

    阳光灿烂得快要把整条街融化了。

    尽管是新公司,招聘的等候间里还是聚集了好些人。只不过今年的竞争比去年激烈得多,不仅有拿着各类文凭的中国人,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过来抢生意。果然是全球经济危机了,连一个小小的助理工作都要面临进口压力了。

    有一个打扮得像人鱼公主的人在面试完后,抑制不住抽搐的嘴角说道:“里面有个非常非常帅的人。整个面试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他就看了我一眼,就那么一眼,啊,我的心肝哪就被勾走了。”

    我见过的帅的人多了去了。这么没见过世面,真叫人鄙视。可想一年前我也是如此丢人。

    还没等她把这个帅哥描述完全,我就被叫了进去。

    坐在中间的是个肥得横宽高很一致的家伙,如果以后要给他做助理,我想我得建议公司先检测一下地板承重量。

    我扶了扶眼镜,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你叫张耀华?”

    我扭过头,看见勾走“人鱼公主”心肝的那位正严肃地看着我。

    我摘下近视眼镜,擦了擦镜片,再戴上去,发现还是他。

    他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穿着一身休闲装,在这一片西装的海洋里显得突兀非常。几个月不见,他又变得年轻很多。岁月不饶人,唯独饶了他。

    他转着一支铅笔说:“听说你在电话面试的时候说,你这一年都在边上班边看帅哥?”

    我舔了舔嘴唇,直视着前面那个肥仔说:“是的。”

    余光看见他拿笔顶着头说:“那请问这个帅哥长得如何?”

    我目不斜视继续说:“祸国殃民。”

    他从角落里站起来,绕过面试官,拉了一条靠背椅子坐在我面前,说:“那请问你为什么要辞职?”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他是红颜祸水,我不幸中招了。”

    他问我:“那你后不后悔?”

    我说:“说后悔那是肯定的。当时我每个月有五千的工资,还有三千的家教费用,而且偶尔还能去他家顺点儿伙食。现在我在家里零收入,坐等天上掉钱。每天吃泡面,荤素不调、咸淡不一,都是被他惯的。”

    他浅浅地笑:“既然这么后悔,为什么不去找回他?”

    我瞥了一眼神情专注的面试官,继续说:“因为我以前还放过狠话,死也不会回去的。人要脸树要皮。”

    他站起来,戳了戳我的脸说:“原来为了它,连我也不要了。你回去吧。”

    我说:“好。”

    虽然我没剩下多少钱,我还是去楼下喝了一杯咖啡。

    在喝咖啡的时候,我不由得在心底感叹,那位人鱼小姐说的真是普世真理:真是随随便便一看,我的心肝就要被勾走了啊。

    窝边草要吃,回头草我更要吃。

    大太阳底下,我发挥我长跑冠军的优势,走过斑马线,闯过红绿灯,穿过无数大街小巷,来到那个我住过的地方。

    密码输到一半,门就打开了。

    门内站的是傻傻愣住的林思聪。好久不见,个子长高了点儿。

    过了好一会儿,林思聪抱住我的腿说:“妈妈,我们都想死你了。爸爸一直说你过一阵子就会回来,可是都过了好几个阵子了,也不见你回来。”

    林思聪是个乖孩子,我现在一身黏稠汗水,一身臭味,他也没嫌弃我。我说:“嗯,妈妈回来了,以后不走了。”

    我陪林思聪看了几集柯南后,终于忍不住想去洗个澡。

    洗得差不多时,才发现没有带浴巾进来,只好扒着门喊了一声:“聪聪,过一会儿给妈妈拿一下浴巾,放在门口的木凳上就行啦。”

    随后我听见有欢快的脚步声临近,聪聪在外面糯糯地说:“妈妈,浴巾放好了。”之后贴心地将洗手间的外门也关上了。

    我洗完澡,刚打开浴室门,就发现洗手间的木凳上除了放着一条浴巾外,还放着一个人。

    他徐徐地站起来,对着我得意地笑。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先遮上面,还是先遮下面。最后我决定,去遮住他的眼睛。

    还没等我把手捂上他的眼睛,他就抓住了我的手,顺势将我揽入他怀中。

    他的脸搭在我裸露的肩膀上,细碎的头发扫过,有一些发痒。

    他说:“妖子,好几个月没见,我觉得我们都生疏了不少。”

    我口中一干,眼睛一湿,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生疏了。我以为,你还爱着我,就像我还爱着你一样。”

    林子松又将我拥抱得更紧一些,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嗯,既然生疏了这么多,我们还是深入一下,生米煮成熟饭,不熟也让它熟了吧。”

本站推荐:上门女婿叶辰活色生香夏星辰白夜擎你是我的难得情深悠哉兽世:种种田,生生崽冷宫凰妃放任叶辰萧初然小说萧家上门女婿千九九牧夜霄

我们不在一起未免可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破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破破并收藏我们不在一起未免可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