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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陆谦的不臣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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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早起时的梁山,白茫茫水雾缭绕,整个山寨仿佛都处在一片如虚如幻的仙境中。不到辰时中太阳高升,二十丈外就难见人影。

    不管是从安全角度还是军事角度上考量,这个冬季都非陆谦喜欢的季节。倒是居住于后山的宗泽、张叔夜、陈文昭等人,一个个甚是喜爱冬日清晨的雾中梁山。那种雾在脚下漂浮的感觉,叫他们有种腾云驾雾的虚幻感,仿佛可以悠然而去似的。尤其是每到太阳跃出云层时候,冉冉升起的太阳,缕缕霞光照撒在重重叠云里。水雾波动,就似滔滔流水的人间天河,流向四方。

    而与这些士大夫出身的文官不同,呼延灼等人却很是反感冬日,尤其水雾弥漫的天气。谁叫这种天气里,他们自由活动的地方和时间都要受到大大限制呢?再说,武人出身的他们也没宗泽这些士大夫的多愁善感和一肚子墨水。后者对着如画美景,张口即可赋诗一首,呼延灼他们能干啥?

    这日的水泊照旧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水气还是雾气,缭绕缠绵。宗家父子、张叔夜与陈文昭脚步轻快的走在小道上,但四个人却是分做了三拨,陈文昭在前,张叔夜在后,最后便是最年长的宗泽与他儿子宗颖。

    几人的俘虏生涯一日日的过去了,张叔夜甚至学着宗家父子在自住的小院里开垦了一片地儿,好待到明年来种菜。甚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儿。

    便是最最顽固的陈文昭,近来态度也软化了不少。只是他依旧不与宗家父子搭话。

    何灌五万京师禁军大败的消息告诉他们,自家在梁山泊“待着”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再去做什么白日梦,想着官军不日便能踏破水泊山寨,营救他们出去。

    四人神态安详。再多的戾气、懊恼、不甘心,随着时日的一天天过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怎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宗家父子慢慢的踱着步,彼此交谈着“学业”上的见解,要不几日便到期末考试了,父子俩可不想自己的学生落得全校成绩垫底啊。

    零星的话语顺着风声传到了前方陈文昭的耳中,当即惹来了他的一声冷哼。

    陈文昭就是看不起宗泽父子,吃穿用度差一些算得了甚?竟然屈身事贼。他只望有朝一日官军扫荡了水泊,众人皆是都得幸免,那便要看看这宗家父子还有何脸面对朝廷。

    而就在这时,前方上一区里,也就是他们的住处,这片地方就被梁山泊叫做‘上一区’,猛地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这声音……”

    几人不敢懈怠,纷纷加快脚步,向着住处奔去。

    片刻后上一区就已经在眼前,几人也分辨的出,这哭声来自武夫那一拨所住的北区,而非是他们居住的南区。可秉着内心惶恐,几人还是朝着哭声传来处赶去。

    “是那凌振的住处。”张叔夜先叫道。

    这上一区里本就几个人,他早就把人员分布搞得清楚了。

    “昏君,昏君,枉杀好人,赵佶,你这个大大的昏君。”院子里,凌振从最初的震惊和悲痛中清醒了来。无穷无尽的恨意立刻充塞着他的心房。

    自己是为梁山泊效力了,但那只是锦上添花。没有自己,梁山砲还是梁山砲。自己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忠诚于大宋的。可是赵官家呢?没有真凭实据,不论青红皂白,只以何灌的一番推托之词,就轻率地下令抄家灭门,杀了他父兄,抄拿了他凌家,“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陈文昭等人明白了前后因果后,自也面面相觑。凌振的遭遇叫他们兔死狐悲,不看那些武将,现下里已然是感同身受。

    陆谦亲自来告诉凌振如此消息,先前还自担忧那凌振在痛失至亲后,会不会迁怒于他。毕竟若非梁山泊擒拿了他,凌家也不会遭此大难。然凌振却远比他想的干脆,直把矛头对象了老赵家。

    凌振大骂赵佶昏君,还直言君名,呼延灼等将都默默不语,陈文昭、张叔夜、宗泽却不能忍。

    后者最先开口:“凌副使慎言。陛下自克成大统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之心未尝少怠,爱民之心未尝少洽。博施济众,欲与天地均同;体道行仁,咸使黎民蒙庇。海内赤子,咸知陛下仁心。此遭只是被奸臣所误,蒙蔽圣听,方造此憾事。副使万万不可自误啊。”

    陆谦在旁边听了只做笑,古代说到皇帝,说道混乱的朝政,很有一个惯用的样式:圣上贤明,然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只需铲除奸党,定能还朝野朗朗乾坤。那皇帝一直都是好的。

    张叔夜凝眉不快,向陆谦喝道:“陆寨主因何发笑?当今天子聪慧贤明,天下皆闻,陆寨主不以为然否?”

    “哈哈,张先生言重了。陆谦怎会不知晓当今赵家天子的聪慧。世人皆知道他是个聪明俊俏人物。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毬打弹,无所不能;品竹调丝,吹弹歌舞,无所不涉。”陆谦这是在夸奖赵佶的么,话音儿听着就有不对。

    陈文昭张口就要说话,但被陆谦摇手阻止了。他继续道:“当今赵官家,虽无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无曹、马之篡夺,然其自作聪明,自持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眼看天下就将败坏掉,这又岂是真明君英主能所为的?”

    “其在位十五载,已经败坏了朝政。说什么‘至圣至明。不期致被奸臣当道,花言巧语,谗佞专权,屈害忠良’,将一切的祸端皆出六贼、高俅等人手中,‘坏国、坏家、坏民’。把一切坏事都推到奸臣的身上,其自身难不成便就真无丁点坏处?”

    “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犹告武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况他赵佶所承天下,继神宗、哲宗时期的弊端丧乱,新旧党争三十年纠纷不绝,天下制度败坏,官民不知所措,可赵佶偏偏为又重蹈上述二事之弊祸。”在陆谦的前世,21世纪的网络上有那么一个观点,北宋自灭亡就是在于新旧党争。这个观点是否正确,他也无从判断,却不能否认新旧党争在北宋政治版图中的重要性。

    如果说在熙宁变法以前,老赵家(皇帝)是超越于党争之上的;但在神宗与王安石‘共定国是’以后,皇帝事实上已与以宰相为首的执政派联成一党,不复具有超越的地位。也同样,党争是士大夫政治文化中一个重要的构成部分。当文人政治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再没有一个牢不可破的规定约束着他们,那等待士大夫们的最终结果必然就是党争。

    从唐朝的牛李党争,到北宋的新旧党争,再到朱明末年东林党与宦党、浙党之争,这就是一个无可避免的过程。

    到了赵佶上位,他将章惇以罪贬逐于外,改用韩忠彦、曾布为相,试图化解新旧党争。但那时党争已是无可化解。徽宗只好启用蔡京。因为老蔡是当时有名的墙头草。但蔡京当政后,迅速与内宦勾结,立下了“元祐党籍碑”,把元佑、元符间司马光、文彦博、苏轼、黄庭坚、秦观等三百零九人一一定为奸党。

    若赵佶真有一干雄才伟略,大权在握的他倒也未尝不能洗荡天下。可他是那种人吗?

    “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有不自取祸端的。”

    陆谦看着眼前的一干文武,继续把冷水泼下。“荒唐天子,偏贤臣,亲奸佞,朝纲混乱,天下民生凋零。你等都睁大眼睛看着吧,这大宋的天,日后还有的乱呢。”

    陈文昭指着陆谦,气急败坏,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张叔夜的脑子则转的飞快,先理清了前后因果,冷声向陆谦喝道:“陆寨主好大口气,指点江山,评比帝王,莫不是陆寨主心怀叵测,意有不臣之念?”

    陆谦听了哈哈直笑,一旁的李逵翻眼骂道:“好个胆大的撮鸟,性命都攥在俺手里,还敢喝斥俺家哥哥。我哥哥仁义过人,万民敬仰,且放着我们有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鸟皇帝使再多的兵马赶来,俺铁牛一双板斧挨个的砍杀过去,也只吃俺杀得快活。”

    “到那时,俺们大军杀去东京,夺了鸟皇帝的位,俺哥哥就是皇帝,俺们个个都是将军,在那里快活,却强似在这个水泊里!”

    一旁的林冲慌忙喝道:“铁牛,你这厮胡说!不许你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再如此多言插口,先割了你这颗头来为令,以警后人!”

    李逵口中的豪气一泄,道:“嗳也!割了俺这颗头,可再长不出一个来。俺只闭口便了。”

    如此由着李逵的插科打诨,陆谦便不再撘理那干俘虏了,直来安慰凌振。这轰天雷是入他的夹囊中了。虽然这原由颇叫人不是滋味。可还要感谢东京城的那位道君皇帝的,真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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