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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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暖阳才刚刚冒出头，校舍间还氤氲着雾气，麻雀叽叽喳喳在和教室里的学生们争鸣。
凌简夏站在讲台领读，声音不似往常洪亮，淹没在众声里，读的通不通顺自然无人知晓。
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教室后门，端着书本的手不自觉有些收紧。念错多少次，只有自己知道。
周冀到学校还不到一学期，风头已经很盛，他们高一的也都知道，高三有个厉害的学长，家境智商相貌样样了得。但因为高一和高三教学楼隔得远，没几个人碰到过，不过他的照片，已经广为流传。
直到下早读的铃声响起，周冀还没有出现，凌简夏刚放好书，同桌李诗愿就拽着她去上厕所。
她本要推脱，万一周冀到了看不到她人，脸色应该会很难看！但转念一想，他早读的时候没来，应该就是这个课间过来，教学楼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呢，等会儿上完厕所，正好在楼底等他，如此能避免他到自己班上去。
于是两人手拉手上厕所去了。凌简夏就洗了把手就到外边等着，目光一直注视着楼梯口。
人群从熙攘到稀稀拉拉，预备铃都响了李诗愿才出来，而凌简夏还没等到周冀，只好往三楼走廊尽头的教室走去。
她想，周冀向来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虽然她唤他“周冀哥哥”，也不曾感觉到两人之间有半点亲切的磁场，别说是对她，就是对希娜，他看着也不见几分亲热。似乎除了他自己，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外人。
外人的事，提了一嘴忘掉了，也是正常。
凌简夏在思考，如何应对师太的盘问。
“夏夏，你怎么了，感觉忽然不开心了？”李诗愿抓着她的手臂，扭头问。
凌简夏扯弯嘴角说：“没有呀，只是想起来，数学作业落在家里了。”
李诗愿：“别的都好说，师太的作业.......我替你默哀。”
凌简夏深吐一口气，“我只知道，上课铃之前我们还不到教室，我们得相互默哀........”
“赶紧赶紧！！”
两个女生奔跑着上楼，几乎是踩着点冲进教室后门。往常这个时候，班里已经安静下来，现下却还热闹的很，前排的交头接耳，后排的都没坐着，伸长脖子往前面瞧。
两人不明状况，赶紧回到座位。凌简夏喘着粗气，目光触及桌面上的本子，以及本子里夹带的数学试卷时，怔忡了。
李诗愿撞她的胳膊，“诶，夏夏，周冀！前些天我们说的那个，记得吧，给他拍照的人是手残吧！诶，他和师太说什么啊？”
凌简夏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教室门口，颀长的男生与师太相对而立，正说着什么，师太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称不上严肃，她点点头，男生朝班里看了一眼。
凌简夏快速低了头，感觉周围温度莫名攀升，同桌李诗愿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来自外部空间，而她在自己的罩子里。
“他看谁啊，好像是我们这个方向。”
她为什么低头？很奇怪。这么想着，凌简夏抬起头，却只能看见男生的挺阔的背影，还有靠窗的众女生回望的脑袋。
师太走进教室，咳了一声，喊上课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凌简夏的错觉，她深深看了她一眼。
课上自由解题的时间，凌简夏算好题，翻开本子抽出试卷，底下还有一张草稿纸，上面是整洁清晰的铅笔字迹，每一道她打了圈圈表示不确定的题，都清清楚楚写着解题思路。
李诗愿悄摸凑过来，看了眼稿纸，又给凌简夏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接着递给她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凌简夏狐疑地打开，红笔迹蓝笔交替，是李诗愿和隔壁座女生的悄悄话小纸条。
［大爆炸，快拷问夏夏，我已经等不及了！］
［什么情况？］
［作业啊啊，周冀学长送来的！周冀送来的！］
［？？哇靠.......捡的？］
［他进来的时候，问“夏夏”的座位在哪里，不是“凌简夏”啊姐姐！］
接着就是些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夹杂着手绘表情包........
一抬眼，就对上李诗愿盘问的眼神。
“听课。”凌简夏说，顺手把纸条塞进本子里“啪”的一声合上了。
........
一下课她便去交作业，刚想就迟交作业解释一翻，师太挥挥手，“周同学都解释过了，行了，下不为例。”
“嗯？”师太难得好说话，她愣怔，“谢谢老师！”
正转身要回座位，又被叫住，“你晚修前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啊？”不是不要解释么，还有什么事？
“六点四十，吃饭动作快些。”师太并不给她询问的时间，说完便蹬一蹬课本走了。
接下来几乎每个课间都被相熟的几个女生围着问个不停，凌简夏回：“应该是学长捡到了。”
“捡到的？夏夏～”称呼被刻意拉长。
凌简夏：“我草稿本上写的夏夏。”
“那他怎么知道此夏夏就是凌简夏！”
凌简夏：“本子上有班级。”
“你不是说忘记在家吗？”
凌简夏：“记错了。”
“.......”
她们唧唧喳喳的时候，后排的几个女生也围在一起，穿着时尚，有的甚至已经学会描眉画目，中间的叫孙孟凡，家境了得，平日里专横，据说连老师也忌惮三分。凌简夏也奇怪，从开学初竞争第一次国旗下讲话开始，这个孙孟凡就看她不太顺眼，总“好学生、好学生”地叫她，她对这种明显的不怀好意从不理睬，李诗愿倒是时常怼上几句。
慢慢地，班里就有了分界线，前排后排泾渭分明。
这时孙孟凡的一声轻哼，在短暂安静里显得尤其明显，气氛一时尴尬。
总之到最后大家还是将信将疑，但是毕竟周冀太高岭之花，凌简夏又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高三年级的周冀，于是话题就在她自认为还算滴水不漏的回答里暂时结束了。
放学铃声响起，凌简夏如释重负，听说这么一八卦，隔壁班的都知道了，可别传到高三年级去才好，不然周冀哥哥，不知道怎么想她，送个作业就给人惹一身的麻烦，这多不好啊。
轻轻吐出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去找希娜吃饭！
出了教学区，凌简夏掏出手机给希娜打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来，希娜一声“夏夏我在食堂啦”，她就喜笑颜开，赶紧抢过话茬，“你在哪个位置，我好想吃辣的，今天早上好憋闷哦......”
那边却不是希娜清爽的声音，有点沉的男声，在嘈杂的人声里，有些听不清，“是我。”
怎么忽然换了人？
凌简夏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周冀......哥哥。”希望乱糟糟的环境下，他也没听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二层B区窗口第三排。”说完就挂掉了。
钟苏希两手端着饮料杯，转头睨了周冀一眼，“对面是女孩子！你说话跟地狱里来的一样，吓死人得了。”
周冀落座，等她手有空闲了，把手机还给她，“那应当怎么？”
钟苏希凑近他，仿佛要看穿，在他眼前摆摆手，“你是不是哥哥？”
平时她也没少抱怨他的冷言冷语，却总是被雨打风吹去，并不被理会。
果然下一秒周冀就恢复了那副样子，他看了眼桌上已经点好的两份蛋包饭一份烧卤饭，拂开她的手起了身。
“还点呀，够吃了吧？”
周冀已经穿过人群，并没有回答她。
凌简夏到的时候，希娜正一个人扒拉面前的蛋包饭，看见她招呼，“夏夏，我给你点好啦，老样子，蛋包饭！”
“谢谢！”凌简夏放下书包，左右看了一眼，“刚才是周冀哥哥接的电话？”
“我手里拿奶茶呢，他嫌弃这些，不肯帮我拿。”
凌简夏点点头，这完全是他的作风，“那现在......”
“好像是买饭去了，喏，来了。”
周冀长得高，模样气质也出众，不用特意寻找，转头就能在人群里发现他。他端着盘子，稳稳当当地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对不时回头窃窃私语的小女生们熟视无睹。
钟苏希敲敲桌面：“夏夏，你也被这副皮囊迷惑了吗？”
凌简夏赶忙转头：“没有没有！”
话音刚落，桌上多了个餐盘，上边是水煮牛肉，似乎刚出锅，红油还在冒着小气泡，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钟苏希说：“你能吃这么辣吗？”
周冀在对面坐下，把餐盘推到凌简夏面前，“不是说想吃辣？”
钟苏希舀蛋包饭的勺子就卡在嘴边，愣住了，看看自家哥哥，看看自家闺蜜，“我怎么不知道？”
凌简夏缓过神，“刚才以为接电话的是希娜，没想到是周冀哥哥。”
钟苏希长长地“噢”了一声，奇迹般的，没有再说什么，就是小眼神，晃来晃去的。
这一餐吃得并不顺心，周围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这一桌。走的时候，钟苏希说：“以后还是两个人吃饭好！”
她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没有被围观，这跟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有什么区别？
周冀点点头：“有道理。”
钟苏希：“就这么决定了。”
而后三人分道扬镳，他们回宿舍午休，凌简夏回教室，看看书该去找师太了。
刚到教室，就收到一条短信：“这是我号码，存着。”
没有署名，大概是发短信的人忘记了，出于礼貌她回复：“你是？”
下一秒手机便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正是这个陌生号码。
也就是在这一秒，凌简夏直觉，是他。
学校规定在教学区不能使用手机，于是响了好几下，她才猫着腰，在课桌下接起来，对面还是那个有些沉的声音，只是周遭已经安静，他的声线便清晰地穿过电流传来——
“是我。”
是我......
不知怎么的，凌简夏恍惚了一瞬，想到曾听见过一种说法——情侣之间的对话，即便是一两个字，也能察觉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在听么？”
凌简夏也被自己忽如其来的小想法吓了一跳，感觉体温“轰”地一下骤然升温，她小声说：“在。”
那边似乎感觉她声音不对，“在教学区么？”
“嗯。”
“没回寝室？”
“班主任找。”
“嗯。”
“周冀哥哥，我先挂了。”
“嗯。”
一段对话结束，凌简夏捧着着手机，还猫在课桌底下，把他的号码存上，打备注的时候，顺手打上了“周冀哥哥”，顿了顿，又把后边两个字删掉了，才满意地退出界面。
刚存上，他的号码就出现在微信推荐好友里，她拍拍脸，坐直了些，才点开，按了添加。
她忽然有些文艺地想，她这样偷偷摸摸的，和她心底里那点躁动的隐秘，恰如其分了。
天时地利，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似乎空气，阳光，温度，都在为你服务，一切都是恰如其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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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不知怎么的，凌简夏恍惚了一瞬，想到曾听见过一种说法——情侣之间的对话，即便是一两个字，也能察觉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在听么？”
凌简夏也被自己忽如其来的小想法吓了一跳，感觉体温“轰”地一下骤然升温，她小声说：“在。”
那边似乎感觉她声音不对，“在教学区么？”
“嗯。”
“没回寝室？”
“班主任找。”
“嗯。”
“周冀哥哥，我先挂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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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有些文艺地想，她这样偷偷摸摸的，和她心底里那点躁动的隐秘，恰如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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