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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猖狂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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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叶镇的镇口在沿湖路的路口, 沿着沿湖路往里开车见到岔路转进去就是和平路,和平路的尽头便是狮头峰。沿湖路一边是镇子、一边是大片荒芜的土地, 现在这些地都在秦深的手上,种了大片的果树之外还修建了小公园和一个室内游泳馆。

    小公园基础设施弄好了, 花木会在开春之后陆续栽种,游泳馆外墙立面做好了,内部装修进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年后继续,预计五一劳动节前会对外开放。

    原本沿湖路路两边光秃秃一片,章俟海买下了土地之后顺带在两边种植了行道树,最普通的香樟树, “砍了”脑袋包着塑料布的四五年生成树, 待来年春天萌芽生枝,这儿就会大变摸样。香樟树长得很快的,不出几年这边就会绿树成荫。

    镇口有着三棵大槐树,树下立着一块石头, 石头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红叶镇。

    每到过年, 各家各户会将自己家多余的东西拿到镇口进行售卖,换几个钱好过年,久而久之这边就形成了一个露天集市,以前无组织无纪律,发生过事故和打架斗殴,后来镇政府出面进行了规划,警察进行秩序维护, 就好了许多。

    如今,红叶镇镇口的露天集市成了特色,集市的规模在变大,吸引了来自十里八乡的人过来买东西。

    人多了,各种消息就在众人嘴边流传。

    “我听说已经被偷了十个孩子,最大的十二了,最小的几个月大。丧天良哦,丢了孩子的爹妈该多着急。”

    “可不是,我最近都不让孩子一个人单独上下学了,不是我,就是他爸爸接送。”

    “警察不给力,怎么还没有把人贩子抓到!”

    “唉,丢了孩子的人家这个年怎么过哦。”

    秦深曾经在《生命的价格七分钱》里面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人贩子,老鸨,以至近来的绑票土匪,都就他们的所有物,标上参差的价格,出卖于人。”拐卖人口,特别是拐带出卖儿童,在父母的心头上剜肉,简直可恨。

    接手客栈,接触到神神奇奇的事情,秦深逐渐接受了因果报应的说法,相信那么人贩子不会得到好死、死后会下地狱。可是他们造成的伤痛不是地狱修罗可以弥补的,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该多么痛苦。

    熙熙攘攘的人从身边走过,秦深扭头去找,已经找不到刚才说话的两个女人。

    “小哥是看中我这边的豆腐了?我家的豆腐可是接了山上的泉水慢慢用石磨磨出来的,要不要来两块尝尝,一块钱一块,不好吃不要你的钱。”

    秦深低头看,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个豆腐摊位前,桌子上摆放了好几板的豆腐,还有豆腐干、豆腐皮之类的豆制品。

    把手上拎着的袋子给摊主看,秦深说:“我已经买过了。”

    摊主也不恼,笑呵呵地继续推荐自家的其他豆制品,“豆腐干和豆腐两个味儿,要不要买点儿豆腐干尝尝,一块五两块。我家的豆子好、水好,做出来的豆腐干沾了酱油吃都行,配配粥你肯定喜欢。要不来两块儿?”

    秦深见摊主那么热情,扯了袋子豆腐干都给他装好了,再看看豆腐干的确不错,就买了,“来个十块,我那边人多,两块给谁吃啊。”

    “好咧。”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摊主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给你装好,你回家吃吃看,不好吃可以拎着豆腐干到我店里面找我,我家的店就在菜市场里头,很好找的。”

    秦深接过豆腐干,笑着说:“哈哈,有你这句话,这豆腐干肯定差不了。”

    “那是那是。”摊主收了钱,手机响了一下,他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叹了一声,“造孽哦,我亲戚家的孩子被人偷了,奶奶推着小推车带着在外面逛街的,她就低着头看了一眼东西,小推车里的小孙子就不见了,才十个月大。现在发动全家人在找,等会儿我收了摊也去帮忙。”

    “最近人贩子活动很活跃?”秦深的活动地点很局限,消息就有些滞后,要不是今天在集市里面走走,还真不知道附近发生了大事儿。

    “可不是,还非常猖獗,周边的镇子一个月里面已经丢了十个孩子。”摊主把找的零钱给秦深,继续说:“人贩子不敢来我们红叶镇,我们可是有山神庇佑的,不过家里面有孩子的还是要注意喽。”

    红叶镇流传的传说,保护这一方水土的英雄最后成了山神,就住在他们镇子旁边的山上,所以说有山神庇佑。

    秦深赞同摊主的说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丢丢放学回家了,他要和孩子就安全问题再好好说说。

    送猪肉的给秦深打了电话,人来了,秦深穿过人群走了过去,确定两头猪全须全尾,下水、血一样不缺之后,在订货单上签了字,开着车回了客栈。

    客栈内,仇宝成已经带着王乐彬和五娘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老板带着两头猪回来。

    不用自己杀猪省了许多麻烦,仇宝成只要按照食材的要求分解一下猪肉就好,中午就用筒子骨做汤,吃杀猪菜。

    他们这边不好血肠这一口,所有猪血做成了血豆腐,可以下火锅也可以单独做菜。

    四条前腿的蹄?肉灌了香肠,按照七分瘦、三分肥的比列添加肥肉,有仇宝成秘制口味的、有秦深家老口味的、有川味麻辣口的……不仅仅是灌了香肠,还切了肋条肉做腊肉。

    到了傍晚,郭跃去山上砍了一些柏树枝回来堆放在客栈前院的空地上,仇宝成将自己调制好的香辛料倒在柏树枝上,“小王,从炉子上抽一根柴火来点火。”

    柏树枝旁做了个两个架子挂肉。

    “好的宝成哥,我这就去。”把肉挂上去的王乐彬赶忙去简易灶台那儿抽了一根燃着火的柴火出来,按照仇宝成说的在柏树下点燃。

    柏树枝上燃烧不净的油脂会随着烟雾上升,熏染在腌制过的香肠、肉条、鸡鸭身上,熏上一个晚上之后悬挂风干,就是本地口味的烟熏肉。

    当然,也有直接风干不熏制的香肠和腊肉,客栈做的口味多多的,总有一款会让人爱上。

    把橘子肉吃掉,仇宝成把橘子皮扔进了柏树枝里头,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小王你不用看着,这个火不会灭。”

    “嗯嗯。”王乐彬满口包着橘子不方便说话,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仇宝成进去做晚饭,王乐彬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又剥了一个橘子把橘子皮扔进柏树堆里,喊黄三尾过来吃果肉,“三尾,天晚了,草明天再除,我们进屋。”

    黄三尾像是受惊的兔子蹿到了王乐彬的身后,抓着王乐彬身后的衣服指着天上说:“天上有只怪鸟。”

    王乐彬抬头望去,渐渐黑沉的天上盘旋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大鸟,翅膀展开有两米多,更令人的惊讶的是,那只鸟脑袋的地方簇拥着八个头,这是一只鬼车鸟。

    “噶,噶”鬼车鸟粗粝的叫声从上空传来。

    随着叫声,有黑色的血液滴落,“啪嗒”落在王乐彬的身前,“呲”一声,附着其上的黑气消散于空气中。

    鬼车鸟也就是九头鸟血液滴落的地方会有灾祸,它们会出没在难产的妇人身边、会拐走落单的孩子,是不祥之物。

    天空中的鬼车鸟盘旋了一会儿,渐渐飞远,王乐彬抓住黄三尾的手将人半搂进怀里面,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说:“不怕不怕,鬼车鸟飞走了。”

    黄三尾鼓着腮帮子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在客栈里面不怕。”

    “哈哈,在我身边也不用害怕。”

    黄三尾认真地点头,“对,在你身边就不会觉得害怕。”

    腻腻歪歪、成天撒狗粮的两个家伙走进了屋内,有浓郁的香味从厨房内飘出来,王乐彬用力地吸了两口气,“好香啊。”

    “宝成哥在做鹅呢,里面可是放了老板我买的老豆腐,肯定香。”坐在桌边陪着儿子做作业的秦深大言不惭,将老灶鹅的香味都归功于自己。

    还是有人捧场的,丢丢说:“难怪这么香,晚上我要多吃几块豆腐。”

    秦深揉着儿子的脸,“爸爸的小可爱,你最好了。”

    丢丢的小脸儿被揉的变形,说话走音,“爸爸也最好了。”

    秦深在儿子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动作看似粗鲁其实非常轻柔地按着丢丢的脑袋让他继续写作业,做完了就可以玩一会儿了。

    “老板,俺要住店,带着六个小娃娃。”不知何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中年妇女,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厚实的红色碎花大棉袄、头上裹着一块蓝色的头巾,头巾挡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她伸出粗糙、红肿的手拉下头巾露出干裂的唇。

    她的手上抱着个孩子,用一块柔软的鹅黄色抓绒毯子盖着,毯子上不知道蹭了什么污迹,灰一条黑一条的。她的身旁跟着五个大小不一的小朋友,大的看起来八(九)岁,小的也就三四岁,穿着不是很统一。

    不是说有的看起来很洋气、有的有些土,而是时代感,大的那个孩子穿着打扮和秦深小时候差不多,小的那个和丢丢小时候差不多,风格差异还是蛮大的。

    来者是客,秦深不会赶人,让六娘招呼孩子们坐下,自己领着中年妇人做登记。

    “姓名。”

    “鬼妇。”

    “地址。”

    “酆都。”

    秦深刷刷几笔将信息录入,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柔声地说:“我们这边有标间、大床房、套房,价钱分别是……请问需要什么规格的?”

    局促不安地鬼妇在秦深的笑容中逐渐安定了下来,她抓着自己的衣角,露出一个拘谨却纯善的质朴笑容,“要个套房,再苦也不能够苦孩子,俺有钱,攒了好久,就住两天,够了够了。”

    抱着孩子的鬼妇单手解开自己碎花棉袄的下摆,露出里面翠绿的厚衣服,从翠绿色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手绢。手绢放在吧台的边缘,用手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揭开,露出里面的几张整钱和一堆零碎的钞票。

    毛票折叠的痕迹很严重,但鬼妇一张一张的平整开来叠放在一起,一整包钱拿出大半给了秦深付了房钱,“攒了好久,终于有用处了。”

    “大姐不容易,为了孩子辛苦了。”秦深也没有数,将这堆带着体温的钱放进了抽屉内,他问鬼妇:“大姐,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鬼妇怀里面的小娃娃不舒服地哼唧了两声,鬼妇慈爱地拍抚了几下,“宝宝乖,宝宝乖,阿娘给你弄吃的,很快就有吃的了。”

    客栈内温度高,盖着孩子的抓绒毯子鬼妇拿掉了放到桌子上,露出里面十个月大小的孩子,孩子脸上挂着泪痕,小手抵在鬼妇的棉袄上抗拒地想要离开这个怀抱,他不安地抽抽着哭。

    鬼妇轻轻柔柔地拍打着孩子,有些粗粝的声音唱起了童谣,“千里草、青青苗,妈妈背着个小宝宝……”

    她的声音明明不是温柔轻缓的,唱着曲调奇怪的童谣却格外地安抚人心,抽嗒嗒的小孩子平静了下来。

    鬼妇长吁了一口气,不安地对着秦深笑笑,“不好意思,孩子还小,不舒服总是哭。”

    “没什么的,小孩子不舒服就是这样。”秦深笑笑,对鬼妇回避了他的问题并没有继续问。“孩子哪里不舒服?我们这里有一些适合小孩子用的药,还可以请大夫过来。”

    鬼妇拍拍孩子,“就是肚子饿了,吃点儿东西就好。”

    “客栈里没有奶粉,给孩子炖个鸡蛋吧,很快就好了,你等等。”秦深扭头对里面的仇宝成说:“宝成哥,炖个鸡蛋,给小宝宝吃的。”

    “知道了。”仇宝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鬼妇感激地躬身,连连说:“谢谢,谢谢。”

    “不值当什么,大姐别弯腰了,小心伤到孩子。”

    鬼妇带着孩子们过来的时间刚刚好,差不多是客栈开饭的时候,她带来的孩子们很懂事,大的照顾小的、小的也不用哄着就会吃饭,吃完了还会帮忙收拾碗筷。

    晚饭吃好了休息半个小时丢丢继续做作业,还有一点儿收尾的内容没有完成,写上几行就好。鬼妇带来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羡慕地盯着丢丢的作业看,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实在是按捺不住,孩子靠近了丢丢小声地问:“可以给我一本书看看吗?”

    丢丢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龄稍微小点儿的孩子,纯真的眼睛里没有拒绝,他点点头,“好的呀,可以给语文书吗,我正在做数学。”

    小孩子激动地握住小手,“可以的,可以的,谢谢。”

    从丢丢的手里面接过书,小孩子在桌边坐了下来,郑重地翻开书页,沮丧地发现上面有很多字自己不认识,在一篇有关于李子的课文上停了下来,小手指在“李”上磨搓,眼睛里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追忆神情,这个字他认识。

    “小朋友吃水果吧,冰糖心的苹果,挺甜的。”秦深给另一桌的孩子送了果盘之后给丢丢这边送来,坐下之后让小孩子也吃。

    小孩子又是想吃又是不敢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摸样有些胆怯,侧头偷偷打量秦深,发现对方脸上没有嫌弃,只有鼓励,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又有鬼妈妈冲他点点头,小孩儿拿了一块苹果像是一只容易受到惊吓的小松鼠一样吃着。

    秦深笑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

    “我叫李晓明,死的时候五岁。”张开手指茫然地计算了一下,小手指一弹一弹的,他说:“有二十年了,加起来我就是二十五岁。”

    “……哈哈,那不能跟喊你小朋友,你和我差不多大。”

    李晓明穿着深咖色的灯芯绒裤子,蓝色的灯芯绒外套,里面一件白色的衬衫,脚上很时髦的穿着方口的皮鞋。这一身打扮,在二十多年以前家里面的条件肯定不差,是个父母捧在掌心中的孩子,可惜了……

    李晓明羞恼地揉揉脸,“没、没大,我停留在五岁了。”

    这个话,秦深不知道怎么接,于是问起了别的,“你的爸爸妈妈呢?”

    李晓明失落地低头,“我被拐子拐走,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好久了。”久到不知道爸爸妈妈还记不记得自己……

    “不要伤心,有缘会见到的。”

    “嗯。”李晓明吃了块苹果,垂下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鬼车鸟带过来的六个孩子,除了她手上抱着的那个,其他孩子都是心有执念的鬼魂,留在望乡客栈的最后两夜,有缘的自会了却心中的挂念随着鬼车鸟进入幽冥鬼界、无缘的只能够带着挂念进入轮回,期待来世再见。

    快八点了该收拾收拾去睡觉了,鬼妇也抱着孩子准备去房间。秦深从吧台内拿了钥匙给六娘让她去锁院子的门,但她大门没有锁成,领着一老一少两个穿制服的人进来了。

    镇上的警察,到木器店普及防范电信诈骗知识的时候秦深见过两次,没有想到会是客栈的有缘人。上次黍国到木器店取东西,遇到个抢劫的家伙,来木器店处理案件的也是他们俩。

    “梁警官,大老晚到我这边来干什么?”秦深迎了上去问。

    梁靖就是年纪大的警察,他脱掉帽子拿在手上,视线在大堂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抱着孩子的鬼妇身上,“隔壁镇丢了个十个月大的孩子,根据监控我们一路找到了这里。”

    当然不是和平路装有监控,而是沿湖路上有商铺监控拍到了穿碎花袄的鬼妇,当时鬼妇是抱着孩子到店里面买牛奶的,正好被监控拍上。警察一路调取监控寻找,出了商铺的鬼妇就像是人间蒸发,遍寻不着,消失不见了。

    镇子上的老警察梁靖琢磨了很久,就带着小徒弟走上了大变样的和平路,一路到了狮头峰下,看着狮头峰下古旧的客栈和客栈外一盏明灯,梁靖的心情是复杂的。

    秦深的视线落在鬼妇身上,鬼妇瑟缩地向后退,护着怀里面的小娃娃向后面躲,垂首说:“他家大人就顾着自己跟人讨价还价不顾及孩子,害得孩子被人抱走,这种负责任的家长不配拥有孩子。”

    梁靖并没有“趁热打铁”让鬼妇把孩子交出来的想法,而是朗笑着开口,“老板,提供晚饭吗?”

    秦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说:“提供的。”

    秦深让章俟海带着丢丢回房间洗漱,自己在大堂里接待两个突然造访的警察。

    晚饭吃的老灶炖鹅,这口老灶自从做好了之后就经常用柴火烧饭、烧菜,有时候抓到大鱼,就用大铁锅炖,学着北方人在锅边贴一圈玉米饼;有时候杀只鸡用大铁锅炖汤,柴板慢慢炖着,骨肉酥烂,鸡汤鲜美;有时候就像是今天,抓了一只客栈自己养的鹅,斩件之后红烧,鹅肉比鸡肉老,添上水慢慢的收汁、入味,为了防止锅底下的鹅肉炖老炖焦就垫上一层小土豆,贴着锅的土豆会有些焦湖,味道却十分不错。

    吃之前还可以在鹅肉里面放上一些别的配菜,今天放的就是秦深带回来的豆腐,老豆腐焯水之后放进锅中,咕咚咕咚的汤水被老豆腐丰富的孔隙吸收,吃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了,不能够快,“贪心吃不了热豆腐”,小心吃快了把嘴巴里烫出泡。

    给两位警察上的就是老灶鹅肉,不是他们挑剩下的,是多做了没有吃的完的。一只鹅那么大,还有其他的炒菜,客栈十来口人一顿也吃不完。

    鹅肉就大米饭,吃上一口停不下来。

    老警察本来只是找一个留下的托词,没有想到吃到这么好吃的晚饭,因为人贩子的事情他们已经连轴转了好几个星期,别说吃不好睡不好了,根本就是困了随便眯一会儿、饿了咬两口冷馒头。美味是什么,退化的味觉已经不知道了。

    年轻的那个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一开始进入客栈时的忐忑和不安都忘记了,敬佩地看着师父,坚持进客栈的师父肯定是知道这边有好吃的,才会带着他进入荒郊野岭、莫名冒出来的一家客栈。

    老警察接受了徒弟敬佩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心虚,他吃掉一块鹅肉说:“该死的人贩子偷孩子,他们会避开监控、会乔装改扮,非常专业的团伙作案,警方点灯熬油地排查监控、走访群众,一无所获。丧心病狂的他们在一两个月内从白荡山内的各个县镇乡,偷、?屎19邮?嗳恕!?br>

    秦深皱眉,拐卖孩子的团伙行径,比自己想象的要猖獗得多。

    老警察还在继续说:“最近一起是在羊集那个镇子,奶奶低头挑东西的时候孩子就被抱走了,这个奶奶是不好,光顾着讨价还价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亲孙子。但是人贩子更加可恶,三四个人团伙作案,一个人负责吸引孩子奶奶的注意力、一个人遮挡视线、一个人偷抱孩子,估计还有一个人盯梢。”

    “孩子丢了之后这家人疯狂地寻找,报了警还发动了乡邻亲友,将整个镇子快要掀翻了也没有找到。”老警察看向鬼妇,疲惫沙哑的声音循循善诱地说道:“你知道他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鬼妇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与老警察对视了一下就飞快地垂下了眼睛,看着孩子的小脸,孩子在她的安抚下睡着了,可是小眉头皱着,眼角还带着泪,他很想妈妈、很想奶奶,身边没有熟悉的味道让小小的他非常不安。

    鬼妇的手心不在焉地拍着,耳边传来了老警察的声音,他说:“奶奶丢了孙子现在整个人都傻了,妈妈病倒在床上,当爸爸的不知道是该埋怨自己的妈妈不好好看孩子、怨怪妻子不将孩子带在身边,还是恨自己光知道工作不顾及家里。他们一家乱套了,要是这个孩子找不回来,心中落下怨怼,离散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呜呜。”小家伙嘤嘤哭泣,脑袋在鬼妇的胸口蹭着,却没有熟悉的道、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动作,哭得更加厉害了。

    在孩子的哭声中,客栈内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鬼妇带着的几个孩子彼此依靠着守在鬼妈妈的身边,李晓明突然抱住鬼妇的腰,“妈妈,让小弟弟回家吧,他和我们不一样。”

    鬼妇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里有泪水流淌下来,顺着皲裂发红的两颊落到下巴上,她朝着李晓明点点头,抱着孩子往老警察他们那边走,“你回去一定要和那家人说,孩子哭闹,人贩子怕孩子哭引来别人的注意,捂着他的口鼻……”

    孩子在鬼妇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只是魂魄未散,鬼妇最见不得幼小的生命消逝,便断了一头为孩子续命,修改了孩子的命图,让这个孩子能够继续长大。、

    孩子命不该绝,鬼妇是他的贵人。

    “你让他的父母好好照看孩子,让他奶奶不要再为了三瓜两枣的斤斤计较,孩子重要。”鬼妇抱着孩子的手往前送。

    老警察接住,鬼妇并没有松开手,目光留恋地望着孩子,“一定要好好待他。”

    “好,您的话我一定带到。”经此一事,那家人在照顾孩子上肯定不会疏忽了。

    手,松开了,鬼妇转身头也不回地领着其他孩子往房间去。

    秦深唏嘘不已,送老警察出门的时候叮嘱他们,“让孩子的家长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生命可就这一次,没了就再也没有了。”再丢一次,要是没了气息,可就没有鬼车鸟续命了。

    抱着孩子的老警察不知道秦深的未尽之言,但是秦深的话他愿意带给孩子的家长,“你放心,以后这个孩子我也会时常去看看的。”

    “嗯。”

    目送警车越走越远,秦深转身往屋里去,对六娘说,“落锁吧。”

    钥匙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门关上了,回屋内的时候秦深有不解的地方问六娘解惑,“鬼车鸟为什么会对一个人类孩子这么好?”

    “这件事那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六娘把钥匙给了秦深,秦深收进抽屉里,随后关了大堂内的灯,两个人并肩往中庭去。路上,六娘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告知秦深鬼车鸟的过往,鬼车鸟又称之为九头凤,原来是吉祥的象征,与人类男子相恋,丈夫英年早逝留下她和腹中的孩子。被奸人暗害,腹中胎儿掉了,九头凤怨憎上了心头,浑身彩羽化为黑色,自此成了灾厄的象征,会在难产妇人床前啼哭、会带走无家可归的孩子。

    妖物与人类的孩子胎元脆弱,滑胎之后灵魂化成了粉末。

    “刚才那个小孩儿,身上估计有鬼妇孩子的胎元粉末吧。”六娘嗟叹,“都是痴情人,都是可怜人,她每二十年就会往返一次酆都和人间,会将那些无法及时投胎的小孩儿鬼魂带到幽冥鬼界,让他们尽快投胎,也算是做着好事,”

    “嗯。”秦深点头。

    世间诸般苦,伤别离、爱憎恨、求不得,这母子离别之痛,痛彻心扉。

    推门进了房间,章俟海并没有睡呢,在客厅翻看着书,秦深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想说话。

    章俟海放下书,长臂一伸环住秦深的肩膀,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靠在一起,在寂静长夜中,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和平路上一辆警车沿着一路明黄的灯回镇,车内抱着孩子的年轻警察不解地老警察,“师父,为什么不把那个妇人带回去好好盘问,她说不定就是人贩子的一份子,我们可以以她为突破口,将躲在暗地的人贩子团伙抓到。”

    老警察把着方向盘,听着小徒弟义愤填膺的不解声音,脑海中缓缓浮现出自己师父叮嘱他的事情,说镇子上发生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可以去和平路的尽头找一家客栈。

    时隔二三十年,这是他第二次进客栈。一晃的,时间过得好快啊,他已经两鬓斑白、快要退休。

    “小蔡啊,你听师父慢慢和你说……”老警察将秘辛娓娓道来。

    …………

    ……

    可以确定鬼车鸟不是最近在东洲市内疯狂作案的人贩子,有一伙无法无天、丧尽天良的东西在外头游荡寻找目标,秦深的心肝儿就颤悠悠、不安定,早晨送丢丢上学的时候直接将懒洋洋晒太阳的白虎神君塞进了丢丢书包里。

    白虎神君扒在书包口,抗议秦深的粗暴对待,“喵!本神君不要面子的啊。”

    “拜托了白虎大神,跟着丢丢去上学呗,好好保护他,最近坏人太多了。”丢丢要上学,秦深无法长时间离开客栈,只能够想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白虎神君虽然缩小了,但依然是位主西方的神君,力量对付大妖大怪说不定扛不住,但对付人类搓搓有余了。

    镇子上有青龙神君镇守,再加一位神君是双保险,有备无患。

    白虎神君傲娇地抬头挺胸,“哼哼哼,求我的时候叫我白虎神君,烦我的时候就喊我大白。”

    “我的错,我的错,白虎神君最威猛。”

    “喵呜,这还差不多。”白虎神君眼睛隙出一条缝,“甜甜的小鱼干什么的……”

    “你吃太多甜食了,会牙齿疼。”堂堂一方神君吃多了甜食牙疼这件事儿,说出去估计会贻笑大方。

    白虎神君手脚并用,往外爬,“在客栈晒晒太阳挺好的。”

    秦深气得笑了,在白虎神君的脑袋上顶了一下把他推到书包里面去,低头往书包里面看,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说:“小鱼干,减糖的有。”

    白虎神君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心里面偷笑,又有蜜汁小鱼干吃了,哦耶~~

    车子驶出客栈来到学校,秦深挥挥手看着丢丢进了教学楼才坐进车子里面开车回去,刚到客栈手机就接到一条学校群发的短信让所有家长注意孩子的安全,寒假之前最好能够做到接送,临近过年不法分子疯狂作案,恐伤害到孩子。

    看到这条信息秦深心头就是一跳,紧接着家长群内疯狂刷新的内容让他心头一沉,红叶镇开始丢孩子了。

    这回走丢的孩子是丢丢他们班的一个小男生,竟然是在家里面不见的,他家是临街的店面,全家住在店面的楼上,睡觉的时候没有关紧窗户。第二天家长起来准备早饭,该孩子起床的时候了却半天没有动静,推开门一看孩子就不见了。

    学校发的信息,就是因为有这个事情发生。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恐慌,并没有带上在家里面的时候也注意。

    秦深拨打洪烨的电话,说话语气有些冲,“红叶镇不是有你,不是有青龙神君在吗!!为什么还会发生丢失孩子的事情?!!难道你们不是庇护小镇平安的吗?”

    等秦深说完了,洪烨才说道:“对不起秦深,有些事情我们无法阻止,但我们可以保证被抓走的孩子没事。”

    秦深不可思议,提高了声音问:“为什么?”

    “凡人的事情,我们无法过问太多。”就像是五百多年前,那场在中原大地上持续五十多年的浩劫,四方神君无法参与进去、停止动乱的发生一样,“大道无情。”

    大道最是无情,洪烨守的是一方水土的平安、不是个人的平安,青龙神君主一方的生机、不是个人的生机。他们贸然出手,会修改掉人的机缘、契机,从而动了那人的命图,一时的好并不是好、长久的好才是真。

    秦深沉默了,过了好久,冷静下来的他说:“对不起,我激动了。”

    “没事,我刚当地仙的时候也很冲动,自认为可以守一方太平就要保证每个人都无忧平安,后来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洪烨笑着,并没有将秦深的埋怨和质问放在心上,“我要守着的是整体,而不是个人。”

    哪怕是好打不平事的白虎神君,也不是为一个人强出头。

    秦深有些懂了,仔细想又觉得没有懂,果然神君和地仙的段位太高,那种玄而又玄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太高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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