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尽等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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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拉你上来。”
央宗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递了过来。
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任何飞船前来的迹象都没有出现。人们已经逐渐被烦躁，焦灼所困扰，不知道救星是否真的会出现。
因不堪承受这种想象中的等待之苦而自杀的人，日益增加。每天出去的人群，回来时总会少掉一些。幸好，另一种更危险的情况还没有出现。
猿化！
人们将在那种状况下完全失去理智，自相残杀说不定就会出现。
但目前这种似乎还平静的表面，还能够掩盖多久呢？
昨天，就在这里，他们亲眼一个翼化的空中飞人在瞬间骤变为一具身材巨大的猿人，翼手在眨眼间蜕化并长出浓密深长的黑毛。当他掉落深渊的惨呼远远传来，那沉重而尖利的叫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在空中，那人由于剧烈飞行而无法控制的意识终于激发了猿人的野性。
今天，将军已经颁下命令，禁止任何形式的飞行，以免人数的继续减少。
果然，今天的天空格外清幽，没有一个飞行者。
只是，将军的禁飞令会有多久的效力，这一点实在令人怀疑。
假如在火山爆发之前仍旧没有救援飞船到来，恐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天空中自由高飞，直到筋疲力尽葬身大海的刹那。
“让生命回归他的摇篮。”
这句话突然钻入008的思维空隙，他却完全没有那种诗意的心情，人类已经抛弃了摇篮与母亲，进入了永不回头的星际时代。而他们，只不过是不幸被遗弃的一小撮。对他们，不是浪漫的回归，而是被迫。
从五天前起，他们三人每天都会爬上这岛上最高的地方等待，看飞船是否就在他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奇迹般出现在天的尽头。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等待？
他不知道。
或许只想自他安慰一下吧，万一飞船其实已经来了，只是由于没有发现他们而从天边忽掠而过了呢。
假如真出现这种情况，岂不是他们自己的过失？
于是，他们在山顶燃起了火堆，每天一大早就带着简单的食物与清水跑到这上面来，给火堆添加树枝，用望远镜四处观察。
海洋与天空，此刻都是如此广阔，想要在这样无穷的领域里发现一艘飞船，也并不是普通人眼可以胜任的。
所幸大洋上的能见度总是好于陆地，假如他们运气好，他们会发现他们的。
正是无风季节，看不到丝毫云彩，也没有任何超过五米以上的浪花。
其实，他并不怎么赞同将军的禁飞令，毕竟，每天都有人在天空上飞来飞去那种热闹景象，肯定不会被救援飞船放过的。
将军说：“确实，那样或许会利于他们发现我们，但是，我可不希望当救援者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死光了。”
将军看来有些忧虑，确实，目前，最大的威胁似乎已经不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而是大家内心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漫长的等待无疑加深了这种恐惧。
三十天是个很长的日子吗？不是。然而，两千人的三十天，却形成了一种叠加的时间氛围，群体的恐慌加深了个体的紧张感，个体的紧张感又叠加强调了群体的恐慌。
惟独只有央宗，似乎她正游离于这种群体焦虑之外。多年的苦修，似乎使得一切都如白开水一样的淡然。但，这种游离，或者说优越感，却也使她几乎被这个群体完全抛弃了，就连缨子，也对她产生了极大的隔阂感。
除了008。
其实他也有相似的心理状态，不是由于修炼，而是在联盟这样漠然的社会结构下自然形成的心理结构。只不过，这种结构逐渐的开始融化，新生出许多古老的人类情绪。焦虑与慌乱，就也属于这些情绪，于他，却比大家淡薄许多。特别是，他固有的心理结构使他本身很难融入一个新的群体，因此，他既有同样因等待而产生的不安，也有不那么容易与群体互相影响的心理滞障。
每次，当他看到央宗孤独的身影，一人费力的爬着山的娇小身材，而他与缨子则互相扶持着很快的爬上了山顶。此刻，他总想可以拉她一把。但每次，她都拒绝了。或许，她觉得一个健康的人应该独立一些，不过，他却觉得这已经不是个体独立这样的小问题，而是个体被群体逐渐抛弃的状态。或许，他可以通过他的援手把她拉回来，拉入群体之中。
今天，她终于接受了他的帮助。
其实，人很多时候或许不需要帮助，但却不能随意拒绝别人的帮助。
通常，神，佛，不都是高高在上，与人无关的东西吗？
他会做到的，把这样一位“活佛”拉回人间。
等待，让许多人发狂，他却在等待中思索，也拉近自己与“人”的距离，直至完全成为“人”的一分子。
不是联盟中那些失去了人类情感的多数人，而是地球上这些濒临灭绝的保有人本来情感的少数人。
今天，由于不准飞行，有许多人干脆也跟着他们爬到了这山顶。
大家都在茫然的观望远方，就算什么也看不到，也还是有许多人伸长了脖子。
“和尚，飞吧！去寻找救援！”
他大声的喊着，把和尚放了出去。鸟儿也似听懂了他的语言，自在的飞上了高天，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黑点完全消失在天幕。
这段时间对人来说可能过得比较烦闷，这只秃鹫却吃得好喝得好也睡得好，重了好多斤，几乎都可以抓起一个人了。
“饿了就回来啊！”
缨子则这样叮嘱和尚道。
今天，是第十三天，湖水中心已经开始冒出热气，大量的死鱼翻了上来。
昨夜，曾经有人见到什么火红色的东西在湖中闪过。
“他们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会的，一定会。除非他们的行动失败，被联盟的人消灭。”
“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信心？”
“同类，他们是同类！就算他们被消灭了，他们也已经来救过我们了。而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就一定会有人来这里。”
“但那时我们都死光了。”
“是的，他们会发现这些，发现我们的遭遇。毕竟，他们还是来了，而不是那永远也等不来的戈多！”
008结束了与缨子的对话。
那个状况终于出现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八天。
岛上的树木草丛几乎已经完全枯萎，整个湖已经变成了一个新鲜白开水锅炉。曾经繁盛一时的岛上生命系统已经崩溃，除了人，几乎已经没有活着的宏观生物。那座小山，他们也不再去了，前几天一次地震把整个山捶为了平地，半截山顶如今正冒着热汗的躺在湖里。
食物与清水还有五天的，大家也并不担心。要么死，要么生，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死亡，似乎更贴近一些。
第二十天开始，岛上的人已经完全陷入那种状态了。
猿化！
开始是二十人，然后五十人，一百人，很快就扩大到五百人。
许多人在痛苦与黑暗的等待中，最终失去了理智，猿化为一些见人就杀的野兽。
他们一千多人，在将军的积极组织下，开始了这场战斗。
本来，从前当有人发狂而猿化的时候，只要有冷水冲刷一阵，自然就会恢复。但现在，岛上已经找不到冷水了，而原来的冷却系统则因为电网的损坏也失去了作用。
曾经复杂精致的龙宫，已经化作了一摊融化的金属。
当人们猿化之后，将完全失去理智，不再认识任何人，只剩下原始的兽性。只要是活动的生物，从他们眼前走过，就必然穷追不舍，直到杀死为止。
如今，008他们这些还算正常的人还剩下约七百，而那些猿化疯狂的过去的同类还有三百人。
面对昔日的兄弟，朋友，情人，今天的野兽，谁会那么容易下得了手呢？
结果，面对猿化的亲人，008他们在八天里失去了五百人，在迫不得已之下杀死了对方三百人。
是啊，他们可以说是迫不得已。
其实，说穿了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将军一直没有发起主动攻击，他只是要求大家在岛上与猿人们兜圈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干脆消灭他们吧，反正他们……”
“混蛋！”听到这样的言论，将军有些激动，“他们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为了自己活，就要别人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尽量拖延，直到救援来的时候。”
“救援，救援！说不定现在就爆发了，还是没看到个屁救援！”
“就算没有，那我们也不能自己杀害同胞啊。……反正就是这几天，就让我们一起死吧。”将军终于还是有些动摇了，对是否能够获救。
其实，已经没有人真的还抱有获救的幻想了。
008也没有。
金花他们一定失败了。
要不就是在茫茫大海中一时无法找到这里。
008他们七百人在枯死的丛林中奔逃，后面是六百对狂乱而迷离的眼睛，血一样红，墓一般深。
“来，我拉你上来。”
央宗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递了过来。
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任何飞船前来的迹象都没有出现。人们已经逐渐被烦躁，焦灼所困扰，不知道救星是否真的会出现。
因不堪承受这种想象中的等待之苦而自杀的人，日益增加。每天出去的人群，回来时总会少掉一些。幸好，另一种更危险的情况还没有出现。
猿化！
人们将在那种状况下完全失去理智，自相残杀说不定就会出现。
但目前这种似乎还平静的表面，还能够掩盖多久呢？
昨天，就在这里，他们亲眼一个翼化的空中飞人在瞬间骤变为一具身材巨大的猿人，翼手在眨眼间蜕化并长出浓密深长的黑毛。当他掉落深渊的惨呼远远传来，那沉重而尖利的叫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在空中，那人由于剧烈飞行而无法控制的意识终于激发了猿人的野性。
今天，将军已经颁下命令，禁止任何形式的飞行，以免人数的继续减少。
果然，今天的天空格外清幽，没有一个飞行者。
只是，将军的禁飞令会有多久的效力，这一点实在令人怀疑。
假如在火山爆发之前仍旧没有救援飞船到来，恐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天空中自由高飞，直到筋疲力尽葬身大海的刹那。
“让生命回归他的摇篮。”
这句话突然钻入008的思维空隙，他却完全没有那种诗意的心情，人类已经抛弃了摇篮与母亲，进入了永不回头的星际时代。而他们，只不过是不幸被遗弃的一小撮。对他们，不是浪漫的回归，而是被迫。
从五天前起，他们三人每天都会爬上这岛上最高的地方等待，看飞船是否就在他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奇迹般出现在天的尽头。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等待？
他不知道。
或许只想自他安慰一下吧，万一飞船其实已经来了，只是由于没有发现他们而从天边忽掠而过了呢。
假如真出现这种情况，岂不是他们自己的过失？
于是，他们在山顶燃起了火堆，每天一大早就带着简单的食物与清水跑到这上面来，给火堆添加树枝，用望远镜四处观察。
海洋与天空，此刻都是如此广阔，想要在这样无穷的领域里发现一艘飞船，也并不是普通人眼可以胜任的。
所幸大洋上的能见度总是好于陆地，假如他们运气好，他们会发现他们的。
正是无风季节，看不到丝毫云彩，也没有任何超过五米以上的浪花。
其实，他并不怎么赞同将军的禁飞令，毕竟，每天都有人在天空上飞来飞去那种热闹景象，肯定不会被救援飞船放过的。
将军说：“确实，那样或许会利于他们发现我们，但是，我可不希望当救援者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死光了。”
将军看来有些忧虑，确实，目前，最大的威胁似乎已经不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而是大家内心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漫长的等待无疑加深了这种恐惧。
三十天是个很长的日子吗？不是。然而，两千人的三十天，却形成了一种叠加的时间氛围，群体的恐慌加深了个体的紧张感，个体的紧张感又叠加强调了群体的恐慌。
惟独只有央宗，似乎她正游离于这种群体焦虑之外。多年的苦修，似乎使得一切都如白开水一样的淡然。但，这种游离，或者说优越感，却也使她几乎被这个群体完全抛弃了，就连缨子，也对她产生了极大的隔阂感。
除了008。
其实他也有相似的心理状态，不是由于修炼，而是在联盟这样漠然的社会结构下自然形成的心理结构。只不过，这种结构逐渐的开始融化，新生出许多古老的人类情绪。焦虑与慌乱，就也属于这些情绪，于他，却比大家淡薄许多。特别是，他固有的心理结构使他本身很难融入一个新的群体，因此，他既有同样因等待而产生的不安，也有不那么容易与群体互相影响的心理滞障。
每次，当他看到央宗孤独的身影，一人费力的爬着山的娇小身材，而他与缨子则互相扶持着很快的爬上了山顶。此刻，他总想可以拉她一把。但每次，她都拒绝了。或许，她觉得一个健康的人应该独立一些，不过，他却觉得这已经不是个体独立这样的小问题，而是个体被群体逐渐抛弃的状态。或许，他可以通过他的援手把她拉回来，拉入群体之中。
今天，她终于接受了他的帮助。
其实，人很多时候或许不需要帮助，但却不能随意拒绝别人的帮助。
通常，神，佛，不都是高高在上，与人无关的东西吗？
他会做到的，把这样一位“活佛”拉回人间。
等待，让许多人发狂，他却在等待中思索，也拉近自己与“人”的距离，直至完全成为“人”的一分子。
不是联盟中那些失去了人类情感的多数人，而是地球上这些濒临灭绝的保有人本来情感的少数人。
今天，由于不准飞行，有许多人干脆也跟着他们爬到了这山顶。
大家都在茫然的观望远方，就算什么也看不到，也还是有许多人伸长了脖子。
“和尚，飞吧！去寻找救援！”
他大声的喊着，把和尚放了出去。鸟儿也似听懂了他的语言，自在的飞上了高天，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黑点完全消失在天幕。
这段时间对人来说可能过得比较烦闷，这只秃鹫却吃得好喝得好也睡得好，重了好多斤，几乎都可以抓起一个人了。
“饿了就回来啊！”
缨子则这样叮嘱和尚道。
今天，是第十三天，湖水中心已经开始冒出热气，大量的死鱼翻了上来。
昨夜，曾经有人见到什么火红色的东西在湖中闪过。
“他们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会的，一定会。除非他们的行动失败，被联盟的人消灭。”
“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信心？”
“同类，他们是同类！就算他们被消灭了，他们也已经来救过我们了。而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就一定会有人来这里。”
“但那时我们都死光了。”
“是的，他们会发现这些，发现我们的遭遇。毕竟，他们还是来了，而不是那永远也等不来的戈多！”
008结束了与缨子的对话。
那个状况终于出现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八天。
岛上的树木草丛几乎已经完全枯萎，整个湖已经变成了一个新鲜白开水锅炉。曾经繁盛一时的岛上生命系统已经崩溃，除了人，几乎已经没有活着的宏观生物。那座小山，他们也不再去了，前几天一次地震把整个山捶为了平地，半截山顶如今正冒着热汗的躺在湖里。
食物与清水还有五天的，大家也并不担心。要么死，要么生，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死亡，似乎更贴近一些。
第二十天开始，岛上的人已经完全陷入那种状态了。
猿化！
开始是二十人，然后五十人，一百人，很快就扩大到五百人。
许多人在痛苦与黑暗的等待中，最终失去了理智，猿化为一些见人就杀的野兽。
他们一千多人，在将军的积极组织下，开始了这场战斗。
本来，从前当有人发狂而猿化的时候，只要有冷水冲刷一阵，自然就会恢复。但现在，岛上已经找不到冷水了，而原来的冷却系统则因为电网的损坏也失去了作用。
曾经复杂精致的龙宫，已经化作了一摊融化的金属。
当人们猿化之后，将完全失去理智，不再认识任何人，只剩下原始的兽性。只要是活动的生物，从他们眼前走过，就必然穷追不舍，直到杀死为止。
如今，008他们这些还算正常的人还剩下约七百，而那些猿化疯狂的过去的同类还有三百人。
面对昔日的兄弟，朋友，情人，今天的野兽，谁会那么容易下得了手呢？
结果，面对猿化的亲人，008他们在八天里失去了五百人，在迫不得已之下杀死了对方三百人。
是啊，他们可以说是迫不得已。
其实，说穿了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将军一直没有发起主动攻击，他只是要求大家在岛上与猿人们兜圈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干脆消灭他们吧，反正他们……”
“混蛋！”听到这样的言论，将军有些激动，“他们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为了自己活，就要别人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尽量拖延，直到救援来的时候。”
“救援，救援！说不定现在就爆发了，还是没看到个屁救援！”
“就算没有，那我们也不能自己杀害同胞啊。……反正就是这几天，就让我们一起死吧。”将军终于还是有些动摇了，对是否能够获救。
其实，已经没有人真的还抱有获救的幻想了。
008也没有。
金花他们一定失败了。
要不就是在茫茫大海中一时无法找到这里。
008他们七百人在枯死的丛林中奔逃，后面是六百对狂乱而迷离的眼睛，血一样红，墓一般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