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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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不知道，怎样把自己顺从地交给喜欢的人。如何站在招牌很亮的小旅馆门口，遮遮掩掩地办着入住，走上明明不危险却又令人生疑的楼梯，然后关上门，关上外面不怀好意的一切。想象着，突然空气静了，空间狭促了，说的话变少了。
每到这时，宿舍的好处就显现出来，总会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或者谁哈哈大笑了一声，打破了在自己世界沉静太久的结果。这次是苗晴，她穿好了一条满是大花的连衣裙和一双黑色高跟鞋，在穿衣镜前左右照着，然后戴上一顶大红色的宽檐遮阳帽，拎上白色的手提包便准备往外走。她经过我的身后，一阵明快的栀子花混紫罗兰的香味将我唤醒，伴着哒哒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我赶紧问她，“你去哪里呀？”
她原已走到门外，又折回来，凑近我，“我和袁恺学长要去兴兰古镇玩。”
“现在吗？都已经下午三点了。”
“是呀。走喽，晓彤。拜拜。”苗晴砰地把门带上，留我在宿舍里发呆。
袁恺学长从我们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很在意苗晴。苗晴和我个头差不多，算是高挑但是偏丰满的那种，她的骨架和身体属于体格很健康结实的那种。头发也极好，乌黑丰美。我非常欣赏她的自信和她的才气，一点也不扭捏或者女孩子气。开学第一天，她在迎新晚会上当着很多学长的面背诵T.S.艾略特的TheHollowMen，惊呆了所有人。当她低低的吟诵着Thisisthedeadland，或是高亢的喊出ForThineistheKingdom，渺小的我们都被折服了。在每一双有着不确定性的可能的眼睛后面，当然也有不屑和嫉妒，但是我知道，袁恺在注视着她。不消多说，他们诗意的心，你追我赶地便一起走到了众人的前方。
可欣和越炜一直到很晚才回来。可欣咦了一声，苗晴竟然还没有回来？
越炜说，我知道，她出去了。然后可欣才知道这事。
“看来是不会回来了。我们锁门吧。”可欣一边换好衣服就爬上了床。
熄灯以后，越炜叹了一口气，“就咱们三个，还挺不习惯的。”她翻了一个身子。
可欣噗地笑了，“晓彤有男朋友，没准后面就咱俩了。”
我脸红了，哼了一声，便也不理她。
越炜说，“我还是偏向于，柏拉图式的爱情。”
我没出声，在床上琢磨什么事柏拉图式的爱情。后来我读到了也莞尔笑过了，这不过是借名罢了。
可欣说，“睡吧。都是瞎想。”她一直是这样，什么都是顺其自然，什么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其实背后我们都知道，她很努力。
第二天是星期天，苗晴是吃完午饭后回来的。她换上睡衣后就直接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晚饭也没有和我们一起吃。我们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不回答。晚上九点可欣设法给她量了体温，果然是发烧了。苗晴说不要紧，吃点维C银翘片就会好了。
星期一她还是没有好一点。我们有一整天的课，于是每节课都给她请了假。下午的计算机课我又困又累，趴在桌上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推我似的，我就醒了。推推越炜，让她告诉我老师讲到哪一节了，她指指课本，又偷偷地问我，你刚才感觉到震动了吗？
我摇摇头，刚才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啊。
可欣在后面发消息给我们，越炜的灵异小雷达又转动啦。越炜曾经给我们拍过几张在教学楼的照片，没拍好，人像糊了，她却指着后面说有东西，吓得我们赶紧把照片删掉。
晚上结束了晚自习，苗晴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我们都去摸摸她的额头、手心和脖子，温度很正常，这让我们很放心。
“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你们看新闻了吗，地震了。”
“啊？很大吗。”
“很大！一开始说是8.5级，后面又说8.0级。”
“我的天啊！唐山地震才7.8级吧。”
“啊！”
我们纷纷打开电脑。越炜拍着大腿，“你看！我就说下午计算机课的时候有震动吧！”
“嗯？我们完全没有感觉到啊！”我和可欣很懵。
这时候我想起来季菡在西南那边念大学呢。赶紧拨电话给她。还好，只响了5声季菡便接起来了。我太欣慰了！
季菡说大家现在都在外面站着呢，估计很快会有避难的临时住所提供给她们。学校的楼都没事儿，只是担心还会有余震。“幸好幸好，这边不是震中。别担心啊。”听到她的声音这样自然，真令人放心。五月的天不用担心会冻着。我们隔着电话竟好像从前那样拥抱起来。
很快就到熄灯时间了。我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我们的担忧，我们的朋友，还有地震的影响。聊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没人问过苗晴前天外宿的事情。于是可欣开口了。“古镇好玩吗？”
苗晴给我们描述了一番。没人特别在意。大家关心的是，“住的好吗？”
“挺好的。还是一张木头雕花的床呢。很大。”
越炜问，“是一张床吗？”重音在“一”字上。
“是。”苗晴的声音像是在朗诵诗歌，“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在黑暗中都不说话。听着她念诗。“我原本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可是没有。”她停顿了一下，“哦，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总之，我曾经以为是的那回事儿，却不是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但我醒来好几次。好像有另一个我，走到床尾看着我。我羞于面对她，但又觉得没什么。然后转过脸看，旁边的人我好像认识，又不认识。他呼吸，有一点点鼾声。我不明白是谁带我走进来，但明明是我的鞋子，静静地靠在一边。”
我们没法说话。我的脑海里也布置了一张木头雕花的大床，两个枕头，一床被子。一个男人在睡觉。一个女人在黑暗中失眠。她口中念念有词，Betweentheidea/Andthereality/Betweenthemotion/Andtheact/Betweenthedesire/Andthespasm/Betweenthepotency/Andtheexistence.
曾经，我不知道，怎样把自己顺从地交给喜欢的人。如何站在招牌很亮的小旅馆门口，遮遮掩掩地办着入住，走上明明不危险却又令人生疑的楼梯，然后关上门，关上外面不怀好意的一切。想象着，突然空气静了，空间狭促了，说的话变少了。
每到这时，宿舍的好处就显现出来，总会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或者谁哈哈大笑了一声，打破了在自己世界沉静太久的结果。这次是苗晴，她穿好了一条满是大花的连衣裙和一双黑色高跟鞋，在穿衣镜前左右照着，然后戴上一顶大红色的宽檐遮阳帽，拎上白色的手提包便准备往外走。她经过我的身后，一阵明快的栀子花混紫罗兰的香味将我唤醒，伴着哒哒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我赶紧问她，“你去哪里呀？”
她原已走到门外，又折回来，凑近我，“我和袁恺学长要去兴兰古镇玩。”
“现在吗？都已经下午三点了。”
“是呀。走喽，晓彤。拜拜。”苗晴砰地把门带上，留我在宿舍里发呆。
袁恺学长从我们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很在意苗晴。苗晴和我个头差不多，算是高挑但是偏丰满的那种，她的骨架和身体属于体格很健康结实的那种。头发也极好，乌黑丰美。我非常欣赏她的自信和她的才气，一点也不扭捏或者女孩子气。开学第一天，她在迎新晚会上当着很多学长的面背诵T.S.艾略特的TheHollowMen，惊呆了所有人。当她低低的吟诵着Thisisthedeadland，或是高亢的喊出ForThineistheKingdom，渺小的我们都被折服了。在每一双有着不确定性的可能的眼睛后面，当然也有不屑和嫉妒，但是我知道，袁恺在注视着她。不消多说，他们诗意的心，你追我赶地便一起走到了众人的前方。
可欣和越炜一直到很晚才回来。可欣咦了一声，苗晴竟然还没有回来？
越炜说，我知道，她出去了。然后可欣才知道这事。
“看来是不会回来了。我们锁门吧。”可欣一边换好衣服就爬上了床。
熄灯以后，越炜叹了一口气，“就咱们三个，还挺不习惯的。”她翻了一个身子。
可欣噗地笑了，“晓彤有男朋友，没准后面就咱俩了。”
我脸红了，哼了一声，便也不理她。
越炜说，“我还是偏向于，柏拉图式的爱情。”
我没出声，在床上琢磨什么事柏拉图式的爱情。后来我读到了也莞尔笑过了，这不过是借名罢了。
可欣说，“睡吧。都是瞎想。”她一直是这样，什么都是顺其自然，什么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其实背后我们都知道，她很努力。
第二天是星期天，苗晴是吃完午饭后回来的。她换上睡衣后就直接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晚饭也没有和我们一起吃。我们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不回答。晚上九点可欣设法给她量了体温，果然是发烧了。苗晴说不要紧，吃点维C银翘片就会好了。
星期一她还是没有好一点。我们有一整天的课，于是每节课都给她请了假。下午的计算机课我又困又累，趴在桌上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推我似的，我就醒了。推推越炜，让她告诉我老师讲到哪一节了，她指指课本，又偷偷地问我，你刚才感觉到震动了吗？
我摇摇头，刚才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啊。
可欣在后面发消息给我们，越炜的灵异小雷达又转动啦。越炜曾经给我们拍过几张在教学楼的照片，没拍好，人像糊了，她却指着后面说有东西，吓得我们赶紧把照片删掉。
晚上结束了晚自习，苗晴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我们都去摸摸她的额头、手心和脖子，温度很正常，这让我们很放心。
“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你们看新闻了吗，地震了。”
“啊？很大吗。”
“很大！一开始说是8.5级，后面又说8.0级。”
“我的天啊！唐山地震才7.8级吧。”
“啊！”
我们纷纷打开电脑。越炜拍着大腿，“你看！我就说下午计算机课的时候有震动吧！”
“嗯？我们完全没有感觉到啊！”我和可欣很懵。
这时候我想起来季菡在西南那边念大学呢。赶紧拨电话给她。还好，只响了5声季菡便接起来了。我太欣慰了！
季菡说大家现在都在外面站着呢，估计很快会有避难的临时住所提供给她们。学校的楼都没事儿，只是担心还会有余震。“幸好幸好，这边不是震中。别担心啊。”听到她的声音这样自然，真令人放心。五月的天不用担心会冻着。我们隔着电话竟好像从前那样拥抱起来。
很快就到熄灯时间了。我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我们的担忧，我们的朋友，还有地震的影响。聊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没人问过苗晴前天外宿的事情。于是可欣开口了。“古镇好玩吗？”
苗晴给我们描述了一番。没人特别在意。大家关心的是，“住的好吗？”
“挺好的。还是一张木头雕花的床呢。很大。”
越炜问，“是一张床吗？”重音在“一”字上。
“是。”苗晴的声音像是在朗诵诗歌，“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在黑暗中都不说话。听着她念诗。“我原本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可是没有。”她停顿了一下，“哦，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总之，我曾经以为是的那回事儿，却不是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但我醒来好几次。好像有另一个我，走到床尾看着我。我羞于面对她，但又觉得没什么。然后转过脸看，旁边的人我好像认识，又不认识。他呼吸，有一点点鼾声。我不明白是谁带我走进来，但明明是我的鞋子，静静地靠在一边。”
我们没法说话。我的脑海里也布置了一张木头雕花的大床，两个枕头，一床被子。一个男人在睡觉。一个女人在黑暗中失眠。她口中念念有词，Betweentheidea/Andthereality/Betweenthemotion/Andtheact/Betweenthedesire/Andthespasm/Betweenthepotency/Andtheexist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