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叶·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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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来，便是北上终南之时。
第一次去北地，陆桑良吵了叶九一路。
“阿九阿九，京城有什么好吃好玩啊？”
“阿九，北方的面跟咱们那儿有什么不一样？”
“阿九！北方人吃饼为什么不吃皮啊？”
叶九不胜其烦，直想把耳朵堵上。
“诶？阿九——唔！”没等他说出口，就给叶九一块萱花酥塞回去了。
“安静。”叶九面无表情地又捏起一块，自己咬了口。
“唔唔。”陆桑良点点头，嚼了嚼两口便咽下了。他四处张望着，突然又看到什么，拽着叶九道：“阿九看！油酥饼！”
叶九无力道：“你都买一堆点心了，能不能……”还没说完，就被拉了过去。
“哇！这油酥饼好香啊。”陆桑良嗅了两下。
那店家看陆桑良外地人的模样，笑呵呵地介绍：“小公子第一次来宛城吧？我这儿可是全城最好的饼店！您看看这油酥饼，别处都没这么全的花样！”
“都有什么味儿的？”陆桑良忙问道。
“有什么都不加的白口，有芝麻，有葱香，有椒盐，还有加了肉末馅儿的……”
“诶等等等等！”陆桑良打断滔滔不绝的掌柜的，一脸不可置信，“这油酥饼，咸口的？”
掌柜的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对啊。咸口的。”
“油酥饼不该是甜的吗？咸口的怎么……”叶九一把捂住陆桑良的嘴，抱歉地对掌柜道：“不好意思，我师弟脑子不太好使，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唔唔！”陆桑良挣扎，但还是被拖走了。
叶九把手里的点心全丢给陆桑良，他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嚷道：“阿九你干嘛啊？还有谁是师弟了！”
“你！就是你！烦人的要死！”叶九回头瞪他。
“我怎么烦了？你又嫌弃我！”陆桑良不满。
“丢脸。下次再也不跟你一起出门了。”
“叶九你过分！”
两人一路吵闹。
远处的茶楼上，有个青衣公子临窗而坐。一手撑头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斗嘴，渐行渐远。直至他们拐过另一条街去，看不到人影了，才笑着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继续饮茶。
终南山的恢弘气势比起云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踏着山阶的陆桑良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喊叶九：“不行……阿九你等等……”
叶九依言停下，陪他站在路边。
陆桑良擦了擦额头：“真是的，这么高还不能用轻功，什么时候能到啊……”
“就算用轻功，你也上不去吧……”
“喂！”
“你看看你歇几次了？师叔和师兄早没影了。”
陆桑良一下泄了气。
“喝口水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晚膳了。”
陆桑良强打起精神，被叶九拖着走了。
两个时辰后才到山门，陆桑良直接瘫倒在地。玉庆也不知等了多久，慢悠悠地拿折扇敲着掌心。见叶九他们到了，停了停，又敲了两下。
“师叔？”叶九不解。
“咳咳，小九啊……”玉庆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看得叶九一头雾水。
“师叔，是我们到得太迟了？”
“不是，”玉庆收了折扇，拢着手道，“怪师叔考虑不周，这终南紫府有个规矩，男女不同所。往年来都是在南苑，可……”
“那我去别处住？”
“咳，女客是在西苑。你玉溪师叔也没来，让小九一个人……”
“无妨的。在终南紫府，也没人会生事吧。”
“寻常来讲是不会的。可到底也有别派的人在，难免……”
“师叔放心，阿九不会去招惹旁人的。”
“我自然是知道小九的性子，”玉庆摸了摸叶九的头，“不过若真有寻衅滋事者，也不用惧他，只管告诉师叔。”
叶九点点头，领了自己的行李，就被带去西苑了。
终南山上的西府海棠枝繁叶茂，花香正盛。
叶九躲在一棵树上昏昏欲睡。
陆桑良来找时，一本书堪堪擦着鼻尖掉在脚下。定了定神，捡起一看，《云笈七签卷五十四》。再抬头向上望去，一片白色的衣角随风飘荡着。
顿时怒从心间起，恶向胆边生。
卷了卷手里的书，就想扔上去。想想又放下了。屈指捏了个诀，便让众多的花叶劈头盖脸地砸向叶九。
“唔？！”叶九惊醒，捂着额头跳下来。
陆桑良这厮真是一点情面不留，什么花啊叶啊，看着纷纷扬扬美轮美奂，落在身上差点没把人砸傻。
“你看看你这点出息，在九嶷就成天想着睡觉，来了终南还是找地方睡，半夜当贼去了啊？”
“我不睡觉还能干嘛，看他们论道更要无聊地瞌睡了。”
“今天比剑法啊！二师兄上场你也不看！”
“是吗？”叶九顿住，随即又继续抖着身上的花瓣，“反正肯定赢，也没什么好看的。”
“倒也是。不过这并不是你躲起来睡觉的理由！”陆桑良不为所动。
“那你还想怎样？”
“你也上去试试嘛。”
“我？”叶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认真的吗？我上去挨打啊？”
“你剑法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跟你比。这论道会的比剑，我可不上去丢人。”叶九又去摸头发上的落花，“你看看你！给我弄了一身，都摘不干净。”
陆桑良上前帮她，还不忘数落道：“还不是因为你掉书，差点砸到我！”顺便把手里的书扔到叶九怀里。
叶九有些讪讪。
在陆桑良一阵软磨硬泡下，叶九终于答应同去。
终南紫府最大的道场已成了擂台。还未接近，便可感受到那里人声鼎沸。叶九想溜，却被陆桑良紧紧拽着。
“好多人啊……”
“人多不正常吗？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怕，就是觉得……”叶九想了想，“太吵，不自在。”
“没人看你，你只管看二师兄就好了。第一次来，总不能观了礼，其余什么都没看到就走了吧？”
叶九只好点头。虽然还是无法理解陆桑良热衷于凑热闹的想法。
等他们挤过人群，到了云宗的坐席，苏芩已背着剑立于台上。远远瞧见他们，笑着点头示意一下，复又正色面向前方。
要说这论剑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说起来，碧影剑法一向是颇负盛名，难免会让人另有所图。不过这些年，云宗比起广收弟子的后起青城，却渐显颓势。可究其根本，似乎还是因为数十年前的一场浩劫，然各位师叔对此讳莫如深，叶九也知之甚少。
终南论剑是各派新秀的比试，有资格参加的多少是那些有点名气的门派，每家已经束发的弟子上台献技。所以这弄不好不仅是丢了门派的颜面，自己日后若有所成，有年少这一段，想起来也是脸上无光了。
云宗沉寂多年，也就是最近几次的论剑才稍稍扳回些来。上次是江离夺得一甲，再上次是傅弦凝，而这次的苏芩……
“肯定也是头筹！”陆桑良一脸笃定，“二师兄才刚及冠，就已经练成‘江枫渔火’，这等资质，他们谁能及得上？”
“话虽如此，”叶九看了眼远处，还有一男一女，与苏芩恰成鼎足之势，“那边两位看起来，不可小觑啊。”
陆桑良瞥了眼：“青城白牧，还有……玄音门？她们怎么也来？”
“同是修道，怎么不能来？”叶九随口应了句。
陆桑良表情有些扭曲：“她们那也叫修道？”
叶九奇怪地看他：“玄音门，不是修阴阳道的吗？”
陆桑良神色复杂地摸了摸叶九的头：“阿九，你真是天真得可怕。”
叶九不明所以，但仍旧毫不犹豫拍掉陆桑良的手：“怎么说？”
“算了，你还小，这些事情不用知道。”
叶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又一年春来，便是北上终南之时。
第一次去北地，陆桑良吵了叶九一路。
“阿九阿九，京城有什么好吃好玩啊？”
“阿九，北方的面跟咱们那儿有什么不一样？”
“阿九！北方人吃饼为什么不吃皮啊？”
叶九不胜其烦，直想把耳朵堵上。
“诶？阿九——唔！”没等他说出口，就给叶九一块萱花酥塞回去了。
“安静。”叶九面无表情地又捏起一块，自己咬了口。
“唔唔。”陆桑良点点头，嚼了嚼两口便咽下了。他四处张望着，突然又看到什么，拽着叶九道：“阿九看！油酥饼！”
叶九无力道：“你都买一堆点心了，能不能……”还没说完，就被拉了过去。
“哇！这油酥饼好香啊。”陆桑良嗅了两下。
那店家看陆桑良外地人的模样，笑呵呵地介绍：“小公子第一次来宛城吧？我这儿可是全城最好的饼店！您看看这油酥饼，别处都没这么全的花样！”
“都有什么味儿的？”陆桑良忙问道。
“有什么都不加的白口，有芝麻，有葱香，有椒盐，还有加了肉末馅儿的……”
“诶等等等等！”陆桑良打断滔滔不绝的掌柜的，一脸不可置信，“这油酥饼，咸口的？”
掌柜的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对啊。咸口的。”
“油酥饼不该是甜的吗？咸口的怎么……”叶九一把捂住陆桑良的嘴，抱歉地对掌柜道：“不好意思，我师弟脑子不太好使，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唔唔！”陆桑良挣扎，但还是被拖走了。
叶九把手里的点心全丢给陆桑良，他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嚷道：“阿九你干嘛啊？还有谁是师弟了！”
“你！就是你！烦人的要死！”叶九回头瞪他。
“我怎么烦了？你又嫌弃我！”陆桑良不满。
“丢脸。下次再也不跟你一起出门了。”
“叶九你过分！”
两人一路吵闹。
远处的茶楼上，有个青衣公子临窗而坐。一手撑头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斗嘴，渐行渐远。直至他们拐过另一条街去，看不到人影了，才笑着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继续饮茶。
终南山的恢弘气势比起云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踏着山阶的陆桑良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喊叶九：“不行……阿九你等等……”
叶九依言停下，陪他站在路边。
陆桑良擦了擦额头：“真是的，这么高还不能用轻功，什么时候能到啊……”
“就算用轻功，你也上不去吧……”
“喂！”
“你看看你歇几次了？师叔和师兄早没影了。”
陆桑良一下泄了气。
“喝口水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晚膳了。”
陆桑良强打起精神，被叶九拖着走了。
两个时辰后才到山门，陆桑良直接瘫倒在地。玉庆也不知等了多久，慢悠悠地拿折扇敲着掌心。见叶九他们到了，停了停，又敲了两下。
“师叔？”叶九不解。
“咳咳，小九啊……”玉庆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看得叶九一头雾水。
“师叔，是我们到得太迟了？”
“不是，”玉庆收了折扇，拢着手道，“怪师叔考虑不周，这终南紫府有个规矩，男女不同所。往年来都是在南苑，可……”
“那我去别处住？”
“咳，女客是在西苑。你玉溪师叔也没来，让小九一个人……”
“无妨的。在终南紫府，也没人会生事吧。”
“寻常来讲是不会的。可到底也有别派的人在，难免……”
“师叔放心，阿九不会去招惹旁人的。”
“我自然是知道小九的性子，”玉庆摸了摸叶九的头，“不过若真有寻衅滋事者，也不用惧他，只管告诉师叔。”
叶九点点头，领了自己的行李，就被带去西苑了。
终南山上的西府海棠枝繁叶茂，花香正盛。
叶九躲在一棵树上昏昏欲睡。
陆桑良来找时，一本书堪堪擦着鼻尖掉在脚下。定了定神，捡起一看，《云笈七签卷五十四》。再抬头向上望去，一片白色的衣角随风飘荡着。
顿时怒从心间起，恶向胆边生。
卷了卷手里的书，就想扔上去。想想又放下了。屈指捏了个诀，便让众多的花叶劈头盖脸地砸向叶九。
“唔？！”叶九惊醒，捂着额头跳下来。
陆桑良这厮真是一点情面不留，什么花啊叶啊，看着纷纷扬扬美轮美奂，落在身上差点没把人砸傻。
“你看看你这点出息，在九嶷就成天想着睡觉，来了终南还是找地方睡，半夜当贼去了啊？”
“我不睡觉还能干嘛，看他们论道更要无聊地瞌睡了。”
“今天比剑法啊！二师兄上场你也不看！”
“是吗？”叶九顿住，随即又继续抖着身上的花瓣，“反正肯定赢，也没什么好看的。”
“倒也是。不过这并不是你躲起来睡觉的理由！”陆桑良不为所动。
“那你还想怎样？”
“你也上去试试嘛。”
“我？”叶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认真的吗？我上去挨打啊？”
“你剑法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跟你比。这论道会的比剑，我可不上去丢人。”叶九又去摸头发上的落花，“你看看你！给我弄了一身，都摘不干净。”
陆桑良上前帮她，还不忘数落道：“还不是因为你掉书，差点砸到我！”顺便把手里的书扔到叶九怀里。
叶九有些讪讪。
在陆桑良一阵软磨硬泡下，叶九终于答应同去。
终南紫府最大的道场已成了擂台。还未接近，便可感受到那里人声鼎沸。叶九想溜，却被陆桑良紧紧拽着。
“好多人啊……”
“人多不正常吗？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怕，就是觉得……”叶九想了想，“太吵，不自在。”
“没人看你，你只管看二师兄就好了。第一次来，总不能观了礼，其余什么都没看到就走了吧？”
叶九只好点头。虽然还是无法理解陆桑良热衷于凑热闹的想法。
等他们挤过人群，到了云宗的坐席，苏芩已背着剑立于台上。远远瞧见他们，笑着点头示意一下，复又正色面向前方。
要说这论剑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说起来，碧影剑法一向是颇负盛名，难免会让人另有所图。不过这些年，云宗比起广收弟子的后起青城，却渐显颓势。可究其根本，似乎还是因为数十年前的一场浩劫，然各位师叔对此讳莫如深，叶九也知之甚少。
终南论剑是各派新秀的比试，有资格参加的多少是那些有点名气的门派，每家已经束发的弟子上台献技。所以这弄不好不仅是丢了门派的颜面，自己日后若有所成，有年少这一段，想起来也是脸上无光了。
云宗沉寂多年，也就是最近几次的论剑才稍稍扳回些来。上次是江离夺得一甲，再上次是傅弦凝，而这次的苏芩……
“肯定也是头筹！”陆桑良一脸笃定，“二师兄才刚及冠，就已经练成‘江枫渔火’，这等资质，他们谁能及得上？”
“话虽如此，”叶九看了眼远处，还有一男一女，与苏芩恰成鼎足之势，“那边两位看起来，不可小觑啊。”
陆桑良瞥了眼：“青城白牧，还有……玄音门？她们怎么也来？”
“同是修道，怎么不能来？”叶九随口应了句。
陆桑良表情有些扭曲：“她们那也叫修道？”
叶九奇怪地看他：“玄音门，不是修阴阳道的吗？”
陆桑良神色复杂地摸了摸叶九的头：“阿九，你真是天真得可怕。”
叶九不明所以，但仍旧毫不犹豫拍掉陆桑良的手：“怎么说？”
“算了，你还小，这些事情不用知道。”
叶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