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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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军驾驶着棕色君威从单位开出来的时候，天还大亮着，这让他有点不习惯，
由于平时工作忙，经常下班时都已经天黑。今天是周五，又是下班高峰，所以路上的汽车排成了长龙，本来就拥挤的街道，加上穿梭的自行车，电动车和行人，到处都是一片喧嚣的景象。对来往的上班族来说，经历了一周的疲惫工作，脸上却掩盖不住迎来周末的轻松心情，终于可以赶回家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或者约个饭局和好友喝上几杯，街上的喧闹声此时像是一首欢快的乐曲，让人身心心情愉悦。
陈军坐开着空调，车窗外的喧闹、闷热和他完全没有关系，车速很慢，他刚好可以有时间思考问题，他喜欢这种封闭的环境，让他感觉非常的放松，仿佛全世界都影响不到他。有时候即使回到小区地下车库，他也不着急上楼回家，而是在车里安静的待一会儿。
突然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原来是到了望江路，为了建设花园城市，这一段并没有像刚才经过的路段一样，两边都修成商业街，而是在路北建了一个滨江公园，公园并不宽，但是很长，绵延2公里，现在里面到处是放松，散步的市民。越过公园就是宽阔的江面，落日下的江上波光粼粼，西边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红色，不愧是一座优美的山水之城。陈军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去观察身边这座城市，也许因为平时下班晚，所以难见这样的情景，或者是这条路走过太多次，因为太熟悉而忽略了它的风光。他打开车窗和天窗，任江面上的风吹过来，然后打开音乐，是许巍的歌：
阵阵清风吹来
抚动天边的云彩
缓缓透过车窗
看这移动的城市
阵阵花香袭来
鸟鸣婉转而悠扬
缓慢地飞翔
在这奔驰的原野
汽车驶进‘鹿城公馆’，门口的保安立正敬礼，陈军没有仍然目视前方，只是挥手示意，然后径直开车进了地下车库。不知道何时起，高档小区的保安都被要求给车辆敬礼，后来几乎所有小区都学会了，也不管是是什么档次。反正只要敬礼，就会显得高端一些。陈军住在12楼，地下车库有电梯可以直达。
他们家进门首先是一个玄关，陈军一边换鞋，一边向客厅看去，钥匙插进门锁只旋转半圈就开了，所以妻子应该在家，因为她们俩平时出门，锁门时都要用钥匙拧上2圈，这样安全性更好。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是一对男女吵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青春偶像剧，他很少看电视剧，尤其反感这类国产偶像剧，把大声吵架当剧情冲突，显得特别低级，特别吵闹。
“今天怎么这么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女声从客厅传来，
“今天有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陈军边说，边穿过客厅，去卧室换衣服。
大理石铺成的客厅一尘不染，反射着不停变动的电视画面，只见妻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扶着面膜，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橙子。她现在一家银行做行政工作，下班比较早，一有空就敷面膜，吃橙子，说橙子维C含量比较高，对皮肤好，她也经常就练瑜伽或者健身，虽然生完孩子，她的生活重心就全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但她还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辣妈，而不是一个黄脸婆，所以至今身材保持的很好，一点没有生过孩子的迹象。
“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所以就点了外卖，刚吃完。”
“我已经在单位吃了”
“小辉呢”，陈军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爸妈想外孙了，今天下午直接从学校接回家了，我们明天上午去看看他们吧，一起吃个午饭，顺便下午把小辉接回来，我想给他报个乐器班，你说他学什么比较好，小提琴，还是钢琴。”
“明天估计不行啊，要加班，要不你一个人先去”，陈军皱着眉头。
“平时加班也就算了，大周末也不让人过啊！”，妻子不满到。
“马上青运会开幕，安保是近期市里重点工作，能不加班吗？”
“开青运会，你们刑警队有什么可忙的，我看你就是躲着爸妈，你说你都多久没去看过他们了，当年爸还没退的时候，你天天往家里跑，要不是爸的关系，你还当不上这副队长呢，现在爸退了，你是不是觉得用不上啦，真是势利眼”，妻子抱怨道。
“你这就属于瞎说啦，我不是一个月前才去过吗，城运会是整个省里，市里下半年重点工程，不能出半点差错，你说要是万一犯罪贩子潜入，造成安全事故，省里，市里领导都可能被追责、免职，谁也承担不起责任，我们压力能不大吗。跟你说你也理解不了，不过爸肯定能理解，等忙完这一阵，我找他好好喝几盅”
“哼，早知道让爸把你安排做个片警啊，户籍警察之类就好了，也不用加班，也没有风险。”
“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想找个轻松的文职”。
“得了便宜还卖乖”，妻子鄙视的说
“还有，你可是答应小辉暑假带他去迪士尼的，要是做不到，我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唉，尽量吧”，李真在卧室叹了口气。
“怎么少了一把钥匙！”他吃惊的喊道，从卧室冲了出来。
他很早就有个习惯，家里的钥匙身上带一把，在单位备着一把，如果哪天出门忘带钥匙了，就可以用公司这把，不至于被锁门外。否则，就只能找开锁公司了。可是今天他一直觉得这把钥匙放在单位不安全，一定要带回家。一般新装的门都会有5把钥匙，现在自己身上有2把，妻子包里有1把，抽屉里应该还剩2把才对，可是现在只剩下了1把！
“你说什么钥匙，大惊小怪，吓我一跳”，妻子抱怨道。
“江北那房子！枫江丽景！”陈军着急的说。
“哦，那个呀，我拿给那边中介了，让他们帮我们租出去”，妻子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啊？”陈军瞪大眼睛，生气的说。
“前天下班的时候，我寻思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租出去，多少能收点房租。你下班这么晚，有时几天都不着家，我找谁商量去！”
“我当时不是说过吗，这房子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买的资格，还是托关系钻了限购的空子才买的，当时都不敢用我俩的名字，还是用老家我爸的名字买的。”陈军生气的嚷道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中介又不知道我们情况，租客更更不知道了，能有什么风险？”，妻子说。
“这房子我有别的用途，得赶紧把钥匙要回来”还好今天今天及时发现，要是晚几天可就没准儿会闹出大事，陈军在心里想。
“能有什么用途，难道金屋藏娇不成！”，
“不是！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重要东西今天放那里了，来不及细说，先把钥匙要回来”。
“啊！你早说啊，放那里安全吗”，妻子好像有所领悟。
“本来很安全，被你这么一折腾，我就不知道了”
她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拉着陈军就要出门，
“我们这就开车过去，还来得及，中介都下班比较晚，这会儿应该还没下班”
两人二话没说，赶紧换衣服下楼，他们走进电梯，陈军才发现妻子情急之下连面膜都忘了撕下来。
“你这是要大晚上出去吓死人”一把撕下了他的面膜。
从“鹿城公馆”到“枫江丽景”不到10公里的车程，但是要经过跨江大桥。
此时暮色降临，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大街上人流涌动，他们驶上跨江大桥，俯瞰整个城市，灯光璀璨。这是一座历史名城，北靠峻山，东依大海，江流穿城而过，夜色下，显得风姿不凡。可是他俩现在没有没心情欣赏这大好夜景。
“老公，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还没告诉我呢”，妻子好奇的问道。
“市里不是要新开工两条地铁，设备采购都由轨道交通公司负责招标，那个林建岳，你还有印象吧，我们一起吃过饭的，成立了个电缆公司，想中标，他知道原来轨道交通公司归原来归爸管辖，所以找我帮忙。”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估计都上亿了吧，有这么容易吗？”
“有没有上亿不知道，但七八千万可定是有的，而且一旦帮他疏通了渠道，后续修地铁，肯定还是从他那儿采购啊。这么大蛋糕，多少人盯着，动用市里、省里领导的关系都很正常，爸在的时候都不一定好使，更何况现在退了，这事不好办呀。”李真叹息到。
“那他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陈军没做声，只是抬起手，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那还行，也不少，但也不多”
“你这口气倒不小，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只是给我们的，其他人他不需要打点啊？”陈军调侃道。
“现在社会，办事不都这样，就拿我们银行来说，你要没有关系，还想贷款出来？至少1个点的回扣。”
“轨道交通公司的一把手是爸当时的部下，你说要是让爸和他打声招呼，会不会好办点儿”李真瞥了一眼妻子，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到。
“现在办事，要么靠权，要么靠钱，否则很难办，爸都退了好几年了，说话不见得好使。要真是说了不好使，那多丢人。你让他省省心，先自己想办法，尽量别去打扰他。”
李真没做声。过了桥不到2公里就到了“枫江丽景”，中介门店离小区不远，蓝色的招牌上“广厦地产”四个大字从老远就看见。陈军在路边停下车，和妻子一起走进店里。
“你好，我之前留了一把钥匙在咱们店里，现在我想取回去”妻子对坐在大堂的一个高个中介说到。
“哪个小区的”高个中介问道。
“枫江丽景6号楼的”
此时李真正坐在里屋和徒弟朱恒吃晚饭，公司有规定，为了公司形象，所有员工不得在大堂吃饭，所以要吃饭就得到里屋或者会议室。他前面摆着一份热干面，边吃边刷着新闻。突然听到大堂传来“枫江丽景6号楼”这几个字，像被电击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掉桌上。他探身向大堂望去，那女子看着眼熟，旁边站着的男子短头发，白Polo，黑色皮鞋。
“黑皮鞋”，李真差点叫出声来，他来干什么，他马上回想起这个女子就是那天看到的“古驰”啊，只是今天没有戴墨镜，没有带挎包。两个人今天一起来，看样子果然是夫妻。
他想接着观察下去，可是‘黑皮鞋’好像也在四处打量着店里的环境，而且望向里屋的时候看到了看到了他，吓得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因此只能竖起耳朵，努力倾听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时是我们哪位同事接待的您啊？”高个中介问道
“好像叫朱什么来着，名字记不清了”
“小朱啊，我给你叫他”中介一边说，一边冲着里屋喊“小朱，有客户找你”
“来啦”，朱恒听到有人喊自己，赶紧吞下嘴里的饭，应了一声，然后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苏姐啊，找我什么事”朱恒走进大堂，冲着女子笑到。
“客户来取钥匙”，高个中介说。
“呀，苏姐，怎么又要把钥匙拿回去，不租啦？最近挺好出租的呀，而且价钱也不低”。
“哦，我有亲戚打算暑假带孩子来住一段，所以先不租了，等过了暑假再说吧。”
“好的，我去给您拿”朱恒转身去里屋，找出钥匙交给了她，
“给你，以后有需要您再找我。”
“打扰啦，”她说着拉起丈夫就要往店外走。可陈军没着急动身，他对小朱说：
“这几天看房的人挺多的吧，你能帮我查一下，今天有没有人看过房子”。
“好嘞，您稍等几分钟”，朱恒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电脑。
李真在里屋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屏住呼吸，心蹦蹦直跳，看来他猜的不错，他们这么快就来取回钥匙了，幸亏提前备了一把。
他知道他们说要把房子给亲戚暂住这话也是在撒谎，就是把钥匙要回去的借口而已。
“今天还没人看过房子呢”，朱恒盯着电脑说，
“一般周末看房人多，工作日人都比较少”
“好的，谢谢啊”陈军说，然后和妻子离开了。
“您慢走”
朱恒也回里屋接着吃自己的黄焖鸡，边吃边刷着小视频。
“小朱，刚那客户啥事啊”，李真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问道。
“前天说要把房子租出去，今天又说不租了，这不是折腾人吗，让我白忙活。”朱恒嘴里含着饭，边吃边抱怨。
“那两个人看起来很有钱啊，估计人家也不在乎赚着几千块房租，你说人家年纪轻轻怎么就能买的起这么贵的房子。”李真假装感叹到，
“也不知道人家都是做啥工作，赚钱这么快”。
“女的好像是在银行工作，我加过她微信，老看她在朋友圈发一些银行理财的信息，而且都是同一家银行。”
“男的呢？”李真追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看穿着像是经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有钱，家里有好几套房子呢”
“有好几套？你怎么知道的”李真问。
“最少两套啊，枫江丽景这套是空着的，他们肯定自己还住着一套吧”。
“我觉得男的看起来像在政府工作”李真假装思索到。
“不可能，公务员都是穿西裤，白衬衫的，他穿的是工装裤，Polo衫”
“哦，这不能凭猜测啊，我们要做好销售，不是光靠嘴皮子的，还要了解客户的基本情况，越详细越好，这样才能真正抓住客户的性需求，给他们提供最贴切的服务。”李真以一副老员工的口吻说到。
“师傅，我是卖房的，又不是查户口的，人家就是出租房子，难道我连人家家庭成员的信息都询问一遍，”朱恒反驳道。
“当然不能明着问了，要靠观察各种细节，不信我来给你示范一下”，说着从过朱恒手里抢过手机，“她叫什么名字啊”，李真边说边打开微信，开始搜索通讯录。
“只知道姓苏，名字就不知道了”
李真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备注“枫江丽景6-1-1502 苏”的账号，应该就是她了，头像是一张45度侧脸俯拍的照片，带着墨镜，身上穿着露脐的健身装，点开头像进入个人信息页，昵称显示“阳光小倩”，配着一条“越努力，越幸运”的个性签名。李真默默记下了这个昵称。然后仔细翻阅着她的朋友圈，条目很多，但基本都是晒孩子和健身的照片，要么就是晒食物和风景，也有很多银行理财的信息，里面没有‘黑皮鞋’的任何信息，只是看到很一年前发的一条“陈先生又去忙了，只能一个人带孩子来看电影。”
“师傅，有线索吗，是不是很失望啊”朱恒带着调侃的口吻说。
“起码知道男的姓陈！”李真得意的说。
“切，这也算线索”朱恒不屑道，
“在这地方，姓陈的少说也有几十万，这信息一点用也没有。”快把手机还给我吧，他夺过手机，接着刷起了视频。
李真没有承认，但心里确实有些失望。不过还有别的办法，他狼吞虎咽，两三口吃完了面，然后回到自己工位上，吃了一粒木糖醇，一边咀嚼一边打开电脑，登上了微博。他自己有微博，但是很少用，也几乎不发布内容。
他现在当然没有心情逛微博，他要找线索。现在人们一般都会有很多社交网站的账号，比如微信、微博、豆瓣，而且为了省事会在这些网站上用相同的网名。他在搜索框输入“阳光小倩”，选择查找用户，匹配的有十几个，他快速浏览，根据地域和年龄过滤掉不合适的，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戴墨镜45度侧脸俯拍的头像下，就是她了，头像和微信的一模一样。他点击头像进入主页，看到地址写的是本市江南区，相册里的内容和微信差不多，都是些旅游，美食的照片。他点开关注人列表，虽然有几百个，但除去明星和一些奢侈品、化妆品的公众号，剩下的没多少，他一个个点开，感觉内容风格都不像是她丈夫的。线索不多，他又一次失望了。
“大家都到大厅聚一聚啊，今天的总结咱们早点进行。”
这是门店经理的声音，又到了每晚站会的时间。他们每天晚上固定开个短会，每人汇报当天的工作，然后由经理做总结，布置下个工作日的内容。李真听到声音后锁了电脑，来到大厅。
大家站成一排，不算经理总共有7名员工，一一开始汇报工作，由于是工作日，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多内容可讲。很快就到了李真，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带看“枫江丽景”的这事，只是说自己在另外一个小区蹲点，有几个业主向他打听二手房行情，他留了业主电话。其实这是他几天前的工作，像这种小事，他以前基本是不会汇报的。可是今天实在没啥可说，所以就撒谎把几天前的工作内容说了出来。可能是这段时间限购的原因，大家活的确少了，也有可能是李真平时工作比较认真。从经理的表情上，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经理相信了他的话。
“最近行情确实不好，大家也不要气馁，以前楼市火爆的时候，傻子都能把房卖出去，现在才是体现大家能力的时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好销售。大家基本都不是本地人，不拼一把怎么能在这儿立足。如果成功有那么容易，那满大街都是成功人士了。努力
工作才是把你和其他人拉开差距的根本原因。”
经理几句话说完，发现氛围有点凝重。
“小朱，想不想买房买车，找个漂亮女朋友”，一般这个时候，他总喜欢拿新员工调侃，活跃氛围。
“前年我带的小贺，那小子认真，肯下功夫，干了一年就买了车，你想开车出去约会总比坐公交、打车有面子吧，而且他今年就在老家买了房子，当上了店长，最近我听说快要结婚了。你们看，这才不到三年，人和人就是这么拉开差距的，这是发生在我们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啊。”
听到这里，李真难掩内心的失落，虽然他知道小贺在老家买的房并不贵，以自己的实力，要是回老家也买得起，只是他有自己的目标，他要在本地买房，难度就要大很多。他也知道经理举这个例子是在给大家打鸡血，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是在说自己，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他和经理年龄差不多，只是经理比自己要早来几年，赶上当时房价便宜，早早买了房，娶妻生子，而且已经打算买第二套了。他更深刻理解到，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但是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干什么都要趁早，连投胎也是啊，60后国家分房子，70后国家分配工作，80后前半截的虽然不分房，但是买房便宜啊，到了自己这些80后半截买房就困难了，要是放开这么涨下去，90后，00后永远也买不起了。
后面经理讲的仍然是一些打鸡血的话，比如拼他个春夏秋冬，赢他个人生无悔之类的。李真已经听了太多，耳朵都要磨出茧来了。
明天是周六，顾客会比较多，大家会比较忙，所以散会后大家都没有再加班，陆续都散了，李真也和徒弟一起回家。夜色已浓，没有了白天的闷热，骑在车上，凉风袭来，让人身心一下放松下来。本来还精神的李真，突然觉得有些困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身心俱疲，需要好好睡一觉。
陈军和妻子从“广厦”店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枫江丽景”，确认钱还在之后，才放心的回了家。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发着呆，思考以后要把这笔钱要放到哪里，刚才回来的路上妻子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毕竟放在“枫江丽景”不是长远之计，但是放回家里更不安全，家里有孩子，万一要是哪天被他发现了不小心说出去就完蛋了。运回老家也不行，父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万一做出什么异常举动被人发现了不好，而且多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再说老家贼多，防盗措施也不好，万一被偷了，岂不是更冤枉。
妻子洗完澡走了进来，穿着一个黑色蕾丝吊带，猫一般爬上床，躺在了陈军怀里。“难得小辉不在，能有这么一个清净的晚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磨蹭着陈军的腿。平时她都是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今天要想要什么，陈军怎么能不知道，毕竟快要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对方都能立刻心领神会。
他和妻子是算是相亲认识的，当时他从省会的警校毕业，很想留在省会，但是却被分配到了现在这个城市，大学时谈的女朋友也因为不能忍受异地而分手了。单位为了解决这些单身汉的问题，经常组织和企事业单位的联谊。一次联谊要抽签做游戏，男方从一堆女嘉宾的女子里随机抽取组队，他抽到了“苏倩”这个名字，他觉得名字很美，没想到人如其名，一下就吸引了他。但是接下来的活动中，他觉得对方很健谈，有点自来熟，而他喜欢安静的，带有点文艺的女生，所以最初的心动自然减少了几分。
苏倩当时也刚才本地的一所大学毕业，进了一家银行工作，虽然大学时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都因为各种矛盾而分手了。眼前这位男士身材高大，五官俊朗，有点像影星刘烨，再加上警察的身份，更让苏倩平添了几分仰慕之情。这次联谊后她主动联系了陈军，感情就是这样，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有几个男人能拒绝漂亮女人的主动追求，而且渐渐的他发现健谈的女生也很不错啊，心里不藏话，好沟通。几次交往之后苏倩领他见了父母，起初父母是不同意的，他们虽然觉得陈军人不错，只是不满意他的职业，警察，尤其是刑警比较辛苦，经常要出差，照顾不上家，而且职业本身有一定风险，他们担心女儿跟着吃苦，但奈何女儿执意坚持，他们从小一直宠着她，后来也就同意了。
人们都说女儿要富养，说的就是像苏倩这样，从小衣食无忧，长大后在择偶的时候，才不会在意对方的金钱或者家世，而是出于爱情的初衷，选择自己内心喜欢的人。而陈军在得知苏倩父母的背景后，对她更是感激，没想到领导的女儿会喜欢自己这个小地方走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小警察。
婚后的日子自然甜蜜，他们很快迎来了小辉的出生。之后妻子围着孩子转，陈军围着工作转，他的职业生涯也迎来了快速的发展，先是升任区刑警队的副大队长、大队长，后来又调到市局，成为市刑警支队副队长。刚开始他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怕别人说他升值是因为岳父的关系，所以工作格外努力，可是他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别人的看法是改不了的，所以后来也就不在乎了，人一旦放下某种执念，就会感觉轻松不少。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就10年了，他看着怀里的妻子，他想起了电影《手机》里的一句话“情人早已变成了亲人，现在摸着对方的手，就像摸着自己的手一样熟悉”。虽然在外人看来，苏倩依然美丽动人，完全不像三十多岁，更不像一个8岁孩子的妈妈，可在朝夕相处的丈夫看来，妻子身上的任何一点变化，他都能感知到，虽然已竟没有了刚认识时的青春活力，但随着岁月更迭，却增添了一份成熟的余韵，而自己曾经的腹肌如今也被厚厚的肚腩所取代。
灯光下，她皮肤白皙，身材紧致，看着丈夫没有反应，她便慢慢爬到他身上，慢慢扭动着腰肢。疲惫的陈军一下被唤醒了，他快速退去全身衣服，一边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一边迎合她的扭动，有节奏的晃动腰腹，不久他就忍不住大叫一声，随之全身瘫软，大脑一片空白，陷入无边的空虚之中。
李真回到家，洗完澡，又洗了衬衫，刚要躺下休息，微信滴滴的响了。他打开一看，是自己表弟，大姑的儿子：“真哥，手头宽裕不，我现在买房子，首付还差些钱，能不能给我倒点。”
他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借钱的消息，自己为了买房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一些，结果这个借几万，那个借几万，好像钱都是为别人攒的一样。后来他痛定思痛立下一规矩，除非是父母或者亲兄弟，别人借钱一律推掉。这个表弟平时很少和他交往，高中毕业出来打工，这么多年一直没买房，而大姑家条件不好，姑父前年重病去世了，家里就剩下大姑一人，表弟平时也很少回去。虽然他当时立下借钱规矩的时候内心非常坚决，但现在却又纠结了，毕竟是大姑的孩子，而且大姑生活的很可怜，这个表弟也还算老实，要是不借，以后这亲戚怕是处不下去了。
“在哪里买房，还差多少？”李真回复。
“就在咱们市区，首付40万，还差10万”对方很快回复过来。
李真老家是个地级市，远离省会，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炒作的，房价疯涨，快要七千一平了，本来就没大的产业集群，也没有多少人口，房子却盖的又高又密。他最近几次回家经过老家新城区，街上车辆、行人都不多，丝毫看不出活力，真不知道买这样的房子，有什么价值，要是房地产泡沫要破灭，肯定从这些城市先开始。他本来想劝劝表弟，但转念一想，既然人家都打定主意了，估计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劝说的，而且现在劝人家，反倒会让人家误会为他不想借钱。
可是10万已不是小数目，一旦借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要回来。表弟收入不高，买完房子装修还得花钱，以后还要还房贷，而且还有个孩子在上幼儿园，估计以后每年也攒不下多少钱。能找我来借钱，说明肯定还借了别人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还我呀，这一借出去，少说5年内是还不回来了，李真有点心疼。
“我最近也打算买房了，根据预算，只能借你5万，剩下的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李真思考再三回复。
“好的，我再向周围朋友凑一凑，谢谢真哥，常回来耍啊，我请你喝酒”。言语里充满了感激，可能对方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吧。
李真长叹一声，把手机调成静音，卧倒在床上。作为一个普通人，真的活的这么辛苦吗，就像自己和表弟这样，租合租房，吃廉价快餐，好不容易攒点钱，最后都交给了开发商。相比之下有钱人会幸福很多吧，就像“黑皮鞋”和他的老婆，他们看起来要就很幸福，有大房子住，有名牌衣服穿。
难道这就是命，有的人劳苦一生，也只是勉强维持生活；有的人生下来就衣食无忧，不用努力工作，也能很快活。这些年他晚上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他在参加一场长跑比赛，他用尽力气想要向前跑，可是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出去。
陈军驾驶着棕色君威从单位开出来的时候，天还大亮着，这让他有点不习惯，
由于平时工作忙，经常下班时都已经天黑。今天是周五，又是下班高峰，所以路上的汽车排成了长龙，本来就拥挤的街道，加上穿梭的自行车，电动车和行人，到处都是一片喧嚣的景象。对来往的上班族来说，经历了一周的疲惫工作，脸上却掩盖不住迎来周末的轻松心情，终于可以赶回家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或者约个饭局和好友喝上几杯，街上的喧闹声此时像是一首欢快的乐曲，让人身心心情愉悦。
陈军坐开着空调，车窗外的喧闹、闷热和他完全没有关系，车速很慢，他刚好可以有时间思考问题，他喜欢这种封闭的环境，让他感觉非常的放松，仿佛全世界都影响不到他。有时候即使回到小区地下车库，他也不着急上楼回家，而是在车里安静的待一会儿。
突然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原来是到了望江路，为了建设花园城市，这一段并没有像刚才经过的路段一样，两边都修成商业街，而是在路北建了一个滨江公园，公园并不宽，但是很长，绵延2公里，现在里面到处是放松，散步的市民。越过公园就是宽阔的江面，落日下的江上波光粼粼，西边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红色，不愧是一座优美的山水之城。陈军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去观察身边这座城市，也许因为平时下班晚，所以难见这样的情景，或者是这条路走过太多次，因为太熟悉而忽略了它的风光。他打开车窗和天窗，任江面上的风吹过来，然后打开音乐，是许巍的歌：
阵阵清风吹来
抚动天边的云彩
缓缓透过车窗
看这移动的城市
阵阵花香袭来
鸟鸣婉转而悠扬
缓慢地飞翔
在这奔驰的原野
汽车驶进‘鹿城公馆’，门口的保安立正敬礼，陈军没有仍然目视前方，只是挥手示意，然后径直开车进了地下车库。不知道何时起，高档小区的保安都被要求给车辆敬礼，后来几乎所有小区都学会了，也不管是是什么档次。反正只要敬礼，就会显得高端一些。陈军住在12楼，地下车库有电梯可以直达。
他们家进门首先是一个玄关，陈军一边换鞋，一边向客厅看去，钥匙插进门锁只旋转半圈就开了，所以妻子应该在家，因为她们俩平时出门，锁门时都要用钥匙拧上2圈，这样安全性更好。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是一对男女吵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青春偶像剧，他很少看电视剧，尤其反感这类国产偶像剧，把大声吵架当剧情冲突，显得特别低级，特别吵闹。
“今天怎么这么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女声从客厅传来，
“今天有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陈军边说，边穿过客厅，去卧室换衣服。
大理石铺成的客厅一尘不染，反射着不停变动的电视画面，只见妻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扶着面膜，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橙子。她现在一家银行做行政工作，下班比较早，一有空就敷面膜，吃橙子，说橙子维C含量比较高，对皮肤好，她也经常就练瑜伽或者健身，虽然生完孩子，她的生活重心就全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但她还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辣妈，而不是一个黄脸婆，所以至今身材保持的很好，一点没有生过孩子的迹象。
“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所以就点了外卖，刚吃完。”
“我已经在单位吃了”
“小辉呢”，陈军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爸妈想外孙了，今天下午直接从学校接回家了，我们明天上午去看看他们吧，一起吃个午饭，顺便下午把小辉接回来，我想给他报个乐器班，你说他学什么比较好，小提琴，还是钢琴。”
“明天估计不行啊，要加班，要不你一个人先去”，陈军皱着眉头。
“平时加班也就算了，大周末也不让人过啊！”，妻子不满到。
“马上青运会开幕，安保是近期市里重点工作，能不加班吗？”
“开青运会，你们刑警队有什么可忙的，我看你就是躲着爸妈，你说你都多久没去看过他们了，当年爸还没退的时候，你天天往家里跑，要不是爸的关系，你还当不上这副队长呢，现在爸退了，你是不是觉得用不上啦，真是势利眼”，妻子抱怨道。
“你这就属于瞎说啦，我不是一个月前才去过吗，城运会是整个省里，市里下半年重点工程，不能出半点差错，你说要是万一犯罪贩子潜入，造成安全事故，省里，市里领导都可能被追责、免职，谁也承担不起责任，我们压力能不大吗。跟你说你也理解不了，不过爸肯定能理解，等忙完这一阵，我找他好好喝几盅”
“哼，早知道让爸把你安排做个片警啊，户籍警察之类就好了，也不用加班，也没有风险。”
“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想找个轻松的文职”。
“得了便宜还卖乖”，妻子鄙视的说
“还有，你可是答应小辉暑假带他去迪士尼的，要是做不到，我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唉，尽量吧”，李真在卧室叹了口气。
“怎么少了一把钥匙！”他吃惊的喊道，从卧室冲了出来。
他很早就有个习惯，家里的钥匙身上带一把，在单位备着一把，如果哪天出门忘带钥匙了，就可以用公司这把，不至于被锁门外。否则，就只能找开锁公司了。可是今天他一直觉得这把钥匙放在单位不安全，一定要带回家。一般新装的门都会有5把钥匙，现在自己身上有2把，妻子包里有1把，抽屉里应该还剩2把才对，可是现在只剩下了1把！
“你说什么钥匙，大惊小怪，吓我一跳”，妻子抱怨道。
“江北那房子！枫江丽景！”陈军着急的说。
“哦，那个呀，我拿给那边中介了，让他们帮我们租出去”，妻子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啊？”陈军瞪大眼睛，生气的说。
“前天下班的时候，我寻思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租出去，多少能收点房租。你下班这么晚，有时几天都不着家，我找谁商量去！”
“我当时不是说过吗，这房子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买的资格，还是托关系钻了限购的空子才买的，当时都不敢用我俩的名字，还是用老家我爸的名字买的。”陈军生气的嚷道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中介又不知道我们情况，租客更更不知道了，能有什么风险？”，妻子说。
“这房子我有别的用途，得赶紧把钥匙要回来”还好今天今天及时发现，要是晚几天可就没准儿会闹出大事，陈军在心里想。
“能有什么用途，难道金屋藏娇不成！”，
“不是！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重要东西今天放那里了，来不及细说，先把钥匙要回来”。
“啊！你早说啊，放那里安全吗”，妻子好像有所领悟。
“本来很安全，被你这么一折腾，我就不知道了”
她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拉着陈军就要出门，
“我们这就开车过去，还来得及，中介都下班比较晚，这会儿应该还没下班”
两人二话没说，赶紧换衣服下楼，他们走进电梯，陈军才发现妻子情急之下连面膜都忘了撕下来。
“你这是要大晚上出去吓死人”一把撕下了他的面膜。
从“鹿城公馆”到“枫江丽景”不到10公里的车程，但是要经过跨江大桥。
此时暮色降临，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大街上人流涌动，他们驶上跨江大桥，俯瞰整个城市，灯光璀璨。这是一座历史名城，北靠峻山，东依大海，江流穿城而过，夜色下，显得风姿不凡。可是他俩现在没有没心情欣赏这大好夜景。
“老公，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还没告诉我呢”，妻子好奇的问道。
“市里不是要新开工两条地铁，设备采购都由轨道交通公司负责招标，那个林建岳，你还有印象吧，我们一起吃过饭的，成立了个电缆公司，想中标，他知道原来轨道交通公司归原来归爸管辖，所以找我帮忙。”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估计都上亿了吧，有这么容易吗？”
“有没有上亿不知道，但七八千万可定是有的，而且一旦帮他疏通了渠道，后续修地铁，肯定还是从他那儿采购啊。这么大蛋糕，多少人盯着，动用市里、省里领导的关系都很正常，爸在的时候都不一定好使，更何况现在退了，这事不好办呀。”李真叹息到。
“那他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陈军没做声，只是抬起手，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那还行，也不少，但也不多”
“你这口气倒不小，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只是给我们的，其他人他不需要打点啊？”陈军调侃道。
“现在社会，办事不都这样，就拿我们银行来说，你要没有关系，还想贷款出来？至少1个点的回扣。”
“轨道交通公司的一把手是爸当时的部下，你说要是让爸和他打声招呼，会不会好办点儿”李真瞥了一眼妻子，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到。
“现在办事，要么靠权，要么靠钱，否则很难办，爸都退了好几年了，说话不见得好使。要真是说了不好使，那多丢人。你让他省省心，先自己想办法，尽量别去打扰他。”
李真没做声。过了桥不到2公里就到了“枫江丽景”，中介门店离小区不远，蓝色的招牌上“广厦地产”四个大字从老远就看见。陈军在路边停下车，和妻子一起走进店里。
“你好，我之前留了一把钥匙在咱们店里，现在我想取回去”妻子对坐在大堂的一个高个中介说到。
“哪个小区的”高个中介问道。
“枫江丽景6号楼的”
此时李真正坐在里屋和徒弟朱恒吃晚饭，公司有规定，为了公司形象，所有员工不得在大堂吃饭，所以要吃饭就得到里屋或者会议室。他前面摆着一份热干面，边吃边刷着新闻。突然听到大堂传来“枫江丽景6号楼”这几个字，像被电击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掉桌上。他探身向大堂望去，那女子看着眼熟，旁边站着的男子短头发，白Polo，黑色皮鞋。
“黑皮鞋”，李真差点叫出声来，他来干什么，他马上回想起这个女子就是那天看到的“古驰”啊，只是今天没有戴墨镜，没有带挎包。两个人今天一起来，看样子果然是夫妻。
他想接着观察下去，可是‘黑皮鞋’好像也在四处打量着店里的环境，而且望向里屋的时候看到了看到了他，吓得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因此只能竖起耳朵，努力倾听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时是我们哪位同事接待的您啊？”高个中介问道
“好像叫朱什么来着，名字记不清了”
“小朱啊，我给你叫他”中介一边说，一边冲着里屋喊“小朱，有客户找你”
“来啦”，朱恒听到有人喊自己，赶紧吞下嘴里的饭，应了一声，然后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苏姐啊，找我什么事”朱恒走进大堂，冲着女子笑到。
“客户来取钥匙”，高个中介说。
“呀，苏姐，怎么又要把钥匙拿回去，不租啦？最近挺好出租的呀，而且价钱也不低”。
“哦，我有亲戚打算暑假带孩子来住一段，所以先不租了，等过了暑假再说吧。”
“好的，我去给您拿”朱恒转身去里屋，找出钥匙交给了她，
“给你，以后有需要您再找我。”
“打扰啦，”她说着拉起丈夫就要往店外走。可陈军没着急动身，他对小朱说：
“这几天看房的人挺多的吧，你能帮我查一下，今天有没有人看过房子”。
“好嘞，您稍等几分钟”，朱恒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电脑。
李真在里屋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屏住呼吸，心蹦蹦直跳，看来他猜的不错，他们这么快就来取回钥匙了，幸亏提前备了一把。
他知道他们说要把房子给亲戚暂住这话也是在撒谎，就是把钥匙要回去的借口而已。
“今天还没人看过房子呢”，朱恒盯着电脑说，
“一般周末看房人多，工作日人都比较少”
“好的，谢谢啊”陈军说，然后和妻子离开了。
“您慢走”
朱恒也回里屋接着吃自己的黄焖鸡，边吃边刷着小视频。
“小朱，刚那客户啥事啊”，李真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问道。
“前天说要把房子租出去，今天又说不租了，这不是折腾人吗，让我白忙活。”朱恒嘴里含着饭，边吃边抱怨。
“那两个人看起来很有钱啊，估计人家也不在乎赚着几千块房租，你说人家年纪轻轻怎么就能买的起这么贵的房子。”李真假装感叹到，
“也不知道人家都是做啥工作，赚钱这么快”。
“女的好像是在银行工作，我加过她微信，老看她在朋友圈发一些银行理财的信息，而且都是同一家银行。”
“男的呢？”李真追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看穿着像是经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有钱，家里有好几套房子呢”
“有好几套？你怎么知道的”李真问。
“最少两套啊，枫江丽景这套是空着的，他们肯定自己还住着一套吧”。
“我觉得男的看起来像在政府工作”李真假装思索到。
“不可能，公务员都是穿西裤，白衬衫的，他穿的是工装裤，Polo衫”
“哦，这不能凭猜测啊，我们要做好销售，不是光靠嘴皮子的，还要了解客户的基本情况，越详细越好，这样才能真正抓住客户的性需求，给他们提供最贴切的服务。”李真以一副老员工的口吻说到。
“师傅，我是卖房的，又不是查户口的，人家就是出租房子，难道我连人家家庭成员的信息都询问一遍，”朱恒反驳道。
“当然不能明着问了，要靠观察各种细节，不信我来给你示范一下”，说着从过朱恒手里抢过手机，“她叫什么名字啊”，李真边说边打开微信，开始搜索通讯录。
“只知道姓苏，名字就不知道了”
李真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备注“枫江丽景6-1-1502 苏”的账号，应该就是她了，头像是一张45度侧脸俯拍的照片，带着墨镜，身上穿着露脐的健身装，点开头像进入个人信息页，昵称显示“阳光小倩”，配着一条“越努力，越幸运”的个性签名。李真默默记下了这个昵称。然后仔细翻阅着她的朋友圈，条目很多，但基本都是晒孩子和健身的照片，要么就是晒食物和风景，也有很多银行理财的信息，里面没有‘黑皮鞋’的任何信息，只是看到很一年前发的一条“陈先生又去忙了，只能一个人带孩子来看电影。”
“师傅，有线索吗，是不是很失望啊”朱恒带着调侃的口吻说。
“起码知道男的姓陈！”李真得意的说。
“切，这也算线索”朱恒不屑道，
“在这地方，姓陈的少说也有几十万，这信息一点用也没有。”快把手机还给我吧，他夺过手机，接着刷起了视频。
李真没有承认，但心里确实有些失望。不过还有别的办法，他狼吞虎咽，两三口吃完了面，然后回到自己工位上，吃了一粒木糖醇，一边咀嚼一边打开电脑，登上了微博。他自己有微博，但是很少用，也几乎不发布内容。
他现在当然没有心情逛微博，他要找线索。现在人们一般都会有很多社交网站的账号，比如微信、微博、豆瓣，而且为了省事会在这些网站上用相同的网名。他在搜索框输入“阳光小倩”，选择查找用户，匹配的有十几个，他快速浏览，根据地域和年龄过滤掉不合适的，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戴墨镜45度侧脸俯拍的头像下，就是她了，头像和微信的一模一样。他点击头像进入主页，看到地址写的是本市江南区，相册里的内容和微信差不多，都是些旅游，美食的照片。他点开关注人列表，虽然有几百个，但除去明星和一些奢侈品、化妆品的公众号，剩下的没多少，他一个个点开，感觉内容风格都不像是她丈夫的。线索不多，他又一次失望了。
“大家都到大厅聚一聚啊，今天的总结咱们早点进行。”
这是门店经理的声音，又到了每晚站会的时间。他们每天晚上固定开个短会，每人汇报当天的工作，然后由经理做总结，布置下个工作日的内容。李真听到声音后锁了电脑，来到大厅。
大家站成一排，不算经理总共有7名员工，一一开始汇报工作，由于是工作日，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多内容可讲。很快就到了李真，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带看“枫江丽景”的这事，只是说自己在另外一个小区蹲点，有几个业主向他打听二手房行情，他留了业主电话。其实这是他几天前的工作，像这种小事，他以前基本是不会汇报的。可是今天实在没啥可说，所以就撒谎把几天前的工作内容说了出来。可能是这段时间限购的原因，大家活的确少了，也有可能是李真平时工作比较认真。从经理的表情上，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经理相信了他的话。
“最近行情确实不好，大家也不要气馁，以前楼市火爆的时候，傻子都能把房卖出去，现在才是体现大家能力的时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好销售。大家基本都不是本地人，不拼一把怎么能在这儿立足。如果成功有那么容易，那满大街都是成功人士了。努力
工作才是把你和其他人拉开差距的根本原因。”
经理几句话说完，发现氛围有点凝重。
“小朱，想不想买房买车，找个漂亮女朋友”，一般这个时候，他总喜欢拿新员工调侃，活跃氛围。
“前年我带的小贺，那小子认真，肯下功夫，干了一年就买了车，你想开车出去约会总比坐公交、打车有面子吧，而且他今年就在老家买了房子，当上了店长，最近我听说快要结婚了。你们看，这才不到三年，人和人就是这么拉开差距的，这是发生在我们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啊。”
听到这里，李真难掩内心的失落，虽然他知道小贺在老家买的房并不贵，以自己的实力，要是回老家也买得起，只是他有自己的目标，他要在本地买房，难度就要大很多。他也知道经理举这个例子是在给大家打鸡血，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是在说自己，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他和经理年龄差不多，只是经理比自己要早来几年，赶上当时房价便宜，早早买了房，娶妻生子，而且已经打算买第二套了。他更深刻理解到，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但是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干什么都要趁早，连投胎也是啊，60后国家分房子，70后国家分配工作，80后前半截的虽然不分房，但是买房便宜啊，到了自己这些80后半截买房就困难了，要是放开这么涨下去，90后，00后永远也买不起了。
后面经理讲的仍然是一些打鸡血的话，比如拼他个春夏秋冬，赢他个人生无悔之类的。李真已经听了太多，耳朵都要磨出茧来了。
明天是周六，顾客会比较多，大家会比较忙，所以散会后大家都没有再加班，陆续都散了，李真也和徒弟一起回家。夜色已浓，没有了白天的闷热，骑在车上，凉风袭来，让人身心一下放松下来。本来还精神的李真，突然觉得有些困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身心俱疲，需要好好睡一觉。
陈军和妻子从“广厦”店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枫江丽景”，确认钱还在之后，才放心的回了家。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发着呆，思考以后要把这笔钱要放到哪里，刚才回来的路上妻子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毕竟放在“枫江丽景”不是长远之计，但是放回家里更不安全，家里有孩子，万一要是哪天被他发现了不小心说出去就完蛋了。运回老家也不行，父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万一做出什么异常举动被人发现了不好，而且多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再说老家贼多，防盗措施也不好，万一被偷了，岂不是更冤枉。
妻子洗完澡走了进来，穿着一个黑色蕾丝吊带，猫一般爬上床，躺在了陈军怀里。“难得小辉不在，能有这么一个清净的晚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磨蹭着陈军的腿。平时她都是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今天要想要什么，陈军怎么能不知道，毕竟快要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对方都能立刻心领神会。
他和妻子是算是相亲认识的，当时他从省会的警校毕业，很想留在省会，但是却被分配到了现在这个城市，大学时谈的女朋友也因为不能忍受异地而分手了。单位为了解决这些单身汉的问题，经常组织和企事业单位的联谊。一次联谊要抽签做游戏，男方从一堆女嘉宾的女子里随机抽取组队，他抽到了“苏倩”这个名字，他觉得名字很美，没想到人如其名，一下就吸引了他。但是接下来的活动中，他觉得对方很健谈，有点自来熟，而他喜欢安静的，带有点文艺的女生，所以最初的心动自然减少了几分。
苏倩当时也刚才本地的一所大学毕业，进了一家银行工作，虽然大学时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都因为各种矛盾而分手了。眼前这位男士身材高大，五官俊朗，有点像影星刘烨，再加上警察的身份，更让苏倩平添了几分仰慕之情。这次联谊后她主动联系了陈军，感情就是这样，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有几个男人能拒绝漂亮女人的主动追求，而且渐渐的他发现健谈的女生也很不错啊，心里不藏话，好沟通。几次交往之后苏倩领他见了父母，起初父母是不同意的，他们虽然觉得陈军人不错，只是不满意他的职业，警察，尤其是刑警比较辛苦，经常要出差，照顾不上家，而且职业本身有一定风险，他们担心女儿跟着吃苦，但奈何女儿执意坚持，他们从小一直宠着她，后来也就同意了。
人们都说女儿要富养，说的就是像苏倩这样，从小衣食无忧，长大后在择偶的时候，才不会在意对方的金钱或者家世，而是出于爱情的初衷，选择自己内心喜欢的人。而陈军在得知苏倩父母的背景后，对她更是感激，没想到领导的女儿会喜欢自己这个小地方走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小警察。
婚后的日子自然甜蜜，他们很快迎来了小辉的出生。之后妻子围着孩子转，陈军围着工作转，他的职业生涯也迎来了快速的发展，先是升任区刑警队的副大队长、大队长，后来又调到市局，成为市刑警支队副队长。刚开始他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怕别人说他升值是因为岳父的关系，所以工作格外努力，可是他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别人的看法是改不了的，所以后来也就不在乎了，人一旦放下某种执念，就会感觉轻松不少。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就10年了，他看着怀里的妻子，他想起了电影《手机》里的一句话“情人早已变成了亲人，现在摸着对方的手，就像摸着自己的手一样熟悉”。虽然在外人看来，苏倩依然美丽动人，完全不像三十多岁，更不像一个8岁孩子的妈妈，可在朝夕相处的丈夫看来，妻子身上的任何一点变化，他都能感知到，虽然已竟没有了刚认识时的青春活力，但随着岁月更迭，却增添了一份成熟的余韵，而自己曾经的腹肌如今也被厚厚的肚腩所取代。
灯光下，她皮肤白皙，身材紧致，看着丈夫没有反应，她便慢慢爬到他身上，慢慢扭动着腰肢。疲惫的陈军一下被唤醒了，他快速退去全身衣服，一边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一边迎合她的扭动，有节奏的晃动腰腹，不久他就忍不住大叫一声，随之全身瘫软，大脑一片空白，陷入无边的空虚之中。
李真回到家，洗完澡，又洗了衬衫，刚要躺下休息，微信滴滴的响了。他打开一看，是自己表弟，大姑的儿子：“真哥，手头宽裕不，我现在买房子，首付还差些钱，能不能给我倒点。”
他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借钱的消息，自己为了买房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一些，结果这个借几万，那个借几万，好像钱都是为别人攒的一样。后来他痛定思痛立下一规矩，除非是父母或者亲兄弟，别人借钱一律推掉。这个表弟平时很少和他交往，高中毕业出来打工，这么多年一直没买房，而大姑家条件不好，姑父前年重病去世了，家里就剩下大姑一人，表弟平时也很少回去。虽然他当时立下借钱规矩的时候内心非常坚决，但现在却又纠结了，毕竟是大姑的孩子，而且大姑生活的很可怜，这个表弟也还算老实，要是不借，以后这亲戚怕是处不下去了。
“在哪里买房，还差多少？”李真回复。
“就在咱们市区，首付40万，还差10万”对方很快回复过来。
李真老家是个地级市，远离省会，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炒作的，房价疯涨，快要七千一平了，本来就没大的产业集群，也没有多少人口，房子却盖的又高又密。他最近几次回家经过老家新城区，街上车辆、行人都不多，丝毫看不出活力，真不知道买这样的房子，有什么价值，要是房地产泡沫要破灭，肯定从这些城市先开始。他本来想劝劝表弟，但转念一想，既然人家都打定主意了，估计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劝说的，而且现在劝人家，反倒会让人家误会为他不想借钱。
可是10万已不是小数目，一旦借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要回来。表弟收入不高，买完房子装修还得花钱，以后还要还房贷，而且还有个孩子在上幼儿园，估计以后每年也攒不下多少钱。能找我来借钱，说明肯定还借了别人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还我呀，这一借出去，少说5年内是还不回来了，李真有点心疼。
“我最近也打算买房了，根据预算，只能借你5万，剩下的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李真思考再三回复。
“好的，我再向周围朋友凑一凑，谢谢真哥，常回来耍啊，我请你喝酒”。言语里充满了感激，可能对方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吧。
李真长叹一声，把手机调成静音，卧倒在床上。作为一个普通人，真的活的这么辛苦吗，就像自己和表弟这样，租合租房，吃廉价快餐，好不容易攒点钱，最后都交给了开发商。相比之下有钱人会幸福很多吧，就像“黑皮鞋”和他的老婆，他们看起来要就很幸福，有大房子住，有名牌衣服穿。
难道这就是命，有的人劳苦一生，也只是勉强维持生活；有的人生下来就衣食无忧，不用努力工作，也能很快活。这些年他晚上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他在参加一场长跑比赛，他用尽力气想要向前跑，可是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