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易容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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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南宫清被碧月引进离宫时,一路上的畅通无阻让他委实有些讶异,他不住在心底盘桓这上官映波到底有何通天的本事可以在权势盘根错节的皇宫中培植出这么强大的势力。

    这个女人果然不可小觑,当他看着离宫这里阴暗潮湿又冷瑟的一座座殿室,他才觉得宫中被废弃的女子命运是凄惨而心酸,他突然有些理解顾沛蕖对于后宫生厌的由来。

    长廊的灯光十分的昏暗,那豆大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似乎一阵寒风便可吹熄!

    “清公子,我等你很久了!今日得见清流俊雅,品貌不凡的南宫暗影府的掌家人,上官懿宁荣幸之至!”

    上官映波见南宫清真的来了,自然是乍惊乍喜,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毫不掩饰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是南宫清第一次得见这个来自上官一族,藏在宇文焕卿身边搅动宫中风云的女子。

    南宫清想她本应蓬头垢面才对,可是她却梳洗打扮地甚是清爽,一张俊俏端庄又不乏妩媚风流的脸倒是可以想见她为嫔妃时的模样。

    他拱手施礼,甚是平淡地见礼:“在下南宫清,见过上官娘娘!”

    上官懿宁嘴角钳着一丝冷蔑且无奈的笑容:“哪有娘娘被囚在离宫的牢狱里呢?清公子太抬举懿宁了!”

    “上官尊主未雨绸缪,虽然身陷囹圄却依旧可以执掌宫中女婢,又何必如此自谦呢?在下已经来了,您可否将那泼天的秘密告知在下呢?”

    南宫清有些钦佩的目光逡巡于上官懿宁的身上,他隐隐觉得这女人还会和自己谈新的筹码。

    上官懿宁绞着自己退了蔻丹有些暗淡的指甲,甚是轻蔑地粲然一笑,:“清公子,我在与你的密信里写得很清楚,待你救了以后我方会将那秘密告知与你,若是你愿意我也可告知你兄弟二人!”

    南宫清淡然一笑,波澜不惊地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谁能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呢?谁有又能证明你就是上官家的遗孤呢?”

    上官懿宁表情有些僵硬却是稍纵即逝,她沉着应付:“就凭你我两家有共同的仇敌,我的父亲上官若甫与令尊乃是至交,我的姑母上官若敏与令母千白门是同拜天地的姐妹,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上官若敏?这名字之于南宫清来得十分陌生,似乎从未听说过一般。

    至于这上官若甫倒是有所耳闻,据说当年亦是与父亲齐名的‘京门四公子’之一。

    南宫清听出上官懿宁的话语总是避重就轻,知道她在耍花样便故意讥讽她:“你说了这么多,对我来说并无太多实用,既然上官尊主心不诚,意不坚,在下先告辞了!”

    上官懿宁见南宫清不为所动很是心焦,赶紧阻拦其离去:“且慢,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证据不在我身上,在城外!”

    “城外哪里?是人证还是物证?”

    上官懿宁情绪有些激动、眼眶泛红,似有难言之隐但是还是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的筹码:“人证,曾经的大梁太祖皇帝的长媳,太子妃上官若敏,她如今就在城外,但是她只见我一人,若是无我引荐,你是见不到她的!”

    南宫清拢了拢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方觉得这上官懿宁的意志委实比这里的环境更为坚定与冷寒,熬在这里这么些时日居然还可以心思缜密的筹谋这一切,她到底还是有些头脑的。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一说,我又该拿什么信你呢?”

    “清公子,我知道你绝对在好奇我的秘密,所以你才会如此与我讨价还价。而今我就是在拿命与你赌,你难道就不敢和天赌一把么?若你是赌赢了,则是真相大白!而且我一定会让你赢的!”

    上官懿宁将手握在冰寒的铁栅栏上,一阵阵刺骨的寒凉让她颤栗不已:“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自己效忠了那么久的皇族竟然是刽子手,所以你害怕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可是清公子,你不要忘了,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只是境遇不同罢了!”

    南宫清明明知道这是上官懿宁在撩拨他的仇恨与心结,但是他不敢否认自己父母双亲的惨死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策划,正因为自己对他们的死存疑,所以他才会一直对此事进行调查。

    而今,上官懿宁的撩拨让他好想去豪赌一次,哪怕就一次!

    他低着眉眼看不清悲喜却言语清冷的问询:“你要我怎么帮你?劫狱这种事儿,我南宫清是不会做的!”

    上官懿宁听到南宫清如此答复,喜出望外:“清公子说笑了,我怎么会让公子冒这样的危险呢?我知道清公子医术高超亦精通易容之术!可否将我与碧月的容貌相换,偷天换日?”

    南宫清看着上官懿宁指着监牢外的女婢,心底一阵寒凉,不成想此女子年纪轻轻便是一死士!

    他不住地盘桓:她到底给了这女婢什么样的恩惠,这叫碧月的女婢才会甘愿为其赴死?不过这上官懿宁到底是心狠手辣的!

    他挑着眉眼,清冷地质问:“上官尊主原来早已筹谋好了,真叫在下佩服。此法不是不可,只是这位碧月姑娘会替你受斩刑,难道她这条命在你心里如草芥一般么?”

    碧月听到南宫清为自己说话心中倒是生出里几分感激,可是自己也是上官家族之人,如今为嫡小姐赴死亦是她的荣幸:“奴婢愿意替尊主赴死,请清公子务必救下尊主。”

    言闭,碧月俯身跪在冷硬的地上,额头重重地叩响。

    上官懿宁此时真的有些感激,感激同仇敌忾带给这些上官族人的勇气与魄力。

    不多久,在南宫清的沉默中,碧月起身打开了离宫牢狱的铁栅栏门,示意南宫清进来为上官映波与自己易容。

    南宫清的心思亦九曲玲珑,他微微一笑从袖管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针囊还有一个小巧的红瓷釉瓶。

    他从釉瓶中拿出一颗褐色的小药丸:“上官尊主,你方才说在下精通医术与易容,其实在下还精通用毒!”

    他捻着这药丸,嘴角凝着一丝邪魅而冷瑟的微笑,复又切切地盯着上官懿宁那双诚惶诚恐的眼睛:“本公子做事向来谨慎,不听妄言,之所以愿意帮你的确是想与天一赌!不过这筹码,本公子向来是要大的!”

    南宫清颠了颠银针锦囊似乎要说明心意般,掷地有声的说:“本公子知道尊主一定有办法逃出皇宫,这样一来我冒的危险亦不小,所以上官尊主若想让本公子为你易容换面,就将此断肠丸服下,七日内到我府上求取解药,再与本公子说说那泼天的秘密!否则,你将肠穿肚烂而死!”

    上官懿宁此时才发现南宫暗影府的掌家人南宫清果非浪得虚名,做事情总是留了后手,若是自己逃出宫后诓了他,许是也只有一死而已。

    看着他掌心里的褐色药丸,上官懿宁眼中有了丝丝迟疑。

    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选择,今日一过,若是自己还无法易容,那么之前所有的运筹帷幄都变得毫无意义。

    在碧月与青芜的声声劝阻中,上官懿宁毅然决然地从南宫清的手中拿过了那颗药丸吞了下去,眼神坚定而澄明:“请清公子成全。”

    南宫清见她吞下了药丸,安心些许,他走进牢房开始为上官懿宁与碧月施针。

    过了许久,二人的相貌都发生了改变。

    上官懿宁似乎早已无所禁忌,她一转身便褪下了自己的破衫褴褛,一片瓷白的香肩裸露出来。

    南宫清见她如此举动,低着眉眼退出了牢房,他拢了拢披风走出了几仗远。

    不多久一副碧月模样的上官懿宁走到了南宫清的身边:“清公子,我们走吧!”

    “恕在下直言,易容只可改变容颜,相貌相似程度亦只在九成,但是声音却无从更改,本公子劝你免张尊口!”

    南宫清快步而行,显然不愿与她同行。

    上官懿宁回头看了看铁栅栏内的青芜与碧月,眼中蒙上了一层热泪:“青芜、碧月,今日一别,你我三人怕是无法再见了,你们的恩情,我永世不忘!青芜,莫要忘了正月十五后你要成的事!”

    青芜此时已经泪眼朦胧,她从怀中摸出了一支步摇,那是一支芙蕖花紫玉步摇,她用指甲用力的抠着那个绿豆大小的‘顾’字,决然地点点头。

    芷兰宫的绮宵殿内,顾沛蕖亲自为宇文焕卿更换了伤药与棉布,看着旧棉布上的斑斑血迹,这让她又一次无语凝噎。

    宇文焕卿看着眼前温柔体贴的顾沛蕖,委实有些恍惚。

    他想了半天还是坦率地问:“苒苒,南宫澈曾经为了救你亦是满身伤痕,你是否因为那些伤,所以才芳心暗许?”

    顾沛蕖虽然讶异他此时的疑问,但是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宇文焕卿见她并未否认,虽然心内怅然如被火烧,但是他还是自我嘲讽地说:“上天总是薄待朕,若是给朕一次救你的机会,朕也想让你知道朕也会为了你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

    顾沛蕖此时心乱如麻,她一把将宇文焕卿抱住,近乎哀求地说:“皇上,臣妾求你了,你别说了!”

    而后,她的眼泪便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奔涌而来浸染宇文焕卿的华服锦衣。

    他吃惊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但是还是紧紧地抱着她,因为这样的时光毕竟所剩无多。

    忽而,简严的声音从外边响起:“皇上,南宫澈求见!”

    ‘南宫澈’三个字在芷兰宫的绮宵殿内似乎炸开了烟雾,让宇文焕卿和顾沛蕖都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之于宇文焕卿来说,南宫澈是横亘在二人仅存时间里的一道断桥,不合时宜且让他如鲠在喉。

    之于顾沛蕖来说,南宫澈是她坚定离宫的希望,但是她不愿意他此刻出现,因为她不愿看到宇文焕卿的伤心与难过,而自己还有一种不愿意见他无法言明的情绪。

    宇文焕卿松开顾沛蕖,脸上很是尴尬:“他拐走了你,居然还敢不请自来的来见朕,胆子是真大啊!苒苒,为何每个男人都愿意为你冲昏头脑呢?”

    他不等顾沛蕖的回答,将内衫等衣物一一穿好,表情亦甚是慵懒与无奈。

    他整理好一切,声音清明朗绝:“简严,宣南宫澈宣仪殿觐见!”

    简严的声音再次穿过大门传了进来:“奴才领旨!”

    宇文焕卿匆匆而去,只留下顾沛蕖一个人呆坐在床榻上,她流过泪的眼睛被炭火一熏,委实有些肿胀,她也想出去散散。

    她拿起雪狐银裘披在身上亦出了殿门。

    远远地,她站在地势高的芷兰宫中看到宇文焕卿的身影,而南宫澈便在他的身边。

    南宫澈情不自禁地望向芷兰宫中那团雪色的身影,他知道那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顾沛蕖。

    可是当他得知皇上宇文焕卿连日来流连在芷兰宫的时候,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痛得难以言表,他亦愤怒到了极点。

    但当他看到宇文焕卿拢着披风出来的时候,脸上不见多余神色,对他冷得如同冰水一般,这让南宫澈又觉得自己没有心痛和愤怒的理由,许是错在自己,自己不配去愤怒与心伤。

    宇文焕卿顺着南宫澈的眼光亦发现了站在绮宵殿外的顾沛蕖,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静默不言地向紫宸宫走去。

    南宫澈亦匆匆回神,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二人一路无言,尴尬至极。

    一路上,宇文焕卿都不知道要与南宫澈说些什么,只是眼神空洞地目向前方,脚步快且疾。

    因为他不知道为何曾经亲密友爱的同窗挚友,曾经理想相同的无间君臣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悲,或者这也让南宫澈很可悲。

    二人到了宣仪殿,一个坐在高座上,一个行礼问安后被赐座于御阶下,殿内却安静异常,久久无言。

    宇文焕卿拿眼睛觑了一眼南宫澈,见他六神无主的杵在那端着茶盏:“你不是求见朕么?何事?不妨直说!”

    南宫澈听他这样一问,便手忙脚乱地将茶盏放在了几案旁:“臣,臣…臣只想来看看皇上!”

    宇文焕卿端起茶盏听到南宫澈的回答,不禁觉得有些可笑:“看朕?你是来看她吧!朕已经决定放你二人走,你至于这样迫不及待么?”

    他突然想到让南宫澈假死脱身一事,便事先知会:“朕最近有一差事给你,此事你办完便可与她离去。当然,你我二人的君臣之谊便不复存在了!”

    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宣仪殿内,南宫澈不能答言亦不能反驳,只是怔怔地盯着对面桌榻上的棋盘,回想着二人对弈时的情景。

    在这的每一刻钟的时间都让南宫澈觉得非常非常的缓慢,仿若停滞了一般,他在祈盼兄长快一点成事,自己快一点逃离这里!

    简严的嗓音压得很低,估计是怕宇文焕卿龙颜震怒,但是宇文焕渊的执拗又让他无法不请旨:“皇上,敬亲王求见,他一直都没有回府!”

    宇文焕卿将喝干了的茶盏丢在桌子上,索性上边无奏折等物,只听到哗啦一声的碎响:“南宫澈,你且退下吧!简严,让宇文焕渊进来!”

    南宫澈恭敬起身,唯唯诺诺地挤出一句:“臣随时恭候皇上的调遣,臣先告退了!”

    俨然此时,宇文焕渊便可拖住皇帝,南宫澈对宇文焕渊的突然到访倒是心存感激。

    只是,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四目相对间竟是诧异与无言,南宫澈在宇文焕渊的眼中读到了厌弃与不解,他匆匆地回避掉了自己的眼光。

    南宫澈拱手施礼,他的动作僵硬而木讷,仿佛这一礼便是道别一般,与过往的友谊道别。

    宇文焕渊不言,只是从他身边走过,他的披风扬起的风雪让南宫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甚至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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