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疑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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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映轩内,一拢墨色绣红梅锦服的南宫清正为锦瑟诊脉,他剑眉微微一蹙,脸色不佳。

    这让站在一旁十分忧心的顾沛蕖愈发地紧张锦瑟的伤情,南宫清拢着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咳着,自己仿若亦感染了风寒一般。

    顾沛蕖见他久久不言,还是冒昧地打断了他的诊断:“清公子,锦瑟怎么样了?”

    “娘娘,这锦姑姑伤势沉重,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加之年事渐高,唯有慢慢调养才可痊愈,所以即便是得以康复亦会落下毛病。”

    顾沛蕖坐倒床边为锦瑟掖了掖被角,只是她惨白无血色的脸让她格外的难过。

    南宫清收起脉枕交于站在一旁的裴济:“裴御医所开方剂过于猛烈使其身体不耐受,在下一会儿再重新开方,让锦瑟先服用几日,而后再把脉开方较为稳妥。”

    裴济恭敬地行了一礼很有几分敬畏。

    南宫清的医术师承药王谷,早已声名在外,得他医治者多已康复,一直都有‘活神仙’、‘神医’的美誉,既然他说药剂过于猛烈,那便是过于猛烈了!

    顾沛蕖想到若是自己离开了这里,锦瑟断然不可留在宫中养伤。

    一是师出无名,二是伤愈后她独自在宫中该如何自处呢?

    “清公子,锦姑姑身体如此,可否挪动她于他处调养?”

    南宫清听到她如此冒失发问,不禁有些疑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陈禀:“若是她得以苏醒届时换到宫内亦无大碍,但是不可长途奔波!”

    顾沛蕖听到南宫清如此一说倒是安心了不少,距离自己离去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她相信锦姑姑一定会醒过来的。

    南宫清用锦帕擦了擦手便起了身,复又叮嘱了裴济几句便恭敬一礼:“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今,宇文焕卿与浅笙在琼华殿为宫中女婢、内侍派赏,以方便顾沛蕖秘密引南宫清来与锦瑟治疗,当然也方便了南宫清与顾沛蕖交谈。

    顾沛蕖虽然不知道一向反对二人在一起的南宫清此时要与自己说什么,但是她还是拢着斗篷踱出了碧映轩。

    偌大的芷兰宫因少了侍婢而显得分外冷清。

    南宫清目光扫过白雪苍茫的虞骊山,嘴角钳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娘娘,这些时日未见阿澈,您可转圜了心意?是否还愿意与阿澈天高海阔,去追寻那闲云野鹤的生活?”

    对于南宫清开门见山的发问,顾沛蕖的心猛地纠结在了一起,脸上却依旧平静:“本宫还是愿意的!”

    南宫清边走间边折取了一枯枝,似在通透人心般的反问:“臣知道娘娘厌倦了宫中尔虞我诈的生活,但是不知娘娘是否亦厌倦了皇上情深似海的心意呢?”

    顾沛蕖被南宫清这样一问还真有些无从回答,她怔怔地盯着南宫清。

    这个相貌清隽,潇洒飘逸的男子,似乎有穿透人心探寻真实的本领。

    她稍显怯弱地低下头,似乎在坚定自己的内心亦在坚定自己的立场:“本宫心意已决,无需清公子多言!”

    言闭,她便快步曳着斗篷向琼华殿而去,她戴着发髻旁的白玉芙蓉步摇下坠着的玉片,在日光下晕着一层光亮。

    南宫清见她匆匆而走,虽然嘴上说得坚定,心中未必不曾动摇。他反而对南宫澈与她的这段感情越发地不看好。

    四下无人,南宫清取出方才得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甚为娟秀的小字:

    “清公子亲启,我上官映波系上官一族余孤,我父与其父南宫疏影为至交,当年因宇文浩辰篡位而发动政变,我族人与母亲及令尊均受奸人所害而命丧黄泉。

    而今我深陷囹圄,今日若得公子相救,愿将泼天秘密据实已告。请公子务必于今日来见我,我知道杀害清公子父母的真凶!另外,我已在离宫打通了关系,会有人接应你。”

    南宫清看完,赶紧将这纸条复又隐匿了起来,亦收敛了自己的讶异之色。

    他在心中反复回想着纸条上的话,复又联想到阿澈从南平回来后四处奔走调查父母被杀一事。

    难道在南平阿澈不仅知道上官映波是上官一族的遗孤还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父母被杀的内幕么?

    这么说上官家的人很可能知道这件事儿,所以此时深陷牢笼的上官映波才以此相要挟让自己救她?

    想到这,南宫清越发的胆寒,因为纸条里还提到了宇文浩辰篡位这件看似荒唐的事情。

    因为成祖皇帝战功彪炳,吏治清明,乃是一代明君,怎么会成为篡位之人呢?更何况,太祖皇帝将皇位传于成祖皇帝是不争的事实,中途并未有其他人登临皇位,难道这只是上官映波的一个骗局么?

    上官映波言之凿凿的让自己于今日去救她,难道过了今日会生变么?

    不行,他要当机立断,既分辨上官映波所陈述之事的真伪亦抉择是否要听听那‘泼天的秘密’!

    浅笙一踏出琼华殿便见南宫清立在雪地中,痴痴地发着呆,不禁有些疑惑:“公子,你在想什么?皇上宣你进殿呢!”

    “哦,我就来!”

    南宫清匆匆收揽了心神,整理一下衣衫继而快步向琼华殿而去。

    走到浅笙身边却听他轻声吩咐:“你速速回府去找南宫澈,让他找理由觐见皇上,另外我一会儿会到崇华门接应他,让他见过我之后再去求见皇上!”

    浅笙被南宫清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刚要开口释疑却见他步履匆匆地走去了琼华殿,似乎对这件事,他不想与其解释。

    浅笙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依照南宫清的吩咐行事,她紧了紧斗篷奔着汀兰水榭而去。

    此时,领过赏躲在庭廊后的司棋闪身出来,亲眼得见南宫清展开纸条以及他与浅笙攀谈,这都让司棋断定上官映波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做上官映波与顾玉眉的细作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上官映波行事比顾玉眉利落,许是大难临头关乎生死,所以她才变得如此雷厉风行吧!

    只是司棋本不欲再帮月寒盟谋事,可是当她听到绿蔻说顾沛蕖要将她们都留在顾王府以后,她觉得自己有愧于顾后的期望。

    所以想靠上官映波生事,看看能不能借机博取顾沛蕖的好感将自己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南宫清在琼华殿与宇文焕卿和顾沛蕖闲话一会儿,送上了为二人准备的年节礼品。

    宇文焕卿瞟了一眼南宫清,眼中竟多了几丝羡慕,想来这些日子他亲自照顾浅笙,二人情意匪浅。

    “南宫清,你打算何时迎娶浅笙啊?朕打算让她陪景妃去安澜寺祈福以后再行封赏,届时再给你二人赐婚!”

    南宫清对浅笙有情不假,但是他对她的感情犹如温吞的温水,早已经没有当年对顾沛萱的灼热似火:“谢皇上,臣不急于纳娶浅笙,但凭皇上安排!”

    坐在宇文焕卿身旁的顾沛蕖盯着他有些伤感,他让浅笙陪她去安澜寺祈福应怕是为了护她周全,为什么他愿意为自己打算好每一步呢?

    难道他全然不在意自己对他的伤害么?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得其深情几许!

    另一厢,浅笙快马加鞭的回了南宫暗影府,此时南宫澈正因倚画到府上后竟然未带来顾沛蕖的只言片语而心烦意乱。

    他在府中梅林里舞着剑,似乎忘却了今日的年节气氛,整个人都因抑郁而格外地落寞。

    浅笙气喘吁吁地在府中寻到了南宫澈,她来不及调整气息便急吼吼地禀呈:“二公子,大公子要你即刻进宫!”

    南宫澈听到这一声惊呼登时停住了剑,疑惑不解地问:“即刻进宫?是皇上宣召我,还是她出了什么事?”

    浅笙抚着胸口尽量减少呼吸带给自己的震动,大病初愈的她多少还有一些虚弱:“都不是,大公子要你自己找个因由进宫去,还有要你在崇华门等他!他有要事与你相商!”

    南宫澈的剑眉蹙得越发地紧,他此时心乱的很,他好怕顾沛蕖反悔不与自己离开,所以才让他进宫。

    可是这委实不符合她的处事习惯,他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会和我一同离开的!

    南宫澈紧了紧自己的月影剑,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披风便进宫去了。

    骑上烈云的那一刻,他便开始盘桓自己见了宇文焕卿要与他说什么?如今,他还有何颜面去见他啊?这兄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好端端地让自己去拜谒皇上?

    想归想,他还是策动马鞭向皇宫而去……

    辞别了宇文焕卿与顾沛蕖的南宫清,独自一人在崇华门等待南宫澈。

    无诏入宫是十分冒险的举动,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夜幕降临,宫门下镣,那么即便他要去见上官映波也是不可能的了!

    一阵马匹的嘶鸣声,让一直徘徊的南宫清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南宫澈,烈云踏起的飞雪依旧冷凛,只是马背上的南宫澈稍显落寞。

    南宫澈将烈云交给了一旁值守的护卫,而南宫清则拱手道:“南宫澈得皇上召见,请各位行个方便。”

    南宫澈虽然被免去了宫中行走的职务,但是此事宇文焕卿只是和南宫清说了而已,并没有下诏。

    因为紫宸宫行走并不是正规的官职,只是皇帝亲信进出紫宸宫的便利称谓罢了。所以崇华门的护卫自然对这个皇上面前的红人儿不敢阻拦,依旧放行。

    得以进宫的南宫澈拉着南宫清找了一处较为幽辟的地方,问得第一句话便是:“兄长,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南宫清看到南宫澈依旧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顾沛蕖一人身上,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便揶揄道:“她得皇上朝昔相伴会出什么事?你多虑了!”

    南宫澈被他的话噎得呆愣许久,仿若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可是南宫清显然没有时间与他在这谈论他那些个儿女情长。

    他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的问:“我问你,你上次去南平可有遇到什么人,遭遇了什么事?许是与我们父母之死有关的!”

    南宫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吓不小:“兄长你在说什么呀?我没有啊!”

    “你说实话!上官映波说他上官一族之死与我们父母之死相同,都是被奸人所害!你从南平回来以后一直在调查父母的死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快说你在南平可是遇到了什么知情人么?”

    南宫澈见他神情紧迫,似乎十分着急此事,便将自己在南平郡县郊外遇到的那个追杀上官悦然的和尚与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的禀呈给了南宫清。

    复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枚墨玉玄武玉件给了南宫清:“兄长,此事我并未禀告给皇上,只是告知上官一族的身上应该有玄武的刺青,至于皇上能够断定上官映波的身份,许是找到了刺青而已。”

    南宫清看着这枚玉件,愈加笃信上官映波的话,他甚至隐隐觉得那个和尚便可能是上官映波的生父,许就是父亲南宫疏影生前的挚友。

    他仿若并未听见南宫澈的话,只是煞有介事的问:“他真的说父亲与母亲是被顾玉章与成祖皇帝所害么?”

    南宫澈此时越发不愿意相信那和尚的话,因为这牵连到顾玉章,他不希望这是真的,只因顾沛蕖他就不希望是真的:“没错!不过,我觉得此事有蹊跷!若是顾玉章害死父母亲,为何祖母在世时一直与顾家交好呢?另外,成祖皇帝应该不会是篡位,时间根本就对不上!”

    南宫清眼神变得越发的凌厉,“怎么,那和尚也与你提及了成祖皇帝篡位一事么?”

    南宫澈被他这么一问,方知自己刚才说漏了嘴。

    依照顾沛蕖所说以及自己所想,这件事儿实在太过棘手、太过重大,一个不小心便是满门抄斩。

    所以,他一直对兄长南宫清守口如瓶,而今自己未提及,而他显然已经知晓此事,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没错,我知道,我甚至看到了两幅帝后画像,上面画得是上官皇后与一个身着大梁皇帝服制的帝王像,但是兄长,时间对不上!”

    南宫澈四下张望一下,待到一队宫婢从自己身边离开后。

    他方开口继续言说:“我仔细查证过,太祖皇帝去世后三个月,成祖皇帝便登基了。至于为何没有马上登基,是因为南诏发生的叛乱,成祖皇帝在外平乱,从南诏返回后才登基的!”

    南宫清越发的混乱,若是真如此,那么这帝后像又因何而来:“你是说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中间不可能有其他新帝临朝?”

    南宫澈摇摇头肯定地说:“当然不可能!而且无史为证啊!”

    南宫清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虽然他对自己弟弟的调查与思考能力没有怀疑,但是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南宫清沉吟片刻,掷地有声地吩咐:“这样,你现在就去找皇上,务必拖住他,我要去趟离宫会会那上官映波!”

    南宫澈瞪着一双清澈却犹疑的眼睛,很是诧异:“兄长,离宫分属内宫,你怎么进去啊?”

    南宫清此时倒是有些胸有成竹,因为他越发的相信这‘尊主’并非泛泛之辈,一定已经预谋策划好了一切,他只要依时进内宫便是了:“这个无需你操心,你即刻前往紫宸宫拜谒皇上便是了!”

    南宫清紧了紧披风便大步流星地向内宫而去,徒留一脸错愕的南宫澈呆愣在原地。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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