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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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府知府严少吉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便准备出迎，可此时他身边的那位门子疑惑的开口问道：“老爷，就为了这人的一张名刺，您就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出迎，会不会不太合适？这人咱们从没有见过，是不是得小点心？玩意来的是个西贝货，咱们不是丢脸么。”
严少吉看了门子一眼，也是无奈，只能解释说道：“你啊，是我的同乡，咱们知根知底的，我信得过你，才让你做的门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也有一点，就是见识太少！毕竟没有去过京城见过世面，你这就叫杞人忧天！”
“老爷教训的是，我确实见识少，但凭什么说我杞人忧天？”
“你还不服是吧？我今儿个就教教你，首先，你以为我手中的这个‘名刺’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吗？隆科多大人的名刺，一般人别说见过了，听都没听说过，长什么模样，用的什么纸，上面写的什么字，用的什么印？那些个江湖造假的还能知道这个？”说到这里，严少吉把手一伸，说道：“拿茶水来。”
门子眼明手快，递上一杯茶水，严少吉拿过茶水，开始咕噜咕噜的漱口，吐出了茶水之后，他先试了试自己的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明着告诉你，但凡能见到这个名刺的，都不会去作假的。再者说了，你当老爷我傻的吗？这种时候，你管他真假呢？就算是假的，咱们也得好好的招待，不为别的，就为隆科多的这个名字，到时候就算出了岔子，那也是我因为恭敬佟相，所以才上了当，你懂吗你？”
“老爷英明。”
“再说了，就算名刺可以造假，但一个人的出身，读过的书，生活的环境，这些事情是能伪装的了的？如果是真是西贝货，他一开口说话，只需要与老爷我聊两句，我就能把他给看透的，”说道这里，严少吉得意说道：“哼哼，你老爷我别的本事不高，但这一双慧眼，可是实实在在，看人从不出错！之后一边老师伺候着，没事别乱说话，竟然说来人是西贝货，也亏你想得出来。”
李小仙带着洛雁北，在府衙耳门客房里坐了一会，便看到汉阳府中门大开，严少吉穿着一身官服，相迎而出。两人抱拳问候，相互寒暄一番之后，杨少吉便躬身相引，将李小仙引入到府中，一边走一边还说道：“李兄来的正是时候，现如今正是春季，武昌鱼正是肥美，今日我府里下人才从江边买来两条早上钓上来的大鱼，还请随我去书房，我已经让人布置下了酒宴，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但我看着李兄就觉得有眼缘，我们定要大醉一番。对了，还没问，这位小姐是？”
问的是李小仙身边的洛雁北，李小仙笑着回答说道：“什么小姐，这位是家中贱妾，因为受宠，就有些无法无天了，非要吵着让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想着这趟差事也不算是公事，就把她也带出来了，还不给严大人问好。”
洛雁北明知道现如今两人身份是假的，可听到李小仙的话，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又听到李小仙的催促，这才躬身一福，红着脸，娇滴滴的说道：“雁北见过严大人。”
“哎呀，什么大人啊，嫂子可别这叫，见外，太见外了。现在又不是在公堂之上，大家朋友相见，嫂子不如就叫我德高吧。两位，请。”
严少吉，字德高，人长得白白圆圆，笑起来也是一团和气，这人模样看着就感觉喜气，而且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子亲切感。
严少吉将两人引导书房之中，分宾主落座，上了酒菜，严少吉先是主动端杯敬酒，三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书房酒桌之上的三人，已经是面色发红，谈话也变得随意了起来，这时候，严少吉端起酒杯，与李小仙碰了一下，一口滋下肚，而后问道：“不知，是什么风把李兄给吹到了我这座小庙来？”
“唉，其实，是为了恩主家里，办一些私事。这事情，还不太好说。”
“哦，是这样啊，既然是办私事，李兄怎么又会有空，去做那个诉师呢？”
“我也是没办法啊，你抓的这个叫克希马的洋人，可是汉阳镇最好的工匠师傅？擅长制作义肢？”
“呃，听说他确实是个大工匠，应该会这么一手的吧。”
李小仙一拍桌，说道：“所以，这个人我的保。”
严少吉眉头一皱，说道：“李兄，照理来说，你我朋友，你说话，我得给你个面子，但你事情也不说，道理也不讲，就直接要保人，小弟我这边实在是不好办啊。”
“唉，我也知道你难办，但这个事情，叫怎么说呢……”
李小仙一脸为难，也是一杯酒下肚，严少吉眼明手快，伸手就从洛雁北手中拿过酒瓶，动手为李小仙杯中满上，说道：“李兄，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若是实在不方便对外面说，那就算了吧。”
“嗨，我对严兄你也是一见如故，想来你也应该是自己人，你是佟选的吧？”
“那当然，我当然是佟选。”
“那就是自己人了，行吧，这个事情，我只告诉你，但你可千万不能往外面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真的不能乱说的。”
“明白，您放心，我嘴巴老靠着呢。”
“这其实，是佟相的家事，”顿了定，李小仙把洛雁北一指，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出来玩，还要带上她吗？”
“嫂子美貌如花？”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这小妞确实漂亮，身材也好，”李小仙一边这么说，一边伸手就在洛雁北胸口捏了一下，捏完了他还哈哈大笑着与严少吉碰了一下酒杯，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但主要还是因为，雁北她真是我家中贱妾，不是我谦辞啊，她就是我家的小妾，我家里正牌夫人我不宠，我独宠小妾，知道为什么吗？”
这谁知道啊，是因为你们京城人特别会玩？
“必然是因为兄长与嫂嫂，琴瑟相和，感情深厚。”
“嗨，其实是因为主人家的事情啊？”
“主人家？”
“你不知道吗？”李小仙凑到酒桌上，压低了声音说道：“隆科多大人，他在家就是独宠小妾，四儿夫人便独掌佟府，上面人这样，我们下面的不得跟着么，否则岂不是给大人面子？”
“是极，是极啊。兄长说的这话，极有道理，这才是为官之道啊。不过，独宠小妾也就算了，佟府也被小妾给掌管了？那正牌夫人呢？”
“唉，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了，我的恩主，是佟府嫡子岳兴阿，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
“岳兴阿的额娘，就是他亲妈，其实是隆科多大人的正妻，也是佟府的女主人，奈何啊，她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极为惨烈，被削为了【人彘】。”
听到这话，严少吉吓得一抖，而后一个后仰，跌坐在地，他惊声说道：“什么，我没听错吧？人彘？”
人彘（zhi），豕也，即猪。即是把人的四肢砍掉，有的还会挖眼，熏耳，割舌，药喉，使其不能视，不能听，不能说，最后将其扔到厕所，让其痛苦死去。
历史上最出名的，便是汉朝的吕太后将刘邦的宠妃戚夫人给做成了人彘，还安排了专人“照顾”，让其受尽折磨而死。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女人宫斗起来，真要比男人狠毒太多了。
严少吉被吓的从板凳上跌坐到地上，是一点表演成分也没有了，他是真的被惊吓了。严少吉是读书人，也是读过史的，自然知道当年吕太后把戚夫人削成人彘的事情，他当初读书读到这一段的时候，都感到心惊，仅仅是看到文字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这真的是太狠毒了。他是把这一段，当做传奇故事看的。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真的了！削人彘这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还出现在当朝，还就在隆科多家里？
“这事情真的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你没听错，四儿夫人仗着佟相的宠爱，把我恩主的母亲，隆科多的正牌妻子，削成了人彘，给虐杀了。不过你不用害怕，这是发生在佟府的事情，与你没半点关系。”
李小仙将严少吉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继续说道：“但是恩主他又是个孝顺的，你说这事情，岳兴阿身为子女的，能怎么办？”
严少吉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确实没办法，爸爸娶回家的小妾把亲妈给虐杀了，岳兴阿这个做儿子的能怎么办嘛？心中有恨，那是肯定的。但是不能恨，也不敢恨。
孝这个字，重若千钧，岳兴阿只要敢恨，他就是不孝！所以他没办法。
“苦啊，实在是没办法，唯有一个想念，让母亲体面下葬。可手脚已失，又该如何入土？我正好听说汉阳镇这边义肢做的不错，一些手艺好的，做的义肢就跟真的一样，就毛遂自荐，来这边看看。正巧，就遇到你这事情，这个叫克希马的洋人正倒霉。我便想着，若是能够拉他一把，我这事情不就好办了么？所以，严兄，这事情小弟得先和你说一声【得罪了】，这事情十分重要，我是非办不可。”
“入土为安，这当然重要了。”严少吉苦着脸说道：“但是，我这边的事情也不好办啊。”
汉阳府知府严少吉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便准备出迎，可此时他身边的那位门子疑惑的开口问道：“老爷，就为了这人的一张名刺，您就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出迎，会不会不太合适？这人咱们从没有见过，是不是得小点心？玩意来的是个西贝货，咱们不是丢脸么。”
严少吉看了门子一眼，也是无奈，只能解释说道：“你啊，是我的同乡，咱们知根知底的，我信得过你，才让你做的门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也有一点，就是见识太少！毕竟没有去过京城见过世面，你这就叫杞人忧天！”
“老爷教训的是，我确实见识少，但凭什么说我杞人忧天？”
“你还不服是吧？我今儿个就教教你，首先，你以为我手中的这个‘名刺’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吗？隆科多大人的名刺，一般人别说见过了，听都没听说过，长什么模样，用的什么纸，上面写的什么字，用的什么印？那些个江湖造假的还能知道这个？”说到这里，严少吉把手一伸，说道：“拿茶水来。”
门子眼明手快，递上一杯茶水，严少吉拿过茶水，开始咕噜咕噜的漱口，吐出了茶水之后，他先试了试自己的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明着告诉你，但凡能见到这个名刺的，都不会去作假的。再者说了，你当老爷我傻的吗？这种时候，你管他真假呢？就算是假的，咱们也得好好的招待，不为别的，就为隆科多的这个名字，到时候就算出了岔子，那也是我因为恭敬佟相，所以才上了当，你懂吗你？”
“老爷英明。”
“再说了，就算名刺可以造假，但一个人的出身，读过的书，生活的环境，这些事情是能伪装的了的？如果是真是西贝货，他一开口说话，只需要与老爷我聊两句，我就能把他给看透的，”说道这里，严少吉得意说道：“哼哼，你老爷我别的本事不高，但这一双慧眼，可是实实在在，看人从不出错！之后一边老师伺候着，没事别乱说话，竟然说来人是西贝货，也亏你想得出来。”
李小仙带着洛雁北，在府衙耳门客房里坐了一会，便看到汉阳府中门大开，严少吉穿着一身官服，相迎而出。两人抱拳问候，相互寒暄一番之后，杨少吉便躬身相引，将李小仙引入到府中，一边走一边还说道：“李兄来的正是时候，现如今正是春季，武昌鱼正是肥美，今日我府里下人才从江边买来两条早上钓上来的大鱼，还请随我去书房，我已经让人布置下了酒宴，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但我看着李兄就觉得有眼缘，我们定要大醉一番。对了，还没问，这位小姐是？”
问的是李小仙身边的洛雁北，李小仙笑着回答说道：“什么小姐，这位是家中贱妾，因为受宠，就有些无法无天了，非要吵着让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想着这趟差事也不算是公事，就把她也带出来了，还不给严大人问好。”
洛雁北明知道现如今两人身份是假的，可听到李小仙的话，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又听到李小仙的催促，这才躬身一福，红着脸，娇滴滴的说道：“雁北见过严大人。”
“哎呀，什么大人啊，嫂子可别这叫，见外，太见外了。现在又不是在公堂之上，大家朋友相见，嫂子不如就叫我德高吧。两位，请。”
严少吉，字德高，人长得白白圆圆，笑起来也是一团和气，这人模样看着就感觉喜气，而且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子亲切感。
严少吉将两人引导书房之中，分宾主落座，上了酒菜，严少吉先是主动端杯敬酒，三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书房酒桌之上的三人，已经是面色发红，谈话也变得随意了起来，这时候，严少吉端起酒杯，与李小仙碰了一下，一口滋下肚，而后问道：“不知，是什么风把李兄给吹到了我这座小庙来？”
“唉，其实，是为了恩主家里，办一些私事。这事情，还不太好说。”
“哦，是这样啊，既然是办私事，李兄怎么又会有空，去做那个诉师呢？”
“我也是没办法啊，你抓的这个叫克希马的洋人，可是汉阳镇最好的工匠师傅？擅长制作义肢？”
“呃，听说他确实是个大工匠，应该会这么一手的吧。”
李小仙一拍桌，说道：“所以，这个人我的保。”
严少吉眉头一皱，说道：“李兄，照理来说，你我朋友，你说话，我得给你个面子，但你事情也不说，道理也不讲，就直接要保人，小弟我这边实在是不好办啊。”
“唉，我也知道你难办，但这个事情，叫怎么说呢……”
李小仙一脸为难，也是一杯酒下肚，严少吉眼明手快，伸手就从洛雁北手中拿过酒瓶，动手为李小仙杯中满上，说道：“李兄，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若是实在不方便对外面说，那就算了吧。”
“嗨，我对严兄你也是一见如故，想来你也应该是自己人，你是佟选的吧？”
“那当然，我当然是佟选。”
“那就是自己人了，行吧，这个事情，我只告诉你，但你可千万不能往外面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真的不能乱说的。”
“明白，您放心，我嘴巴老靠着呢。”
“这其实，是佟相的家事，”顿了定，李小仙把洛雁北一指，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出来玩，还要带上她吗？”
“嫂子美貌如花？”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这小妞确实漂亮，身材也好，”李小仙一边这么说，一边伸手就在洛雁北胸口捏了一下，捏完了他还哈哈大笑着与严少吉碰了一下酒杯，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但主要还是因为，雁北她真是我家中贱妾，不是我谦辞啊，她就是我家的小妾，我家里正牌夫人我不宠，我独宠小妾，知道为什么吗？”
这谁知道啊，是因为你们京城人特别会玩？
“必然是因为兄长与嫂嫂，琴瑟相和，感情深厚。”
“嗨，其实是因为主人家的事情啊？”
“主人家？”
“你不知道吗？”李小仙凑到酒桌上，压低了声音说道：“隆科多大人，他在家就是独宠小妾，四儿夫人便独掌佟府，上面人这样，我们下面的不得跟着么，否则岂不是给大人面子？”
“是极，是极啊。兄长说的这话，极有道理，这才是为官之道啊。不过，独宠小妾也就算了，佟府也被小妾给掌管了？那正牌夫人呢？”
“唉，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了，我的恩主，是佟府嫡子岳兴阿，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
“岳兴阿的额娘，就是他亲妈，其实是隆科多大人的正妻，也是佟府的女主人，奈何啊，她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极为惨烈，被削为了【人彘】。”
听到这话，严少吉吓得一抖，而后一个后仰，跌坐在地，他惊声说道：“什么，我没听错吧？人彘？”
人彘（zhi），豕也，即猪。即是把人的四肢砍掉，有的还会挖眼，熏耳，割舌，药喉，使其不能视，不能听，不能说，最后将其扔到厕所，让其痛苦死去。
历史上最出名的，便是汉朝的吕太后将刘邦的宠妃戚夫人给做成了人彘，还安排了专人“照顾”，让其受尽折磨而死。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女人宫斗起来，真要比男人狠毒太多了。
严少吉被吓的从板凳上跌坐到地上，是一点表演成分也没有了，他是真的被惊吓了。严少吉是读书人，也是读过史的，自然知道当年吕太后把戚夫人削成人彘的事情，他当初读书读到这一段的时候，都感到心惊，仅仅是看到文字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这真的是太狠毒了。他是把这一段，当做传奇故事看的。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真的了！削人彘这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还出现在当朝，还就在隆科多家里？
“这事情真的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你没听错，四儿夫人仗着佟相的宠爱，把我恩主的母亲，隆科多的正牌妻子，削成了人彘，给虐杀了。不过你不用害怕，这是发生在佟府的事情，与你没半点关系。”
李小仙将严少吉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继续说道：“但是恩主他又是个孝顺的，你说这事情，岳兴阿身为子女的，能怎么办？”
严少吉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确实没办法，爸爸娶回家的小妾把亲妈给虐杀了，岳兴阿这个做儿子的能怎么办嘛？心中有恨，那是肯定的。但是不能恨，也不敢恨。
孝这个字，重若千钧，岳兴阿只要敢恨，他就是不孝！所以他没办法。
“苦啊，实在是没办法，唯有一个想念，让母亲体面下葬。可手脚已失，又该如何入土？我正好听说汉阳镇这边义肢做的不错，一些手艺好的，做的义肢就跟真的一样，就毛遂自荐，来这边看看。正巧，就遇到你这事情，这个叫克希马的洋人正倒霉。我便想着，若是能够拉他一把，我这事情不就好办了么？所以，严兄，这事情小弟得先和你说一声【得罪了】，这事情十分重要，我是非办不可。”
“入土为安，这当然重要了。”严少吉苦着脸说道：“但是，我这边的事情也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