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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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再度陷入了混乱之中，从各个地方派来的令卒所说的消息五花八门，但总结起来却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魏军顶不住了。
公子成下令四门的军队都开始准备撤退，守军的人数必然将慢慢减少，而在不断撤退的过程中，寨门守军遇到的压力将会越来越大，而最后撤退的那批士卒将必然成为牺牲品。更令人不安的是，就算三门的守军都集结到东门，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攻破东门的秦军，魏军将会被其他三门涌入的秦军追上，围歼于此。
正因如此，李克才会猜测东门外应该有庶长晁亲自坐镇的秦军主力。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快就掉以轻心。”公子成还在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可是他到底怎么知道的……东寨那边有消息吗？援军……援军在哪？”
对啊，李克此时心中也在疑惑，庶长晁到底怎么知道这个计谋的全部？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看准了乐羊在拿反间计的情报来向自己表忠心？亦或是他本身就非常谨慎，所以派出替身来试探，发现是陷阱后就马上转移？
不管是哪一种，庶长晁也未免过于未卜先知了。李克在曹魏时代见惯了勾心斗角，知道就算是能人辈出的司马氏，也绝少有人能够做到料敌于先好几步，猜出敌人所有的动向再反向布计，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为，而且一旦猜错，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要么是魏军的整个计划出现了纰漏和破绽，要么是因为一系列巧合导致计划失败，或者干脆就是庶长晁在临进北门的时候心念一动，担心这是陷阱，所以才派出替身。
但是回想整个过程，李克却觉得并非如此，秦军在北门积压了重兵，乘着夜色主攻北门，本来所想的应该也是和北门的内奸乐羊接头，不然为什么要点起火把照亮庶长晁个人的旗帜？那是一个信号，一个给魏军震慑，给乐羊提醒的信号。代表至少从那时候开始，庶长晁应该还是相信乐羊的，他需要乐羊帮他打开北门，减少自己部队的伤亡。
不……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李克的额头渗出一层汗。还有一种可能是，庶长晁照亮自己的旗帜，不是为了提醒“内奸”乐羊，而是为了让魏军知情者和乐羊误以为庶长晁在提醒乐羊，有了这个误导，庶长晁就可以在提早在东门布置。但李克还是不认为庶长晁有这个本事将公子成和乐羊的每一步都预料在内，这一定有什么内情。
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连续两次在夜里遇到的许定。
难道是他？
刚刚魏广也说，截获过一封乐羊的书信，难道说那根本就是从许定的手里截获的？
但是许定是瑕阳大夫名下的耕农，乐羊是瑕阳大夫的总兵，魏广却和瑕阳没有一点关系，为什么他能从许定的手里截获到书信？
李克突然心中一动。或许跟公子成对奇氏城有着隐秘的意图一样，身为公子成二儿子，对公子成的封地没有继承权的魏广，是否也对瑕阳有着类似的企图？
“魏庵辽来了吗？”李克听到公子成的大喊道。魏庵辽是西门守将，四位军帅之一。
“父亲，没有。”这是公孙尤的声音，他已经率领魏军主力从西门回来了，“魏庵辽还在尽力抵挡敌军。他让我们尽快突围！”
李克看到公子成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现在是什么时候，能由得他胡闹？派人再去叫他，一定要让他撤退。钟古！魏尤！你们跟我一起去和张范汇合，尽力突围，乐羊！”
“属下在。”乐羊叫道。
“你率领自己的本部人马为魏庵辽压阵，魏庵辽军撤退之后，就由你们负责断后，等我们突破了东门的秦军，你们再跟上！”
李克看到乐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诺。”
公子成登上自己的兵车，大叫道：“全军跟我来！”竟然也是亲自带头冲杀，看来这次公子成也豁出命去了。不过依靠着这么庞大的军队，应该是可以突破东门外的守军的，李克想到这里，刚刚一直紧张不安的情绪不由得放松下来。
等到浩浩荡荡的魏军主力离开之后，看着火把照耀下漫天的烟尘，李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属于乐羊的“本部人马”。
而乐羊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远处是从高台上走下来的张曼、单、梧和另外四名跟随自己的士卒。张曼看向乐羊的眼神就像在看鬼祟，李克能够理解他的恐惧和不安，但至少现在乐羊的身份是无法质疑的。
“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倒是乐羊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的视线放在李克腰间的佩剑上，“我想你当时应该能猜出我是‘奸细’吧，是不是吓坏了？”
李克决定不去正面接乐羊的话，而是道：“北门那边情况如何？”
“许定正在指挥战斗，秦军的攻势小了很多，应该是庶长晁看破了我们的计谋后，将主力调去别的地方了。”
“东门？”
“我也这么想。”乐羊叹了口气，脸上再度恢复了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你知道公子成把我们留下来有什么用意吗？”
“用意？”李克愣了一下。
“不知道就算了。”乐羊很快地转移开话题，“魏庵辽那边估计很快也会撤退，到时候我们就是公子成唯一的屏障，做好准备吧。”
李克看着乐羊，似乎还有一点难以置信。所以史书上还是对的，这个人就是魏将，没有反叛。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太惹人怀疑，更别说还有奇氏大夫的事情……难道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乐羊就在为自己的“内奸”身份做铺垫了？
“你觉得我们还有赢的希望吗？”李克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没有了。东边的浮桥烧掉之后，我们就已经没任何希望。蒲坂城的数万援军想要过来也没办法。”乐羊淡淡地道，“我们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巫咸大神能保佑我们了。”
巫咸大神……这是先秦人很流行的崇拜，但是身为曹魏时代生人的李克对这种崇拜实在是无法习惯，这可能也是来到这个时代最不习惯的事。但刚才乐羊说的一些话又让李克心里涌起一些疑惑。
这件事还没完。
“我给你分一半的人手。”乐羊突然道，“我们必须面对两个方向的敌军，就算公子成能够突围，东门的敌人也没办法被完全击溃。”
李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明白之前乐羊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是弃子？”
“魏庵辽是魏氏宗亲。我们却都是庶民子弟。”乐羊淡淡地道，一阵风轻轻地吹了起来，在他身后，北边的营帐的大火越来越明亮，“现在如果不派人断后，全军都会死。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抛弃谁呢？”
李克的心已经跌入了不见天日的谷底。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就算自己在当傀儡皇帝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说被人抛弃就抛弃的命运，但是现在仅仅因为“庶民”的身份，就要留下送死？李克想起了张曼对自己的轻视，魏广对自己的侮辱，还有公子成的虚伪。
“所以我还是猎物……”李克咬牙道。
中军大帐再度陷入了混乱之中，从各个地方派来的令卒所说的消息五花八门，但总结起来却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魏军顶不住了。
公子成下令四门的军队都开始准备撤退，守军的人数必然将慢慢减少，而在不断撤退的过程中，寨门守军遇到的压力将会越来越大，而最后撤退的那批士卒将必然成为牺牲品。更令人不安的是，就算三门的守军都集结到东门，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攻破东门的秦军，魏军将会被其他三门涌入的秦军追上，围歼于此。
正因如此，李克才会猜测东门外应该有庶长晁亲自坐镇的秦军主力。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快就掉以轻心。”公子成还在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可是他到底怎么知道的……东寨那边有消息吗？援军……援军在哪？”
对啊，李克此时心中也在疑惑，庶长晁到底怎么知道这个计谋的全部？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看准了乐羊在拿反间计的情报来向自己表忠心？亦或是他本身就非常谨慎，所以派出替身来试探，发现是陷阱后就马上转移？
不管是哪一种，庶长晁也未免过于未卜先知了。李克在曹魏时代见惯了勾心斗角，知道就算是能人辈出的司马氏，也绝少有人能够做到料敌于先好几步，猜出敌人所有的动向再反向布计，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为，而且一旦猜错，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要么是魏军的整个计划出现了纰漏和破绽，要么是因为一系列巧合导致计划失败，或者干脆就是庶长晁在临进北门的时候心念一动，担心这是陷阱，所以才派出替身。
但是回想整个过程，李克却觉得并非如此，秦军在北门积压了重兵，乘着夜色主攻北门，本来所想的应该也是和北门的内奸乐羊接头，不然为什么要点起火把照亮庶长晁个人的旗帜？那是一个信号，一个给魏军震慑，给乐羊提醒的信号。代表至少从那时候开始，庶长晁应该还是相信乐羊的，他需要乐羊帮他打开北门，减少自己部队的伤亡。
不……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李克的额头渗出一层汗。还有一种可能是，庶长晁照亮自己的旗帜，不是为了提醒“内奸”乐羊，而是为了让魏军知情者和乐羊误以为庶长晁在提醒乐羊，有了这个误导，庶长晁就可以在提早在东门布置。但李克还是不认为庶长晁有这个本事将公子成和乐羊的每一步都预料在内，这一定有什么内情。
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连续两次在夜里遇到的许定。
难道是他？
刚刚魏广也说，截获过一封乐羊的书信，难道说那根本就是从许定的手里截获的？
但是许定是瑕阳大夫名下的耕农，乐羊是瑕阳大夫的总兵，魏广却和瑕阳没有一点关系，为什么他能从许定的手里截获到书信？
李克突然心中一动。或许跟公子成对奇氏城有着隐秘的意图一样，身为公子成二儿子，对公子成的封地没有继承权的魏广，是否也对瑕阳有着类似的企图？
“魏庵辽来了吗？”李克听到公子成的大喊道。魏庵辽是西门守将，四位军帅之一。
“父亲，没有。”这是公孙尤的声音，他已经率领魏军主力从西门回来了，“魏庵辽还在尽力抵挡敌军。他让我们尽快突围！”
李克看到公子成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现在是什么时候，能由得他胡闹？派人再去叫他，一定要让他撤退。钟古！魏尤！你们跟我一起去和张范汇合，尽力突围，乐羊！”
“属下在。”乐羊叫道。
“你率领自己的本部人马为魏庵辽压阵，魏庵辽军撤退之后，就由你们负责断后，等我们突破了东门的秦军，你们再跟上！”
李克看到乐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诺。”
公子成登上自己的兵车，大叫道：“全军跟我来！”竟然也是亲自带头冲杀，看来这次公子成也豁出命去了。不过依靠着这么庞大的军队，应该是可以突破东门外的守军的，李克想到这里，刚刚一直紧张不安的情绪不由得放松下来。
等到浩浩荡荡的魏军主力离开之后，看着火把照耀下漫天的烟尘，李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属于乐羊的“本部人马”。
而乐羊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远处是从高台上走下来的张曼、单、梧和另外四名跟随自己的士卒。张曼看向乐羊的眼神就像在看鬼祟，李克能够理解他的恐惧和不安，但至少现在乐羊的身份是无法质疑的。
“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倒是乐羊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的视线放在李克腰间的佩剑上，“我想你当时应该能猜出我是‘奸细’吧，是不是吓坏了？”
李克决定不去正面接乐羊的话，而是道：“北门那边情况如何？”
“许定正在指挥战斗，秦军的攻势小了很多，应该是庶长晁看破了我们的计谋后，将主力调去别的地方了。”
“东门？”
“我也这么想。”乐羊叹了口气，脸上再度恢复了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你知道公子成把我们留下来有什么用意吗？”
“用意？”李克愣了一下。
“不知道就算了。”乐羊很快地转移开话题，“魏庵辽那边估计很快也会撤退，到时候我们就是公子成唯一的屏障，做好准备吧。”
李克看着乐羊，似乎还有一点难以置信。所以史书上还是对的，这个人就是魏将，没有反叛。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太惹人怀疑，更别说还有奇氏大夫的事情……难道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乐羊就在为自己的“内奸”身份做铺垫了？
“你觉得我们还有赢的希望吗？”李克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没有了。东边的浮桥烧掉之后，我们就已经没任何希望。蒲坂城的数万援军想要过来也没办法。”乐羊淡淡地道，“我们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巫咸大神能保佑我们了。”
巫咸大神……这是先秦人很流行的崇拜，但是身为曹魏时代生人的李克对这种崇拜实在是无法习惯，这可能也是来到这个时代最不习惯的事。但刚才乐羊说的一些话又让李克心里涌起一些疑惑。
这件事还没完。
“我给你分一半的人手。”乐羊突然道，“我们必须面对两个方向的敌军，就算公子成能够突围，东门的敌人也没办法被完全击溃。”
李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明白之前乐羊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是弃子？”
“魏庵辽是魏氏宗亲。我们却都是庶民子弟。”乐羊淡淡地道，一阵风轻轻地吹了起来，在他身后，北边的营帐的大火越来越明亮，“现在如果不派人断后，全军都会死。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抛弃谁呢？”
李克的心已经跌入了不见天日的谷底。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就算自己在当傀儡皇帝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说被人抛弃就抛弃的命运，但是现在仅仅因为“庶民”的身份，就要留下送死？李克想起了张曼对自己的轻视，魏广对自己的侮辱，还有公子成的虚伪。
“所以我还是猎物……”李克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