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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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箭矢不断从地面射上来，当李克拉开弓瞄准的时候，才发现与前几日参与的守城战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在城墙下到底有多少人。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黑暗中的人影就像夜色下的蚂蚁，唯一的一点火光犹如挑衅一般，告诉整个魏军，秦军没有中计。
“许定！”乐羊大叫道，“派人去其他三门，赶快向这边派援军！”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只听得“砰”一声，一架云梯已经搭在了乐羊前面的寨墙上，乐羊前面的盾手想要去把云梯推下去，却不小心露出了身体，被一箭射穿了脖子，倒在地上。
就算有寨墙上火把的照耀，乐羊此刻看起来也没有一点血色。秦军的进攻是全方位的，而且攻势之猛烈、战具之完备，肯定是经过精心计划的。李克突然又听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寨门，他知道那一定是冲车。白日的时候，冲车在魏军的远距离攻击下很难靠近，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军的冲车竟然就已经到了北门附近！
大意了，从公子成到自己，整个魏军上下全都松懈了，李克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汗珠，他虽然将计划每一步的失败都纳入了考量，但他的布局中最大的漏洞就是没有对整个计策的失败作出考量，没能安排足够的退路。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庶长晁不会上钩，只考虑到了庶长晁“还没有”上钩而已。
在他眼里，马超、韩遂算得上那个时代一等一的英雄豪杰，连他们都被贾诩这计闹得自相残杀，庶长晁没理由不上钩。但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庶长晁不是韩遂，秦君也不是马超，现在想来，破局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庶长晁压制了秦君的“造反”，也可能秦君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召集死士诛杀庶长晁。
幸好，出门迎敌的军队没有走得很远，如果把其他三门的援军拉过来，自己还有机会——
“乐帅！”有一名士卒的声音传来，“西门外出迎敌的公孙尤遭到了秦军埋伏，正在混战之中，另外两门也都遇到了敌袭！公子成已经派人去东寨调请援军了。”
东门竟然也有……秦军这次下了血本，东门与东寨距离甚近，如果被东寨的援军逼近，很可能陷入两面夹击而崩溃。这也是秦军这些日子来没有对西寨四面围城的原因，可是现在秦军全线压上，显然是要借着北门最脆弱的时机，不惜一切代价，攻破西寨的大门。
怎么办……李克脑海中闪过千思万绪，但都对眼下的境况于事无补，这计策本来就是为了避免与秦军正面冲突才设下的，魏军粮食不够，人手也缺乏，浮桥被烧断之后又丢了援军，在这种绝境之中，公子成才会选择出奇计。但没想到的是，奇计竟然将魏军引入了更大的绝境。
惨叫声不断从四周传来，有一些秦军已经爬上了寨墙，与魏军徒卒拼杀，有很多血留在寨墙上，在这个距离，弓箭是没有效用的，李克只能继续射向寨墙下的一片黑暗。
就连盾墙都在被攻破，云梯搭上来之后，魏军一时没有时间将云梯掀下去，只能继续猛砸木石，由于是没有月光的晚上，火油也害怕浇到寨墙上而不能使用，现在能应对秦军攻城的方法实在过于有限。李克正再度拉开弓，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令他双耳发痛的呐喊，一转头，一个膀大腰圆的秦军徒卒竟然打破了右侧的盾墙，向着自己冲过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看上去品质上好的铜剑，显然至少是一名甲士贵族，李克连忙将准头对向他，但是已经玩了，他眼前只剩下一道剑光，手中的箭和弓一齐断裂，而只要那名秦军顺势将手中的铜剑刺进自己的胸口，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仅他在曹魏时代的生命结束了，他在这个时代的生命也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一切也似乎从没开始过。
他在这次死亡后还会转生吗？还是说沉入无边的黑暗？
就在那名秦军甲士的剑即将刺入李克的胸口时，突然夜光中闪出另一道耀眼的剑光，一个身影猛地拔剑，在火把的阴影中迅速将剑一挥，他自己的身形也几乎在一瞬间内就换了一个位置。而再看自己面前的那名秦军甲士，他的头颅已经缓缓掉下。
“乐帅。”李克忍不住叫道，手中断成两段的弓和那名秦军甲士的尸体一起缓缓滑落。
乐羊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只不过在眼下这个情景，他这样的表情倒在情理之中，他手中的剑也是一把上好的铜剑，剑刃仍在滴血。他大喊道：“盾手快补上缺口，徒卒拿着矛戈戳那些梯子上的秦人！”然后他收剑入鞘，低下身子用娴熟的手法解下那具尸体腰间的剑鞘，再递给李克。
“弓箭虽能杀敌于百步之外，但战争的距离不由你说了算。”乐羊淡淡地道，“时机不对的话，持弓的猎人反而会变成猎物，如果你是一个想当猎人的人，也记住这点吧。像那个庶长晁一样，永远都在合适的距离射箭，永远都是猎人，他精明的名声和他射箭的名声一样广为人知，你在射箭上的造诣其实并不输他多少，但心境还要磨练。”
李克心中顿时涌起无数情绪，他不知道那是羞愧、不安、愤怒、后悔还是别的什么，他从乐羊手中接过剑鞘，再自己捡起脚下的铜剑，将剑身插回剑鞘当中。
隔了十年，他终于又拿到了一把剑。
但是十年过去，不仅剑不是那一把，就连人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十年前，自己二十岁，拿着一把剑杀了自己。十年后，自己还是二十岁，拿着这把剑要去杀别人。
“还有弓吗？”李克将剑鞘拴在腰带上，淡淡地问道。
“这可是我的弓，你要记得还。”乐羊竟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将背上的弓摘下来递给李克，这正是李克当初在瑕阳的军营中射死大雁的那把弓，李克接过弓，正要继续射箭参战，却被乐羊拦住了。
无数的箭矢不断从地面射上来，当李克拉开弓瞄准的时候，才发现与前几日参与的守城战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在城墙下到底有多少人。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黑暗中的人影就像夜色下的蚂蚁，唯一的一点火光犹如挑衅一般，告诉整个魏军，秦军没有中计。
“许定！”乐羊大叫道，“派人去其他三门，赶快向这边派援军！”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只听得“砰”一声，一架云梯已经搭在了乐羊前面的寨墙上，乐羊前面的盾手想要去把云梯推下去，却不小心露出了身体，被一箭射穿了脖子，倒在地上。
就算有寨墙上火把的照耀，乐羊此刻看起来也没有一点血色。秦军的进攻是全方位的，而且攻势之猛烈、战具之完备，肯定是经过精心计划的。李克突然又听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寨门，他知道那一定是冲车。白日的时候，冲车在魏军的远距离攻击下很难靠近，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军的冲车竟然就已经到了北门附近！
大意了，从公子成到自己，整个魏军上下全都松懈了，李克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汗珠，他虽然将计划每一步的失败都纳入了考量，但他的布局中最大的漏洞就是没有对整个计策的失败作出考量，没能安排足够的退路。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庶长晁不会上钩，只考虑到了庶长晁“还没有”上钩而已。
在他眼里，马超、韩遂算得上那个时代一等一的英雄豪杰，连他们都被贾诩这计闹得自相残杀，庶长晁没理由不上钩。但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庶长晁不是韩遂，秦君也不是马超，现在想来，破局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庶长晁压制了秦君的“造反”，也可能秦君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召集死士诛杀庶长晁。
幸好，出门迎敌的军队没有走得很远，如果把其他三门的援军拉过来，自己还有机会——
“乐帅！”有一名士卒的声音传来，“西门外出迎敌的公孙尤遭到了秦军埋伏，正在混战之中，另外两门也都遇到了敌袭！公子成已经派人去东寨调请援军了。”
东门竟然也有……秦军这次下了血本，东门与东寨距离甚近，如果被东寨的援军逼近，很可能陷入两面夹击而崩溃。这也是秦军这些日子来没有对西寨四面围城的原因，可是现在秦军全线压上，显然是要借着北门最脆弱的时机，不惜一切代价，攻破西寨的大门。
怎么办……李克脑海中闪过千思万绪，但都对眼下的境况于事无补，这计策本来就是为了避免与秦军正面冲突才设下的，魏军粮食不够，人手也缺乏，浮桥被烧断之后又丢了援军，在这种绝境之中，公子成才会选择出奇计。但没想到的是，奇计竟然将魏军引入了更大的绝境。
惨叫声不断从四周传来，有一些秦军已经爬上了寨墙，与魏军徒卒拼杀，有很多血留在寨墙上，在这个距离，弓箭是没有效用的，李克只能继续射向寨墙下的一片黑暗。
就连盾墙都在被攻破，云梯搭上来之后，魏军一时没有时间将云梯掀下去，只能继续猛砸木石，由于是没有月光的晚上，火油也害怕浇到寨墙上而不能使用，现在能应对秦军攻城的方法实在过于有限。李克正再度拉开弓，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令他双耳发痛的呐喊，一转头，一个膀大腰圆的秦军徒卒竟然打破了右侧的盾墙，向着自己冲过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看上去品质上好的铜剑，显然至少是一名甲士贵族，李克连忙将准头对向他，但是已经玩了，他眼前只剩下一道剑光，手中的箭和弓一齐断裂，而只要那名秦军顺势将手中的铜剑刺进自己的胸口，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仅他在曹魏时代的生命结束了，他在这个时代的生命也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一切也似乎从没开始过。
他在这次死亡后还会转生吗？还是说沉入无边的黑暗？
就在那名秦军甲士的剑即将刺入李克的胸口时，突然夜光中闪出另一道耀眼的剑光，一个身影猛地拔剑，在火把的阴影中迅速将剑一挥，他自己的身形也几乎在一瞬间内就换了一个位置。而再看自己面前的那名秦军甲士，他的头颅已经缓缓掉下。
“乐帅。”李克忍不住叫道，手中断成两段的弓和那名秦军甲士的尸体一起缓缓滑落。
乐羊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只不过在眼下这个情景，他这样的表情倒在情理之中，他手中的剑也是一把上好的铜剑，剑刃仍在滴血。他大喊道：“盾手快补上缺口，徒卒拿着矛戈戳那些梯子上的秦人！”然后他收剑入鞘，低下身子用娴熟的手法解下那具尸体腰间的剑鞘，再递给李克。
“弓箭虽能杀敌于百步之外，但战争的距离不由你说了算。”乐羊淡淡地道，“时机不对的话，持弓的猎人反而会变成猎物，如果你是一个想当猎人的人，也记住这点吧。像那个庶长晁一样，永远都在合适的距离射箭，永远都是猎人，他精明的名声和他射箭的名声一样广为人知，你在射箭上的造诣其实并不输他多少，但心境还要磨练。”
李克心中顿时涌起无数情绪，他不知道那是羞愧、不安、愤怒、后悔还是别的什么，他从乐羊手中接过剑鞘，再自己捡起脚下的铜剑，将剑身插回剑鞘当中。
隔了十年，他终于又拿到了一把剑。
但是十年过去，不仅剑不是那一把，就连人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十年前，自己二十岁，拿着一把剑杀了自己。十年后，自己还是二十岁，拿着这把剑要去杀别人。
“还有弓吗？”李克将剑鞘拴在腰带上，淡淡地问道。
“这可是我的弓，你要记得还。”乐羊竟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将背上的弓摘下来递给李克，这正是李克当初在瑕阳的军营中射死大雁的那把弓，李克接过弓，正要继续射箭参战，却被乐羊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