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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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李克看着漫无边际的人海，看着半空中乱飞的箭簇，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但还是不断拉开弓，不断射出箭矢，同时小心对方射来的箭，他前面有一排举着方盾的徒卒在替自己掩护，但即便如此，也经常会有箭矢飞上来，刺中某个人的胸膛。
在这里，生死是如此随便的事情。已经是第三天了，李克觉得自己已经麻木到了令他害怕的地步。
“继续投石！快！”李克听到有人在大喊着，那似乎是对乐羊非常忠心的许定，当初乐羊刚到东寨，选定三人与自己一起进帐的时候，他也位列三人之中。
就算是这种生死关头，听到和乐羊有关的任何人说的话，李克还是会联想到那晚张曼对自己说的话，现在在城墙上是看不到张曼的，他身上中了一箭，现在已经换下去休息了，但他说的话却像箭一样深深刺入了李克的心里。
公子成……乐羊的下一个目标是公子成。
但是这可能吗？李克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了，乐羊害死了奇氏大夫……还想杀公子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种指控实在显得过于恐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晚张曼的样子，李克却愿意相信他。
可能是因为自己对乐羊……也实在信任不起来吧。自从被陈旻押到瑕阳大夫私兵队伍中，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乐羊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危险的欲望，而这种欲望甚至丝毫不亚于自己。
公子成和乐羊，是执棋对弈的双方，这个在李克听到乐羊献策的时候就明白了，但至少在真正外敌的进攻下，他们能够团结一致。秦军这几日攻势甚猛，乐羊负责的是北门，公子成显然也是信任他的能力，才将一门的守御都交给他。
但如果这种团结仅仅是一种假象呢？李克松开弓弦，右手手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这几日他都不知道射出了多少支箭，射断了几根弓弦，也不知道射死了多少秦军。公子成和乐羊之间的合作，就像绷紧的弓弦一样，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断裂。
原本以为自己所处时代已经足够混乱，人心之间的算计已经足够肮脏，却没想到自己原本心心念念的战国时代比起曹魏更是不遑多让。公子成与乐羊之间的关系让他无数次地想到曹家与司马氏的关系，但这一切都是张曼和自己的感觉，乐羊是执棋人不假，但他究竟有没有司马氏的野心，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就让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曹家人也来掺一脚，李克在心里暗下决心，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傍晚的时候，秦军的攻势终于停止了，李克和战友们一起吃了饭，值得庆幸的是，和他关系较好的几个士卒在这几日的战斗当中都没有受重伤，但是大家都受了不少的惊吓，这几日话也少多了。像梧那种人平时的话本来就少，也就罢了，单却也沉闷不乐，倒是让李克有点感慨，单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而已，却被陈旻强行征召，而他就算在战场上建立了功勋，也不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仅仅因为他是个普通的庶民。
“听说少梁那边挺住了。”晚饭吃到尾声的时候，单突然道。
“嗯？”李克愣了一下，“哪来的消息。”
“从少梁来的传令卒是我同乡，我们在五年前的少梁一起打过仗。他战后就留在少梁城继续当兵了。”单啃着手中的干肉道，“所以后续的援军应该就可以来增援我们了，虽然这些日子积攒了不少食物，但好像也吃不长久，也不知道东寨那边修浮桥修得怎样。”
“浮桥？”李克更是一怔。
“你不知道啊？军中流传挺久的消息。”单笑了一声，“虽然你是车主，比我们两个位置高，但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别忘了我们来的时候在河水岸边还留了一百多艘船，每艘船固定一块长一丈的木板，可以搭好一座浮桥，我们渡水那里的水流虽然快，但毕竟太宽，足有二里，浮桥还是可以搭起来的。东寨那好几千人也没有继续修建城墙，他们能在做什么，当然是用这些船只搭建一座浮桥，好让援军和物资都过来啊。”
那这样一想，魏军似乎只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迎来援军，想到这里，李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一件让人安心的事。
吃饭的时候许定还来问候了一下李克他们，这时候李克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他，许定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外表比较憨厚，虽然现在已经是乐羊的副手，却也没什么架子，他很热情地来问李克他们睡得、吃得如何，如果有什么物资上的困难，都可以告诉他。
闲聊了几句李克才知道，许定原来不是庶民出身，而原本是贵族家中的奴隶，后来被人赎买，成了自耕农，说起那个赎买他的人时，许定脸上尽是尊敬和感恩。
“那你是怎么来当兵的呢？”可能是因为出身问题，李克顿时对许定大生好感。
“啊，和你们一样，也是被征发来的。”许定苦笑着道，“希望仗赶快打完吧。”但李克其实从许定脸上看不到太焦虑的神情，也许是许定本人的性格过于随遇而安了吧。
吃完饭，夜色已经加深，虽然很想睡觉，但李克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睡着，他需要去中军大帐，再尝试一次。上次想去见公子成，被魏广给拦下了，只希望这次自己的运气能好一点。
走到大帐面前的时候，李克才发现自己的运气确实没有变得更好，因为魏广还是站在那里，只不过他正在与什么人激烈争吵着。李克连忙躲进一旁的物资营帐后，仔细聆听，断断续续能听到他们在说“封地”、“父亲”什么的，半晌后，似乎是吵累了，一人脚步匆匆地离开，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等那人走过去，李克才看到那个人就是奇氏大夫的儿子，在奇氏大夫受困的时候驾驶一辆兵车冲破包围来向乐羊送信的那个人，好像是叫魏朋。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李克看着漫无边际的人海，看着半空中乱飞的箭簇，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但还是不断拉开弓，不断射出箭矢，同时小心对方射来的箭，他前面有一排举着方盾的徒卒在替自己掩护，但即便如此，也经常会有箭矢飞上来，刺中某个人的胸膛。
在这里，生死是如此随便的事情。已经是第三天了，李克觉得自己已经麻木到了令他害怕的地步。
“继续投石！快！”李克听到有人在大喊着，那似乎是对乐羊非常忠心的许定，当初乐羊刚到东寨，选定三人与自己一起进帐的时候，他也位列三人之中。
就算是这种生死关头，听到和乐羊有关的任何人说的话，李克还是会联想到那晚张曼对自己说的话，现在在城墙上是看不到张曼的，他身上中了一箭，现在已经换下去休息了，但他说的话却像箭一样深深刺入了李克的心里。
公子成……乐羊的下一个目标是公子成。
但是这可能吗？李克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了，乐羊害死了奇氏大夫……还想杀公子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种指控实在显得过于恐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晚张曼的样子，李克却愿意相信他。
可能是因为自己对乐羊……也实在信任不起来吧。自从被陈旻押到瑕阳大夫私兵队伍中，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乐羊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危险的欲望，而这种欲望甚至丝毫不亚于自己。
公子成和乐羊，是执棋对弈的双方，这个在李克听到乐羊献策的时候就明白了，但至少在真正外敌的进攻下，他们能够团结一致。秦军这几日攻势甚猛，乐羊负责的是北门，公子成显然也是信任他的能力，才将一门的守御都交给他。
但如果这种团结仅仅是一种假象呢？李克松开弓弦，右手手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这几日他都不知道射出了多少支箭，射断了几根弓弦，也不知道射死了多少秦军。公子成和乐羊之间的合作，就像绷紧的弓弦一样，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断裂。
原本以为自己所处时代已经足够混乱，人心之间的算计已经足够肮脏，却没想到自己原本心心念念的战国时代比起曹魏更是不遑多让。公子成与乐羊之间的关系让他无数次地想到曹家与司马氏的关系，但这一切都是张曼和自己的感觉，乐羊是执棋人不假，但他究竟有没有司马氏的野心，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就让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曹家人也来掺一脚，李克在心里暗下决心，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傍晚的时候，秦军的攻势终于停止了，李克和战友们一起吃了饭，值得庆幸的是，和他关系较好的几个士卒在这几日的战斗当中都没有受重伤，但是大家都受了不少的惊吓，这几日话也少多了。像梧那种人平时的话本来就少，也就罢了，单却也沉闷不乐，倒是让李克有点感慨，单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而已，却被陈旻强行征召，而他就算在战场上建立了功勋，也不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仅仅因为他是个普通的庶民。
“听说少梁那边挺住了。”晚饭吃到尾声的时候，单突然道。
“嗯？”李克愣了一下，“哪来的消息。”
“从少梁来的传令卒是我同乡，我们在五年前的少梁一起打过仗。他战后就留在少梁城继续当兵了。”单啃着手中的干肉道，“所以后续的援军应该就可以来增援我们了，虽然这些日子积攒了不少食物，但好像也吃不长久，也不知道东寨那边修浮桥修得怎样。”
“浮桥？”李克更是一怔。
“你不知道啊？军中流传挺久的消息。”单笑了一声，“虽然你是车主，比我们两个位置高，但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别忘了我们来的时候在河水岸边还留了一百多艘船，每艘船固定一块长一丈的木板，可以搭好一座浮桥，我们渡水那里的水流虽然快，但毕竟太宽，足有二里，浮桥还是可以搭起来的。东寨那好几千人也没有继续修建城墙，他们能在做什么，当然是用这些船只搭建一座浮桥，好让援军和物资都过来啊。”
那这样一想，魏军似乎只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迎来援军，想到这里，李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一件让人安心的事。
吃饭的时候许定还来问候了一下李克他们，这时候李克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他，许定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外表比较憨厚，虽然现在已经是乐羊的副手，却也没什么架子，他很热情地来问李克他们睡得、吃得如何，如果有什么物资上的困难，都可以告诉他。
闲聊了几句李克才知道，许定原来不是庶民出身，而原本是贵族家中的奴隶，后来被人赎买，成了自耕农，说起那个赎买他的人时，许定脸上尽是尊敬和感恩。
“那你是怎么来当兵的呢？”可能是因为出身问题，李克顿时对许定大生好感。
“啊，和你们一样，也是被征发来的。”许定苦笑着道，“希望仗赶快打完吧。”但李克其实从许定脸上看不到太焦虑的神情，也许是许定本人的性格过于随遇而安了吧。
吃完饭，夜色已经加深，虽然很想睡觉，但李克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睡着，他需要去中军大帐，再尝试一次。上次想去见公子成，被魏广给拦下了，只希望这次自己的运气能好一点。
走到大帐面前的时候，李克才发现自己的运气确实没有变得更好，因为魏广还是站在那里，只不过他正在与什么人激烈争吵着。李克连忙躲进一旁的物资营帐后，仔细聆听，断断续续能听到他们在说“封地”、“父亲”什么的，半晌后，似乎是吵累了，一人脚步匆匆地离开，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等那人走过去，李克才看到那个人就是奇氏大夫的儿子，在奇氏大夫受困的时候驾驶一辆兵车冲破包围来向乐羊送信的那个人，好像是叫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