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与君生别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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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男子从头到尾一直只说这一句话。
扶桑的手背在身后，指间夹着一张符纸。她不动声色的往床边靠，小光爬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看男子然后再看看扶桑，“他是谁？”
扶桑没说话，下一瞬间男子微微一动，她快速的出手。符纸甩出去落到男子模糊的身影上，然后迅速燃烧，男子的身影一下子化成黑屋往窗边移去。
“他是死了吗？”小光看着黑雾慢慢不见，心有余悸的拉住扶桑问：“他是不是被你烧死了？”
“没有，他的法力很高，只是逃走了。”扶桑急忙奔到宋澈身边，见他还是安安稳稳的闭着眼睛才放心。她替宋澈捻好被角，“我要去一趟马姑娘那里，你留下来替我照顾宋澈。”
小光摇头，可是扶桑虎这脸，“我实在不放心让阿澈一个人留下来，你法力修为都不低，有你在我才放心。”她说完在屋里布下结界，“那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小光，请一定替我保护好宋澈。”
本来还有满腔怨言的小光在看到扶桑眼中的乞求后终于泄气妥协，“宋澈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她记不清生前的所有事情，做海妖的年头也很久了。凡人这些情情爱爱她都不懂，可她却能从扶桑和宋澈看到一些。
比如，生死不离。
比如，可以为了彼此放弃一切。
“很重要，如果没有宋澈，我绝不会独活。”扶桑没有一点犹豫的说出这句话。她移开脸，望着宋澈的目光无比眷恋，“小光，不管你能不能找到那个人。有一天你都会明白，这世上一个人是不完美的，只有两个人守在一起，才会觉得一切有了盼头。”
小光似懂非懂。当然扶桑也没指望她会明白，拿了玛瑙珠串后就离开了。这一次没有结界迷惑，扶桑很快就到了马姑娘的闺房。马老爷夫妻俩也在，马夫人正在抹眼泪，看见扶桑后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扶桑姑娘，你快来瞧瞧，蕊儿她又不好了！”
扶桑走近，果然马姑娘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她又去看，床头的几张符纸已经被抓的稀烂，扶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她借故要为马蕊疗伤，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等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后，扶桑才开口：“马姑娘，你的父母为了你的病百般担忧，可是恕我直言，你并不想好。”
床头的符纸分明是被人抓烂的，她自己的灵力她还是有信心的，就算那鬼法力高强也绝不可能直接去触碰还能全身而退的。从刚才进来她就发现马姑娘的神情很是平静，一点都没有那种害怕自己要死的恐惧。
“扶桑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马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进枕头里。
扶桑不语，马蕊却忽然笑了，“从前我也不懂，可是后来他走了，我就知道了。原来生不如死竟是这样的滋味。”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扶桑幽幽叹了口气，她找了个凳子坐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说出来。”
马蕊眨眨眼，消瘦苍白的面容充满感激，“他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对旁人提起了。连我的爹娘都以为我忘记了，所以想当然为我定下亲事，可是真的爱过，哪里会轻易就忘记了。”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年幼的马蕊同父亲去远方挚友家做客，那户人家也有一个同她年岁相仿的小少爷。两个人整日腻在一起，两户人家看他们小小年纪这般要好就许下了儿女亲家。临走的时候，那家小少爷将自己脖子里的玉佛挂在她脖子上。
“等我长大，我就来娶你。”
誓言犹在耳边，马蕊却是泪流满面。她从脖子里拽出一根红线，那线的颜色已经很淡，而且磨边的很严重。马蕊握住那枚玉佛，“后来每年我们总要见一次面，或者我父亲带我过去，或者他一家人来做客。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一生我们总会在一起的，我们都在等着长大的那一天。”
大约老天爷总不见得人过得一帆风顺。那位少爷16岁的时候初中了秀才，虽然算不得什么，但至少也是个好开端。两家人只等着马蕊及笄，那少爷学业有成就来提亲成婚的。
“一场大火后他全家丧命，火扑灭的时候宅院里的人烧的一片漆黑。他们在废墟里头找到一个盒子，里头是他给我写的诗，还有一封婚书。他不曾食言，他是要来向我提亲的。”马蕊回忆过往几乎泣不成声，“我知道之后痛不欲生，可我总归是女子，婚姻之事还是要听父母安排。本来我都打算这一生一世都将他放在心上了，可是三个月前我竟然知道了真相！”
马蕊说到激动开始不断咳嗽，脸色憋得通红，扶桑倒了杯水过去。她接过来道了声谢，咽下一口后才慢慢缓过来，“我爹从前是发死人财的，同他父亲一起做过一笔生意。好像出了什么事，我爹怕东窗事发竟然买通了人故意放了那一把火。”
一边是自己所爱，一边是至亲。马蕊着实两难，“我想过要去告发我爹。可是我娘跪着求我，我实在没法子。后来我爹出海带回来许多礼物，其中就有那一串玛瑙，我起先只觉得漂亮便随身带着。后来就开始生病，整个人昏沉沉的，每到夜里总会有人到我床头同我说话。”
“说什么？”
“让我将自己的寿元给他，这样我就能见到我的心上人了。”马蕊一口气说完，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要说我什么。我也知道那人未必是好的，可是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干系。我和他今生注定错过，我爹犯下滔天大罪，我是他的女儿必然也难逃干系。我怕到了阴曹地府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扶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很同情这位马姑娘，却也觉得她实在糊涂，“那你为什么还是同意把寿元给他。你年纪轻轻，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没有他，一天都是折磨。”马蕊摇着头，垂目看着手心里的玉佛，神情之中都是解脱，“我每一日都在盼望着。可又害怕，我怕等我到了阴曹地府他已经投胎了，又怕自己作孽太多打入地狱。扶桑姑娘，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可不可以再让我见他一面？”
扶桑没法子拒绝她，“可以，不过你现在身体太虚，等你好一些我可以为他招魂。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说不定已经投胎了。”
“我听人说枉死的人，或是尸首没有安葬的人，死后都会变成孤魂野鬼。扶桑姑娘，他的尸体被我爹丢进海里，我想让他落土为安。”马蕊说着就要向她磕头。
“你别这样，我帮你就是。不过你父亲既然已经放火烧了他一家，为何还要将他沉入海中。”
马蕊垂泪，伤心万分，“因为他手里也有一样东西。是一把扇子，是他爹无意中得来的。传说那把扇子里头有秘密，可以叫人起死回生。”
扶桑听到这里才想笑了，“简直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若真的就那么容易起死回生，只怕整个地府都要乱套了。
马蕊却很严肃，“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假的。但是我爹说头七那一日，他的确回来了。我爹做贼心虚，特地请了高人。高人说那扇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画和题字都是用鲛人的心头血作的。传说鲛人的心头血是可以起死回生的，我爹本来想夺走扇子，但是不得方法，最后只好同高人用计将他永远沉入海底，永不见天日。”
她行走阴阳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鲛人浑身是宝不假，可是鲛人的心头血可以起死回生她倒还是头一次听。
无论如何这事情都透露着诡异。马姑娘这事情比她想象中要棘手的多，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扶桑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就不会反悔，“好，我亲自替你去这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能再将寿元给他。”
马蕊咬着牙同意，“好。那人也没有强迫过我，他说的只要我不肯他便不会强求。我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活着。
扶桑点头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她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道马姑娘是否清楚那扇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到时候我也好找。”
“那扇子据说是陶朱公的，上头画着的是西施，那两句诗我并不知道。但如果传说没有错的话，应该也是同西施有关。”
又是陶朱公和西施！扶桑微微失色，马老爷的多宝阁中有一副陶朱公的画，马蕊心上人手上有一把陶朱公的扇子。
难道这两者竟然有什么关系？
马姑娘又道：“我听的清楚。我爹命那高人做法，将他的尸首沉在三十里之外的海上，四周都是冰山，冰山最底下就是他。”（未完待续）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男子从头到尾一直只说这一句话。
扶桑的手背在身后，指间夹着一张符纸。她不动声色的往床边靠，小光爬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看男子然后再看看扶桑，“他是谁？”
扶桑没说话，下一瞬间男子微微一动，她快速的出手。符纸甩出去落到男子模糊的身影上，然后迅速燃烧，男子的身影一下子化成黑屋往窗边移去。
“他是死了吗？”小光看着黑雾慢慢不见，心有余悸的拉住扶桑问：“他是不是被你烧死了？”
“没有，他的法力很高，只是逃走了。”扶桑急忙奔到宋澈身边，见他还是安安稳稳的闭着眼睛才放心。她替宋澈捻好被角，“我要去一趟马姑娘那里，你留下来替我照顾宋澈。”
小光摇头，可是扶桑虎这脸，“我实在不放心让阿澈一个人留下来，你法力修为都不低，有你在我才放心。”她说完在屋里布下结界，“那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小光，请一定替我保护好宋澈。”
本来还有满腔怨言的小光在看到扶桑眼中的乞求后终于泄气妥协，“宋澈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她记不清生前的所有事情，做海妖的年头也很久了。凡人这些情情爱爱她都不懂，可她却能从扶桑和宋澈看到一些。
比如，生死不离。
比如，可以为了彼此放弃一切。
“很重要，如果没有宋澈，我绝不会独活。”扶桑没有一点犹豫的说出这句话。她移开脸，望着宋澈的目光无比眷恋，“小光，不管你能不能找到那个人。有一天你都会明白，这世上一个人是不完美的，只有两个人守在一起，才会觉得一切有了盼头。”
小光似懂非懂。当然扶桑也没指望她会明白，拿了玛瑙珠串后就离开了。这一次没有结界迷惑，扶桑很快就到了马姑娘的闺房。马老爷夫妻俩也在，马夫人正在抹眼泪，看见扶桑后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扶桑姑娘，你快来瞧瞧，蕊儿她又不好了！”
扶桑走近，果然马姑娘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她又去看，床头的几张符纸已经被抓的稀烂，扶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她借故要为马蕊疗伤，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等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后，扶桑才开口：“马姑娘，你的父母为了你的病百般担忧，可是恕我直言，你并不想好。”
床头的符纸分明是被人抓烂的，她自己的灵力她还是有信心的，就算那鬼法力高强也绝不可能直接去触碰还能全身而退的。从刚才进来她就发现马姑娘的神情很是平静，一点都没有那种害怕自己要死的恐惧。
“扶桑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马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进枕头里。
扶桑不语，马蕊却忽然笑了，“从前我也不懂，可是后来他走了，我就知道了。原来生不如死竟是这样的滋味。”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扶桑幽幽叹了口气，她找了个凳子坐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说出来。”
马蕊眨眨眼，消瘦苍白的面容充满感激，“他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对旁人提起了。连我的爹娘都以为我忘记了，所以想当然为我定下亲事，可是真的爱过，哪里会轻易就忘记了。”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年幼的马蕊同父亲去远方挚友家做客，那户人家也有一个同她年岁相仿的小少爷。两个人整日腻在一起，两户人家看他们小小年纪这般要好就许下了儿女亲家。临走的时候，那家小少爷将自己脖子里的玉佛挂在她脖子上。
“等我长大，我就来娶你。”
誓言犹在耳边，马蕊却是泪流满面。她从脖子里拽出一根红线，那线的颜色已经很淡，而且磨边的很严重。马蕊握住那枚玉佛，“后来每年我们总要见一次面，或者我父亲带我过去，或者他一家人来做客。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一生我们总会在一起的，我们都在等着长大的那一天。”
大约老天爷总不见得人过得一帆风顺。那位少爷16岁的时候初中了秀才，虽然算不得什么，但至少也是个好开端。两家人只等着马蕊及笄，那少爷学业有成就来提亲成婚的。
“一场大火后他全家丧命，火扑灭的时候宅院里的人烧的一片漆黑。他们在废墟里头找到一个盒子，里头是他给我写的诗，还有一封婚书。他不曾食言，他是要来向我提亲的。”马蕊回忆过往几乎泣不成声，“我知道之后痛不欲生，可我总归是女子，婚姻之事还是要听父母安排。本来我都打算这一生一世都将他放在心上了，可是三个月前我竟然知道了真相！”
马蕊说到激动开始不断咳嗽，脸色憋得通红，扶桑倒了杯水过去。她接过来道了声谢，咽下一口后才慢慢缓过来，“我爹从前是发死人财的，同他父亲一起做过一笔生意。好像出了什么事，我爹怕东窗事发竟然买通了人故意放了那一把火。”
一边是自己所爱，一边是至亲。马蕊着实两难，“我想过要去告发我爹。可是我娘跪着求我，我实在没法子。后来我爹出海带回来许多礼物，其中就有那一串玛瑙，我起先只觉得漂亮便随身带着。后来就开始生病，整个人昏沉沉的，每到夜里总会有人到我床头同我说话。”
“说什么？”
“让我将自己的寿元给他，这样我就能见到我的心上人了。”马蕊一口气说完，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要说我什么。我也知道那人未必是好的，可是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干系。我和他今生注定错过，我爹犯下滔天大罪，我是他的女儿必然也难逃干系。我怕到了阴曹地府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扶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很同情这位马姑娘，却也觉得她实在糊涂，“那你为什么还是同意把寿元给他。你年纪轻轻，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没有他，一天都是折磨。”马蕊摇着头，垂目看着手心里的玉佛，神情之中都是解脱，“我每一日都在盼望着。可又害怕，我怕等我到了阴曹地府他已经投胎了，又怕自己作孽太多打入地狱。扶桑姑娘，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可不可以再让我见他一面？”
扶桑没法子拒绝她，“可以，不过你现在身体太虚，等你好一些我可以为他招魂。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说不定已经投胎了。”
“我听人说枉死的人，或是尸首没有安葬的人，死后都会变成孤魂野鬼。扶桑姑娘，他的尸体被我爹丢进海里，我想让他落土为安。”马蕊说着就要向她磕头。
“你别这样，我帮你就是。不过你父亲既然已经放火烧了他一家，为何还要将他沉入海中。”
马蕊垂泪，伤心万分，“因为他手里也有一样东西。是一把扇子，是他爹无意中得来的。传说那把扇子里头有秘密，可以叫人起死回生。”
扶桑听到这里才想笑了，“简直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若真的就那么容易起死回生，只怕整个地府都要乱套了。
马蕊却很严肃，“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假的。但是我爹说头七那一日，他的确回来了。我爹做贼心虚，特地请了高人。高人说那扇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画和题字都是用鲛人的心头血作的。传说鲛人的心头血是可以起死回生的，我爹本来想夺走扇子，但是不得方法，最后只好同高人用计将他永远沉入海底，永不见天日。”
她行走阴阳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鲛人浑身是宝不假，可是鲛人的心头血可以起死回生她倒还是头一次听。
无论如何这事情都透露着诡异。马姑娘这事情比她想象中要棘手的多，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扶桑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就不会反悔，“好，我亲自替你去这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能再将寿元给他。”
马蕊咬着牙同意，“好。那人也没有强迫过我，他说的只要我不肯他便不会强求。我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活着。
扶桑点头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她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道马姑娘是否清楚那扇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到时候我也好找。”
“那扇子据说是陶朱公的，上头画着的是西施，那两句诗我并不知道。但如果传说没有错的话，应该也是同西施有关。”
又是陶朱公和西施！扶桑微微失色，马老爷的多宝阁中有一副陶朱公的画，马蕊心上人手上有一把陶朱公的扇子。
难道这两者竟然有什么关系？
马姑娘又道：“我听的清楚。我爹命那高人做法，将他的尸首沉在三十里之外的海上，四周都是冰山，冰山最底下就是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