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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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迩雅出得房来，所有的心思仿佛都花在了不断捶打自己疼痛难忍的腰肢之上，然后向着自己的房里走去。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一个人，正隐身于夜色的黑暗之中，在她的身后，静静的望着她。
想来，顾迩雅已经一个人面对这世界太久，久到她早已不会再抱持着任何天真的幻想，去想象有一个人，会无论隔山隔海、也要拼着全力回到她的身边。只为让她在这样乏得不行的时刻，能在他的肩膀之上靠上一靠。
顾迩雅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白释言也就悄声迈步跟到了她的房外，顺着窗扉向内望去。
白释言本以为，累了这好大一遭，终于忙完了所有的这些子事，顾迩雅该是乏到了要迫不及待在床榻之上躺下的程度，即刻就入眠睡去了。却不曾想，顾迩雅连衫子都不更，想来是没有任何要入眠的考量，径直的在桌边坐下，点亮了烛火。
透过那烛光的映照，白释言可以瞧见，那灯烛之下正放着一卷古籍，是打开着未曾合上的，想来是顾迩雅读了一半，想着每日里都要继续的读下去，也就没必要合上了。顾迩雅把灯烛点得格外明亮一些，该是想要继续读下去，可此刻，她却只是用一只手臂撑着头，愣愣的出神，一双眼根本未曾落在了书页之上。看这情形，也不知那卷古籍打开在此时的那一页上，已是停留了多久的时日了。
是啊。白释言觉着自己还是想得太少——相较于身体上的疲乏，内心的孤寂，和那股子已认定没有任何人会回来、自己所期盼的事再无半分可能的绝望，才是更深的折磨着顾迩雅罢。就算体力已经耗尽了，脑中只要想到这些，就绝不可能彻底的安宁下来，又如何能够安睡呢？
顾迩雅愣愣的出神，眼睛也不眨，对那出神的境况可以说很是投入了。想来，唯有以这样的方式，她才能够短暂的放空了自己的头脑，能够在日夜包裹着她的苦楚和绝望中偷得半刻闲暇，甚么也不想，甚么也不去感觉，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可至少，也感觉不到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绝望，现下里，哪怕是出神时的这样一种麻木之感，对于顾迩雅而言，也已经算得是足够宝贵了。
顾迩雅对出神的投入程度，竟到了当白释言轻声的走入了屋子里、静静的坐到了顾迩雅的面前，她仍是浑然不觉。
白释言轻轻的开口唤道：“迩雅，我回来了。”
白释言没有料想到的是，顾迩雅竟是丝毫不惊讶一般，淡淡的笑了，那笑容之中，哀伤和疲乏的感觉始终不褪。顾迩雅好似面对着白释言，就如他一日也未曾离开一般的熟悉，很自然的伸手触到了他的脸颊，来回轻柔的摩挲着。继而，她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絮絮的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每一夜，你都会回来，这样的伴着我。可是天一亮，你就该走啦，这世上，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白释言鼻子一酸，几乎怔怔的落下泪来。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顾迩雅丝毫不惊讶，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了她的想象和幻觉。因着思念太过，也因着白释言当日在大婚礼堂之上的离去，给顾迩雅带来了太大的伤害，让她明白这一生，对她最为渴望的幸福再无半分获得的可能了。这样一股子深深的绝望之中，为着不让自己发疯，也为聊以慰藉自己对白释言太甚的思念，顾迩雅竟想出了一个办法，便是每一日在灯烛之下，在愣愣的出神中，为自己制造出一个幻觉。在那空想的幻境之中，白释言会隔着山海、跨越无数的不可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在漫长而寂寥的夜色中长伴着她。那太过强烈的思念，让这样的一种幻象，竟可以达到无比真实的地步，真实到了让顾迩雅相信，她的手指可以真实的触碰到白释言的脸庞，甚至可以感受到皮肤传来的一阵阵熟悉的热度。
这办法，太过让人心酸。酸到白释言本以为自己经过了那么多事，成长得足够了，这一生都不会再哭了，却也依然在此刻，怔怔的落下了泪来。
那泪珠滑落到顾迩雅的指尖，因着太过炽热，直烫得顾迩雅手指一抖。
这样的热度……是自己的幻觉，所能够造出的幻象吗？
顾迩雅愣愣的抬起头来——直到这时，她才开始意识到，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好似和每一夜伴着她、让她不至于真正发了疯的幻象，不一样。
然而即便心里开始这样意识到了，顾迩雅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是愣愣的。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白释言还有真正会回来的一天。她宁愿去说服自己，是自己的思念在一天天的疯长，那样疯长的能量太过强大，让自己制造幻觉的能力也更强，强到了可以让自己的指尖去感受到热泪那发烫的温度。
顾迩雅宁愿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样的一套胡扯，也不敢去相信，是白释言真的回来了。她甚至想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这是她心底最深、最强烈的渴望，她怕一旦这样想了，却发现并非如此，那随即袭来的汹涌失望会彻底吞噬了她，让她强撑着坚强了这么许久的意志一瞬之间彻底崩溃掉。
望着顾迩雅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愣愣的，那只手被自己脸上滚落的热泪烫得一缩。白释言立即抬起手来，按住顾迩雅那只不知所措、想要缩回的手。他那样用力的按着，好似要把顾迩雅的整只手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顾迩雅脸上的表情，随着白释言力度的加强，愈来愈惊讶了。在她以前的幻觉中，她都只能轻轻的触碰白释言，如果用力太过，便会穿透白释言的幻象，让顾迩雅明白那只是她自己制造的幻觉了。所以顾迩雅的触碰都维持着轻轻浅浅的，与那幻象和平的相处，不去残酷打破自己的想象。
然而这一次，无论自己如何的用力，却没有如之前一般，发生了穿透过白释言皮肤去的景象。
顾迩雅明白了。
一瞬之间，一股子热泪涌了上来，充满了顾迩雅的眼眶。
再下一瞬，顾迩雅却做了一个白释言没有想到的动作——她慌慌张张的吹熄了灯烛。
眼睛已经习惯了那烛火带来的光明，霎时间，面对着突然袭来的黑暗极为不适，甚么都瞧不见了。
也正是在眼睛瞧不见的黑暗中，顾迩雅却能更为分明的闻到，白释言身上那熟悉的气息阵阵的传来，萦绕在她鼻尖始终不褪。
是他。真的回来了。
白释言柔声问道：“迩雅，为何要吹熄了灯烛？”
顾迩雅在黑暗之中发出了一声轻笑。白释言无需亲眼瞧见，却也能知道，那样的一个笑容，与方才那带着哀伤与疲乏的淡淡的笑很不一样，终是又有了少女的娇俏之感了。
当闻到白释言气息的那一瞬，顾迩雅整个人真如白释言预料的一般，完全的放松了下来。在白释言的面前，她又变回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女孩了。
顾迩雅的这一声轻笑之中，带了一股子少女的羞涩。她的声音低到即便白释言坐在她的对面，也要微微的探过身子、竖起耳朵全神贯注才能听得清，好像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让顾迩雅极为的不好意思。她用这样的低声说道：“我……我不再是小女孩啦。这灯烛的火光太明亮，我怕叫你瞧清楚了，我眼角竟已新生出了一道皱纹。”
白释言哑然失笑。刚才两人热泪盈眶的景象，那样的一种夹杂着些许陌生的沉重感，就在这顾迩雅少女般娇俏羞涩的一句之中，烟消云散了。
白释言简直不知顾迩雅是怎么想的，光阴如流水，人力自然难以抵御，每个人都会长大、会变老，难不成，想要活成千年老妖怪吗？况且顾迩雅之前经历了重伤、父母失踪、艺苑故去等一系列的沉重打击，又一个人操持着整个顾府，照顾失了魂的年迈父母，操劳太过的坚持了这样久，整个人自然是要更劳累一些，眼角生出一两道皱纹来，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会让顾迩雅在终于重新见到他之后的第一个反应，竟像是做了甚么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小女孩，慌慌张张的吹熄了灯烛，好让自己的罪状不叫白释言瞧见。这一番举动，让白释言在心里笑了好久好久。
本想止住心里的笑意，可那笑意自然而然的从脸庞上流淌了出来，收也收不住。白释言笑吟吟的，重新点亮了放置于他与顾迩雅之间灯烛。
顾迩雅一阵惊慌，本想再次吹熄，白释言却柔声制止了她：“迩雅，让我好生瞧瞧你。”
白释言那过分温柔的目光，瞧得顾迩雅一阵脸红，整个身子因为紧张和羞涩而发僵，可不敢再随意动弹了。
白释言轻声道：“就算你白发苍苍了，在我这里，你也始终还是一个小女孩啊。”
顾迩雅出得房来，所有的心思仿佛都花在了不断捶打自己疼痛难忍的腰肢之上，然后向着自己的房里走去。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一个人，正隐身于夜色的黑暗之中，在她的身后，静静的望着她。
想来，顾迩雅已经一个人面对这世界太久，久到她早已不会再抱持着任何天真的幻想，去想象有一个人，会无论隔山隔海、也要拼着全力回到她的身边。只为让她在这样乏得不行的时刻，能在他的肩膀之上靠上一靠。
顾迩雅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白释言也就悄声迈步跟到了她的房外，顺着窗扉向内望去。
白释言本以为，累了这好大一遭，终于忙完了所有的这些子事，顾迩雅该是乏到了要迫不及待在床榻之上躺下的程度，即刻就入眠睡去了。却不曾想，顾迩雅连衫子都不更，想来是没有任何要入眠的考量，径直的在桌边坐下，点亮了烛火。
透过那烛光的映照，白释言可以瞧见，那灯烛之下正放着一卷古籍，是打开着未曾合上的，想来是顾迩雅读了一半，想着每日里都要继续的读下去，也就没必要合上了。顾迩雅把灯烛点得格外明亮一些，该是想要继续读下去，可此刻，她却只是用一只手臂撑着头，愣愣的出神，一双眼根本未曾落在了书页之上。看这情形，也不知那卷古籍打开在此时的那一页上，已是停留了多久的时日了。
是啊。白释言觉着自己还是想得太少——相较于身体上的疲乏，内心的孤寂，和那股子已认定没有任何人会回来、自己所期盼的事再无半分可能的绝望，才是更深的折磨着顾迩雅罢。就算体力已经耗尽了，脑中只要想到这些，就绝不可能彻底的安宁下来，又如何能够安睡呢？
顾迩雅愣愣的出神，眼睛也不眨，对那出神的境况可以说很是投入了。想来，唯有以这样的方式，她才能够短暂的放空了自己的头脑，能够在日夜包裹着她的苦楚和绝望中偷得半刻闲暇，甚么也不想，甚么也不去感觉，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可至少，也感觉不到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绝望，现下里，哪怕是出神时的这样一种麻木之感，对于顾迩雅而言，也已经算得是足够宝贵了。
顾迩雅对出神的投入程度，竟到了当白释言轻声的走入了屋子里、静静的坐到了顾迩雅的面前，她仍是浑然不觉。
白释言轻轻的开口唤道：“迩雅，我回来了。”
白释言没有料想到的是，顾迩雅竟是丝毫不惊讶一般，淡淡的笑了，那笑容之中，哀伤和疲乏的感觉始终不褪。顾迩雅好似面对着白释言，就如他一日也未曾离开一般的熟悉，很自然的伸手触到了他的脸颊，来回轻柔的摩挲着。继而，她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絮絮的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每一夜，你都会回来，这样的伴着我。可是天一亮，你就该走啦，这世上，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白释言鼻子一酸，几乎怔怔的落下泪来。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顾迩雅丝毫不惊讶，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了她的想象和幻觉。因着思念太过，也因着白释言当日在大婚礼堂之上的离去，给顾迩雅带来了太大的伤害，让她明白这一生，对她最为渴望的幸福再无半分获得的可能了。这样一股子深深的绝望之中，为着不让自己发疯，也为聊以慰藉自己对白释言太甚的思念，顾迩雅竟想出了一个办法，便是每一日在灯烛之下，在愣愣的出神中，为自己制造出一个幻觉。在那空想的幻境之中，白释言会隔着山海、跨越无数的不可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在漫长而寂寥的夜色中长伴着她。那太过强烈的思念，让这样的一种幻象，竟可以达到无比真实的地步，真实到了让顾迩雅相信，她的手指可以真实的触碰到白释言的脸庞，甚至可以感受到皮肤传来的一阵阵熟悉的热度。
这办法，太过让人心酸。酸到白释言本以为自己经过了那么多事，成长得足够了，这一生都不会再哭了，却也依然在此刻，怔怔的落下了泪来。
那泪珠滑落到顾迩雅的指尖，因着太过炽热，直烫得顾迩雅手指一抖。
这样的热度……是自己的幻觉，所能够造出的幻象吗？
顾迩雅愣愣的抬起头来——直到这时，她才开始意识到，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好似和每一夜伴着她、让她不至于真正发了疯的幻象，不一样。
然而即便心里开始这样意识到了，顾迩雅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是愣愣的。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白释言还有真正会回来的一天。她宁愿去说服自己，是自己的思念在一天天的疯长，那样疯长的能量太过强大，让自己制造幻觉的能力也更强，强到了可以让自己的指尖去感受到热泪那发烫的温度。
顾迩雅宁愿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样的一套胡扯，也不敢去相信，是白释言真的回来了。她甚至想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这是她心底最深、最强烈的渴望，她怕一旦这样想了，却发现并非如此，那随即袭来的汹涌失望会彻底吞噬了她，让她强撑着坚强了这么许久的意志一瞬之间彻底崩溃掉。
望着顾迩雅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愣愣的，那只手被自己脸上滚落的热泪烫得一缩。白释言立即抬起手来，按住顾迩雅那只不知所措、想要缩回的手。他那样用力的按着，好似要把顾迩雅的整只手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顾迩雅脸上的表情，随着白释言力度的加强，愈来愈惊讶了。在她以前的幻觉中，她都只能轻轻的触碰白释言，如果用力太过，便会穿透白释言的幻象，让顾迩雅明白那只是她自己制造的幻觉了。所以顾迩雅的触碰都维持着轻轻浅浅的，与那幻象和平的相处，不去残酷打破自己的想象。
然而这一次，无论自己如何的用力，却没有如之前一般，发生了穿透过白释言皮肤去的景象。
顾迩雅明白了。
一瞬之间，一股子热泪涌了上来，充满了顾迩雅的眼眶。
再下一瞬，顾迩雅却做了一个白释言没有想到的动作——她慌慌张张的吹熄了灯烛。
眼睛已经习惯了那烛火带来的光明，霎时间，面对着突然袭来的黑暗极为不适，甚么都瞧不见了。
也正是在眼睛瞧不见的黑暗中，顾迩雅却能更为分明的闻到，白释言身上那熟悉的气息阵阵的传来，萦绕在她鼻尖始终不褪。
是他。真的回来了。
白释言柔声问道：“迩雅，为何要吹熄了灯烛？”
顾迩雅在黑暗之中发出了一声轻笑。白释言无需亲眼瞧见，却也能知道，那样的一个笑容，与方才那带着哀伤与疲乏的淡淡的笑很不一样，终是又有了少女的娇俏之感了。
当闻到白释言气息的那一瞬，顾迩雅整个人真如白释言预料的一般，完全的放松了下来。在白释言的面前，她又变回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女孩了。
顾迩雅的这一声轻笑之中，带了一股子少女的羞涩。她的声音低到即便白释言坐在她的对面，也要微微的探过身子、竖起耳朵全神贯注才能听得清，好像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让顾迩雅极为的不好意思。她用这样的低声说道：“我……我不再是小女孩啦。这灯烛的火光太明亮，我怕叫你瞧清楚了，我眼角竟已新生出了一道皱纹。”
白释言哑然失笑。刚才两人热泪盈眶的景象，那样的一种夹杂着些许陌生的沉重感，就在这顾迩雅少女般娇俏羞涩的一句之中，烟消云散了。
白释言简直不知顾迩雅是怎么想的，光阴如流水，人力自然难以抵御，每个人都会长大、会变老，难不成，想要活成千年老妖怪吗？况且顾迩雅之前经历了重伤、父母失踪、艺苑故去等一系列的沉重打击，又一个人操持着整个顾府，照顾失了魂的年迈父母，操劳太过的坚持了这样久，整个人自然是要更劳累一些，眼角生出一两道皱纹来，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会让顾迩雅在终于重新见到他之后的第一个反应，竟像是做了甚么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小女孩，慌慌张张的吹熄了灯烛，好让自己的罪状不叫白释言瞧见。这一番举动，让白释言在心里笑了好久好久。
本想止住心里的笑意，可那笑意自然而然的从脸庞上流淌了出来，收也收不住。白释言笑吟吟的，重新点亮了放置于他与顾迩雅之间灯烛。
顾迩雅一阵惊慌，本想再次吹熄，白释言却柔声制止了她：“迩雅，让我好生瞧瞧你。”
白释言那过分温柔的目光，瞧得顾迩雅一阵脸红，整个身子因为紧张和羞涩而发僵，可不敢再随意动弹了。
白释言轻声道：“就算你白发苍苍了，在我这里，你也始终还是一个小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