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弦一柱思华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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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洺还未放下茶盏，忽有侍从走上前来，手上端着一张黑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暗月令牌与一封信，低声道：“落月楼主，有人送了这两样东西来，指名要您拆开。”
当何月轩看见那块刻着“落月楼”三个字的令牌上，眼睛登时便微微眯了起来。
他伸手取过信封拆开，只见纸上字迹沉重笨拙，是久违的熟悉——那个家伙从小就没学好写字，握笔姿势和常人很不一样，他曾手握手地想纠正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握她的手她的字迹就疯狂地龙飞凤舞起来，如狂草几乎要破纸而出。
此刻信纸上只有一句话，语气很是嚣张——
“要想你的徒弟活命，现在就到鹤林观来！”
何月轩额上的青筋顿时跳了跳，下意识地伸手摁住了它。
叶洺鲜少见过何月轩脸上流露出这般鲜活的神色，不由好奇道：“落月楼主可是有事？”
何月轩随手将信纸揉成个纸团：“小事情，逆徒来信，叫我去解决她一下。”
叶洺一时吃惊：“你有徒弟？！”
何月轩神色疑惑道：“我为何不能有？”
“……也对，”对上了何月轩坦然而无辜的眼神，叶洺一时无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以为你这种冷淡的性子，是不会收徒弟的。”
“我也以为。”何月轩起身，淡淡道，“但我还是收了。”
——————————————————————————————————
言夜躺在树底下，感觉自己的肚子很饿，非常饿。
昨日他跟着宫仪流明与叶瑶来到了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连个卖包子的地府都没有，只能趴在屋檐上趴到天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本思索着收工的时候去夜市买个香卤肘子——二十文钱一只，用陈年老卤水腌制，加上四个小时的文火细细炖出来的猪肘子，鲜红油亮，肥而不腻，一口咬下那充满韧性的表皮——
就这么流着口水出了神，忽然感觉到一道刀子般锋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打了个哆嗦猛然惊醒，发觉屋檐下的红衣少女正冷冷地盯着他，是准备杀人的眼神。
言夜心里一紧，转身就从屋檐上跳下，施展轻功就想开溜，没想到宫仪流明居然追了上来，身形轻巧如飞燕，不知比他快了多少。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言夜心里也越来越焦急，索性一转身，甩出了藏在指间的柳叶刀，企图打乱她的轻功气息，却不料夜露湿了树干上的苍苔，他转身时一个打滑，甩出柳叶刀的同时也把自己甩下了下去，“咔嚓”一声，脚踝扭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绑成一个粽子，丢在树底下的原因。
都怪卤肘子！他恶狠狠地用完好的脚踹了一下树根，再也不吃卤肘子了！
他已经超过十几个时辰滴米未进，此时一想到“卤肘子”三个字，肚子顿时骨碌了一声，红衣少女正蹲在他面前，闻声鄙夷地抬起了嘴角：“你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你、的、师、父、是、谁？”
十三岁的少年骄傲地一昂头：“月爻城四城主之一，落月楼主，何月轩！”
“哦？”红衣少女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收徒弟了……你是用什么法子成为他徒弟的，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哼！”言夜一脸不屑，“我需要花什么法子，我乃暗月名门之子，将来必定继承藏锋楼主之位的江言夜，他自然是收的！”
流明温柔地望着他，忽然一个暴栗弹在了他额头上：“说实话！”
“疼啊！”言夜眼里顿时疼出了泪花，“我真的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收了我啊！”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流明的痛处，她呆了呆，整个人都黯然了下去——言夜见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去，低声道：“不要学风月剑法……否则你好自为之。”
她居然叫他不要学人人向往的风月剑法……可是落月楼主压根就没有教他风月剑法啊！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和流明说清楚：“我就和你明说了罢，师姐——”
听到了这个称呼，流明刹那间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又是一个暴栗敲在了言夜的头上：“我才不是你师姐！”
“在你拜师之前，我就已经叛出师门，不是落月楼主门下弟子了，所以我已经和落月楼主没有关系了，自然和你就更没有关系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耐心地教导道，“所以我不是师姐，听懂了么？”
言夜泪汪汪地点了点头：“师姐我听懂了……”
流明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师弟真乖。”
何月轩为什么又收了一个徒弟，而且还傻乎乎的？
流明心思本就烦乱，更是猜不透何月轩这样做的目的了——是觉得她没用了，又找了一个新的风月剑法保存人么？可是这般轻功差劲的小男孩，根本达不到练习风月剑法的标准……而且既然有了新的继承人，那第一时间就应该杀掉已经没有用了的——
“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念头还没有转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
流明吓了一跳，嗖地跳起同时一拉绳子，言夜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脚便已离地，摇摇晃晃地被倒挂在树上，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流明“唰”地拔出了彩彻剑，横在了言夜的脖子上。
此刻本该质问何月轩为何派人杀死叶瑶之母的好时机，然后方才的思绪还未完全转过来，流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为何又收了一个徒弟？！”
此话一出，四周腾然安静了。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流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而何月轩竟然笑了，这一笑若春风乍起，融化了一池寒冰，言夜跟了何月轩也不下一年，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光芒流转，分外清明。
流明只听何月轩道：“流儿，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给个解释？”
流明此刻只想落荒而逃，连人质也不要了，但想着叶瑶还在牢里，没柰何，只得继续强撑着：“我才不想要你解释，收徒弟是你的自由，干嘛和我解释！”
她还未说完，却见何月轩眼中笑意愈浓，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越说越没人信的倾向，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将“叶瑶还在牢里”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三遍，方才坚持在何月轩面前屹立不倒：“我只想问你，为何派人杀了叶瑶的母亲，嫁祸在叶瑶的身上？”
何月轩微微皱眉：“叶夫人出事了么？”
“不要装糊涂！”流明抓紧了言夜的脖子，“不想你的徒弟死了，就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师姐……”言夜徒劳地弹了弹，有些心酸地道，“没有用的，我死了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言罢，又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我觉得，师姐你把彩彻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师父倒是会在意一些。”
流明：“……”
气氛莫名地令人窒息。
何月轩终于开口了，眸子里依旧有一丝莫名的笑意：“流儿——论教导，他的确不及我当初对你的十分之一细心。”
叶洺还未放下茶盏，忽有侍从走上前来，手上端着一张黑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暗月令牌与一封信，低声道：“落月楼主，有人送了这两样东西来，指名要您拆开。”
当何月轩看见那块刻着“落月楼”三个字的令牌上，眼睛登时便微微眯了起来。
他伸手取过信封拆开，只见纸上字迹沉重笨拙，是久违的熟悉——那个家伙从小就没学好写字，握笔姿势和常人很不一样，他曾手握手地想纠正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握她的手她的字迹就疯狂地龙飞凤舞起来，如狂草几乎要破纸而出。
此刻信纸上只有一句话，语气很是嚣张——
“要想你的徒弟活命，现在就到鹤林观来！”
何月轩额上的青筋顿时跳了跳，下意识地伸手摁住了它。
叶洺鲜少见过何月轩脸上流露出这般鲜活的神色，不由好奇道：“落月楼主可是有事？”
何月轩随手将信纸揉成个纸团：“小事情，逆徒来信，叫我去解决她一下。”
叶洺一时吃惊：“你有徒弟？！”
何月轩神色疑惑道：“我为何不能有？”
“……也对，”对上了何月轩坦然而无辜的眼神，叶洺一时无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以为你这种冷淡的性子，是不会收徒弟的。”
“我也以为。”何月轩起身，淡淡道，“但我还是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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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夜躺在树底下，感觉自己的肚子很饿，非常饿。
昨日他跟着宫仪流明与叶瑶来到了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连个卖包子的地府都没有，只能趴在屋檐上趴到天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本思索着收工的时候去夜市买个香卤肘子——二十文钱一只，用陈年老卤水腌制，加上四个小时的文火细细炖出来的猪肘子，鲜红油亮，肥而不腻，一口咬下那充满韧性的表皮——
就这么流着口水出了神，忽然感觉到一道刀子般锋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打了个哆嗦猛然惊醒，发觉屋檐下的红衣少女正冷冷地盯着他，是准备杀人的眼神。
言夜心里一紧，转身就从屋檐上跳下，施展轻功就想开溜，没想到宫仪流明居然追了上来，身形轻巧如飞燕，不知比他快了多少。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言夜心里也越来越焦急，索性一转身，甩出了藏在指间的柳叶刀，企图打乱她的轻功气息，却不料夜露湿了树干上的苍苔，他转身时一个打滑，甩出柳叶刀的同时也把自己甩下了下去，“咔嚓”一声，脚踝扭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绑成一个粽子，丢在树底下的原因。
都怪卤肘子！他恶狠狠地用完好的脚踹了一下树根，再也不吃卤肘子了！
他已经超过十几个时辰滴米未进，此时一想到“卤肘子”三个字，肚子顿时骨碌了一声，红衣少女正蹲在他面前，闻声鄙夷地抬起了嘴角：“你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你、的、师、父、是、谁？”
十三岁的少年骄傲地一昂头：“月爻城四城主之一，落月楼主，何月轩！”
“哦？”红衣少女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收徒弟了……你是用什么法子成为他徒弟的，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哼！”言夜一脸不屑，“我需要花什么法子，我乃暗月名门之子，将来必定继承藏锋楼主之位的江言夜，他自然是收的！”
流明温柔地望着他，忽然一个暴栗弹在了他额头上：“说实话！”
“疼啊！”言夜眼里顿时疼出了泪花，“我真的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收了我啊！”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流明的痛处，她呆了呆，整个人都黯然了下去——言夜见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去，低声道：“不要学风月剑法……否则你好自为之。”
她居然叫他不要学人人向往的风月剑法……可是落月楼主压根就没有教他风月剑法啊！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和流明说清楚：“我就和你明说了罢，师姐——”
听到了这个称呼，流明刹那间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又是一个暴栗敲在了言夜的头上：“我才不是你师姐！”
“在你拜师之前，我就已经叛出师门，不是落月楼主门下弟子了，所以我已经和落月楼主没有关系了，自然和你就更没有关系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耐心地教导道，“所以我不是师姐，听懂了么？”
言夜泪汪汪地点了点头：“师姐我听懂了……”
流明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师弟真乖。”
何月轩为什么又收了一个徒弟，而且还傻乎乎的？
流明心思本就烦乱，更是猜不透何月轩这样做的目的了——是觉得她没用了，又找了一个新的风月剑法保存人么？可是这般轻功差劲的小男孩，根本达不到练习风月剑法的标准……而且既然有了新的继承人，那第一时间就应该杀掉已经没有用了的——
“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念头还没有转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
流明吓了一跳，嗖地跳起同时一拉绳子，言夜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脚便已离地，摇摇晃晃地被倒挂在树上，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流明“唰”地拔出了彩彻剑，横在了言夜的脖子上。
此刻本该质问何月轩为何派人杀死叶瑶之母的好时机，然后方才的思绪还未完全转过来，流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为何又收了一个徒弟？！”
此话一出，四周腾然安静了。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流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而何月轩竟然笑了，这一笑若春风乍起，融化了一池寒冰，言夜跟了何月轩也不下一年，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光芒流转，分外清明。
流明只听何月轩道：“流儿，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给个解释？”
流明此刻只想落荒而逃，连人质也不要了，但想着叶瑶还在牢里，没柰何，只得继续强撑着：“我才不想要你解释，收徒弟是你的自由，干嘛和我解释！”
她还未说完，却见何月轩眼中笑意愈浓，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越说越没人信的倾向，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将“叶瑶还在牢里”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三遍，方才坚持在何月轩面前屹立不倒：“我只想问你，为何派人杀了叶瑶的母亲，嫁祸在叶瑶的身上？”
何月轩微微皱眉：“叶夫人出事了么？”
“不要装糊涂！”流明抓紧了言夜的脖子，“不想你的徒弟死了，就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师姐……”言夜徒劳地弹了弹，有些心酸地道，“没有用的，我死了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言罢，又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我觉得，师姐你把彩彻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师父倒是会在意一些。”
流明：“……”
气氛莫名地令人窒息。
何月轩终于开口了，眸子里依旧有一丝莫名的笑意：“流儿——论教导，他的确不及我当初对你的十分之一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