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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有情的小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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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王妃的气派不能算最大,不过是来了数千人。这数千人,打出来她全部的王妃仪仗外,还打出来辽东王的华盖。

    凤鸾带着看热闹,郭朴微微一笑,不忘和凤鸾玩笑:“这是显摆给你看的。”凤鸾这一会儿很精明:“才不是,是显摆给你看。”

    郭朴发出轻笑声:“居然骗你不倒。”凤鸾嘀咕:“她又不知道我来。”

    虚了辽东王华盖的孙氏王妃按品大妆,面上一沉。怀远大将军身边居然有女人?她怒目身边的人:“他妻子几时来的?”

    “郭都护这里,我们安插不下人。有几个呆得住,也不敢乱传消息。想来他妻子在不是要紧事,他们以为不值得传信。”

    孙氏沉着脸下轿,郭朴一步不迎。凤鸾不解地看看他,郭朴不动,凤鸾也随着不动。她分明的看看郭朴,再看看脸色难看的孙氏。似有的稚气,把她的年纪消下去好些。

    见孙氏走近,郭朴淡淡拱一拱手,这是他的地盘,他这么见礼,孙氏王妃只能咬牙忍着。郭朴还有话:“王妃来得巧,我妻子在,让她陪你最好不过。”

    随着话音,凤鸾移步上前行礼,郭朴目光炯炯盯着,只是这一个行礼之间,孙氏已经不能忍受。

    郭夫人轻笑垂目地下,眼角却往丈夫身影飞去。郭朴像是随意看着,其实目光如炬,半点儿不揉沙子的样子。

    受郭朴冷遇几次的孙氏,默默的忍下来。不得不有笑容:“郭夫人请起。”凤鸾可以感觉到这笑容,是为着身后郭朴而发,她起来埋怨地看一眼郭朴,像是在说自己能行。

    郭朴多了一丝笑意,吩咐她:“请王妃进去,我和将军们说几句话。”凤鸾借着这话殷勤过来:“王妃请。”

    到大帐前,郭夫人笑意多多,以主人身份又说了一句,听着极体贴,其实只显主人身份:“帐篷里味儿不好,我初来都不惯,王妃不要见怪。”

    她站在那里,大红百花穿蝶衣衫俏生生随风而扬。眼角儿并不带挑衅,也不暗比眼风。郭夫人的眼睛先往自己丈夫那里关切一看,再看自己的女儿。

    只这温柔的两眼,孙氏王妃无形中暗提精神,这是下马威。她不相信自己以王位相托,郭朴不知道轻重?而郭夫人,这个出身不好的女子,她不知道轻重?

    轻轻哼一声,孙氏心想,战场上也经过,难道怕你一个后宅里的女人?她就势大摇大摆:“我习惯这个味儿,你不习惯,这里不是你久呆的地方。”

    到坐下来,孙氏打量凤鸾,不见她有不悦。凤鸾忙个不停,让人送香茶,摆自己带来的果子,又取出几色针线,当然不是凤鸾亲手做的。一定要送给孙王妃。

    孙氏警惕不已,对那粉红嫩黄针线狐疑地看着,再目视身边女官,见她们点头,才故作大方的挥手:“收下来。”

    又取几件东西送给凤鸾,凤鸾喜滋滋,让丫头接下来。

    孙氏王妃还少有这样的机会,她在自己王府,也不怎么和女眷们话家长。而郭夫人,显然当她只是个女眷。

    凤鸾抓住她说个不停:“你习惯这味儿,唉,你吃了苦,这不是我们呆的地方,”孙氏微直眼睛,回她一句:“战乱不停,我怎么能安乐?”

    “就战乱,不是有将军们。”凤鸾似把她当成知己,明明帐篷里全是人,她带着偷偷地笑,像两个人独自私语,而且还放低声:“我们哪里会打仗,就是王妃你,我知道你厉害呢,朴哥常说过你,”

    孙氏身子坐直一下,对着郭夫人不知道天真还是无邪的面庞问:“说我什么?”凤鸾道:“说王妃能干,说王妃武艺好,”

    “过奖了,”孙氏王妃心情大好,郭夫人下一句笑逐颜开:“对我说,京里有好人家,给王妃说一家。”

    “啊?”孙氏嘴唇微张,慢慢沉下脸。凤鸾只当没看到,还是笑容可掬:“我说呀,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材儿,怎么能相中一般的人,朴哥说,”

    孙氏恨不能把凤鸾嘴堵上,对她左一句“朴哥说”右一句“朴哥说”十分不耐烦。自以为找到凤鸾真实意图的孙氏故意冷冷淡淡:“郭都护说什么?”

    “他懂什么,他说的人全一般,这样的事情,王妃不要怪,回京去,还是我给你办。”凤鸾体贴地就问:“可巧儿见到王妃,王妃喜欢什么样的,对我说,我为你张罗。”

    哑然的孙氏王妃正要打下凤鸾威风,凤鸾又叽叽哝哝说起来:“不是我说话,王妃身边的人也不为你着想,想来侍候不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氏王妃借机想撕破脸:“郭夫人侮辱我的人?”凤鸾先讶然,再掩口轻笑,笑过不慌不忙道:“要是侍候得好,怎么只想着王妃去上战场,不给王妃张罗张罗?”

    孙氏王妃张口结舌。

    郭夫人还有话,是怜惜地道:“我和王妃一见如故,这件事儿你不要担心,我一定给你张罗。女人,没个男人还行,”

    “我没有就行!”孙氏忍无可忍,说出来以后愕然,上了郭周氏的当!凤鸾叹气,又埋怨起来:“这样可不行,你眼前一个人过得,以后下雨有风,总有一个人不行的时候。我还是为你张罗,你不喜欢,再重新挑选就是。”

    孙氏不敢再理会她,喊过自己的人:“请郭都护来,我来是和他说话,”郭夫人一声惊呼,打断她的话,匆忙站起:“是了,你看我糊涂了,王妃是来踏青,请,外面去。”

    再和她踏一回青,孙氏觉得自己不占上风。正说不出去,又怕郭夫人留下来陪自己个没完。她忍气出去,见郭朴派人正好来请:“都护说外面走走。”

    外面走走,是孙氏王妃高高在上,锦衣华盖走在前面。程知节出自钟鼎玉食之家,郭朴说他比别人懂礼数,让他去陪孙氏王妃。

    再就是将军们走在中间,主人郭都护一家三口在最后。孙氏不时回身看,总看到那笑容嫣然的妇人,离自己丈夫不太远,也不太近。

    他们的女儿,生得俊俏的二姑娘,在父母中间,不是撒个娇。胖乎乎的郭世保是跑前跑后,一会儿不停。引得母亲要喊:“世保,又摔了一跤。”再对丈夫娇滴滴看一眼。

    不到三天,孙氏王妃落荒而逃。至少带着落荒而逃的架势。凤鸾又送了她一堆东西,给王妃女官平添不少麻烦。

    大家都以为郭夫人不会是好意,找不出来东西里有玄虚,就拆开来细细地看,全是给自己找麻烦。

    回去的路上,孙氏王妃才明白过味儿来,此生出拳打在一团无处着落上,是不多见的一回。还有一个人记忆犹新,是宫里的贵妃娘娘。

    郭夫人的意思,在孙氏王妃看来,是不屑于争斗。妇人几句絮语,就把自命豪杰的孙氏王妃弄走。

    凤鸾离开的时候,带不走二妹。二妹和母亲急眉愣眼:“他在这里我就要走,让他走,我不走!”

    凤鸾同女儿硬来一回:“非走不可!”郭世保心理得到平衡,喜欢地助威:“不走母亲不疼你!”没有包子在,二姐怎么能一个人留下来。

    二妹冲出来去找父亲,郭朴在校场上和几个人说话,见女儿奔来,先喝斥她:“好好地走!”二妹含着泪水过来,郭朴不用问也明白,刚劝一句:“不是带你来玩上一回?”

    “我不走!让他走!”二妹过来的路上见到程知节,手准确无误地指向他。程知节是跟着二妹过来,正憋着气无处出。见二妹手指,有了过来的理由。

    就是一个瞎子不会看,也可以感觉程知节从头顶到脚心,无处不在的火气。郭朴分开他们,对程知节道:“你原地站着!”

    “让二妹回家!”本军之中敢给郭都护脸子看的程知节出口就是这一句。二妹上前一步,抬腿就是给他一脚。

    闷闷的响了一声,程知节没有躲避:“要是这样你会回家,你再来几下!”二妹拿他全无办法,直奔父亲:“我要和父亲在一处,回家去母亲只想着世保!”

    郭朴要骂:“混帐话!”见女儿两行清泪流下来,郭朴噎住。程知节也愣住,这是他见到的二妹第二次哭。

    没有哇啦震天响的哭声,只是无声的流着,再轻轻抽泣。

    “好了,不走要听话。”郭朴哄哄女儿,二妹还是委屈,不时扫一眼程知节,很想要自己的流星锤。

    她练了好几年熟了手,说还就还,二妹轻声求父亲:“给我打一副。”她没有说什么,郭朴满口答应:“好。”

    父女两个人都不看程知节,程知节袖子里取出流星锤,在手里晃悠着,自言自语道:“我这个有几分玄铁,寻常铜铁不如我的轻巧。”

    二妹对郭朴露出可怜模样,郭朴心里叹一口气,这是哪一辈子的冤家,如今聚上头!

    晚上夫妻相聚最后一晚,凤鸾在看将军们名牌:“依我说,就宇文将军吧。”郭朴在烛光下面无表情:“那个小子虎视眈眈,他答应?”

    “不是有你,”凤鸾惯常的话又出来,郭朴听着受用,但是实话实说:“我一次向着他!”凤鸾糊涂了:“你?”

    郭朴才不是喜欢:“他不娶还不行了!”凤鸾放下将军名牌过来,柔声道:“以前我不答应,是怕女儿小,和他玩惯。现在孩子们大了,小王爷真的喜欢?”

    “汾阳王不会答应!”郭朴当头一盆凉水,凤鸾抿着嘴儿笑:“这有什么,不是有你在。”郭朴抱过凤鸾看她红唇:“小嘴从来就甜。”

    他道:“汾阳王不答应,他也得来给我赔礼!”凤鸾从来没有这么放心过:“他不赔礼,二妹也有好归宿。朴哥,以前不爱你当将军,现在看来,你全是一片为女儿的心。”

    郭朴啼笑皆非,再一想这是金子,拼命往自己脸上贴,也有中肯:“军中儿郎不拘小节,有他们的长处。”

    帐篷外面,程知节遇上二妹。二妹是来看母亲,程知节在淡淡月光下站着,并不避人,是早早候着。

    月光静如流水,把一切喧嚣都屏蔽。程知节站在那里,带着浅浅笑意,仿佛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等着。

    “给,”伸出来的手上,放着那一对流星锤。程知节有几分狡黠:“你玩惯了,怎么丢得下,再打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得。”

    二妹想想他说得很对,就像姐姐心爱的书或笔墨,来到关城也随身。自从程知节来,二妹还没有和他单独说过话,或者说是平静说过话。

    月色流淌着,多出来的不仅是静谧。二妹和程知节忽然都有了小时候的情愫,不约而同笑笑,二妹拿过流星锤,不好意思地问:“你是有意的?”

    “指什么?把锤送你,还是戒指摆在里面,还是指我到这里来?”程知节也有局促。像是和二妹打架,才是他的本色。

    “都有,”二妹关切地道:“你不应该惹父亲,这里是父亲当家。你也不应该,”有点儿犹豫再道:“不应该毁我名节。”

    程知节半点儿不自在都没有,只是迷人的笑着:“你我以后要成亲,毁你名节,我有何光彩?二妹,”他诚恳地喊道:“和郭婶娘回家去吧。”

    二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去找父母。程知节一个人原地笑了一会儿,见地上多了一个人影子,扭头看去,是一个白衣潇洒的青年。

    虞临栖了然地点点头,负手继续去看月。他慢慢走过粮草堆,兵器库,说巡视不是巡视,说散步又走太远。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回到郭朴这里。披衣而起的郭朴重新进来,绫被里露出雪白肩头的凤鸾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就成了:“虞大人。真是个能干的人。”

    对于这种改口,郭朴挺满意,床沿上坐下欣赏一下妻子,凤鸾多贫了两句:“他细看起来,挺招人喜欢。”

    “你再说下去,我就不能听了。”郭朴伸一个懒腰:“夸别人,点到为止吧。”凤鸾吃吃笑着,拉着他睡进来。

    虽然百般不舍二妹,凤鸾也只能和郭世保离去。多吃包子走的时候泪眼汪汪对姐姐看,愤愤告诉她:“你好玩的东西,我全都拿走。”

    过了夏天,是水草更肥美的秋季。虞临栖这一天来回郭朴,给徐云周做寿。郭朴对他一直礼遇,不失旧日情份,准备自己的一份礼物,请虞临栖代呈。

    程知节领了巡逻一职,他营里待得气闷,下午打马到外面去奔驰。见青山秀美,草地平伏,程知节舒坦地呼了一口气,对同来的孟靖道:“应该带二姑娘出来玩。”

    孟靖酸乎乎地道:“二姑娘还不是你的。”

    “快了。”程知节笑得相当自信,孟靖和他别的话说得多,只有这一件事,不和他一条心。两个人虽然各自心思,也能同骑高谈。

    无意中走得远,孟靖忽然“咦”地一声,手指山中一处:“看那里,是个人!”这附近并无居民,要有,也是行走的客商等人。半山坡上有一个白衣移动,的确是个人。

    程知节沉下脸,他目力及远,认出来那是虞大人。

    他上午去大都护府,现在应该在路上,怎么还在这里?两员小将往四周看,群山巍峨。孟靖肯定地道:“这里不是通大都护府的路!”

    外出的人,是必须说明自己去的地方。两个少年警惕起来,互相看一眼,再回身看跟自己的人,不过数十游骑。

    “你回去告诉都护,我跟着他!”程知节不容反驳的这样说,孟靖犹豫一下:“不,你是小王爷之尊,这里离大营有上百里,我们今天奔得远,你不能有闪失!”

    到这个时候,孟靖取笑又嘲笑程知节:“知道吗?凡是和你一处巡营的人,都护都私下交待,你是小王爷,在这里呆上一年就回京,不能有闪失。”他用马鞭子捅捅程知节:“小王爷的命,比我们值钱!”

    程知节张口就骂:“胡扯,难怪都护看不上我,原来还有这一条!”孟靖正要笑,见程知节手中马鞭子对自己当头就打,孟靖惊出一身冷汗,怒道:“你疯了吗!”

    抬手去格,程知节马鞭子绕过去,抬腿一脚踢得孟靖的马转了个头,再重重一鞭子打在马股上,骂道:“滚!”

    孟靖猝不及防,马奔出十几步时,回身见程知节带着人也奔出十几步。他有心高声骂他一句,再提醒他小心,又怕惊动虞临栖,只得打马闷头前行。

    一个时辰以后才回去,郭朴听到大怒,当即点了一万人自己亲自带队过来。二妹随着父亲,大家一起把附近搜了一个遍,只找到几个死人。

    巡营的兵分散倒在树下,都是一击毙命!郭朴命人把这附近搜到晚上,也不见程知节和余下人的身影!

    孟靖带路而来,紧跟着郭朴。见平时对小王爷不当一回事的二妹急了,她常年爱动在房外,肌肤不是雪白也还不黑。好肤色现在变成煞白,担心不用言表,焦急地看日头往下落,噙着眼泪来求郭朴:“父亲,我不走,我要带着人继续找!”

    “胡闹!这里天一黑,只怕有夷人,还有野兽!”郭朴也揪心,这丢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世子小王爷。他长叹一声,还要安慰女儿:“他功夫从来好,不会有事。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二妹脸色转为灰白,往后退一步,手固执扯着身边的藤蔓:“不!我们这一走,这一夜,他可怎么办?”

    郭朴看身边的人,都有不忍的神色,可大家都不敢说话,只有二妹和自己拧上。他怒斥道:“听话!”

    “不!父亲,不能丢下他!”二妹快要哭了:“他是为着我,才来到这里!”郭朴心情沉重,对着头顶蔽天大树看着,这里哪里能过夜?

    他不和女儿费话,强拉着她去上马。二妹号啕一声大哭,哭得人人心中凄凉,宇文坚对孟靖看看,两个人黯然垂下头。

    二妹跳着挣着:“我不走,我要在这里找他,他还在,我知道!”她哇哇的大哭声,要是程知节在这里,肯定笑话二妹哭得和小时候一样。

    郭朴怒容满面,重重拧住二妹耳朵,再喝一声:“出山!”二妹抽抽泣泣,耳朵被父亲拧着牵着走。

    直到出山郭朴让扎下帐篷,他去巡营,宇文坚来劝二妹。二妹坐在自己帐篷里,哭得鼻子眼睛通红。另外还有她的耳朵,也是一样的红通通。

    “都护也没有办法,你刚才也看到,这里我们到底不如夷人熟,大白天的还死几个,到了晚上山洞里暗道多,我们更没办法。我们为地形不熟,不是没有吃过大亏!”宇文坚说着话,二妹只盯着他腰间的令箭:“你今天晚上巡逻?”

    宇文坚陪笑:“是!”二妹垂下头,慢慢道:“外面天黑了吗?”宇文坚来时见星升月明,但二姑娘问,他殷勤地还出去看看,再回身进来正要说:“天黑得很!”

    咦,刚才还在的二姑娘哪里去了?颈后一阵剧痛,宇文坚只来得及想一句,上当了!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二妹和宇文坚差不多高,差不多的身材。把宇文坚身上盔甲剥掉套在身上,头盔戴好,拿上令箭,到帐帘外往外面看看,见父亲带着将军们走过来,停一停喊:“二妹呐?”

    “在生气!”二妹把帐帘紧握,给了父亲一句。郭朴没有理会,带着人走开。二妹直到父亲走得看不到,提起笔留了一封信。

    也不走前面帐帘,用宝剑割破帐篷,从缝隙里往外一跳,二妹愣在当地!

    郭朴站在外面,对着女儿意味深长:“你和父亲玩心眼儿,你还早!”二妹只愣了一下,就不依地扑过来撒娇:“父亲,让我去吧,求你了!”

    话说过,当头就是一拳,要把父亲也打晕!看似完全没有防备的郭朴,一闪身让开,反手叼住女儿拳头微一用力,这角度刚好是二妹不能承受,她哎呀地叫起来:“父亲,疼!”

    郭朴不动手,对着女儿冷笑:“女生外向,果然不假!”手重重一推,喝道:“给我回去!”帐篷割开的只是一个缝隙。二妹摔在上面,重重落入帐篷内,那口子不争气的“哧啦”几声,成了一个大洞。

    二妹哎哟哎哟地坐起来,对着大洞很沮丧:“父亲,我们出来像是没有多余的帐篷,我以后怎么睡?”

    郭朴从大洞里出来,教训女儿:“你还知道要睡!”郭二姑娘受优待的案椅俱全,郭朴走去坐下,对女儿虎着脸:“取你马鞭子来,你给我站到这儿!”

    手一指自己身前一步内,正好是马鞭子够得着的地方。

    二妹不敢过去,下意识往后面一看,嘀咕道:“没有母亲,”多吃包子弟弟也不在。她揉着手臂:“我手疼,父亲消消气吧。常听褚先生说故事,单枪匹马的英雄多得很,二妹虽然不行,却有胆子。再说,”她黯然道:“小王爷要是有什么,可怎么办?”

    郭朴面上寒霜不变,眼中却消去许多严峻,语气依然严厉:“乱逞英雄!在我这里从来不少打军棍!郭思淑,你是来当将军的,来是当父亲的女儿?”

    二妹耐着性子堆着笑等着,郭朴说累了,歇一歇的时候,二妹小声恳求:“咱们什么时候再去找他?”

    烛火跳跃着,对着鼻子红眼睛红耳朵红,揉着自己手臂,还在挂念程知节的女儿,郭朴愣当地!

    程知节跟着虞临栖,到了山上他们下马牵着行走。几十个人分散得很开,山林中流水响,树叶动。无声无息落在后面的人去了一个,他们没有发现。

    去的那个人是被跳出树后的一个夷人一刀刺死,再迅速地牵着马,他驯马有术,嘴里轻声哝哝着,那马只挣几下,就牵到树后!

    死了好几个,程知节才注意到。他一回身见少了好几个人,迅速聚拢人回头看没有几步,地上倒着一个人。

    泪水涌上程知节眼眶里,他直愣愣看了一会儿,明白自己在明,对方在暗。时间还不容他多想,虞大人就快被跟丢。

    虞临栖在前面过溪水,踩白石,看着悠闲自在,不像翻山越岭,倒像游山玩水。在几块藤蔓前一晃,他的人不见了。

    到这个时候,程知节不用多知道,也明白虞大人不做好事情!他急急来看,只见藤蔓挡路,四面寂无人声,不见虞大人的去处!

    有一个士兵在家里走惯山路,抽出长剑挑开藤蔓,露出一个通道。程知节见洞口高大可走马匹,不禁暗暗心惊。

    这里不知道通往哪里,要是有一支伏兵直袭大营,他不敢再想下去。到了这里,更要跟上才是!

    带着马一行人进洞,身上有火折子点亮两个,一前一后的照着。走了有半个时辰,不知道方向哪里,才见到一线白光透入。

    外面的这个洞口并无隐蔽,暴露在青山中。足有两百人的夷人手持弓箭,笔直对着洞口!再要想退,洞口里面忽然传出惨叫声:“啊!”听声音熟悉,又死了一个人。

    虞临栖这个时候,走去山谷中的帐篷里见拓跋师。没有说上两句话,拓跋师用生硬的汉话道:“你这个笨蛋,后面跟的人,你居然不知道!”

    “跟我后面的,是汾阳王府的世子小王爷。”虞临栖胸有成竹一笑:“我引他来,方便我们好从事!”

    拓跋师见他这样稳定,没有话说。和虞大人打交道近十年,拓跋师从来疑心多:“你真的认为宁王是下一个皇帝?你们汉人的皇帝,和我们一样,是要争来争去,又子以母贵,秦王殿下的母亲是贵妃娘娘,宫中再也没有比他更大的!”

    “我带了宁王殿下的命格来,请你们的巫师失算一下,你自己看着!”虞临栖微笑翩翩:“还有汾阳王府的小王爷相助,”

    拓跋师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小王爷会帮助我们?”虞临栖又是高深的一个笑容:“请他过来,我当你面和他说!”

    程知节被带进来,倒没有捆绑。他一进来,就鄙夷虞临栖:“虞大人,我竟然没有看出来!”虞临栖毫不脸红,似在自己家里客厅。含笑道:“小王爷,你听我说,宁王殿下一直欣赏你,在京里的时候见过你多次,你还记得?”

    “我在京里去哪里做客,我父母亲都知道!”程知节不等虞临栖说出来,就把他嘴堵上:“要说什么,让宁王殿下来对我说!”

    他不客气的态度,虞临栖并不生气。只是围着他转了几步,不管虞大人转到哪里,程知节都身子随着转,再就冷冷哼上一声。

    虞临栖笑吟吟:“凡是王府世子,身上必带着证明自己身份的印信!”程知节哼了一声,不理他。

    “小王爷当然不肯拿出来,不过只要让人把你衣服全剥光,头发里搜寻过,簪子戒指除了你的人以外,都留下。当然你的人,跟着我到此,也得烧盆热水好好洗洗,指不定哪个脚趾缝里,就藏有印信!”

    他眼光在程知节手上戒指,腰带上宝石上扫视过来,目光还是温和,程知节自己心里有些发虚。

    小王爷随身带的,还真的是有这样东西!

    “只要拿在手里,到时候请拓跋将军好好收留,当然再请小王爷好好回去,到了京里,你就百口莫辨!”虞临栖淡淡道:“只需要一点儿小小的计策,小王爷谋反的罪名,就有了!”

    程知节身子虎跳过来,双手欲扼住虞临栖脖子,大怒道:“你这混蛋!”真是一出子好奸计!小王爷并没有上枷锁,虞临栖一直防备着他,闪身跳开。拓跋师拔刀上前,刚出去一刀,虞临栖拦住他,含笑摇头:“不必不必,我们和小王爷是盟友,不能伤了他。要让他一会儿客气地和我们出去,面上没有伤,身上没有伤,再让跟他的兵亲眼看到。”

    拓跋师哈哈大笑,还刀入鞘:“我正好有这样的药,小王爷你服过以后,肯定会笑容满面,拿我当成你的亲人般的出去!”

    “你们敢!”程知节攥紧拳头大声怒喝,他心里才想着可以自尽。虞大人悠悠然道:“当然你还可以自尽,不过你死后尸身也是有用,将是汾阳王府谋反的证据!”

    他瞟着额头沁出冷汗的程知节,笑得和气可亲:“你要活,还是要死?活着或许你还有翻身的机会,你要是死了,可就死无对证!”

    程知节知道他所言不虚,默然半晌,心里又急又怒又悔又无助,强咬着牙只能答应:“我要活,当然要活!”

    还有多无情,自己死了,多无情要是也当自己是被逼叛逆,程知节再想想父母亲,汾阳王府数代的名声的,不能死!

    跟着他来的人,在接下来的半天,亲眼见到小王爷和拓跋师谈笑风生,这里面不见虞大人!虞临栖在帐篷里满意地看着各人表情,都是急红了眼睛,恨不能撕碎程知节的样子。

    如果装着看不住,让这几个人逃跑几个,回去就是程知节的铁证!

    这些证据,可全都要好好留着,好好养着。

    甚至有人面上表情,可以看出来小王爷不能追虞大人,因为大家看的都只是背影。小王爷是为自己来会夷人,故意说是追虞大人。

    这真是中虞大人的下怀。

    当晚小王爷有酒有肉,跟他的人是捆在树上饿着渴着干看着。拓跋师哈哈大笑,甚至把两个美人儿推到程知节怀里。

    没有鲁莽行事的程知节,是他看出来这里有数千人。还有他的兄弟被捆起来,都用吃人般的眼光瞪着自己,程知节更不能乱动。

    他把美人推开,那姑娘见他英俊,强抱着贴了一下这才走开。虞大人在帐篷里吃喝,不时看几眼,觉得自己真是妙计无穷。

    偶然引来的小王爷,也是一枚好棋子!

    程知节一回到帐篷里,就没有好待遇。被人捆成粽子的他睡在冷地上苦笑,苦苦思索如何带着兄弟们离开,又想到自己初进军中就被捆绑,一定是开头不太吉利引起。

    山谷里搭帐篷,下面要垫很厚的树枝子,不然湿气重人会病。程知节身子在地上艰难的蹭着,试图找到尖锐的东西磨绳索。

    忽然不动,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个喝多酒的姑娘进来,守帐篷的人和她调笑:“这汉人小王爷迟早要没命,你还是找我吧?”

    “不,他生得英俊,我要生个英俊的孩子。”姑娘把守帐篷的人推开:“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尽情享乐,是头人说的!”

    他们说的话,程知节听得懂,他们过的什么节,程知节还没有弄明白。那姑娘醉醺醺进来:“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我丈夫不能生,”

    她如猛金刚一样,过来按着程知节就亲。程知节恨不能吐她一脸,打定主意咬也咬她几口时,忽然一个激灵,他只左动右动的不让她如意。

    “真是麻烦,这捆着怎么能行?”女子十分年青,猛看上去像个姑娘,生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水汪汪眼睛,隐然蓝色勾人。

    程知节叹气:“你不会给我松一松,这么紧,你能舒服?”女子醉过了头,没有想到程知节怎么会说夷人话,嘻嘻一笑:“你说得是,不过我只给你松一点儿,全松可不行。”

    “你把我腿松开就行。”程知节这样教着她,等她解自己腿上绳索松动时,早有准备的他双腿用力一踢,正中女子下颌。

    女子“扑通”一声倒地,惊动外面守帐篷的人:“怎么了!”他打开帐帘子来看,见女子仰睡地上,小王爷趴在她胸前正在亲吻。

    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帐帘,身后跳出一个人,手持短剑一击得手。月下是一个黑衣苗条少女,正是郭二姑娘。

    天边有微光,快近天明。二妹还不知道帐篷里谁,对着山谷里还在狂欢的人们作个鬼脸儿,来看这帐篷里住的是谁?

    普通的帐篷还要人看,或许是程知节?二妹心里怦怦地跳,对身后随行潜伏的士兵们使个手势,自己独自到帐篷里来看。

    这一进去,她惊在当地!

    地上是一个夷人女子,一个人趴在她身上正在乱拱。他双手还捆着,看衣服正是程知节。“你!”二妹只发出来一个字,程知节惊喜抬起头,他听到帐帘子响,以为还是别人来看,慌忙又扑到女子身上,不想身后来的是二妹。

    半边身子还趴在女子身上的程知节急了,忘了险地先辩解:“你看错了!”

    亲眼所见,还能看错!二妹又气又恼又跺脚,一时也把身在险地忘记!

    别人来救他,不想小王爷在安乐窝。说他在安乐窝也不尽是,可他双手捆着还在享乐,二妹气得快要来打他一顿!

    不过来打他,是很想抽身而去,不想理他!可对上他的面庞,又不能抽身就走!来这里,不就是为救他们?

    微弱烛火下,程知节诚恳乞求的看着二妹,二妹生气恼怒地看着他。两个眸子胶着在一处有一时,外面传来呐喊声,几枝子流箭嗖嗖不停,见这里有个人不是自己人衣服,奔着二妹射来。

    程知节动作比二妹还要快,他双手被捆还趴在地上,只半起身子,飞步踉跄直奔二妹撞去。一肩头把二妹撞倒,自己重重摔在地上。

    几枝子箭,笔直钉在他们两个人面颊旁!

    呻吟声起来,程知节低声道:“帮我解开,”这一下子摔得才是重!二妹涨红脸用剑挑开绳索,转身就奔入战团。

    小王爷后面追来:“二妹,小心,你听我解释!”

    收拾战场的时候,是天大亮。郭朴在松树下,见程知节押着虞临栖过来。虞临栖还不慌乱,镇静地看着他:“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郭朴面无表情:“回去再说!”手一挥,让人把虞临栖押走!程知节气喘吁吁:“都护,他们冤枉我!”

    站在旁边的二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父亲,您听听别人的话,而且我,我是亲眼看到!”

    “事急从权,我没有办法,我以为来的不是你,”程知节从来没有这样乱过,对着郭朴他还敢跳脚,对着二妹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妹怒斥他:“你娶别人吧!亏我昨天为你哭了半夜,求父亲发兵!天一黑我怕父亲不好求,独自要来救你,还好父亲拦下我,说他有妙计可以找到你!”

    “是是,都护从来妙计,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程知节想着办法岔开话题,二妹对父亲投去敬佩的一眼,再白了程知节一眼:“父亲说不必急,说留下的有暗哨,又说大队人马进山,肯定有人知道。三更天里抓住了人,逼着他带路过来!你,不是人!”

    程知节辩解无力:“我,我是想逃出来,哄着她给我解绳子!”二妹涨红脸回想那一幕,甩手道:“亲事,算了!”

    亲吻着女人,哄人给他解绳子?二妹气冲冲走开!

    要追的小王爷还是停下脚步,对郭朴委屈:“都护,我不是这边要冤枉,就是二妹要冤枉我。”郭朴本来想安慰他一句,小王爷下面打个比方:“就是都护你遇到这种时候,只怕也和我一样!”

    郭朴拂袖而去!

    乘胜追击,再清点战场,再乘胜追击半年以后,又是春暖花开日,郭朴才带着大军回来。离关城外两百里扎下帐篷,让军需官去催要补给。坐下来再大骂徐云周:“我是调不动他!”他女婿有可能是死罪,徐云周也不管了!

    虞临栖关在边城监狱里,第二天县令来拜:“虞临栖的事呈到京里,京里还没有回文。下官提审几次,他只说要见你!”

    郭朴把他想起来,心中不无黯然。当下和县令同路回来,让人监狱里提出虞临栖,郭朴不敢认他。

    虞公子生得风流人物,又受修饰。自己房中用的一桌一几,都要宫中淘出来的旧物。而今天,在狱中关押半年的虞临栖,身上一件旧衣,可以看出来是才换上。

    面上有污渍,看着不脏,不过人黑了。头发匆匆挽就,乱蓬蓬的扎到郭朴心。他想到和虞临栖数年情谊,泪水难忍地出来,哽咽道:“论理你私通拓跋师,也将不利于我,我不能原谅与你!可回京的路上,我保你天天净衣净鞋!”

    虞临栖深深一礼:“多谢厚朴!”他直起身子竭力保持从容意态:“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虞临栖今天是阶下囚,郭朴今天是大将军!

    两个人一个光鲜明亮,一个灰衣尘结。可虞公子看郭朴的眼光,还是如以前。如郭朴初进军中,他初见郭朴时,是关切又带着垂问,这垂问,是下问的。

    “你有今天,说明我眼力不差!厚朴,牢记一句话,宁王殿下,是推背图上人!”虞临栖是循循的口吻:“殿下给你,一直赏识有加。厚朴,我奉殿下之命行事,却从没有加害你的心思!我若有不测,年年清明,你不要把我忘记!”

    郭朴震惊住!“你还信这个?”推背图是古来预言奇书,能断后日君主。郭朴这才明白为什么虞临栖不受秦王所动,他的不受所动,和郭朴等人的不受所动不一样。郭朴受廖大帅指点:“百年登大宝者,是你我皆从。”

    郭朴和廖帅,一直对秦王客气,对宁王也不差。当然宁王步步紧逼的时候,要作例外考虑。现在他明白过来,震惊吃惊,再心痛的看着虞临栖:“临栖,我宁愿当年不认识你,也不愿意你卷入这些纷争!”

    这话听着像是不中听,虞临栖眼睛一亮,喃喃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撵走你妻子,真的是为你着想!”

    “临栖,这些话不必再说,我和凤鸾还是有缘!”郭朴幽深的叹一口气,如果没有撵走凤鸾的事,不管怎么样,郭朴还会拿虞临栖当成朋友!

    他初入官场,遇到的知已,第一个,也是最伤他的一个,郭朴对着虞临栖不能自持,泪流满面:“我相信你!”

    得了这句话,虞临栖露出如卸重负的笑容,久久再看郭朴一眼,转身往堂下去,喝命带他来的狱卒:“送我回去!”

    他的话已经说完,再不愿意多留一刻。

    郭朴在回程路上,不止一次泪水欲夺眶而出。在他最恨虞临栖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以后黑他阴他,将心比心这句话,郭朴想可以倒过来用,由自己而推临栖的心,郭朴相信他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

    有时候友人的感情,十分奇妙只有身受者自己知道。

    心里想着平和,遇到歹人的时候,只能是少见的事。而天天眼视耳闻争斗,只怕想的就不一样。

    夕阳西下,郭朴没精打彩回来。程知节候在营门口,手里提着两只兔子:“都护,晚上我请你喝酒!”

    他故作兴高采烈,郭朴还是看出来他眼中的难过。想想自己和虞临栖,别处都相合,只是想的不同,眼看着离得远而不可看到。郭朴心软了,他本来就不是讨厌程知节,是以前他自己官职低,怕女儿嫁过去要受气。

    要是念姐儿那般贤惠的女儿,当父亲的也还有些底气。偏偏是二妹,从小野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大了在家里要母亲梳头,同弟弟争东西,到了父亲身边,无事还要使个小性子,同父亲闹闹别扭,嫁到王府当王妃,郭朴看出来程知节是真心,也不敢攀这亲事。

    今天郭朴想的不一样,跳下马看两只兔子,夸道:“真肥!你既然有兴,我扰你一回!”

    当天晚上程知节的帐里,酒菜飘香。程知节让自己的小厮煮的兔肉,离城近打得最好的酒。他倒酒,恭敬送给郭朴:“等回京,我有上好竹叶青!”

    “徐云周一兵一卒也不支持,怎么回京!”郭朴不忘记再骂徐云周。程知节一笑:“他算什么,虽然官比您高一等。”端起自己的酒,程知节目光躲闪着:“我敬都护!”

    郭朴一饮而尽,抹去唇边酒水,对程知节亮亮空碗:“小王爷,你这酒敬的有名堂吧?”程知节迫不及待的陪笑:“二妹还是生我的气,我的兵都不生我的气,他们才是亲眼见到。”

    出乎程知节的意外,随他被绑的人,都说当时就明白。

    郭朴微笑:“你要是叛逆,还不把他们全宰了!”程知节大喜过望:“是是,只是二妹那里,您喝了我的酒,得给我美言几句!”

    “我是你什么人,要给你美言!”郭朴问过,程知节脑子转得很快,起身一礼就贴上来:“岳父!”

    都护大人好笑:“你三碗酒几块肉,我就是你岳父了!”见程知节喜出望外要说话,郭朴抬手止住他:“我还没有许你!”

    这忽惊忽乍的,小王爷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他嘀咕着:“相不中我,不就是怕二妹当不好王妃?”

    “你心里全明白,还怪我?”郭朴反问他,程知节反手指自己鼻子:“我都想好了,我们今年回京去,让母亲请几个宫中侍候的人,二妹很聪明,一学就会。不就是王妃,和我成亲就是王妃!”

    郭朴嘲笑一下:“你想回京就回京!”程知节笑得难为情:“我求的舅舅,给二妹报的军功!今年中秋节,宫中要看女将军!”

    “又不是耍猴,她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郭朴忽然觉得不对:“我不知道这事情!你这越级了吧!”

    程知节挺挺胸膛:“舅舅说只要是正当的,他什么都会答应!”

    “我是她老子,也不能提前知道知道?”郭朴斜眼他,小王爷笑得一脸正色:“大人的话,由舅舅来给您说!”

    郭朴哼哼两声:“你写信到京里,长阳侯再写信给我,你真是麻烦事!”再教训他:“年青人,就知道绕远路!”

    酒到半酣,摇摇酒没了,郭朴命南吉:“去我帐篷里取酒去。”二妹问喝了不少还要酒,不放心自己送酒过来。

    掀帘子听到几句话,程知节正在诉苦:“我天天都巴结她,二妹就是生气,还是生气,她像个姑娘我真不喜欢,”

    郭朴瞪圆眼睛:“我喜欢!”对着程知节的苦瓜脸:“你岳母也是这样,二妹随她母亲!”程知节道:“岳母比二妹和气得多,二妹哪里岳母那么体贴!”

    “程知节!”

    郭二姑娘一手挟酒瓶,一手叉腰,怒声喝问:“你在说什么!”

    程知节一跳起来:“你怎么来了?哈哈,你来送酒的,真是个好姑娘!来,二姑娘,把酒给我,我陪岳父喝得正好,没酒了!”

    “哪个是你岳父,哪个要给你酒喝,二姑娘不是你喊的!”二妹怒气冲天,带着酒转身就走。程知节追出去,心里叫苦不迭:“又生气了!”

    郭朴眯着醉眼,对女儿这样子不觉河东狮吼:“女儿大了,总归还是个姑娘。”见南吉站在旁边,郭朴问他:“让你取的酒呢?”

    晚上繁星满天,小王爷把醉酒的二妹送回来,笑逐颜开:“岳父,成了!”郭朴吓一跳,沉下脸:“成什么!”

    “我和二妹拼酒,她输了,再不生我的气!”心思纯纯的小王爷很是狐疑:“您以为我们成什么?”

    郭朴红了老脸:“没事情,你回去吧!嗯,年青人少喝酒!”

    过了端午节,快马送来京中旨意:多年征战,宜休养生息。宣怀化大将军回京!郭朴对着旨意愣了半天,二妹小心翼翼过来问:“父亲,您不喜欢?这不是正好,姐姐明年要成亲,我们可以看她成亲。”

    “成亲是世保去送,有你什么事儿!”郭朴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是太巧了。你姐姐要成亲,本来我还担心我不能送。我本来是想过了中秋上折子,不想这旨意来得正好!二妹,你成亲以后要受气,父亲帮不了你!”

    二妹晕晕眼珠子:“父亲您是喜欢这旨意,还是不喜欢这旨意?”郭朴漫不经心:“喜欢,怎么不喜欢,就是你的这一门亲事,父亲我无能为力!”

    “嘿嘿!”二妹出来告诉程知节:“父亲很喜欢,我们可以回去,可以见母亲,可以见姐姐,还有多吃包子,一定更会吃包。”

    头几天打发人去告诉凤鸾,凤鸾很喜欢:“我们也再不能呆了,不能总呆在这里就不走。”念姐儿是母亲肚子里弯弯绕:“您要回京,还要亲事要说呢。”

    “可不是,你方家婶娘对我说,给孙王妃挑了好几个,足够她挑花了眼。”凤鸾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有这件事。

    郭老夫人坐一旁,凤鸾和她商议:“母亲,朴哥足有一年没回来,和那个王妃不会有个什么呢?”

    “你这心思真不错,是男孩还是女孩,你看过,回来告诉我。”郭老夫人一本正经,念姐儿轻轻地笑,凤鸾自己个儿再寻思:“这打仗能生孩子吗?要是生了,可叫个什么,多吃咸菜?”

    郭老夫人和念姐儿都笑,郭老夫人道:“你呀你,无事就想这个!”念姐儿道:“要是不让母亲想,她可想什么呢?”

    凤鸾一脸肃然:“我放心你父亲,不放心那王妃。要是真有什么,我这不是先盘算好,解你父亲后顾之忧?”

    又把汪氏想起来:“说起来这个人真是坏了心,烂了肠子,小段将军受重伤,去信给她,她竟然一封也不回。我走的不是驿站,信是咱们家人送上门,亲手交给她,还哄着她当面看过。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好在小段将军又好了,凤鸾为他双手合十:“菩萨保佑,福大命大!”

    郭世保跑进来:“父亲还没有回来?”郭老夫人见到孙子,就喜笑颜开:“又去看了,不用看,他们回来那动静就大了。”

    郭世保的话匣子第一千零一次被打开:“祖母我告诉你,父亲手下有好多的人,”两只小手一拦:“好多好多,多得数不过来。”

    凤鸾露出笑容,念姐儿低头绣花:“又开始了!”院子里是下午细阳,郭世保可以说到晚上。

    不是吃晚饭,还可以再说下去。

    晚饭前,郭世保闭上嘴,很是失望看窗外余晖:“父亲今天不回来?”吃饭的时候也不打精神,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郭朴带着二妹和程知节,风尘仆仆,一下子出现在饭厅外:“哈,你们在吃饭,我饿了!”郭老夫人笑逐颜开:“瞧瞧,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我饿了,”这是二妹,程知节犹豫一下:“我也饿了。”

    两个包子破空而来,郭世保手劲儿不小,包子掷出风声:“二姐,接着!”二妹一手接住一个:“你这是喂什么呢?”

    郭世保不为所动:“你以前显摆自己功夫,不总让我这样!”

    凤鸾站起来,见英姿焕发的丈夫就在眼前,目不转睛看着,缓缓流下泪水:“朴哥!”郭朴轻拥她入怀:“我也很想你!”

    最后一丝夕阳落下,丫头们及时点起的烛火盈盈闪烁。烛火惊醒凤鸾,她匆忙道:“快,你快坐,念姐儿,快别吃了,你父亲爱你做的汤,快随我来,多吃包子,别和姐姐抢吃的!”

    郭世保手飞快把几块肉挟走,响亮的答应着:“好!”二妹手急眼快挟走几片火腿,对弟弟得瑟一笑,郭世保回她瞪瞪眼。

    郭老夫人得已独占郭朴,不停地给他挟菜,不停地问他话:“世保说,你那里这样的?”郭朴头也不抬:“嗯!”“世保说,你那里又那样的?”

    “嗯!”“世保说你这么大了,还和当兵的打架,是真的?”

    “嗯!”郭朴赶快又摇头:“那是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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