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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鸠尤神剑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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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朝云道:“你废话少讲。自上回你与三修和尚败在我师父手下,这许多年你从不敢进犯灵蛇堡,今日你却明目张胆地闯堡,岂不蹊跷?你定是使了阴谋诡计,加害我师父,是或不是?”

    灵虚子推出十余掌气,道:“我也不怕叫你知道。今夜贪狼奇弱、巨门红光频闪,正巧是黄山地界银华苔滋长的征兆。我早计划周祥,叫那金翎法王同你师父醉仙姑争夺银华苔,今晚他二人必有一战。醉仙姑一贯飞扬跋扈,惹恼了金翎法王,我不信她能全身而退。他们俩都是不知进退的脾性,总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的。若醉仙姑死在金翎法王手下,那是再好不过的;若醉仙姑侥幸不死,她定要逃回灵蛇堡养伤,我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夺她内丹,为我所用,岂不妙哉?你不会以为是你把我引到这儿来的吧?我在你们常府周遭施用百灵神通大法已有数十年之久,从未精准无误探到你的动向。今日你泄露了行踪,又把这些仙门弟子带来灵蛇堡,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有意为之?”

    常朝云冷笑道:“师叔,你可真会胡言乱语。既然我刻意引诱你来灵蛇堡,你还敢来,竟不怕我害你?”

    灵虚子道:“我这个人,素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妮子有多大的本事。”

    “我有没有本事,师叔岂会不知?不过——”常朝云向灵虚子连出六掌,目光发狠,道,“那银华苔于魔界中人并无大用,金翎法王如何要同我师父争夺?你满嘴谎言,总该编得严丝合缝些才好。”

    灵虚子大笑道:“金翎法王要夺银华苔自有他的妙用,我如何得知?不过细细想来,今日老天真是赏脸。有这帮仙界弟子在,我只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到时候,人人都以为是这些仙家弟子与你们师徒二人恶斗,以致两败俱伤,我倒省却许多麻烦了。你们现在孤立无援,我劝你乖乖听话,免遭皮肉之苦。你若识趣,献我些许温存,把我服侍好了,我倒可以给你个痛快。”

    顾乘风道:“这等混话,亏你说得出口。”言毕,他炼血影流珠为二十八只火鸟,将灵虚子团团围住了。

    灵虚子对常朝云未道尽实话,不过黄山那边,醉仙姑与金翎法王一众恶斗却是千真万确的。金翎法王离了东海便久居齐云山琴音洞,此山原是鬼魔的住所,为金翎法王强占。金翎法王虽则勤练苦修,在齐云山两百年间,修为长进却大不如前。个中缘由,恰在乎他自己的仙灵根基。蔽月公子与金翎法王皆以出身自傲,然而仙灵之体修习魔功,虽有寻常邪魔不及的长处,弊端也是与日俱增的。修炼初期,仙灵之体修为增进远胜于寻常邪魔,可是修为越精深,体内寒毒越不易散去,欲祛寒毒,比之寻常邪魔困难数倍,魔功修炼之效自然是大打折扣的。

    醉仙姑不让半分银华苔与金翎法王,是因为她知道金翎法王和他两个部下苦头陀与百蛊郎君的底细,于是她想当然,以为玉娇娥和无念子作为金翎法王新纳的弟子,修为不过尔尔。后者天资平平,入不得醉仙姑法眼实在是理所当然,可是很快,醉仙姑便发现她低估了玉娇娥。

    此妖五十年前险些命丧于天枢道长之手,痛定思痛,这才决计寻找个实力尚可的靠山。只是她素来独行,并无旁人引荐,她担心自己识人不善,拜师不成反自投火坑,于是多年下来,她仍孤身一人。恰好她在西梁采摘紫菱草时撞上魑邪童子,魑邪童子见她异骨奇肌,又未投师门,这便一路穷追猛赶,打算以她形神炼化灵珠。逃命路上,玉娇娥遇见了金翎法王和苦头陀、百蛊郎君、无念子四人,这才侥幸躲过一劫,索性求金翎法王纳她为徒,做了无念子的师妹。

    玉娇娥得授无量千机大法,一时修为猛进,既得益于她过人的天资,也与她脾性有关。魔界中人,毋论道行修为如何,对于仙界三派,无不心存畏意。便是兕虎神君的护法明王们,除非确有必要,否则,也时时避开仙界三山,莫将麻烦惹上身来,玉娇娥偏有一股子赌徒的心性。尽管先前叫天枢道长捉过一回,自投拜金翎法王门下,她便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在修炼魔功这件事上,总该赌一赌才甘心。于是她三天两头溜入丹霞山地界,除去丹霞山通幽谷,地界内阴浊之处,她几乎蹿了个遍。正因她这不怕死的赌性,人家修炼,纵使下足苦功,修为增长不过寸进,她却事半功倍,法力修为日进百里的时候也有过。

    说来竟是她天命所归,这许多年来,她虽讨尽了仙山的便宜,也曾多次遇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她倒养成习惯,越发放肆起来。金翎法王多次告诫于她,叫她见好便收,莫要贪心丢了性命。她却不以为然,嘴上应着,仍我行我素,未有丝毫顾忌。醉仙姑才接她两道掌气,已知此妖法力不凡,便是苦头陀与百蛊郎君这等道行数百年的邪魔,在玉娇娥面前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总之单论修为和法力,醉仙姑同金翎法王一众是半斤对八两,伯仲难分的,若论法器,醉仙姑倒颇有些吃亏。醉仙姑的墨匏樽应付金翎法王的金翎扇绰绰有余,因为金翎扇固然威力了得,却只擅进攻,不擅防御,毒烟蛊瘴自不必说,就连掌气焰浪金翎扇也难得抵抗。可百蛊郎君有一件威力非凡的法器,说它冠绝魔界也毫不夸张。那法器原是一把木杖,由千年黑檀木所雕,乃鬼魔二弟子乌鼻老怪的武器。当年金翎法王为霸占齐云山与鬼魔交战之时,鬼魔还余四名弟子。除二弟子乌鼻老怪,鬼魔另三名弟子无不惨死,还叫金翎法王收去元神,至于其肉身与内丹,则为金翎法王、苦头陀、百蛊郎君三魔平分。乌鼻老怪虽保住性命,武器却为百蛊郎君所获。百蛊郎君见那木杖颇有灵性,炼入体内,以血、煞二气滋养。他对这木杖本不抱太多指望,谁料才五十来年,这木杖陡然开窍,化作一方宝印,自百蛊郎君左眼飞迸而出。百蛊郎君见那宝印上阳刻有“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遂命其名曰六如宝印。

    法宝炼就之初,其神威了得,连百蛊郎君自己也未料到。他头一回发觉六如宝印的威力,是因为阴魔二弟子八面佛与他争夺一名四柱纯阳的童男。那八面佛仗着自己是十全之体,百毒不侵,看轻了百蛊郎君,对他笑道:“若是你家主人来,我也便自认倒霉了。你却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也敢夺我八面佛入口的肥肉?”

    百蛊郎君道:“我们主人乃仙灵之体,你这小妖哪配提他?三百年前你师父率弟子六人,加上妖魔师徒八人及杜枭娘、三修和尚硬闯东海二十四岛,我可记得你们最后是落荒而逃的。我自问修为、法力平平,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却不料有些人厚颜无耻,不知天高地厚。”

    八面佛同杜枭娘、三修和尚交好,杜枭娘与三修和尚又时时吹捧他,天长日久,他便养成了高傲自负的脾性。百蛊郎君如此说他,他自然火冒三丈,所以百蛊郎君刚说完话,他就化出一把雷钉,朝百蛊郎君投去。百蛊郎君抟身躲开,以无量千机大法中一道神合化身诀将自己肉身分作四份,各化赤、绿、黄、白四抹磷光,在八面佛身侧绕飞。八面佛大笑,道:“你该使些当家的法门才好,如此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摆弄!”

    言毕,八面佛将真元灌入右臂,于掌心炼出一粒白珠,握拳后开掌一撒,那白珠已成齑粉,触及他身侧的磷光,登时蹿起火苗。未料那四抹磷光并未退去,仍绕他飞舞,火苗追在后头,焰色倒斑斓夺目。

    八面佛见状,颇为吃惊,足尖一蹬,身子飞蹿入云。那四抹磷光紧随其后,待八面佛悬于云端,磷光仍绕他舞动,只是火焰已灭,磷光本身色彩稍稍暗淡了些。八面佛忙把真元导入天灵盖,再封天池、天泉、曲泽穴。百蛊郎君见他导真元于天灵盖已有警惕,再看他封了天池、天泉、曲泽穴,便知道他要施展的,是阎罗瘴中一道威力惊人的法门,名叫罗刹经。

    此法门以真元化境,凡入境者定入半梦半醒之态,所见所闻所嗅所触真假莫变,虚实不分。若能破境而出还好,若不然,则终身陷于半梦半醒之间,一日不破境一日不能醒来,遂成行尸走肉,虽能言语行动,却身不由己,任凭施法者操弄了。妖、阴二魔突袭东海二十四岛时,百蛊郎君已见识过阴魔罗刹经的威力,尽管八面佛法力远逊阴魔,百蛊郎君还是丝毫不敢大意,于是四抹磷光合一,显出他的真身,他再放出六如宝印,以两梭绿气将其炼作一盏金钵。

    百蛊郎君此举原是为了防御,那金钵周身绽放五彩灵光,钵口涌出一团赤黄混杂的雾瘴,横在二人中间。八面佛双掌一合,他头顶诸穴便同时迸射几道白中透青的游光,那游光所到之处,无不在罗刹经咒法之中。奇的是,六如宝印化就的金钵一遇游光,登时晃颤不止,原先由钵口涌出的雾瘴忽然紫光熠熠,以爆裂之势疾速扩向四面八方。八面佛本来满脸自信,叫那雾瘴一围,体内元、气、血三华大滞,只得调息凝元,重施罗刹经。真元刚入他天灵盖,围在他脑边的雾瘴旋即靠拢,朝他印堂、百会、神庭、通天诸穴放射紫红电火。

    百蛊郎君见势朝那金钵输去三缕煞气,金钵得了煞气,晃得越发剧烈,涌喷的雾瘴也越发浓厚了。趁八面佛运功施法之际,百蛊郎君奋力朝前一扑,化为赤影,靠近八面佛,对准他胸口推出两掌。八面佛本已满头大汗,再受两掌,真元即刻溃崩,口鼻涌血不止,神智昏沉,栽下云头。亏得他乃十全之体,离地十来丈时,周身金光闪闪,将他三华复原。他旋即苏醒,化作遁影,钻入林木间逃去了。

    百蛊郎君收回六如宝印,铺在掌心,左右打量着。他如何想得到,这六如宝印能有此等威力,实在是因缘巧合。那千年黑檀原生在四阴之地,乌鼻老怪本是山谷间一块铁石,处四阴之地,经雷火煅烧始得灵气,又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修得人形,而百蛊郎君得金翎法王点化之时也赶巧对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另外,千年黑檀木、乌鼻老怪和百蛊郎君五行之位又恰为互补之势,六如宝印得此等法威也就水到渠成了。

    天地间的法器,威力最强者无不是纯阳、纯阴之体,百蛊郎君得此至宝,莫说他自己,便是见多识广的金翎法王也颇为吃惊。也正因百蛊郎君得此等宝物,金翎法王便对夺回东海一事有了些信心。后来茑萝仙子霸占武夷山,东海二十四岛大小事务由元坤子、苍灵圣使和岩华尊使主持,金翎法王竟对夺回东海二十四岛一事认真筹谋起来。

    其时,天地间正值道长魔消之际。鬼、人二魔先后为仙家三派镇入太和山妙一谷底,兕虎神君的护法明王仅余境、阴、病三魔尚有自由之身。除去兕虎神君,境魔是谁也不服的,便是天魔,身为护法明王之首,与她共事也不敢擅自做主,事事需与她商量。要说服境魔与自己联手夺岛,金翎法王信心全无。至于阴魔,其为人之圆滑在魔界是人尽皆知的事,常年交好于妖魔,又同阳、人二魔过从甚密,尽管妖、人二魔素有不和,阴魔偏能两面讨好;天、境、神魔虽看不起他,对他却格外客气些。金翎法王同阴魔本来是既算不上友朋,也算不得敌人的。百蛊郎君伤了八面佛,阴魔对金翎法王必定有些许不满,然而茑萝仙子将阴魔赶出了武夷山,百蛊郎君的作为比之茑萝仙子,实在不值一提。如此分析,金翎法王便认定,他可以说服阴魔与己结盟。病魔势单力薄,除了与地、鬼二魔来往,平素并不理会其余护法明王的纷争。金翎法王本瞧不起病魔和他那几个徒弟,可是多一分力量毕竟多一分把握,他筹谋再三,决定前往太行山桃花谷,先行拜会病魔。

    桃花谷中有一条桃花溪,溪边有一座桃源亭,病魔便在亭中招待金翎法王。鲜果盛在盘中,由侍者一一端上来,摆在亭中的石桌上。病魔、金翎法王各坐东西面,病魔身后杵着两名护法弟子,一个叫玉沉舟、一个叫铁笔书生,金翎法王只带了苦头陀。

    病魔虽左男右女,说话却为男声,听金翎法王明来意,拿客气的语气说:“我病魔修为薄浅,本不该树敌。法王要攻占东海二十四岛,自有高人相助,我又何德何能,竟可助你对付茑萝仙子?”

    金翎法王道:“我已探明消息,狄樱一年中足有十月住在武夷山上。我想,我们趁她不在岛上,只要足够齐心,攻下东海二十四岛并非难事。”

    “攻下二十四岛又如何?茑萝仙子知道你霸占了东海,难道会拱手相让?”

    “明王大可放心,东海二十四岛由我和我那死去的兄弟所辟,东海内是何情形,无人比我清楚,就连狄樱也不敢说她知晓每座海岛的秘密。”金翎法王道,“东海是守易攻难的地界,只要我们拿下东海,是不必怕狄樱的。”

    “既然守易难攻,法王如何有信心拿下东海?”病魔冷笑着,垂眼看看石桌上的鲜果,道,“况且我竟不知,我为你开罪于茑萝仙子,又有什么好处?”

    “你该知道,东海翠鸢岛上有个辟陵神池。”

    “辟陵神池谁又不知?听说入神池修炼,一日可抵四五日,一季可抵一年。”

    金翎法王道:“你若助我夺下东海,我便允你每月入辟陵神池修炼数日,可好?”

    病魔道:“法王,我这桃花谷虽远不如其他护法明王的据所,我倒知足了。辟陵神池何等妙处,我怎敢心存奢望?不瞒您说,我虽顶了护法明王之名,修为法力却低微不堪,因天资所限,便是在辟陵神池修炼百年,修为长进莫说同天、境、神三魔比了,便是同醉仙姑、玉面判官这些魔界二代弟子去比,我也相去甚远。况且法王该明白一个道理,家贫而貌美者,美貌毒于砒霜;国弱而物丰者,丰物恶于虎豹。我能守住桃花谷,恰好因为桃花谷煞炁颓然,灵气空溃,但凡桃花谷稍有拔尖之处,早被人夺去了。你允我每月入辟陵神池修炼,我自然感激不尽,可是万一叫其他护法明王得知此事,我怕会麻烦缠身。更不要说,我因此得罪了茑萝仙子,来日她找我算账,我又如何应对?不是我不愿助你,实在是我力有不逮,帮不了你。”

    金翎法王听出病魔所指,不禁咧嘴笑道:“我早知你与鬼魔交好,想来你对我占下齐云山一事颇有不满。”

    病魔道:“鬼魔与我确有盟约,不瞒你说,鬼魔二弟子乌鼻老怪此刻也正在我桃花谷作客。然而三界之中,所谓人情,无外乎功来利往。法王与鬼魔的恩怨与我何干?说起来我倒该感谢法王看不上我们太行山,我病魔一门方免了祸事。”

    “你倒想得圆通。”

    “不是我想得开,实在是技不如人,不得不想开些。”

    金翎法王摸摸鼻头,道:“可惜啊,你虽有几分小聪明,却未有尽万全的才智。你生怕开罪于茑萝仙子,却不怕开罪于我。也不怕我灭了你这桃花谷?”

    病魔笑道:“法王何等聪明,怎会犯这样的糊涂?且不说,你有无本领将我桃花谷的人一网打尽,便是你有这本领,当真要灭我桃花谷,又哪里会差一个借口?”

    “如此,我竟低估你了。”金翎法王道,“不过你要想清楚,我与阴魔已然联手,你若拒绝,得罪我金翎法王,我自然不会计较,若得罪了阴魔,他可未必有我这样的胸怀。阴魔为人圆滑,心机深不见底,你得罪了他,恐怕也就得罪了好几个护法明王。你事不关己不操心本来无可厚非,可是有些事不在于你为,而在于你不为。你得罪了阴魔,他自有法子叫你难受,来日你再想过安生日子,怕是不能了。”

    金翎法王言毕,铁笔书生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道:“法王此言差矣。我师父从不挑事惹非,就算开罪于阴魔,他又有何能耐,叫其余明王听命于他,来对付我们桃花谷?更何况阴魔一向看不起我们桃花谷,怎么阴魔此番竟为你金翎法王的私事想到我师父来了?”

    病魔左手一抬,铁笔书生即刻退下。金翎法王道:“狄樱霸占武夷山,你们是知晓的。其实我与阴魔联手,实在是各取所需。当日狄樱杀害阴魔侍女仆从十余,又伤了他一名弟子,依阴魔的性子,这等奇耻大辱哪能罢休?至于同你病魔联手,则是我的主意。眼下天时不佳,魔道不兴,除了你病魔,唯有境魔和那冥火金尊可助我们一臂。然而境魔心高气傲,你是知晓的,要她助我夺回东海,怕是要分她半数岛屿,她才愿意出山,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至于冥火金尊,其人野心勃勃,我若邀他相助,无异于引狼入室。所以……”

    “所以你是无计可施,才找上我们桃花谷。”病魔微笑着,起身踱到栏杆边,道,“金翎法王,你我过去虽然少有来往,不过我的处境你是清楚的。我向来只与鬼、地二魔有些走动,对于魔界中的事务,实在无力参与。毕竟我只求保身,得罪不起任何人,也绝不想占谁的便宜。既然阴魔已同你联手,我答应助你们便是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我们打败茑萝仙子,你需保我桃花谷平安。我能帮你打败茑萝仙子,自然也能帮茑萝仙子打败你。”

    金翎法王起身,问:“明王究竟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病魔回身望着金翎法王,道:“你说允我入辟陵神池修炼,恐怕并不能长久。那阴魔何等跋扈,入神池修炼的好事,我怎么抢得过他?倒不如来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我听闻你有个部下,叫作百蛊郎君,擅以奇虫异草炼制蛊毒。众蛊中又以天香玉棠散最是了得。我也不贪心,只要他授我天香玉棠散的炼制方法,我便随你前往东海,助你夺岛。”

    金翎法王犹豫片刻,苦头陀上前低语:“百蛊郎君的天香玉棠散是以紫蟾血咒炼得的。若要授他天香玉棠散的炼法,必先授其紫蟾血咒。而紫蟾血咒又是无量千机大法中唯一一道咒法,其余法门都以此咒法为根基,法王还需三思啊。”

    金翎法王早已看出,病魔是个横竖不愿吃亏的人。他更看得出,病魔心思之细,城府之深,不亚于阴魔。病魔摆出这个筹码是料定了金翎法王夺岛心切,并无讨价还价的资本,索性开个高价,金翎法王成或不成,于他并无影响,总之是大小通吃,庄闲皆赢的。

    金翎法王对苦头陀低声回道:“我自有分寸。”这便对病魔说:“天香玉棠散是百蛊郎君拿手的蛊毒,我虽是他主人,并不能当下替他做主张,待我回齐云山,与他商量一番再答复你,如何?”

    病魔颔首道:“如此便好。我炼得此蛊,纵然茑萝仙子日后找上门来,我也多了个应付她的法子。”

    离开太行山,金翎法王径直飞往莫干山天鹰坳。

    莫干山原是地魔的居所,自多年前地魔为丁贤梓所擒,封在九天九地归元阵中,莫干山便由其三弟子绿瞳灵官把守。论修行之便,莫干山多少落了下风,当年阴魔丢了武夷山,若非别无选择,也不会躲去莫干山。其实阴魔起先是带上弟子和侍从往雪窦山上逃的,在境魔的梵天谷中也小住了几日。奈何境魔虽收留了他,却多有逐客之举。阴魔也知道,长住雪窦山绝不是办法,只是若去别处,灵气贫乏、煞炁枯竭的,他并不愿意,他看得上的宝地,又是人家的居所。尽管其时十个护法明王有七个被封在太和山中,阴魔却不愿轻易霸占别人的洞府。一是他奉行面面俱到的交际策略,力求左右逢源,若贸然霸占人家洞府,岂不平白得罪人?二是他对境魔多少怀了些不切实际的指望,以为多费些口舌,境魔会助他夺回武夷山。

    境魔好几次不接话茬,阴魔不死心,索性使出激将法,对境魔说:“茑萝仙子单是蛮不讲理也罢了,她竟自称魔界尊者,怕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境魔浅笑道:“她便是自封天神又与你我何干?由她去吧。”

    “话是这么说,当日她杀我侍从,伤我弟子,何其嚣张。她明知我来投靠你,却道,莫说区区一个境魔,便是兕虎神君,我也不放在眼里。”说完这句话,阴魔又觉未尽善,改口道,“不过想来,她也只敢图口舌之快。魔界谁又不知天魔的大明山、你境魔的雪窦山,还有神魔的峨眉山灵气富余,阴阳和合。她当真有本事,怎瞧得上我的武夷山?”

    境魔道:“茑萝仙子原在仙家正室,仙根非凡,天资过人。当年她有本事独霸东海,足见她手腕了得,修为精深,不可小觑。现下她将你赶下武夷山,语气傲慢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阴魔笑道:“她看不起我,我倒无所谓,左右我是个小角色。我只是为你不服。她纵然法力高强,万不该口出狂言,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我又算得了什么?她口出狂言,我又不失一根寒毛。我自然知道你听不过去,为我打抱不平,只是这天底下,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如此斤斤计较,不把三界一众杀个精光,我怕是不得安生了。”

    阴魔此后几日又稍稍提了一两次茑萝仙子,见境魔铁了心不愿干涉,便道别境魔,离开了雪窦山。

    护法明王之中,修为、法力最弱者正是病、地、鬼三魔。阴魔自然知道,以他当下的情形,除了占这些势单力薄者的便宜,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所以不选鬼魔的齐云山,是因为其时齐云山已为金翎法王霸占,阴魔若与金翎法王硬战,未必没有胜出的机会,然而谨慎原则替他做了主,只要胜算不大,他是绝不会冒险的。至于病魔的桃花谷,阴魔虽有十足信心将其拿下,转念一想,又打了退堂鼓;一是因为病魔的太行山物产匮乏,灵气空空,为其大动干戈实在不划算;再想到当下,地魔已为仙阵所封,莫干山比之太行山虽无长处,到底没了原主,只剩地魔三弟子绿瞳灵官带着两个师妹和一众侍从把守,若能借口住下,免去法斗,往后再想办法鸠占鹊巢,那便再好不过了。这般思度着,阴魔才向莫干山天鹰坳飞去。

    阴魔一众浩浩荡荡而来,才入莫干山地界便惊动了绿瞳灵官安设在莫干山周边的法幢。绿瞳灵官心头忽震,再掐指一算,得知阴魔来访,忙招来芸姑、留夷妙人两位师妹,一同守在天鹰坳外一处断崖边。

    若天魔或境魔来访,多半是有奇袭仙家正派的打算,总之是来议事的,若病魔来访,则为家常便饭,或为灵宝之物,或为嘘寒问暖;阴魔造访莫干山却是稀罕事。地魔还在山中的时候,阴魔便鲜少登门,当下地魔为九天九地归元阵所囚,阴魔却带着一大波徒弟随从造访,实在奇怪。

    芸姑担心阴魔来者不善,对绿瞳灵官说:“师兄,阴魔与师父素无往来,他此番大张声势来我们莫干山,依我之见,恐怕是别有所图的。”

    绿瞳灵官道:“阴魔这次来我们莫干山,动机的确存疑,可是我们莫干山无论物产、灵气都乏善可陈,他虽然失了武夷山,当真要强夺宝物,大可以去神、人、阳魔的居处,现下这三魔都为九天九地归元阵所制,他又何必来咱们这儿哩?”

    留夷妙人笑道:“师兄这便不懂了。他要去别处强取豪夺,得罪了别个,人家当家的明王一旦逃出太和山,是迟早要找他算账的。你又不是不知师父为人,他一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天魔和境魔何等跋扈高傲,在阴魔名下,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可见此人手段。他如何不知,他最能得罪的,便是咱们师父?”

    芸姑对留夷妙人道:“师妹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你说阴魔最能得罪的是师父,我便不同意了。师父乃兕虎神君指节所化,只要兕虎神君不死,师父便是形神尽灭,也可借神君之躯合煞炁重生,他老人家纵使修为法力不敌阴魔,绝不会怕他。你竟不知,师父息事宁人,并不是师父懦弱怕事,实在是为了保护咱们。我等若肉身损毁,虽可借凡体重生,却需魔界高人从旁相助,三日一过便魂飞魄散了。能助魔界弟子借体重生者,数来数去也不过二十的。你入门晚,未见大师兄惨死于三修和尚之手。更别说……”

    留夷妙人抢过话头,笑道:“师姐教训得极是。我如何不知师父对别个忍气吞声是为了咱们?方才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师姐当真是误会我了。”

    绿瞳灵官道:“这些事情两位师妹也莫争了。我想阴魔此来,也未必有什么阴谋,许是咱们多了心思也未可知呐。”

    三妖在断崖边又候了半盏茶的功夫,便眼见阴魔一众由云端落下。阴魔才将立定,便笑容满面走上前去,同绿瞳灵官和芸姑、留夷妙人寒暄一番。绿瞳灵官也拿出亲热劲儿,左一声师伯,右一声师伯,连他两位师妹也面面相觑,竟不知二人唱的是哪出戏了。

    场面话道尽,阴魔便开门见山,对绿瞳灵官说:“师侄啊,这些年魔道不兴,你师父叫白泽观那帮臭道士抓去,你哪里知道我是何等痛心呵?我同你师父不常走动,原是因为你师父最怕魔界中的纷争是非,我怕给你师父惹麻烦,索性彼此离得远些,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你也该知道,东海二十四岛有个妖女,法号茑萝仙子的。她近日踏足中土,妄称自己是魔界尊主,我为了维护兕虎神君的威名得罪了她,这才一时大意为她奸计所害。前些时日,我在雪窦山梵天谷中住了一月有余,突然想到莫干山如今没了主人,单剩你们几个后辈守山,心中甚是不安。本来境魔一再挽留,叫我在她梵天谷中久居,以切磋修炼之道,可是那茑萝仙子阴狠无比,她若来莫干山挑衅,你们几个后辈哪是她的对手?我一想到来日莫干山血流成河便坐立难安,这便辞别境魔,特来莫干山,护你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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