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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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客厅里的这架钢琴,是我六岁半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有很多东西会给人一种凌驾于时光之上的错觉,尤其是那些与之朝夕相处的什物——就像这架钢琴——我似乎从来都没考虑过,她原来跟着我这么多年。当我在这个下午忽然惊觉,才感到时间过得真快呃,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子。而在这么悠长的成长岁月中,我的琴,一直都脉脉的陪伴着我,用那些温柔的曲调,抚慰我的灵魂。
多年之后的今天,时光毫不留情面的改变了许多,也让人淡忘了许多,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爸爸送我钢琴的那个下午。那天天气很好,是个春天的下午,天蓝蓝的,风轻轻的,我在楼前玩,太阳晒的人暖暖的。我听见妈妈带着微笑对我说:佳佳,看你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回来!我睁大眼睛瞧,望见几个人抬了一架钢琴往楼梯上走,他们抬的又仔细,又费力,仿佛手里抬着一件稀世珍宝。我很想上去摸一下,但是大人们的庄重,让我却了步子,我只是跟在后面,我的小伙伴们跟在我后面,他们羡慕极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这架钢琴时的画面。那时的我,只是个很幼小的孩子,根本无法预料,生活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我这个尘世间平凡的女子。我只是很喜欢那架带有高贵的黑色光泽,会发出优美旋律的乐器。但是,而今的我,早已过了青葱年华,经历岁月风烟的荡涤,也经历了许多许多生命中难以割舍的往事,我才开始发觉,原来,一个人的生命中,有这些优美流畅的旋律来陪伴,是一件多么美丽的事情。
现在,可能真的是年岁久了,我已经更多的把钢琴当成一个有生命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件乐器。是啊,对于我来讲,她更像一个人。这架钢琴好象我的一位亲人,一位友人,一位生命中地位显赫的要人,在我的现实生活和灵魂深处占据一张华丽的座位,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我的钢琴,在我的童年、少年岁月中,给我留下了许多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这些往事,伴随着我的生命,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一起成长,一起成熟,一起品味生命之中的各种情感。很多时候,不论欢乐或忧伤,我都喜欢对着她倾诉,用音乐的语言,讲述我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她,从某种角度讲,也是最最了解我的,从童年时代就认识我的,年复一年的陪伴着我
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父亲曾经很想再给我买一架钢琴,因为我现在这架,比较旧了,而且,质量也不是一流的好。当年买一架钢琴都不容易,更没有余地容买方挑挑拣拣,而现在钢琴非常普及,要买一架好些的,也比较容易了。我问他,这架怎么办?他说卖了吧,或者送人。我听后黯然。我固然想拥有一台新的钢琴,音质好些,形态好些。但是,我如何舍得丢掉这架陪伴了我许多年的钢琴呢?!新的钢琴,可能只在音质上略有改进,可是,在情感上,能和我这架用了多年的琴相提并论吗?!我是个比较怀旧也比较守旧的人。我从情感上更加依恋这架陪伴我多年的琴,我舍不得丢掉她。我父亲就说,那么这架也给你留着,不送人,还放在家里。我想了想,有这架钢琴在,我可能也不会去弹别的琴罢,于是,要买新琴的打算,也一并拖了下来。
有时候,我请调琴师来家里帮我调琴,人家一眼都会看出来我这琴是比较老的样式,现在是根本没有这样的了。有一次,一位调琴师在仔细的帮我校对音准之后,说琴里有许多地方有毛病了,他一一的帮我修复。最后,他说,你瞧,这几个弦似乎都不行了。我听了一楞,问他,那怎么办?换弦,他说。我在那个刹那感觉到,一种经历岁月风霜洗礼的陪伴的意义。
再抚摩着她黑白两色的琴键,我总会回想起那么悠长的岁月,那么多的往事。我就会感觉到,很温暖很亲切。在这个尘世上,她曾经在如此长久的生命历程中陪伴着我。
(二)
我是从六岁半开始学钢琴的。六岁半这个年纪,对学琴的孩子而言,却有点嫌晚了。我记得妈妈曾经带我去g伯伯家,g伯伯的公子也学钢琴,比我学得早,比我坚持得好,他现在是s大艺术系的声乐老师,琴弹的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可是,对于六岁半的我来讲,满脑子想的只是玩,把这样一个淘气的不懂事的小孩子约束在一张琴凳上,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一直到我读小学的前几年,我最羡慕的,就是星期日可以在楼下晒着太阳和小伙伴们玩扮家家。那时候,每逢周日,我都要在家练琴。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青光明媚的上午,我从我家五楼的窗户,能听到小伙伴们在楼下嬉戏的笑声,我的小脑袋里都能想象出他们玩闹的身影,但是,我就是不能下楼,不能去和他们玩。我需要弹完规定的时间和数量。这是我的作业,必须完成。那个时候,觉得很委屈,很痛苦。现在回忆的时候才发觉,那不是委屈,也不是痛苦,是一种别样的美丽,是一个人在童年时代能够拥有的,最浪漫的事情之一。
想一想,在春天的上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我幼小的双手在生疏的弹练习曲,在一点一点的接近艺术和感受旋律,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培养和熏陶,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浪漫和美丽?!在莫扎特和舒曼的世界里度过童年的人,还奢求什么呢?!
多年之后,我的一位朋友给我讲起这样的事:星期天的上午,小伙伴们想找我玩,我的这位朋友来到我家门口,刚要敲门时,听见我正在弹琴她说,她没忍心敲门,不想打断音乐,于是,她就在那个上午,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很久很久,从我认为枯燥的练习曲,一直听到最后一项“作业”曲目。听完了,她也并没有敲门,又静静的走下楼这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俩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才在某个傍晚告诉我。那个刹那,我忽然感觉到,我的这位朋友,在那么幼小的年纪,就体会到了我当年无法体会的幸福与美。
(三)
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弹哈农。哈农是练习指法的专门用书,每个学琴的人都必须从哈农弹起。但是,由于其只是练习指法,所以那么厚一本曲谱,曲调多是重复的单调旋律,不太难,少变化,而且需要反复练习,才能促进手指的灵活性。我记得我妈妈在钢琴上摆了二十根火柴,告诉我,弹完一遍,就拿走一根,直到琴上看不到火柴才能弹下一首,这就意味着每个练习曲需要弹二十遍。这对我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妈妈就会说:某某家的小池,弹五十遍呢!于是,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来弹,望着那些并不见少的火柴发呆。
后来,弹的越来越熟练了,我甚至可以不看键盘,也不会弹错一个音,我就开始东张西望了。那时候,钢琴上面的墙上,被贴了一幅世界地图,我视线所及,能看见南极洲附近的地带。于是,我一遍一遍的熟悉那些遥远寒冷的地方的地名,那些地名对我如此遥远,但是又如此熟悉,毛德皇后地,维多利亚地等等,被我看的烂熟于心。那时候我又爱看童话,安徒生童话中有一篇精品叫白雪皇后讲一个小姑娘,追寻千里找她的小伙伴,最终在白雪皇后的冰天雪地中找到了她爱的人。所以,我就总幻想,那些遥远的地名中,是不是其中也有白雪皇后居住的那片冰天雪地?是不是也有一个追寻千里去找她童年的伙伴而终身的爱人的小姑娘?是不是会有更多美丽的传说和故事?有用冰做房子的人?有小熊星上的来客?
小时候弹哈农可以边弹边幻想,指法是不会错的,但头脑里的思维,不知道会飞到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长大了之后,我会弹很多比较复杂的曲子了,慢慢的也能很熟练,也会边弹,边小小的溜号一下,思绪也会在某一个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所以,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么爱幻想,爱不着边际的想一些和现实生活距离比较遥远的事情,可能一部分原因,就是在那些悠长的黄昏和傍晚,在反复弹哈农钢琴练指法的时候,总把思绪飞到遥远的地方,飞到童话发生的国度,想一些美丽的无法在现实的生活中发生的故事。一直到多年之后,我还是喜欢看童话,喜欢读安徒生,喜欢听很悠扬的钢琴曲,喜欢在某个黄昏或者傍晚,安静的任我的思维,像多年前一样,飞到这个世界很遥远的那些角落,想一些我这个年龄的人们一般都不会想的事情。我认为,一个拥有童心的会幻想的人,应该是离幸福近些的人吧。我的钢琴,在我那么幼小的年纪里,让我学会幻想,学会在不开心的时候,暂时超脱于这个现实的世界之外,学会拥有自己心灵的家园,拥有一片不被世俗的尘埃熏染的土地。
前几天,我又在边弹琴边胡思乱想。偶然抬起头,我现在家里的墙壁上只有一幅画,再没有从前那张地图了。
(四)
我小时候学弹琴,换了几位老师。
我的第一位老师,姓郑,是师大艺术系的老师。郑老师是个很温柔、很娴静的女子。开始的时候,我每周都去她家学一次琴。她教我弹第一个音符,弹第一首曲子,她教我认高音和低音符号,教我学会升调降调,教我指法,教我踏踏板我很喜欢这位温婉可人的老师。
郑老师相貌非常端庄,但是很不幸,她有小儿麻痹的后遗症,她的腿,始终是有点不便利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习惯坐在钢琴前,守着她的琴,用旋律展现属于她的完美的音乐世界。在我的脑海中,她多是端坐与琴前,她在音乐世界中,是完美的。每当我觉得她的作业太难,不好弹也不想弹的时候,她就先示范一遍,听她弹的那么好听,再难的曲子,我也愿意花时间花心思去仔细练习,要弹的优美流畅,和老师一样的好。郑老师对我很温柔,但是也很严厉。我从情感上喜欢她。弹不好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好意思见她,觉得对她不起。
郑老师身上,她的家里,总是弥漫着脉脉的温情,弥漫着浓浓的艺术气息。郑老师有一位非常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女儿,很淘气,所以她给孩子取名烦烦,但是这姑娘非常听她的话,好乖的。我妈妈总拿这位姑娘教育我,每当我不听话的时候,她就把把我和烦烦比较。
学了几个月之后,妈妈给我换了一位老师,她觉得每周都要幼小的我走很远的路去学琴太辛苦,想找一位方便来家里教课的老师。很不情愿的我,被带到另一位钢琴老师家中见面,这位男老师姓毕,妈妈让我叫他毕老师,并且告诉我,以后他会来我家里教我弹琴。从毕老师家中告辞时,他送我们,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我就在楼梯上对妈妈说:妈妈,可我喜欢郑老师!妈妈望望我,推了我一下。那句在走廊上说的话,说话时的神态和心情,我现在依旧记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是刚刚讲过的话一样。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是不用很辛苦的去老师家里学琴,毕老师每周按时来教我弹琴。
我这个人是比较情绪化的,我总是从情感上喜欢某些人,从情感上不喜欢某些人。所以,很多时候,我可能说不出我喜欢某些人的原因,也说不出不喜欢某些人的原因,仅仅是从情感上一种更加孩子气的取向而已。老实说,我从情感上不喜欢毕老师。一是因为有了他,我将失去去温柔的郑老师家的机会,二是因为他必须要我从头学起,我觉得很委屈,三是因为,他太厉害了,太凶了!毕老师会体罚我的,这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烙上了深刻的烙印。现在,我已经成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子,我知道了“教不严,师之惰”的含义,也从理性上明白了毕老师当年的良苦用心。可是,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讲,情感的力量还是相当强烈的。每当我的指法不对,手形不对,甚至连腕子太低的时候,他就会用一只小尺子,毫不留情的“啪”一下,打在我正弹琴的手背上,好疼啊。每当他打我手背的时候,我就又害怕,又生气。我心想:你打我做什么嘛!不会用讲的吗?!有一段时间,我的手背总是红红的。直到今天,我一看到有人手背是红的,还会在第一时间反应到当年我在键盘上的手背上挨的那些尺子。当然,现在客观的讲,当年的教育方法未尝没有好处的,只是我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罢了。
可能是因为我在情感上无法接受毕老师,妈妈终于又让我回到了郑老师的课堂上。我见到郑老师,有种要哭的冲动。后来郑老师一直教了我五年左右。现在回忆起来,这五年是美丽的五年,在这五年中,我有一位那么优雅端庄的老师,她又温柔又高贵,她给我示范每一首曲子,教我弹每一个音符,告诉我每一处纰漏。郑老师教我的曲子,有很多我到今天都非常喜欢,都经常弹,比如献给爱丽丝,比如小奏鸣曲。很多时候,当我多年之后又弹起那些熟悉的乐曲的时候,我又会回忆起,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位美丽的老师,曾经那么温柔的把艺术的旋律灌输到我灵魂的深处。甚至,我会在弹到某个音符的时候,想起多年前,在郑老师课堂上,她坐在我身边听我弹,轻轻的告诉我:这段要轻,这段要加重,这里要踏踏板,这里要不要弹的太快了
郑老师推荐我去参加少年钢琴比赛。我在台上,老师在台下,对我温柔的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我能寻找到老师亲切的眼神,我的心里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后来的许多年中,我也换过老师,但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始终是这位坐在琴前微微笑着的郑老师,她话不高声,温柔亲切,她给我弹过很多很多美丽的旋律。她本身,就是一支钢琴曲,优美流畅的钢琴曲。她的风度气质,不是现代社会中职业女性的锋芒毕露,也不是传统女子的温良隐忍,而是一种艺术化了的生活方式和心灵境界,这种境界,不是一天两天修炼得来的,是需要经过多年的艺术熏陶和培养,潜移默化中培养出来的。郑老师的气质,感染着少年的我,我有幸在那么小的年纪中,就接触到一位在气质上如此完美的女子。
现在,我已经读完了中学读完了大学,也已经成为一名老师,我还经常在回忆的时候被当年的老师感动着。我有很多年没见郑老师了,但是我一直丝毫没有忘记她的形象,她的话语,她的周身散发的艺术气质。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能让一个孩子深深的记了这么多年,爱戴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还在盼望着,在某个时刻,我再次遇到郑老师,她还是那么年轻,我还是那么幼小,我们依旧坐在琴前,依旧弹着从前的乐曲,一切都没改变,时间不能带走什么,琴声流畅,空气中有种温暖的感觉,让我很幸福。
(五)
我从七岁到十二岁的那几年中,几乎每周都要有一天的晚上,需要妈妈陪着,去郑老师家上钢琴课。那些去时的黄昏和回来时的夜幕,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极其深刻印象,以至于现在的我,只要在夜幕中还在外面没回到家,都会产生错觉,感觉那些时光又倒流回去了,就会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晚上,那些我走过无数遍的街道,看过无数遍的灯光似乎我还是那个学琴的少年,在夜幕中,上完了钢琴课,刚要回家。
上完课出来,门口就是中央大街。中央大街现在是一条比较有名的步行街,人也多了起来,但是在多年之前,这不过是一条比较主要的街道而已。中央大街是俄罗斯贵族们修建的道路。当年的俄罗斯贵族为了追求马车跑在路上达达的马蹄声,所以用石头铺就了整条街道。街道两旁,也有许多欧洲风格的建筑,巴洛克风格的和哥特风格的比较多,也有折中主义的建筑。所以,走在中央大街上,只要心灵够敏锐,修养够深入,绝对能体会到一种经历时间沉淀的欧洲风情,那种风情不是一眼能望穿的,而是需要细细的品味,慢慢的感悟的。我总以为,真正的品格,是深藏不露的,中央大街上的欧洲风情,便多多少少有点这中深藏不露的味道。我从小就喜欢走这条马路,喜欢走这条被俄罗斯贵族们在多年前铺就的石头路,喜欢看这条街上次第闪亮起来的灯光,喜欢在夜色中,看街到两旁朦胧着的欧洲建筑的美丽身影。
那时候的街道远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没有这么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只有一些窗户中闪烁着的温暖的灯光,和道路两边两行向远方延伸的路灯的光辉,还有夜空里星星和月亮交相辉映的光芒。比起现代社会,这些光芒让夜晚更加朦胧和美丽——而现在夜晚,我觉得,已经和白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让在夜幕中回家的我和妈妈,更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种夜的缱绻朦胧的美。
带着刚才钢琴课中还在回味的旋律,在一条两旁是欧洲建筑的轮廓的街道上,望着两行伸向远方的闪烁着的路灯,我们俩慢慢的走着。很多时候,妈妈还带我去旁边的大安商厦买一些点心,拿给我吃。
那个时候,那些灯光和星月的光芒,那条石头铺就的马路,那些马路边上的美丽建筑,那些甜甜的点心,那些在心里流淌着的音乐旋律,还有那些夏天温润冬天凛冽的风,都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在那条路上走过的日子,虽然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无法再回到我的少年时代,生活也无法再回到那个年代,但是,记忆可以永远年轻,永远停留,永远把时间屏弃在窗外,让我在多年之后的今天,仍然可以真切的感受到那些晚上,走在路上的情形,依然可以好似穿越时空一样的把少年时代的感动,一直持续到已经不再年轻的这个时代。
所以,当现在的我,在傍晚或夜色中在街道上穿行而过的时候,依旧会自然而然的回忆起从前的那些岁月,在我少年时代的那些美丽的夜晚中那些美丽的情形。很多时候,我喜欢在这样夜色中独自漫步,独自在街道上悠然的走,可以任思绪飘到遥远的地方。城市在夜的笼罩中,是更加温柔更加和睦的,很多光天化日之下看去并没有多么美丽地方,在夜色中,会变的更加迷人。我望着那些更加明亮的灯光,望着那些鳞次栉比的大厦,望着那些延伸到远方的长路,望着车水马龙的不夜城,我会在某一瞬间捕捉到十几年前的某种感觉,就好象,在某一刹那,时光停留,永不逝去,在夜色朦胧中,我的少年时代依旧如山般葱茏,水般澄澈
(六)
现在回忆起来,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让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音乐这种艺术的熏陶和培养。人在小的时候,总是幸福的,而成长慢慢会带来许多不得不面对的痛苦,所以,真的应该在孩子小的时候,就培养他的气质、修养、内涵。弹琴是可以磨练人的,磨练人一种更加优雅、内敛、隐忍的作风(我不敢说我拥有这样的风度,但是我至少一直在努力培养这样的个人修养);而当多年之后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有一位更为艺术的方式,让我以一种比较优美的方式,来倾泻我或者忧伤,或者无奈的心境。
但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并不会懂这么多深奥的生活道理的。这些道理是我真正遭遇到生活中的重重不幸之后,才亲身体会到的,才亲身体会到,我的那架带有高贵的黑色光泽的钢琴在我的生活中起了多的重大的作用。而当我十岁的时候,我所知道的,只是在许多阳光明媚的上午或者下午,我都必须坐在家中,努力的一根一根减少琴上的火柴,努力的锻炼我的指法,努力的弹好一支又一支的练习曲我所感受到的,是我的手指比较累,我的胳膊也比较疼。眼睁睁看着大好时光静静溜走,而我,不能下楼和小伙伴一起玩耍。这是怎样一种无奈啊!
孩子嘛,总有逆反的心理。有一段时间,我不好好弹琴,总是弹错。其实倒未必是成心弹错,只不过是不用心,音自然就弹不准。妈妈听着了,最多批评我几句;爸爸听着了,起初一段时间只不作声——我爸爸其实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我时常认为,他的严厉近乎苛责,很有可能,我是个失败的女儿,我没有能达到他对我的高标准,也许,我让他失望了,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后来我看出他非常生气。他对我说,要么就好好弹,要么你就永远不要弹了!小孩子总是赌气的,我就说,永远不弹就永远不弹!我心里想,这样不是更好?我可以在那些大好时光,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我爸爸当真拿来钥匙,把我的琴,锁了起来。
就在他锁上琴盖的那个刹那,忽然间我所有的感觉都变了,我忽然非常留恋我的键盘,我的钢琴,我忽然对这架钢琴产生了无法抑制的依恋之情。当时的我,年纪太小,不懂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望着他锁上琴盖,倔强的没说一个字,但是,心里委屈极了,后悔极了。我忽然间明白,原来,我的生活中,钢琴早就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她,我不能不弹琴。当时的我,只是想:天!我永远不能弹琴了吗?永远这个词,在当时对我来讲,是个非常遥远非常极端的概念,永远不能弹琴对我来说,近乎一种无期的惩罚,就在那个时刻,我感受到那种惩罚的残忍与痛苦。
我在那种痛苦中度日如年我想起老师说:一天不弹,自己知道,两天不弹,老师知道,三天不弹,连听众都知道了,我想,我是“永远”没机会弹了就在这样的绝望中,我才体会到,能弹琴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弹琴,原来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啊,我是那么的喜欢弹琴,喜欢那些从我的十个手指中流淌出来的音乐,我甚至开始怀念那些让我感到枯燥的练习曲了。但是,琴依然是锁了的,我打不开她,虽然她近在咫尺。我经常望着我的钢琴发呆,想打开她,再次按在键盘上,再从我中断的那些曲子开始弹下去。
五天之后,妈妈帮我把琴打开了,她说她去求过爸爸,只要我好好弹,还是可以让我继续弹琴的。我在那时非常感激妈妈能为我做这样一件事。孩子真的是没能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但是,效果确实达到了。我开始珍惜我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我弹的又认真又勤奋。我完全认识到了,钢琴在我生命中的作用和地位,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这五天,是我少年时代中难以忘怀的五天;这没有弹琴的五天,让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种深入心灵的失落和苦楚,让我清醒的意识到了我需要什么、我不能失去什么而人在生活中,很多时候,处于拥有着的状态,是不会体会到他所拥有的,是一些多么宝贵的东西的。只有失去过,才会品尝出当初拥有的可贵。就好比,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是永远都无法体会他们所拥有的青春是多么美好的无价之宝,之有当人在老去的时候,才能于回味中慢慢体悟出曾经拥有什么,已经失去什么,而失去了的,又具有多么宝贵的价值。那五天的苦楚,让我在十来岁的年纪,就真切的体会到了——人,要在拥有的时候,懂得珍惜。
(七)
我小的时候,钢琴没有现在这么好买,乐谱也不象现在这么普及。我记得那个时候,很多谱子都很难在书店买到,尤其是比较罕见的,我是经常在老师那里影印乐谱的——今年春天,有一天我偶然间路过某处书店,踱进去看看,竟然看到大批的乐谱五折出售,那些谱子,都是十几二十年前我梦寐以求的——所以我的乐谱,当时被我当宝贝一样。我记得小时候没有莱蒙钢琴练指法,就一直没有机会弹,后来我的程度远远超过了练这本书的阶段,我才搞到一本莱蒙,当然也没机会系统的弹了,有些事情,错过了那个阶段,就永远的错过了。
我小时候其实也是按照常规弹下来的,哈农、拜尔、599、849、299,小奏鸣曲,巴赫、布格缪勒、贝多芬、萧邦那些书,很多都是翻了多少次的,上面留有老师当年帮我圈圈点点的痕迹,还有我自己在容易出错的地方的标记,甚至有升降音处画的重点号。现在,我偶尔在整理乐谱的时候,会翻开那些从前使用过的被我当宝贝的旧谱子,打开他们,就好象打开我少年岁月的一页一页日历,仿佛看到我在那些岁月中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练习的情形。
我小的时候很感性,喜欢弹好听的,不喜欢弹难的。我的最初入门是弹过一套叫汤普森的钢琴教程,大约五六本书,每本的难度在递增。其中的乐曲,一是比较好弹,入门的东西嘛,二是没支曲子都配有歌词或介绍,还有插图。我小的时候,非常喜欢那本书里配的插图。我记得很清楚,有一首歌叫仙女的竖琴,曲子是怎么样的已经记不太清晰了,但是我到今天还记得,那支歌旁边画了一位美丽的仙女,在弹竖琴,体态优美,身资窈窕,竖琴也非常美丽,朦胧中让人感觉似乎到了仙女居住的仙境。我因为喜欢那幅插图,就很愿意努力的弹那些曲子。后来开始弹拜尔的时候,就比较不情愿了,我跟老师说:这本书一幅图画都没有啊!老师说:可是,这本书里的曲子更好听呀!当时就给我弹了一支曲子,我一听,哗!确实好听!于是开始心甘情愿的每天练习拜尔。
其实,现在最经常弹的,是难度不太大,曲调又比较优美的小奏鸣曲。因为从小时候一直弹到现在,那本书就比较旧了,历经风霜的样子。我有一次,心情非常不好,又不想和人讲,自己回到家,打开钢琴开始弹。因为懒得找乐谱,就弹能背下来的那几首小奏鸣曲,一般都弹第一乐章,节奏比较快,旋律比较灵动,气氛比较活跃;结果,一口气弹了半小时小奏鸣曲,心情也好了,脾气也没了,想想那些让我生气让我烦恼的事情,其实都像云烟一样,没什么值得生气或烦恼的价值了。小奏鸣曲,就是有这样的神奇的作用。其实大而化之,音乐确实有陶冶情操的品质。
钢琴曲是高雅的,浪漫的,感性的,是可以净化人的心灵的,而对于一个人来讲,还有什么比心灵的净化更重要了的呢?!
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师大艺术系学键盘的同学,我认为,能在大学时代有自己的琴房,安静的在音乐中生活,在艺术中成长,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我很向往一种艺术化了的生活,我一直单纯的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生活方式有许多种,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他喜欢的生活方式,而在我的价值观中,一种艺术化的人生,是最有价值的,是最完美的。这种艺术化并不单单是学会某种艺术行为,而是深处心灵,根植骨血的一种人生态度和生存状态。
而学习钢琴,也从我小时侯的受罪,变成了现在的一种庆幸,我庆幸我的父母能在我的童年时代,让我接触这样一种艺术行为。但是,我弹不好,我并不用功,我花在钢琴上的时间太少太少伴随着年龄的成长,我越来越少的读谱子了,而是被各种应试科目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各种各样的考试中,渐渐离远了我的钢琴,我的琴谱。
当我在某个晚上读一本外国小说的时候,看到其中这样的情节:一位夫人对一位年轻姑娘说,你的钢琴弹的太一般了,你要是再不抓紧好好练琴的话,以后很难弹得好的。那个时候,我感觉那句话似乎有所耳闻。现在,我时常望着我那些没有弹过的琴谱感到惋惜,当初的我,没能坚持下来,总觉得很对不起那些费力才买得到的谱子我现在才发觉,我是多么的爱我的钢琴,爱我的乐曲啊。这种爱,在曾经幼小的时候,我感觉不到,在我已不在年轻的今天,却让我被深深打动
多少年来,这架钢琴毕竟陪伴着我,这些乐曲毕竟也陪伴着我,陪伴我度过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时光,陪伴我走过了生命历程中的许多瞬间。这些瞬间凝固起来,凝结成许多永恒,这些永恒漂浮在记忆的深处,不容被时间淘洗褪色。那些飞扬着的旋律,好像我生命中一个个精彩的瞬间,飞扬着,永远也不会陨落
(一)
客厅里的这架钢琴,是我六岁半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有很多东西会给人一种凌驾于时光之上的错觉,尤其是那些与之朝夕相处的什物——就像这架钢琴——我似乎从来都没考虑过,她原来跟着我这么多年。当我在这个下午忽然惊觉,才感到时间过得真快呃,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子。而在这么悠长的成长岁月中,我的琴,一直都脉脉的陪伴着我,用那些温柔的曲调,抚慰我的灵魂。
多年之后的今天,时光毫不留情面的改变了许多,也让人淡忘了许多,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爸爸送我钢琴的那个下午。那天天气很好,是个春天的下午,天蓝蓝的,风轻轻的,我在楼前玩,太阳晒的人暖暖的。我听见妈妈带着微笑对我说:佳佳,看你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回来!我睁大眼睛瞧,望见几个人抬了一架钢琴往楼梯上走,他们抬的又仔细,又费力,仿佛手里抬着一件稀世珍宝。我很想上去摸一下,但是大人们的庄重,让我却了步子,我只是跟在后面,我的小伙伴们跟在我后面,他们羡慕极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这架钢琴时的画面。那时的我,只是个很幼小的孩子,根本无法预料,生活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我这个尘世间平凡的女子。我只是很喜欢那架带有高贵的黑色光泽,会发出优美旋律的乐器。但是,而今的我,早已过了青葱年华,经历岁月风烟的荡涤,也经历了许多许多生命中难以割舍的往事,我才开始发觉,原来,一个人的生命中,有这些优美流畅的旋律来陪伴,是一件多么美丽的事情。
现在,可能真的是年岁久了,我已经更多的把钢琴当成一个有生命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件乐器。是啊,对于我来讲,她更像一个人。这架钢琴好象我的一位亲人,一位友人,一位生命中地位显赫的要人,在我的现实生活和灵魂深处占据一张华丽的座位,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我的钢琴,在我的童年、少年岁月中,给我留下了许多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这些往事,伴随着我的生命,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一起成长,一起成熟,一起品味生命之中的各种情感。很多时候,不论欢乐或忧伤,我都喜欢对着她倾诉,用音乐的语言,讲述我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她,从某种角度讲,也是最最了解我的,从童年时代就认识我的,年复一年的陪伴着我
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父亲曾经很想再给我买一架钢琴,因为我现在这架,比较旧了,而且,质量也不是一流的好。当年买一架钢琴都不容易,更没有余地容买方挑挑拣拣,而现在钢琴非常普及,要买一架好些的,也比较容易了。我问他,这架怎么办?他说卖了吧,或者送人。我听后黯然。我固然想拥有一台新的钢琴,音质好些,形态好些。但是,我如何舍得丢掉这架陪伴了我许多年的钢琴呢?!新的钢琴,可能只在音质上略有改进,可是,在情感上,能和我这架用了多年的琴相提并论吗?!我是个比较怀旧也比较守旧的人。我从情感上更加依恋这架陪伴我多年的琴,我舍不得丢掉她。我父亲就说,那么这架也给你留着,不送人,还放在家里。我想了想,有这架钢琴在,我可能也不会去弹别的琴罢,于是,要买新琴的打算,也一并拖了下来。
有时候,我请调琴师来家里帮我调琴,人家一眼都会看出来我这琴是比较老的样式,现在是根本没有这样的了。有一次,一位调琴师在仔细的帮我校对音准之后,说琴里有许多地方有毛病了,他一一的帮我修复。最后,他说,你瞧,这几个弦似乎都不行了。我听了一楞,问他,那怎么办?换弦,他说。我在那个刹那感觉到,一种经历岁月风霜洗礼的陪伴的意义。
再抚摩着她黑白两色的琴键,我总会回想起那么悠长的岁月,那么多的往事。我就会感觉到,很温暖很亲切。在这个尘世上,她曾经在如此长久的生命历程中陪伴着我。
(二)
我是从六岁半开始学钢琴的。六岁半这个年纪,对学琴的孩子而言,却有点嫌晚了。我记得妈妈曾经带我去g伯伯家,g伯伯的公子也学钢琴,比我学得早,比我坚持得好,他现在是s大艺术系的声乐老师,琴弹的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可是,对于六岁半的我来讲,满脑子想的只是玩,把这样一个淘气的不懂事的小孩子约束在一张琴凳上,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一直到我读小学的前几年,我最羡慕的,就是星期日可以在楼下晒着太阳和小伙伴们玩扮家家。那时候,每逢周日,我都要在家练琴。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青光明媚的上午,我从我家五楼的窗户,能听到小伙伴们在楼下嬉戏的笑声,我的小脑袋里都能想象出他们玩闹的身影,但是,我就是不能下楼,不能去和他们玩。我需要弹完规定的时间和数量。这是我的作业,必须完成。那个时候,觉得很委屈,很痛苦。现在回忆的时候才发觉,那不是委屈,也不是痛苦,是一种别样的美丽,是一个人在童年时代能够拥有的,最浪漫的事情之一。
想一想,在春天的上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我幼小的双手在生疏的弹练习曲,在一点一点的接近艺术和感受旋律,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培养和熏陶,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浪漫和美丽?!在莫扎特和舒曼的世界里度过童年的人,还奢求什么呢?!
多年之后,我的一位朋友给我讲起这样的事:星期天的上午,小伙伴们想找我玩,我的这位朋友来到我家门口,刚要敲门时,听见我正在弹琴她说,她没忍心敲门,不想打断音乐,于是,她就在那个上午,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很久很久,从我认为枯燥的练习曲,一直听到最后一项“作业”曲目。听完了,她也并没有敲门,又静静的走下楼这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俩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才在某个傍晚告诉我。那个刹那,我忽然感觉到,我的这位朋友,在那么幼小的年纪,就体会到了我当年无法体会的幸福与美。
(三)
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弹哈农。哈农是练习指法的专门用书,每个学琴的人都必须从哈农弹起。但是,由于其只是练习指法,所以那么厚一本曲谱,曲调多是重复的单调旋律,不太难,少变化,而且需要反复练习,才能促进手指的灵活性。我记得我妈妈在钢琴上摆了二十根火柴,告诉我,弹完一遍,就拿走一根,直到琴上看不到火柴才能弹下一首,这就意味着每个练习曲需要弹二十遍。这对我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妈妈就会说:某某家的小池,弹五十遍呢!于是,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来弹,望着那些并不见少的火柴发呆。
后来,弹的越来越熟练了,我甚至可以不看键盘,也不会弹错一个音,我就开始东张西望了。那时候,钢琴上面的墙上,被贴了一幅世界地图,我视线所及,能看见南极洲附近的地带。于是,我一遍一遍的熟悉那些遥远寒冷的地方的地名,那些地名对我如此遥远,但是又如此熟悉,毛德皇后地,维多利亚地等等,被我看的烂熟于心。那时候我又爱看童话,安徒生童话中有一篇精品叫白雪皇后讲一个小姑娘,追寻千里找她的小伙伴,最终在白雪皇后的冰天雪地中找到了她爱的人。所以,我就总幻想,那些遥远的地名中,是不是其中也有白雪皇后居住的那片冰天雪地?是不是也有一个追寻千里去找她童年的伙伴而终身的爱人的小姑娘?是不是会有更多美丽的传说和故事?有用冰做房子的人?有小熊星上的来客?
小时候弹哈农可以边弹边幻想,指法是不会错的,但头脑里的思维,不知道会飞到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长大了之后,我会弹很多比较复杂的曲子了,慢慢的也能很熟练,也会边弹,边小小的溜号一下,思绪也会在某一个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所以,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么爱幻想,爱不着边际的想一些和现实生活距离比较遥远的事情,可能一部分原因,就是在那些悠长的黄昏和傍晚,在反复弹哈农钢琴练指法的时候,总把思绪飞到遥远的地方,飞到童话发生的国度,想一些美丽的无法在现实的生活中发生的故事。一直到多年之后,我还是喜欢看童话,喜欢读安徒生,喜欢听很悠扬的钢琴曲,喜欢在某个黄昏或者傍晚,安静的任我的思维,像多年前一样,飞到这个世界很遥远的那些角落,想一些我这个年龄的人们一般都不会想的事情。我认为,一个拥有童心的会幻想的人,应该是离幸福近些的人吧。我的钢琴,在我那么幼小的年纪里,让我学会幻想,学会在不开心的时候,暂时超脱于这个现实的世界之外,学会拥有自己心灵的家园,拥有一片不被世俗的尘埃熏染的土地。
前几天,我又在边弹琴边胡思乱想。偶然抬起头,我现在家里的墙壁上只有一幅画,再没有从前那张地图了。
(四)
我小时候学弹琴,换了几位老师。
我的第一位老师,姓郑,是师大艺术系的老师。郑老师是个很温柔、很娴静的女子。开始的时候,我每周都去她家学一次琴。她教我弹第一个音符,弹第一首曲子,她教我认高音和低音符号,教我学会升调降调,教我指法,教我踏踏板我很喜欢这位温婉可人的老师。
郑老师相貌非常端庄,但是很不幸,她有小儿麻痹的后遗症,她的腿,始终是有点不便利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习惯坐在钢琴前,守着她的琴,用旋律展现属于她的完美的音乐世界。在我的脑海中,她多是端坐与琴前,她在音乐世界中,是完美的。每当我觉得她的作业太难,不好弹也不想弹的时候,她就先示范一遍,听她弹的那么好听,再难的曲子,我也愿意花时间花心思去仔细练习,要弹的优美流畅,和老师一样的好。郑老师对我很温柔,但是也很严厉。我从情感上喜欢她。弹不好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好意思见她,觉得对她不起。
郑老师身上,她的家里,总是弥漫着脉脉的温情,弥漫着浓浓的艺术气息。郑老师有一位非常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女儿,很淘气,所以她给孩子取名烦烦,但是这姑娘非常听她的话,好乖的。我妈妈总拿这位姑娘教育我,每当我不听话的时候,她就把把我和烦烦比较。
学了几个月之后,妈妈给我换了一位老师,她觉得每周都要幼小的我走很远的路去学琴太辛苦,想找一位方便来家里教课的老师。很不情愿的我,被带到另一位钢琴老师家中见面,这位男老师姓毕,妈妈让我叫他毕老师,并且告诉我,以后他会来我家里教我弹琴。从毕老师家中告辞时,他送我们,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我就在楼梯上对妈妈说:妈妈,可我喜欢郑老师!妈妈望望我,推了我一下。那句在走廊上说的话,说话时的神态和心情,我现在依旧记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是刚刚讲过的话一样。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是不用很辛苦的去老师家里学琴,毕老师每周按时来教我弹琴。
我这个人是比较情绪化的,我总是从情感上喜欢某些人,从情感上不喜欢某些人。所以,很多时候,我可能说不出我喜欢某些人的原因,也说不出不喜欢某些人的原因,仅仅是从情感上一种更加孩子气的取向而已。老实说,我从情感上不喜欢毕老师。一是因为有了他,我将失去去温柔的郑老师家的机会,二是因为他必须要我从头学起,我觉得很委屈,三是因为,他太厉害了,太凶了!毕老师会体罚我的,这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烙上了深刻的烙印。现在,我已经成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子,我知道了“教不严,师之惰”的含义,也从理性上明白了毕老师当年的良苦用心。可是,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讲,情感的力量还是相当强烈的。每当我的指法不对,手形不对,甚至连腕子太低的时候,他就会用一只小尺子,毫不留情的“啪”一下,打在我正弹琴的手背上,好疼啊。每当他打我手背的时候,我就又害怕,又生气。我心想:你打我做什么嘛!不会用讲的吗?!有一段时间,我的手背总是红红的。直到今天,我一看到有人手背是红的,还会在第一时间反应到当年我在键盘上的手背上挨的那些尺子。当然,现在客观的讲,当年的教育方法未尝没有好处的,只是我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罢了。
可能是因为我在情感上无法接受毕老师,妈妈终于又让我回到了郑老师的课堂上。我见到郑老师,有种要哭的冲动。后来郑老师一直教了我五年左右。现在回忆起来,这五年是美丽的五年,在这五年中,我有一位那么优雅端庄的老师,她又温柔又高贵,她给我示范每一首曲子,教我弹每一个音符,告诉我每一处纰漏。郑老师教我的曲子,有很多我到今天都非常喜欢,都经常弹,比如献给爱丽丝,比如小奏鸣曲。很多时候,当我多年之后又弹起那些熟悉的乐曲的时候,我又会回忆起,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位美丽的老师,曾经那么温柔的把艺术的旋律灌输到我灵魂的深处。甚至,我会在弹到某个音符的时候,想起多年前,在郑老师课堂上,她坐在我身边听我弹,轻轻的告诉我:这段要轻,这段要加重,这里要踏踏板,这里要不要弹的太快了
郑老师推荐我去参加少年钢琴比赛。我在台上,老师在台下,对我温柔的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我能寻找到老师亲切的眼神,我的心里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后来的许多年中,我也换过老师,但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始终是这位坐在琴前微微笑着的郑老师,她话不高声,温柔亲切,她给我弹过很多很多美丽的旋律。她本身,就是一支钢琴曲,优美流畅的钢琴曲。她的风度气质,不是现代社会中职业女性的锋芒毕露,也不是传统女子的温良隐忍,而是一种艺术化了的生活方式和心灵境界,这种境界,不是一天两天修炼得来的,是需要经过多年的艺术熏陶和培养,潜移默化中培养出来的。郑老师的气质,感染着少年的我,我有幸在那么小的年纪中,就接触到一位在气质上如此完美的女子。
现在,我已经读完了中学读完了大学,也已经成为一名老师,我还经常在回忆的时候被当年的老师感动着。我有很多年没见郑老师了,但是我一直丝毫没有忘记她的形象,她的话语,她的周身散发的艺术气质。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能让一个孩子深深的记了这么多年,爱戴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还在盼望着,在某个时刻,我再次遇到郑老师,她还是那么年轻,我还是那么幼小,我们依旧坐在琴前,依旧弹着从前的乐曲,一切都没改变,时间不能带走什么,琴声流畅,空气中有种温暖的感觉,让我很幸福。
(五)
我从七岁到十二岁的那几年中,几乎每周都要有一天的晚上,需要妈妈陪着,去郑老师家上钢琴课。那些去时的黄昏和回来时的夜幕,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极其深刻印象,以至于现在的我,只要在夜幕中还在外面没回到家,都会产生错觉,感觉那些时光又倒流回去了,就会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晚上,那些我走过无数遍的街道,看过无数遍的灯光似乎我还是那个学琴的少年,在夜幕中,上完了钢琴课,刚要回家。
上完课出来,门口就是中央大街。中央大街现在是一条比较有名的步行街,人也多了起来,但是在多年之前,这不过是一条比较主要的街道而已。中央大街是俄罗斯贵族们修建的道路。当年的俄罗斯贵族为了追求马车跑在路上达达的马蹄声,所以用石头铺就了整条街道。街道两旁,也有许多欧洲风格的建筑,巴洛克风格的和哥特风格的比较多,也有折中主义的建筑。所以,走在中央大街上,只要心灵够敏锐,修养够深入,绝对能体会到一种经历时间沉淀的欧洲风情,那种风情不是一眼能望穿的,而是需要细细的品味,慢慢的感悟的。我总以为,真正的品格,是深藏不露的,中央大街上的欧洲风情,便多多少少有点这中深藏不露的味道。我从小就喜欢走这条马路,喜欢走这条被俄罗斯贵族们在多年前铺就的石头路,喜欢看这条街上次第闪亮起来的灯光,喜欢在夜色中,看街到两旁朦胧着的欧洲建筑的美丽身影。
那时候的街道远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没有这么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只有一些窗户中闪烁着的温暖的灯光,和道路两边两行向远方延伸的路灯的光辉,还有夜空里星星和月亮交相辉映的光芒。比起现代社会,这些光芒让夜晚更加朦胧和美丽——而现在夜晚,我觉得,已经和白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让在夜幕中回家的我和妈妈,更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种夜的缱绻朦胧的美。
带着刚才钢琴课中还在回味的旋律,在一条两旁是欧洲建筑的轮廓的街道上,望着两行伸向远方的闪烁着的路灯,我们俩慢慢的走着。很多时候,妈妈还带我去旁边的大安商厦买一些点心,拿给我吃。
那个时候,那些灯光和星月的光芒,那条石头铺就的马路,那些马路边上的美丽建筑,那些甜甜的点心,那些在心里流淌着的音乐旋律,还有那些夏天温润冬天凛冽的风,都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在那条路上走过的日子,虽然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无法再回到我的少年时代,生活也无法再回到那个年代,但是,记忆可以永远年轻,永远停留,永远把时间屏弃在窗外,让我在多年之后的今天,仍然可以真切的感受到那些晚上,走在路上的情形,依然可以好似穿越时空一样的把少年时代的感动,一直持续到已经不再年轻的这个时代。
所以,当现在的我,在傍晚或夜色中在街道上穿行而过的时候,依旧会自然而然的回忆起从前的那些岁月,在我少年时代的那些美丽的夜晚中那些美丽的情形。很多时候,我喜欢在这样夜色中独自漫步,独自在街道上悠然的走,可以任思绪飘到遥远的地方。城市在夜的笼罩中,是更加温柔更加和睦的,很多光天化日之下看去并没有多么美丽地方,在夜色中,会变的更加迷人。我望着那些更加明亮的灯光,望着那些鳞次栉比的大厦,望着那些延伸到远方的长路,望着车水马龙的不夜城,我会在某一瞬间捕捉到十几年前的某种感觉,就好象,在某一刹那,时光停留,永不逝去,在夜色朦胧中,我的少年时代依旧如山般葱茏,水般澄澈
(六)
现在回忆起来,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让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音乐这种艺术的熏陶和培养。人在小的时候,总是幸福的,而成长慢慢会带来许多不得不面对的痛苦,所以,真的应该在孩子小的时候,就培养他的气质、修养、内涵。弹琴是可以磨练人的,磨练人一种更加优雅、内敛、隐忍的作风(我不敢说我拥有这样的风度,但是我至少一直在努力培养这样的个人修养);而当多年之后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有一位更为艺术的方式,让我以一种比较优美的方式,来倾泻我或者忧伤,或者无奈的心境。
但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并不会懂这么多深奥的生活道理的。这些道理是我真正遭遇到生活中的重重不幸之后,才亲身体会到的,才亲身体会到,我的那架带有高贵的黑色光泽的钢琴在我的生活中起了多的重大的作用。而当我十岁的时候,我所知道的,只是在许多阳光明媚的上午或者下午,我都必须坐在家中,努力的一根一根减少琴上的火柴,努力的锻炼我的指法,努力的弹好一支又一支的练习曲我所感受到的,是我的手指比较累,我的胳膊也比较疼。眼睁睁看着大好时光静静溜走,而我,不能下楼和小伙伴一起玩耍。这是怎样一种无奈啊!
孩子嘛,总有逆反的心理。有一段时间,我不好好弹琴,总是弹错。其实倒未必是成心弹错,只不过是不用心,音自然就弹不准。妈妈听着了,最多批评我几句;爸爸听着了,起初一段时间只不作声——我爸爸其实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我时常认为,他的严厉近乎苛责,很有可能,我是个失败的女儿,我没有能达到他对我的高标准,也许,我让他失望了,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后来我看出他非常生气。他对我说,要么就好好弹,要么你就永远不要弹了!小孩子总是赌气的,我就说,永远不弹就永远不弹!我心里想,这样不是更好?我可以在那些大好时光,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我爸爸当真拿来钥匙,把我的琴,锁了起来。
就在他锁上琴盖的那个刹那,忽然间我所有的感觉都变了,我忽然非常留恋我的键盘,我的钢琴,我忽然对这架钢琴产生了无法抑制的依恋之情。当时的我,年纪太小,不懂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望着他锁上琴盖,倔强的没说一个字,但是,心里委屈极了,后悔极了。我忽然间明白,原来,我的生活中,钢琴早就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她,我不能不弹琴。当时的我,只是想:天!我永远不能弹琴了吗?永远这个词,在当时对我来讲,是个非常遥远非常极端的概念,永远不能弹琴对我来说,近乎一种无期的惩罚,就在那个时刻,我感受到那种惩罚的残忍与痛苦。
我在那种痛苦中度日如年我想起老师说:一天不弹,自己知道,两天不弹,老师知道,三天不弹,连听众都知道了,我想,我是“永远”没机会弹了就在这样的绝望中,我才体会到,能弹琴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弹琴,原来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啊,我是那么的喜欢弹琴,喜欢那些从我的十个手指中流淌出来的音乐,我甚至开始怀念那些让我感到枯燥的练习曲了。但是,琴依然是锁了的,我打不开她,虽然她近在咫尺。我经常望着我的钢琴发呆,想打开她,再次按在键盘上,再从我中断的那些曲子开始弹下去。
五天之后,妈妈帮我把琴打开了,她说她去求过爸爸,只要我好好弹,还是可以让我继续弹琴的。我在那时非常感激妈妈能为我做这样一件事。孩子真的是没能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但是,效果确实达到了。我开始珍惜我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我弹的又认真又勤奋。我完全认识到了,钢琴在我生命中的作用和地位,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这五天,是我少年时代中难以忘怀的五天;这没有弹琴的五天,让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种深入心灵的失落和苦楚,让我清醒的意识到了我需要什么、我不能失去什么而人在生活中,很多时候,处于拥有着的状态,是不会体会到他所拥有的,是一些多么宝贵的东西的。只有失去过,才会品尝出当初拥有的可贵。就好比,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是永远都无法体会他们所拥有的青春是多么美好的无价之宝,之有当人在老去的时候,才能于回味中慢慢体悟出曾经拥有什么,已经失去什么,而失去了的,又具有多么宝贵的价值。那五天的苦楚,让我在十来岁的年纪,就真切的体会到了——人,要在拥有的时候,懂得珍惜。
(七)
我小的时候,钢琴没有现在这么好买,乐谱也不象现在这么普及。我记得那个时候,很多谱子都很难在书店买到,尤其是比较罕见的,我是经常在老师那里影印乐谱的——今年春天,有一天我偶然间路过某处书店,踱进去看看,竟然看到大批的乐谱五折出售,那些谱子,都是十几二十年前我梦寐以求的——所以我的乐谱,当时被我当宝贝一样。我记得小时候没有莱蒙钢琴练指法,就一直没有机会弹,后来我的程度远远超过了练这本书的阶段,我才搞到一本莱蒙,当然也没机会系统的弹了,有些事情,错过了那个阶段,就永远的错过了。
我小时候其实也是按照常规弹下来的,哈农、拜尔、599、849、299,小奏鸣曲,巴赫、布格缪勒、贝多芬、萧邦那些书,很多都是翻了多少次的,上面留有老师当年帮我圈圈点点的痕迹,还有我自己在容易出错的地方的标记,甚至有升降音处画的重点号。现在,我偶尔在整理乐谱的时候,会翻开那些从前使用过的被我当宝贝的旧谱子,打开他们,就好象打开我少年岁月的一页一页日历,仿佛看到我在那些岁月中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练习的情形。
我小的时候很感性,喜欢弹好听的,不喜欢弹难的。我的最初入门是弹过一套叫汤普森的钢琴教程,大约五六本书,每本的难度在递增。其中的乐曲,一是比较好弹,入门的东西嘛,二是没支曲子都配有歌词或介绍,还有插图。我小的时候,非常喜欢那本书里配的插图。我记得很清楚,有一首歌叫仙女的竖琴,曲子是怎么样的已经记不太清晰了,但是我到今天还记得,那支歌旁边画了一位美丽的仙女,在弹竖琴,体态优美,身资窈窕,竖琴也非常美丽,朦胧中让人感觉似乎到了仙女居住的仙境。我因为喜欢那幅插图,就很愿意努力的弹那些曲子。后来开始弹拜尔的时候,就比较不情愿了,我跟老师说:这本书一幅图画都没有啊!老师说:可是,这本书里的曲子更好听呀!当时就给我弹了一支曲子,我一听,哗!确实好听!于是开始心甘情愿的每天练习拜尔。
其实,现在最经常弹的,是难度不太大,曲调又比较优美的小奏鸣曲。因为从小时候一直弹到现在,那本书就比较旧了,历经风霜的样子。我有一次,心情非常不好,又不想和人讲,自己回到家,打开钢琴开始弹。因为懒得找乐谱,就弹能背下来的那几首小奏鸣曲,一般都弹第一乐章,节奏比较快,旋律比较灵动,气氛比较活跃;结果,一口气弹了半小时小奏鸣曲,心情也好了,脾气也没了,想想那些让我生气让我烦恼的事情,其实都像云烟一样,没什么值得生气或烦恼的价值了。小奏鸣曲,就是有这样的神奇的作用。其实大而化之,音乐确实有陶冶情操的品质。
钢琴曲是高雅的,浪漫的,感性的,是可以净化人的心灵的,而对于一个人来讲,还有什么比心灵的净化更重要了的呢?!
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师大艺术系学键盘的同学,我认为,能在大学时代有自己的琴房,安静的在音乐中生活,在艺术中成长,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我很向往一种艺术化了的生活,我一直单纯的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生活方式有许多种,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他喜欢的生活方式,而在我的价值观中,一种艺术化的人生,是最有价值的,是最完美的。这种艺术化并不单单是学会某种艺术行为,而是深处心灵,根植骨血的一种人生态度和生存状态。
而学习钢琴,也从我小时侯的受罪,变成了现在的一种庆幸,我庆幸我的父母能在我的童年时代,让我接触这样一种艺术行为。但是,我弹不好,我并不用功,我花在钢琴上的时间太少太少伴随着年龄的成长,我越来越少的读谱子了,而是被各种应试科目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各种各样的考试中,渐渐离远了我的钢琴,我的琴谱。
当我在某个晚上读一本外国小说的时候,看到其中这样的情节:一位夫人对一位年轻姑娘说,你的钢琴弹的太一般了,你要是再不抓紧好好练琴的话,以后很难弹得好的。那个时候,我感觉那句话似乎有所耳闻。现在,我时常望着我那些没有弹过的琴谱感到惋惜,当初的我,没能坚持下来,总觉得很对不起那些费力才买得到的谱子我现在才发觉,我是多么的爱我的钢琴,爱我的乐曲啊。这种爱,在曾经幼小的时候,我感觉不到,在我已不在年轻的今天,却让我被深深打动
多少年来,这架钢琴毕竟陪伴着我,这些乐曲毕竟也陪伴着我,陪伴我度过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时光,陪伴我走过了生命历程中的许多瞬间。这些瞬间凝固起来,凝结成许多永恒,这些永恒漂浮在记忆的深处,不容被时间淘洗褪色。那些飞扬着的旋律,好像我生命中一个个精彩的瞬间,飞扬着,永远也不会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