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云端GL > 144、千年18

144、千年18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云端GL最新章节!

    “那是个水灵。”碧霄仙君压低嗓音, 声音沉闷,眼神不住地往台上瞥去, 四四方方的铁架子上随意搭着几块木板, 木板上抛着个黑铁笼子。笼子三尺见方,内里蜷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皮肉皴裂, 淤血仿佛干结千年,泛着股隔了多少夜的酸臭。

    苏歆眼神探过去,又吓得缩回来。打定主意似的, 坚定地转去, 眼神凝重,闪着颇为凝重的神采, 歪了歪头:“有法子救吗?”

    “这得看你, 你那一帮人又不会听我的。”碧霄直起身子左右看了一下, 将小包扣在苏歆身侧。迈开长腿走了, 和毒鹰宗那帮嘻嘻哈哈的男人说着什么,半晌,神情倦怠地回来了, “真不听我的。”

    朱雀之地竟有这样的习俗, 她是从来都不知道的。兴许是自己在西辞山那片地方呆了太久, 恍惚间, 也只是西辞镇人,却不是朱雀之地的人。

    回西辞镇,山高水远, 朱雀之地也不小,难免路上扎营,带了一帮人野外溜达,像是劫道贼人一般引人恐惧,便各自收敛,好好地肃整了一番。说是商队,也没什么货物,只好说是镖局的人路上碰到劫镖的,赶路回来,蒙混过一两批人,就将这谎言延续了下来,至于镖局的名字么,就随意取了一个 ,因为这地上有名的镖局太多,借人家的名声难免惹起事端,小镖局多如牛毛,随意编造一个也并不妨碍。

    这回是走到了一个小城,比西辞镇大上两三圈,城中据说是有市集,于是苏歆匆匆地来了,来见了,却发现做的是奴隶的买卖,一时间有些吃惊。奴隶是多得很的,她没见过,从白凤翎口中听过,如今亲眼见了,就默默端详一阵,有买了做家仆的,有买了卖笑的,也有买了做媳妇的,还有些别的用途,不一而足。

    她见了一阵,眼神也滞住了,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

    这些奴隶被拿来卖时,都妥妥帖帖,衣冠整齐,神色虽然不大好看,但面子上还算是过得去。

    直到眼前这水灵被人用笼子提上来,自己蜷着伸不开手脚。她才张张口,碧霄就告诉她,那是水灵。

    她有些怀疑,因为她感知不到对方的波动,而且,天下水灵哪里有那么多呢?出了一个她就得耗费千年。而且这小城也不过朱雀之地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哪里就能有这么厉害的玩意儿呢?

    但莲灵却道:“是水灵。”

    莲灵都认了,她便问有法子救么,仔细想想,非得出手不可。但是她如今也学会评估实力了,仔细看看这卖主,五短身材,老实人模样,憨厚地笑着,向四周众人介绍,那是传说中的水灵,吃了她的肉,饮了她的血,就能长生不老。

    说罢,众人自然怀疑,于是有个壮实汉子上台去,踩过吱吱呀呀的木板,伸过一柄铁钩子,将那水灵弓着不成形的腰勾了去,在骨头疙瘩都一个个十分分明的腰上开了一刀,溢出血来。又有个瘦长身材的男子拿个红陶碗去接了血惨惨的一碗血,向众人展示。那水灵也并不吱声,只是因疼痛而抖了抖,却仍旧缄默。

    “只是这一碗,便可返老还童,不信,诸位且看。”卖主接了碗,朝众人展示一圈,于人群中拽出一个干瘪瘪的瘦老头。

    瘦老头呜呜挣扎着 ,喉头几口痰咽不下去,呼噜呼噜作响。

    灌下一碗去,不多时,那干瘪的老头直起腰来,原本枯黄的脸变得红润发光,身形挺拔了些,连原先呼噜噜咳不干净的喉咙也清爽许多,中气十足,却是发出一声惊诧:“诶?”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苏歆起身,被碧霄一把捏住后颈,压在原处:“这几人不简单,功力深厚,有两人修为在我之上,暗处还有些力量,就算毒鹰宗那些人听你的,也万没有胜算,不要生事。”

    “我若被发现了,是不是也是这结局?”苏歆道。

    “兴许更惨。”碧霄仙君只死死压着她,叫她仿佛粘在座位上似的,片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在她耳边道,“你灵力太足,红帝不会浪费在人的手里。你会像那些被骗去升仙的人一样,榨干灵力——”

    “别说了!”苏歆面色惨白,而莲灵却又补充道:“这牺牲不大人道,是众人牺牲在一体身上,与天命赌一局,要看仙界开不开。我的法子并非如此。只是红帝不肯听我,他认定人间不会自然而然生出能破开虚空的人,我却是主张多加灵气,人间自有英豪胜过红帝,打开仙界——只是红帝不愿等。”

    “他就牺牲众人,就怕人超过他么?就是打开仙界,也必须是他最厉害么?”苏歆冷冷道,眼神胶在水灵的笼子上,众人见了这效果,仍是有些犹豫,但不知人群中是谁先喊了第一声,于是这水灵的价格水涨船高。

    水灵蜷着,仍旧看不出面目,过了一阵,一绺黑白交杂的发丝垂落膝头,苏歆挣扎着要起来,碧霄却已经用了灵力将她按下。

    “如今,我若是现世,世间的人就会找到我,如今多数门派都在红帝手中,我就会落到红帝的手中,就势必比这水灵凄惨。”她慢慢地摊开手掌,调整内息,空有一身强大的灵力,却没有一身匹配的修为,隐藏声息地活着,连什么都追不到。

    “血岭追杀我,想必也是红帝的意思,或者不是,也或者是——我单独回到这世界,就是因为我是莲灵,而白凤翎是他自己,彼此分开,好对我下手。”苏歆慢慢咂摸着如今的局面,“也就是说,我今日就算做了缩头乌龟,没有白凤翎的保护,我也迟早被人寻着,是吗?”

    她说得很慢,是特意给碧霄仙君听的,碧霄仙君心中微动,想说,白凤翎就是在也会伤害你的云云,但还没说出口,便听得苏歆笑,她倒是会笑,一下子就前仰后合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似的,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在座位上乐颠颠地笑。

    小包没有听到两人交谈,正被那残忍行当激怒,就听见苏歆大笑,颇为恼怒,转念又想苏歆不是那残忍嗜血之辈,如此发笑,必有原因。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但如今我实在不能认——”苏歆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收敛笑容,“仙君,若我今日有什么意外,你要逃出去,帮我瞧瞧西辞山上是不是还有一棵长情果树。”

    “什么?”

    突然一阵大力将他打开,苏歆振振肩膀,身上渐渐漾开了淡淡的波纹,碧霄喉头一紧,接着,便瞧见笼子噼啪碎掉了。

    里头的水灵仍旧蜷着,一动也不动。

    卖主道:“这位小兄弟出价多少?”

    她并不理会,旋身到木架上,抬手扶起水灵来,那是个年老的妇人,胳膊上有一道水纹,她凝视着那一道水纹有些失语,身后突然一阵罡风掠过,一道灵力如水漾开,炸在身后,将卖主挡在外头。

    “莲灵,我可以将身体交给你,你要反对红帝,我就同意,我不存在也好,你吞掉我也好,但唯独一件事——”她在灵台与莲灵交谈,那轮明月突然涨开,无比巨大,罩住了海上波澜的灵力,变得平静而暗藏风波。

    “我知道。”莲灵回答她,“但我希望她不要变成红帝那样。”

    灵台中慢慢孕育出了一个微缩的人形,是苏歆的模样,合目蹙眉,双手笼在身前。海中绽开一朵洁净无暇的莲花,将人形笼了进去,莲花如鞭子一般收回,刹那间沉入海中。

    莲灵睁眼,身体四围漾开一道道涟漪,将众人荡了出去,只剩原先的卖主与提钩子的汉子还站得笔直。

    空中站着的莲灵似乎还有些疑惑,抖抖肩膀,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的存在,才慢慢地,一字一句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远远瞥见有几只异兽起飞,往天际飞去了,突然虚空中伸出一把手,拿住了那异兽,摔在了地上。

    卖主凝重地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这两人。

    水灵渐渐伸展胳膊,接着,腿也直了起来,却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苏歆”兜起一股力量将水灵搂了起来,轻轻放到小包旁边去,小包急忙察看水灵的伤势。

    “逃。”那卖主低低道,于是那提钩子的汉子迅速飞跳起来,奔去一百多里,突然一动不动,倒地不起,身下溢出一滩血,在他尸体边,站着一个身穿长袍,袖口有火纹的女子,看了一眼远处,急忙奔回。

    就在不远处,一只巨大的狐狸如几千年往常一般静默,狐尾回廊人数不如从前,大为稀少,一个狐火城守卫匆匆穿过人群。

    “城主呢?”

    “怎么了?”

    守卫整理一下衣衫,眼神略带惊诧:“莲灵到朱雀之地了,离我们只有一百里,为什么没人发现?”

    听到消息的那个守卫也颇为吃惊,立即道:“我这就去回禀城主。”

    过了一阵,狐火城传来消息,停止贸易,狐火城的客人都请离城内,封闭狐火城入口,收回全部守卫。

    “狐火城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不成?怎么就缩起来了?”陆尧歌还在盘算,苦山正默默读书,答道:“史上有几次狐火城闭城的消息,最确切的是上一次闭城,蛮荒异兽暴动,规模不大,玄武国后参与清剿,元气大伤,闭城不出。狐火城紧跟着闭城。但是之后五十年,狐火城重新打开入口,玄武国继续闭城。”

    在场的除了陆尧歌和苦山,还有新的各派宗主,因为原先的宗主们都升仙去了,剩下的人亲眼见到渡劫成功的奇像,原本还存些怀疑的各派,从此都围绕霞照城和天岚宗这两个地方死心塌地起来,有知道陆尧歌底细的,暗道她手段高明竟然得到了仙君的青睐,不知道的,自然乖顺无比。

    此刻众人还在天岚宗原先的地界上,议事厅内坐满了人,因为天岚宗没有代表,陆尧歌特地去请玲珑回来,旁人看来有些羞辱的意思,但玲珑因为和陆尧歌无冤无仇,素日也总是得她好处,但此时去,有些败家的意思,苦山便替她去,陆尧歌请他坐上首,给足了天岚宗面子,叫众人猜忌天岚宗必有打算,这才又让众人忌惮天岚宗了。

    下首,礼阳派新宗主陈旻之道:“现在也确实是到了蛮荒暴动的时候,现如今众人修为大为进益,如今也都在仙君辖下,之后只需同仇敌忾,想好应对之策。狐火城历史悠久,如今第一个龟缩,不如众人联名一记讨伐令,也叫他们出来堂堂正正地与异兽对战,免得生灵涂炭……”

    另一人却道:“异兽的消息早先时候就有了,狐火城也没有动静,今日想必是发生了另外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妄下决断的好,还是听夫人的意思。”

    陆尧歌看苦山:“你觉得呢?”

    苦山依旧恬静,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淡淡道:“典籍记载,狐火城地界虽小,实力却不容小觑,史上记载的几次暴动,也只有和玄武国那一次闭城,此外,都是别的事情,一次是人间战乱,为了不干涉凡人事物,还有些别的理由,因此不能论断是因异兽。”

    陆尧歌点头。

    苦山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颔首道:“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天下修仙者空前一致,倒不如就此机会,筹划抵御异兽相关事宜,狐火城不过一个门派,为了它一个门派就引得我们大动干戈,实在不雅。”

    眉头紧蹙,少年微微抿唇,又抬头看陆尧歌,“天岚宗从前有预备些抵御异兽的物什,灵石,衣衫,宝器,等等,虽然我们自行散出去一部分,又因毒鹰宗劫难散去一部分,但也留了一些在库房,正巧,从前苏前辈在时,对我颇为信任,留了钥诀给我,还可助各位一臂之力。”

    陆尧歌赞成。

    于是众人接续先前的话,说起了蛮荒异兽暴动的事情,因着兹事体大,便关紧门窗不准任何人出入,如此生生议论到了晚上。

    因着在场年轻人太多,精神旺盛,竟然也不感到疲惫,打算继续议论下去,陆尧歌却是叫人将茶点送了上来,叫众人自由议论,自己灵力薄弱,需要休息休息。

    起身到屏风后,仙君准她的特权就是能睡在议事厅,纵是如此,她每次走到屏风后面都感觉像是自己亵渎了天岚宗诸位先祖似的,后背隐隐能感到苦山的目光。这次她走到后头,索性带上了苦山,从人带上了茶点,正沏茶时,从人低声道:“主子,朱雀之地有彩虹,莲灵的波动太强,似乎是刻意放出去的,在那之后欧狐火城关闭入口,我猜是这样的。”

    “宗主们还不知情,不要透露风声,跟紧莲灵——暗中接触她,若是可以,问问她有何打算,就说是我妖莲夫人问的。这些人我最多拖延到明日,放出风去,就说是蛮荒异兽。”她低声叮嘱,接了从人的茶水递给苦山,苦山颔首,抿了一口茶:“夫人为何保苏歆?”

    “我呢,忠于仙君,仙君忠于红帝,所以我也忠于红帝。但不管是你从典籍中瞧见的,还是我自我感觉,我都觉得,不能让红帝如愿——他如今最想要的是莲灵,我就要阻碍他,现在局势还看不清,且等血岭的行动。”她也喝了一口茶,从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苦山瞥了一眼,想到这议事厅是陆尧歌主张建的,有个暗道也并不奇怪。

    他神色自若地喝茶,陆尧歌却依旧压低声音,几不可闻:“我没有多大野心,眼下有件大事要你帮忙,仙君忠于红帝,自己却又是个古板脑筋,你帮我想想,怎么能给她扭过来。”

    “教唆她叛变么?”苦山苦笑,“夫人,我只是个死读书的,并不懂这些。”

    “外头那些人听见仙君两个字都要吓得崩出屁来,你却是知道红帝是什么样子,眼下只有你和玲珑算是见过世面,眼里除了飞升,还有点儿别的,我呢,不指望鬼帷帐如何辉煌,就指望我手下这几个人有指望地好好活着,你呢,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帮我——”

    苦山听她说完,眼睛弯了一弯:“夫人说话有趣,苦山只想记载历史,并不想成就历史。”

    “若是能成就历史中的历史——比如,完善完善你以前读过的典籍,揪着仙君问问云端到底是个什么样?是不是福泽万代,功过千秋?”陆尧歌对苦山并不弯弯绕绕,只觉得这是个好孩子,有长辈的慈爱,于是不自觉地,露出了活泼的神情。

    苦山点点头:“我今日本就是来帮夫人的,但是我与仙君接触不多,这件事怕是只有夫人自己可行,即使我们说红帝如何,都没有仙君了解,何况若是真正忠诚,便只会装作那些事不存在,道阻且长。顺带苏歆的消息遮掩不住,我只能将异兽的消息放得比她更大,才能留有喘息余地。”

    陆尧歌欣慰点点头,瞥了一眼外头,屏风是她的灵力屏障,说话与行事都被遮掩,外人并不能看清,她却能看到外头,见众人还在议论,想必外头的消息还没传进来,稍微放心些,苦山又问道:“夫人与苏歆交情很深?若是夫人的人去了,却得不到信任,又该如何?”

    “她到底年轻,也没有成长起来,我与白凤翎关系不错,她又是绝对信任白凤翎的,如今我主动过去,她那稚嫩的心性,想必多少能有些消息。何况我是真心保她,她自己也见过的,打得我疼死了,也不知道留点儿分寸……现在这小孩儿……”她说着说着意识到有些娇嗔的意思了,立即收敛了,撑脸想了会儿,却仍是笃定地想着。

    苏歆得到消息时,是深夜,解决了那卖主,也没将消息传回血岭去,但是莲灵出手,动静太大,朱雀之地出现了虹,之后碧霄仙君责怪她,她也淡淡点头,并不多言语。

    回去看那水灵,请她与众人一起吃饭,她的手已然伸展不开,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小包特意要宽慰宽慰她,便给她夹了好些菜,她闷声不语,只是吃饭,众人以为她是不能适应,便继续宽慰,说希望她像是回到家中一样。

    只是晚上时,那水灵突然找到苏歆,愣愣地站在门口,苏歆看她,她也看苏歆,约有一刻钟,她跪下了,身子伏地。

    苏歆道:“不必多礼,我们毕竟同源,如今逃出生天,大可放心,我会保护你。”

    然而,她离开后,不出一个时辰,客栈的伙计便喊着有人上吊了,众人冲去瞧,见这水灵已然上吊自杀,用的绳子也非比寻常,竟然没能解开,苏歆解开,但那水灵已然死去多时了,身上枯黄一片,又薄又轻盈的一个人没了魂,身子僵直。

    众人缄默,小包以为是自己吓着了水灵,但苏歆却攥了空中一缕水汽,半晌松开,才道:“她是觉得我们对她太好,以为做梦,觉得梦境美好,实在不配,便自行了断,好回现实去,免得大起大落,徒惹伤心。”

    这话像暴风雨前的黑云沉沉压在众人头顶,谁也不言语。小包觉得苏歆不像苏歆,有些成熟,但毕竟还是苏歆那张脸,一时间也恍惚了一下,摇摇头抛去了自己心中的揣测。安葬水灵身体,正巧又下雨,朱雀之地总是下雨,苏歆叫人将那卖主的尸身拖了来,确认是血岭的人,心念交错,又觉得红帝牺牲水灵不用却要拿来卖有些说不通,但若是为了吸引自己,却是能说通。

    与众人解释了红帝为何物,又说她苏歆与红帝不共戴天云云,便各自休息了,一夜众人辗转难眠,夜里来了几个血岭的人,苏歆一一击退,这才碰上了来打探的陆尧歌的心腹。

    若不是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半分杀意,他兴许就像血岭的人一样死透了。正是摸不准他来做什么,苏歆放他进屋,他进屋便说明来意,摆出了妖莲夫人的名号。

    陆尧歌决计想不到,苏歆如今已经不是苏歆了,真正的苏歆在灵台内冷眼瞧着,想了一阵,觉得陆尧歌兴许是真打算帮她?还在想,她身体的主人莲灵却道:“不劳妖莲夫人操心,一仆不侍二主,既然已经是红帝的人,就不必来找我。如今天下都投入红帝麾下,保护我没有半点好处,苏歆不是傻子,小哥请回。”

    那心腹没有和苏歆打过交道,不知道这段话从苏歆嘴里说出来有多怪异,但心念电转,回道:“夫人并非红帝的人,只是对青宁仙君有些情分,其中兴许有些误会,但夫人实在——”

    “能握红帝法器的仙君就是最忠诚的仙君,忠于她就是忠于红帝,叫你们夫人看清楚,早下决断,不要模棱两可,以为正义。”

    心腹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感到了苏歆的杀意,便急速退了去,在他之后,苏歆又对付了三四批人,不眠之夜,雨声淅淅沥沥。

    青龙之地无雨,陆尧歌听心腹回禀,有些吃惊,但按捺了惊奇,继续对众人道:“那就这么办,十五日为限,各派掣签为定,立定人选,统一编排两个月,各派分定属性,境界,法术,结成小队,第三个月与凡人皇帝君王各自立约,保护平民,往南迁移,各自在门派所在地为界,护送平民安全离开。第六个月,以颈河为界,向北进发。”

    “北边玄武国闭关,夫人如何处置?”

    “我去商谈,如若不成,且叫他们苟且偷生的偷生,权当他们是蝼蚁来保护,天崩地裂,蝼蚁也不能偷生。我们去颈河,恰巧绕过玄武国的边界,若玄武国肯参与,我们不过少走几步路,而且颈河无山,防守薄弱,从那里进入,也可早先布置。”

    “蛮荒以北的门派如何算?”

    “蛮荒以北,实在太大了,门派稀少,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他们与异兽打交道,能交朋友交朋友,尽量不要为敌。大门派不过血岭一家,我与熊仁有些交情,这就去谈,再不济也绝不会树敌,何况我们探索异兽老窝,本就是和他们一个目的。”

    众人领命去了,议事厅刹那间空空荡荡的。她手撑桌面站了一阵,把心腹喊了过来:“苏歆真那么说?你不准多加矫饰,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出来。”

    “她真那么说。”

    她眉峰一抖:“不像她呀……那她没杀你?”

    “没有,只是我走得晚些,兴许就要杀我了。”

    “那边发生了什么?”

    于是心腹便说那边有买卖人的,看着是血岭的势力,似乎是刻意逼出莲灵来的如何如何。

    血岭这群狗玩意儿!果真是红帝的人。她脑海中又思索又考虑,写了玉牒问熊仁此番我们要去蛮荒讨伐你怎么看如何如何,又想二人也没这么熟,便附一句,仙君近日问候血岭,望回复等等。

    送信的人去了,她终于跌在椅子上,想起苏歆说青宁是最忠心的仙君,一时间有些愁苦,正在搓着脸唤起精神头,仙君走近:“听说你要打蛮荒。”

    “嗯,异兽蠢蠢欲动挺久了,不赶快做准备,就又是一片生灵涂炭。从前就有几次……”

    “这不是从前的异动。”仙君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戒尺放在眼前,指节轻叩桌面,“从前不过零星三两只。”

    陆尧歌从掌心拔出脸来,又死命地搓了搓,眼神颇有些疲倦:“那我叫他们回来等死?”

    “什么话。”青宁仙君想了想,“我不记得我下过指令。”

    “等你下指令我都熟了。”陆尧歌突然就柔柔地笑了起来,撑脸看青宁,“仙君不同意?”

    “捉到莲灵自然有办法对付异兽。”

    “哎哎呀她那么丁点一个人,哪里有法子。”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心里明白此中关节,但是面上却是嘻嘻哈哈地笑,揽过了仙君的脖子自己就靠上去,软软地笑,“仙君说怎么办?”

    一个凉凉的硬物抵在喉咙,低头一瞥,戒尺流光闪烁地将她推开,她反而愈挫愈勇,非得贴在仙君身上,料想青宁仙君就是打她,将她从身上撕下来也得费些力气,就更没脸没皮,没曾想仙君就是出手,将她打飞出去,拿灵力隔开,两人不远不近。

    “你无需知道。”仙君又冷淡道。

    “那我不干了。”她懒懒道,“我睡去了,仙君自己和老头老太太扯皮去吧,还有那些毛还没长齐的年轻人,说话都没个把门儿的。”

    仙君知道她这点儿恃宠而骄,偏偏也就没理由把这搓娇纵的小火苗捏灭了,只好道:“眼下还不能同你说。”

    “什么时候能说?洞房花烛夜?”

    仙君冷了脸:“恶心。”

    “我本就很恶心了,不必仙君提醒我。”

    青宁仙君把玩着戒尺,戒尺像开了花似的在她手中盘旋着,又似乎是道歉似的,慢慢道:“你自己那些奇怪的嗜好不要拿到我这里来说。”

    “哪里就奇怪了?我说是不是得我成亲,洞房花烛夜,仙君才肯跟我说,仙君想哪里去了?”陆尧歌回身,压在桌面趴了一阵,仙君被她堵了一嘴,拉远了椅子,两人离得远了些。

    “该叫你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仙君哄小孩么?”陆尧歌吃吃笑,“行了行了,我哪里就逼你说了呢,我是什么人呀,我不过就是个杂役,上不了台面,天天辛辛苦苦,哎,什么都落不着……”

    “闭嘴。”青宁仙君颇有些恼怒,“你又阴阳怪气说些什么。我何曾害过你了?你摸摸良心,天天胡闹什么。”

    “那你不告诉我理由,我就只能照我的法子做,我只是凡人,只要凡人的安宁,仙君不肯给,我就自己给。”陆尧歌也收敛了笑容,转头就走了。

    青宁仙君飞出去,攥了她的胳膊扯回来:“相信我。”

    “不行。”陆尧歌眼睛弯弯,“我就是个阴阳怪气的凡人呀,仙君弯弯绕绕的,我不能明白,对我都不能有话直说,那我也不能直来直去,仙君呀,凡事都是要回报的,我陆尧歌可兢兢业业这么久,连朋友下落都不知道,死心塌地跟了您,连您一句准话也没有,心寒了哟心寒了哟……”

    仙君气得噎了一下,话都堵在喉头,没一句能够理出来回驳的,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找不出话来。她自小跟随红帝,红帝没教过她胡搅蛮缠,但是眼下这境况,陆尧歌说得也很有道理,确实不像胡搅蛮缠。但具体原因,她又有些不想说,觉得说了,连自己也说服不了,陆尧歌肯定就一堆歪理,她信不过自己,暗自揣测自己就会被歪理带到沟里去,于是不说。

    于是沉沉地僵持了一阵,陆尧歌却松口道:“行吧,仙君要我做什么呢?”

    她却像是亏欠了陆尧歌似的,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是要我分出力气找莲灵么?眼下我有些情报,血岭的人将莲灵引出来了,但是都死了,狐火城关闭入口,想必知道些内情。兴许在狐火城?我也不知道了。”

    青宁仙君暗忖陆尧歌站在人的角度已经是大让步了,若她是陆尧歌,双重准备也无可厚非,毕竟人间的修仙者只有那些眼界,先前那一小撮异兽就叫他们吓破了胆,何况红帝说之后将到来的兽潮将毁天灭地——凡人先做准备也能够理解,如今叫他们停下,也有违常理,想必会有些麻烦。

    听了这消息,便点点头:“辛苦你。”

    “仙君以后不要这么不信任我了。”陆尧歌轻轻道。

    她却有些局促,觉得陆尧歌怪怪的:“并不是。”

    “那你信任我?”

    “……”嗯?又被带到沟里去了,一开口势必就是“我信任你”这样肉麻的字眼,青宁仙君口中绝不说出这样的话。她调整内息平静心绪,缓缓细语:“我与你从前并不相识,我认为,让你触及更秘密的事情需要循序渐进。白凤翎如今不在这个空间,我可以信任你,只是,你不能辜负我的信任。否则我就杀你,虽然你也不怕生死,但是你的手下怕,我知道你在乎你的手下,我无心拿他们要挟,只是要告诉你,长期相处,我也认为你是个可信赖的伙伴,与其思索我是否信任你,不如直接认为我信任你而直接做事,省了互相猜忌的工夫。”

    兜来兜去,就是一句话“我信任你”,却非要说得这么不好听。

    陆尧歌把仙君这些话反刍许多遍,突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仙君,我跟你说个事。”

    青宁仙君才斟字酌句地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口齿笨拙,还在思索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今儿个其实是我夫君的忌日,我呢名声不好,从前杀了我的夫君也是事实,但我杀了他,就从苦难中脱身出来,我像是重生了,今儿个就是我新的生日,这些年我也只为这一天庆贺。从前我孤身一人为自己庆祝,今日,我与仙君成了朋友,我想请你和我一起高兴。”

    “你夫君待你不好吗?”

    青宁仙君见话头转得这么快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唔。”陆尧歌突然就垂下头,将脸埋在掌心,呜咽起来。

    青宁仙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正巧碰见陆尧歌的心腹正在那边侍候,便一把攥过来:“今儿是你们主子的生辰?”

    “不是呢仙君。”心腹突然被仙君攥住有些紧张,擦擦冷汗。

    青宁仙君料想陆尧歌又要作妖,打算转头不理。

    谁知心腹又补道:“是鬼帷帐上一位宗主的忌日,死了好些人,我家主子年年为这天庆贺,今年忙呢,不过小的还是备了好酒,兴许过会儿就记起来了。”

    “酒拿来。”青宁仙君下令,提了两坛酒放在桌上,陆尧歌还是垂首,看不清表情。

    于是她倒了酒,递过去:“喝吧。”

    “我没哭其实。”陆尧歌突然抬起脸来,哪里有泪痕,分明是笑嘻嘻的。

    仙君感到一阵被愚弄的愤怒,豁然起身:“陆尧歌,别太过分!”

    “说了让仙君和我一起高兴呢,怎么能哭呢。”陆尧歌给仙君倒酒,“别气,今儿个才说信任我呢,怎么又发脾气了,吓死我了哟。”

    “喝什么喝。”仙君端起酒杯泼了一地,“你太大胆了!”

    陆尧歌撑脸自己喝酒,三杯下肚,才趴在桌上,仰头看愤怒的青宁仙君:“您不喝我就真哭了。”

    “给我哭。”青宁仙君抬手把她按在桌角,死死地捺住她的后颈,“你敢戏耍我。”

    “还不是吃准了您见不得我哭么。”陆尧歌被压得喘不上气,艰难地咳嗽着,言语却不落下风。

    青宁仙君撒手,陆尧歌爬起身来,又倒了两杯,推给青宁仙君:“消消气,消消气。”

    仙君踢了个椅子过去,自行坐下,端起酒杯在手中转了一阵,杯中的液体清冽甘甜,抿了一口,后劲很足,便搁下了:“我要去狐火城,没工夫和你玩。”

    “那你去嘛。责怪我做什么,还打我。”

    青宁仙君顿了一下:“我没有责怪你。”

    “去吧去吧。”陆尧歌推着仙君,把她往外推了去,仙君突然回头:“你是不是喝醉了?”

    陆尧歌皱皱鼻子:“什么?没有,我就是,恃宠而骄。”

    “……”青宁探过手揉了揉刚刚她捏过的后颈,看见自己把人的脖子生生捏出了手指印,便又多揉了两下。

    谁知陆尧歌没有一点分寸,蹭着她的手就靠过来,跌入她怀中。

    她僵硬着站了一阵,瞧见添酒的心腹,便招招手叫他过来,把陆尧歌推过去,心腹却像是烫了手似的不敢收:“仙君,小的不敢碰主子,怕被剁了爪子,小的告退。”

    话还没说完就匆匆跑开了,仙君只好牵着她的衣领子扔到桌上,嗅嗅自己一身酒气,摇摇头。

    收拾了酒坛子酒杯,转头出去,瞧见那年轻人还站在外头颤抖,便将东西抛给他:“你们主子喝醉了。”

    “我家主子千杯不倒呢。”心腹得意道,“定然是为了哄仙君开心装的。”

    青宁仙君今日被愚弄,这是第二次,开门进去,陆尧歌已然抖擞精神坐在了椅子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天天为仙君做事,我大好的享受时间都为了你白白浪费了,你就不能赏我一天,平心静气地坐在这儿陪我过这好日子么?”

    怒火熄灭,她觉得陆尧歌说得有理,但被愚弄仍旧心情不愉快,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陆尧歌脸上绽开笑容,四围绽开了火红妖冶的红莲,翻腾着如海浪一般摇曳,清出一条小道来,敲敲桌面,请仙君走来。

    青宁仙君神色冷淡地走过来,陆尧歌欠起身子,已然浮在了一朵红莲上,轻盈地飘着,从这一朵飘到那一朵,最后绕到青宁身后,红莲聚拢,她落地,青宁仙君已经没脾气了,点点头:“很漂亮。”

    “我就拿几朵花就杀了我夫君呢。”陆尧歌突然去抓了青宁仙君握着戒尺的手,攥了手腕,身子一轻,落在一朵红莲上,“仙君走一走,瞧瞧我每朵花下,都有死人的尸骨。”

    青宁仙君提一口气,顺着她在花上走,走了一圈,仍旧不解她的意思。

    “漂亮么?”

    仙君点头。

    “去狐火城要紧,我只是想带你看看我杀过的人都成了我的花。我很少杀人,我这辈子杀人最多,就是杀我夫君的那次,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我希望有一天,您能听听我的故事。”

    红莲刹那间消失,她将仙君推了出去:“我也不是全无心肝,青宁仙君,我对您是真心的。”

    门在两人之间合上。

    “我永远忠于你,信任你,为了你做任何事。眼下有些事,我同样不能告诉你,你要信任我。”

    她贴在门边轻声道。

    仙君嗯了一声。

    她窃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的章节。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站推荐:上门龙婿叶辰至尊人生陈歌伏天氏医婿叶凡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日落大道王婿叶凡超级神基因万相之王逆剑狂神

云端GL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安度非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安度非沉并收藏云端GL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