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青春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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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沉重地把信看完。然后打开那个笔记本，原来是刘漾手抄的我曾发给她的所有短信，从刚刚认识，一直到我离开以前。每条短信前面都标了序号，竟然有3768条！这么说是手机的收件箱满了她没舍得删，而是先把短信在这个本子上抄一遍，就这样一直抄到现在。我又拆开那个小盒子。里面的800封信我花了一个月睡前的时间一字一句地看完。其间被发生在她的笑话逗得大笑过好多次，也被她的伤感弄得掉过几次眼泪。
我发现我终于为她流泪了。确切地说，应该是恸哭。
丫头，别急，等我回去。
我再也不用抑制心里的感受，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刘漾。每天看她写给我的信，使我想见她的冲动与日俱增。于是我匆匆地辞去了工作，辞别了善良的房东夫妇，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当我又一身落寞地回到当初我所背叛的城市后，才发现如今已是物是人非，荒芜的城市并不是我最终的归宿。穿越茫茫人海，现如今唯一收容我的不过是自己的影子。当初痴心不改地颓废着生活的我终于发现原来从一片空虚和混沌中走过以后，自己除了遗憾什么都不曾带走，除了眼泪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还想追忆那段多情的岁月，可是夜空中残存的只是我咆哮后的凄冷和不知所措的脚步声，连回声都不曾留下。
我先给刘漾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她高兴地约我晚上在“上岛咖啡”见面。然后我回了一趟学校。
离开这儿这段时间，学校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当初还未建成的不知是第几号的宿舍楼，现在已经竣工。我见这里面进进出出的有男有女，这让我颇为费解，莫不是这是教师家属楼？可看这些人的年龄，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学生啊，再不就是这两年学校政策放宽了，被迫承认了这屡禁不止的男女同宿的现象？管他呢，反正这里面住着何等神仙现在都与我无关。
我径直走进我住过的宿舍楼前。还是那个四号楼，还是那个四号楼的楼长。这么久不见，他非但没显老反而年轻了不少，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头顶上颓败的“非洲草原”已成了蓊郁的“热带雨林”了，头发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不得而知，用什么办法长出来的倒是无从考证了。楼长还是那脾气，并不因为已经长出了头发这一振奋人心的喜事而变得对人和善一些，伸手就拦住我：“喂！证件！”好像我就叫“证件”似的。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能看出来我身上没有证件的。
“这个……老师，您看！”我把手往他身后一指，想趁机溜进去。
“你给我回来！”这老头儿果然狡猾，看来也已经被我的小学弟们锻炼出来了。他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拽了回来。
“快点儿！证件！”楼长大概是长了头发以后又添了一个甩头的毛病。也难怪，本来就没的甩，这下有了还不好好把过去那几十年没甩够的给补回来？我见他甩头的样子猜他内心的潜台词应该是“瞧！我这一头的秀发！”或者“海飞丝，去屑就是这么简单！”。正想着，我发现他的头发向他甩的方向转过去了一点。他没注意到。
“想什么呢？证件！”头发又转过去一点。
“我毕业了，没证件！”
“那就不能进去！”楼长这回发觉了，开始反方向甩头发，又转回来一点。
“老师，我都三年没回来了，我想得慌，回来看看都不行吗？”为了加强效果，我多说了两年。
“那也不行！走走走！没证件就不能进！”楼长干脆把转来转去的头套一把抓了下来，叉开手指泄愤一般狠狠地在脑袋上挠了几下，又像戴帽子似的重新把它戴上。
“您通融通融。”我陪着笑脸给他递上一支烟。
“这事儿可不是通融不通融的。这是原则问题。”他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无耻地接过我的烟。
“我就是想再回去看看我住过的地方。您要怕我偷东西，就跟我一块儿上去。”说着，我把剩下的多半盒“印象云”塞到他手里。
“那行。走吧！”
这孙子果然跟我上了楼。我真服了他了，也不嫌累得慌。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进来了，虽然赔了大半盒烟。
很快倒了411室门口。门没锁，楼长连门都不敲，推开门就进，如入无人之境。可能这和他频繁的突击行为有莫大的关系吧。里面的大一小孩儿都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拼了命地收拾“热得快”，电热锅之类的东西。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这老头儿又来了一次顺手牵羊。我心想还怀疑我偷呢，你丫这就是明抢。我猜想那些小孩儿的心里一定和我当初一样，在“突突突突”地抽着。
我闪身进了屋子。几双眼睛盯着我看，以为是我到楼长那儿告发他们在非法用电似的。于是我赶紧解释：“哦，我原来也住这个宿舍的。现在毕业了，回来看看。”
“毕业了？那你认识一个叫莫小刀的人吗？”
“我就是啊，怎么了？”
“哦，我们那天在橱上面发现一封信。好像是我们搬进来之前就有了。可有些日子了，不知什么时候的，也没有邮票，但写的是莫小刀收。我们就给收起来了。”那个刚才藏热得快的小孩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我手里。
我看这个信封像被水泡过似的，失去了往日的平整。觉得好像是亦凡收到后故意没寄给我的。不过倒还好，信倒是没有被拆过，看来这些小孩儿倒是挺懂得尊重别人的**的。我一看那信封上的字迹便知是乔苒的。可是这里不方便看信，便将它对折，揣进上衣口袋里。跟那个小孩儿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楼长被那几个孩子缠住。他们正乞求楼长网开一面，说什么“这个月您都没收我们仨了，这次就算了吧。”我当时真想劝他们省省力气，这楼长“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甭说没收你们仨了，就是没收你三十个了，只要你有，丫还是会给你抄走的。
又是一个秋季，又是一个雨天，我已经又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了，看着放学的高中生们叼着香烟漠然地走过，一如曾经的自己。蒙蒙细雨无休无止地下着，下雨的天气总是给人带来惆怅。雨如信使传达着一种细腻的情思，创造着一种怆然悲凉的气氛。看着已黯淡下来的天空，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这秋色既是秋色，而人已非人，只是这秋雨中的一抹青灰。我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在街道的边缘，总希望能遇到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偶尔遇到年纪和我相仿的人，也只是行色匆匆地走过。华灯初上，把随着我漂泊数载的疲惫的影子拖向远方，伸向寂寞苦涩的尽头。抬头望望，忽觉天空空旷得让我战栗，无数条雨丝仿佛一根根钢针向我刺来。
我看完乔苒的信随手把它丢在了雨中，看它一点一点被雨水洞穿，撕裂……
天黑的时候，雨终于渐渐地停了。我抬起头看茫茫夜空和万家灯火。附近的一片屋檐下滴着晶莹的雨滴，似断非断地纠缠在与屋檐的连接处，闪闪烁烁地动着。不远处的“上岛咖啡”店总能适时地为这雨后的世界烹制出一份温情。估计一会儿刘漾也该到了，我有些兴奋地抽着烟等候着。
街上静悄悄的，偶尔传来车辆碾着路上坑洼里的积水驰过的声音。我走到公交车站，等着回家的车，抬头看见身边一对正要牵着手过马路的情侣。女孩在积着水的路上蹦跳着挑拣可容落脚的地方。男孩儿牵着她的手不停地嘱咐她慢一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也许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在有风有雨的日子里，依然能够紧握着爱人的手，不离不弃。
正在想着，便在不远处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路灯下徘徊。来往行驶着的车辆剪着我的视线，让我觉得她的身影时隐时现。乔苒的身影在这喧嚣的街上显得有些孤单。
我茫然地站在街头，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看着晚风肆意地拨弄着她的长发。我相信，她也看见我了。她走到距我两三米左右的位置站定，不再启步。
终于，她没有再走过来，我也没有走过去。我们只是沉默地对视着……
昏黄的路灯下，来往的人们投在地上的影子被他们自己踩碎。耳朵里充斥着公交车进站、人们争相挤着上车、各种车辆的“滴滴”的鸣叫以及音像店传出的震撼的流行音乐的声音，它们混在一起，嘈杂不堪。然而，那一刻，街上却又静极了，静得让我能听得见她的呼吸和心跳，听得见她的眼泪淹没眼角，倏然滑落的声音。
然而在她的背后，我也看见了刘漾凄然地转身而去的背影……
深秋的晚风阵阵吹过，枯萎的叶已经飘落得不再那般急切和惨痛。
只是寒冷。
依旧。
(本章完)
我心情沉重地把信看完。然后打开那个笔记本，原来是刘漾手抄的我曾发给她的所有短信，从刚刚认识，一直到我离开以前。每条短信前面都标了序号，竟然有3768条！这么说是手机的收件箱满了她没舍得删，而是先把短信在这个本子上抄一遍，就这样一直抄到现在。我又拆开那个小盒子。里面的800封信我花了一个月睡前的时间一字一句地看完。其间被发生在她的笑话逗得大笑过好多次，也被她的伤感弄得掉过几次眼泪。
我发现我终于为她流泪了。确切地说，应该是恸哭。
丫头，别急，等我回去。
我再也不用抑制心里的感受，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刘漾。每天看她写给我的信，使我想见她的冲动与日俱增。于是我匆匆地辞去了工作，辞别了善良的房东夫妇，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当我又一身落寞地回到当初我所背叛的城市后，才发现如今已是物是人非，荒芜的城市并不是我最终的归宿。穿越茫茫人海，现如今唯一收容我的不过是自己的影子。当初痴心不改地颓废着生活的我终于发现原来从一片空虚和混沌中走过以后，自己除了遗憾什么都不曾带走，除了眼泪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还想追忆那段多情的岁月，可是夜空中残存的只是我咆哮后的凄冷和不知所措的脚步声，连回声都不曾留下。
我先给刘漾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她高兴地约我晚上在“上岛咖啡”见面。然后我回了一趟学校。
离开这儿这段时间，学校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当初还未建成的不知是第几号的宿舍楼，现在已经竣工。我见这里面进进出出的有男有女，这让我颇为费解，莫不是这是教师家属楼？可看这些人的年龄，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学生啊，再不就是这两年学校政策放宽了，被迫承认了这屡禁不止的男女同宿的现象？管他呢，反正这里面住着何等神仙现在都与我无关。
我径直走进我住过的宿舍楼前。还是那个四号楼，还是那个四号楼的楼长。这么久不见，他非但没显老反而年轻了不少，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头顶上颓败的“非洲草原”已成了蓊郁的“热带雨林”了，头发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不得而知，用什么办法长出来的倒是无从考证了。楼长还是那脾气，并不因为已经长出了头发这一振奋人心的喜事而变得对人和善一些，伸手就拦住我：“喂！证件！”好像我就叫“证件”似的。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能看出来我身上没有证件的。
“这个……老师，您看！”我把手往他身后一指，想趁机溜进去。
“你给我回来！”这老头儿果然狡猾，看来也已经被我的小学弟们锻炼出来了。他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拽了回来。
“快点儿！证件！”楼长大概是长了头发以后又添了一个甩头的毛病。也难怪，本来就没的甩，这下有了还不好好把过去那几十年没甩够的给补回来？我见他甩头的样子猜他内心的潜台词应该是“瞧！我这一头的秀发！”或者“海飞丝，去屑就是这么简单！”。正想着，我发现他的头发向他甩的方向转过去了一点。他没注意到。
“想什么呢？证件！”头发又转过去一点。
“我毕业了，没证件！”
“那就不能进去！”楼长这回发觉了，开始反方向甩头发，又转回来一点。
“老师，我都三年没回来了，我想得慌，回来看看都不行吗？”为了加强效果，我多说了两年。
“那也不行！走走走！没证件就不能进！”楼长干脆把转来转去的头套一把抓了下来，叉开手指泄愤一般狠狠地在脑袋上挠了几下，又像戴帽子似的重新把它戴上。
“您通融通融。”我陪着笑脸给他递上一支烟。
“这事儿可不是通融不通融的。这是原则问题。”他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无耻地接过我的烟。
“我就是想再回去看看我住过的地方。您要怕我偷东西，就跟我一块儿上去。”说着，我把剩下的多半盒“印象云”塞到他手里。
“那行。走吧！”
这孙子果然跟我上了楼。我真服了他了，也不嫌累得慌。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进来了，虽然赔了大半盒烟。
很快倒了411室门口。门没锁，楼长连门都不敲，推开门就进，如入无人之境。可能这和他频繁的突击行为有莫大的关系吧。里面的大一小孩儿都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拼了命地收拾“热得快”，电热锅之类的东西。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这老头儿又来了一次顺手牵羊。我心想还怀疑我偷呢，你丫这就是明抢。我猜想那些小孩儿的心里一定和我当初一样，在“突突突突”地抽着。
我闪身进了屋子。几双眼睛盯着我看，以为是我到楼长那儿告发他们在非法用电似的。于是我赶紧解释：“哦，我原来也住这个宿舍的。现在毕业了，回来看看。”
“毕业了？那你认识一个叫莫小刀的人吗？”
“我就是啊，怎么了？”
“哦，我们那天在橱上面发现一封信。好像是我们搬进来之前就有了。可有些日子了，不知什么时候的，也没有邮票，但写的是莫小刀收。我们就给收起来了。”那个刚才藏热得快的小孩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我手里。
我看这个信封像被水泡过似的，失去了往日的平整。觉得好像是亦凡收到后故意没寄给我的。不过倒还好，信倒是没有被拆过，看来这些小孩儿倒是挺懂得尊重别人的**的。我一看那信封上的字迹便知是乔苒的。可是这里不方便看信，便将它对折，揣进上衣口袋里。跟那个小孩儿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楼长被那几个孩子缠住。他们正乞求楼长网开一面，说什么“这个月您都没收我们仨了，这次就算了吧。”我当时真想劝他们省省力气，这楼长“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甭说没收你们仨了，就是没收你三十个了，只要你有，丫还是会给你抄走的。
又是一个秋季，又是一个雨天，我已经又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了，看着放学的高中生们叼着香烟漠然地走过，一如曾经的自己。蒙蒙细雨无休无止地下着，下雨的天气总是给人带来惆怅。雨如信使传达着一种细腻的情思，创造着一种怆然悲凉的气氛。看着已黯淡下来的天空，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这秋色既是秋色，而人已非人，只是这秋雨中的一抹青灰。我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在街道的边缘，总希望能遇到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偶尔遇到年纪和我相仿的人，也只是行色匆匆地走过。华灯初上，把随着我漂泊数载的疲惫的影子拖向远方，伸向寂寞苦涩的尽头。抬头望望，忽觉天空空旷得让我战栗，无数条雨丝仿佛一根根钢针向我刺来。
我看完乔苒的信随手把它丢在了雨中，看它一点一点被雨水洞穿，撕裂……
天黑的时候，雨终于渐渐地停了。我抬起头看茫茫夜空和万家灯火。附近的一片屋檐下滴着晶莹的雨滴，似断非断地纠缠在与屋檐的连接处，闪闪烁烁地动着。不远处的“上岛咖啡”店总能适时地为这雨后的世界烹制出一份温情。估计一会儿刘漾也该到了，我有些兴奋地抽着烟等候着。
街上静悄悄的，偶尔传来车辆碾着路上坑洼里的积水驰过的声音。我走到公交车站，等着回家的车，抬头看见身边一对正要牵着手过马路的情侣。女孩在积着水的路上蹦跳着挑拣可容落脚的地方。男孩儿牵着她的手不停地嘱咐她慢一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也许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在有风有雨的日子里，依然能够紧握着爱人的手，不离不弃。
正在想着，便在不远处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路灯下徘徊。来往行驶着的车辆剪着我的视线，让我觉得她的身影时隐时现。乔苒的身影在这喧嚣的街上显得有些孤单。
我茫然地站在街头，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看着晚风肆意地拨弄着她的长发。我相信，她也看见我了。她走到距我两三米左右的位置站定，不再启步。
终于，她没有再走过来，我也没有走过去。我们只是沉默地对视着……
昏黄的路灯下，来往的人们投在地上的影子被他们自己踩碎。耳朵里充斥着公交车进站、人们争相挤着上车、各种车辆的“滴滴”的鸣叫以及音像店传出的震撼的流行音乐的声音，它们混在一起，嘈杂不堪。然而，那一刻，街上却又静极了，静得让我能听得见她的呼吸和心跳，听得见她的眼泪淹没眼角，倏然滑落的声音。
然而在她的背后，我也看见了刘漾凄然地转身而去的背影……
深秋的晚风阵阵吹过，枯萎的叶已经飘落得不再那般急切和惨痛。
只是寒冷。
依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