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树依旧，花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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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黄叶翻飞的季节。每年的秋天都一样，会给我带来毫无头绪的忧伤，而这个秋天却因为对耀扬的怀念而异常凄凉。
我没有想到过围墙下会是这么个枯萎的季节，这么条枯萎的路。我原以为那是个寒冷的盛夏，天空飘落着小雨，而围墙边的小路上却铺满了枯黄的落叶。我沿着围墙的静谧想把这段生命的痕迹永远地记下。我以为路至此便到了尽头，醒来之后才知原来是场凌乱破碎的梦。
这种空虚乏味的生活终于让我到了承受的极限。我决定退学，永远地离开这座曾经让我伤心流泪的城市，永远地离开那些催人泪下的记忆。老妈对我的决定坚决反对。我说我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啊，反正挂科太多，学位证早没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老爸倒是很想得开，他说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只知道我要自己出去闯一闯，却不知道我为何我去得这般急迫。当我登上开往南方的列车，那个历经了挣扎、满心伤痕的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种久违的对生活的憧憬和渴望。
离开前一天晚上，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三百块钱，请宿舍的兄弟们去喝酒。还是那个我们所熟悉的小店，还是那个苛刻的老板娘，还是那些服务态度恶劣的服务员们……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我们不再是曾经的我们。耀扬的离开，使我们喝酒都觉得没了滋味。
我向服务员要六个杯子，可是服务员却嘀嘀咕咕的：“就五个人还要六个杯子，事儿可真多！”
“让你拿你就拿去！废他妈什么话！”一向容忍这家店的边诚终于不再迁就他们。
服务员瞪了边诚一眼，没说什么，悻悻地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服务员才慢吞吞地把杯子拿过来。
边诚用牙齿把瓶盖儿启开，说道：“今天哥儿几个好好喝一顿！耀扬走了以后，咱们就没出来过。明天小刀又要走，大伙儿都多喝点儿，今天我请！”
“什么你请？说好今天我请客！”我接过边诚用牙齿启开的酒瓶子——以前这活儿都是耀扬干的，给六个杯子倒满了酒。曾经我们来喝酒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不知为什么，今天却都沉闷起来。每次喝酒，耀扬都是最活跃的一个。今天这样，也许是因为耀扬的缺席，也许是因为我明天的离开。
“来！先干一杯！哥们儿先出去一年见见世面，以后你们混好了别忘了惦记着哥们儿点儿！”我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们都跟着把杯子端了起来，低头看见耀扬的杯子还安安静静地在桌子上，便不由得都落下泪来。
“小刀，能不能不走？哥儿几个还能在一块儿几天啊。”亦凡流着泪哽咽地说道。我知道他大学期间最好的两个兄弟都离开他他心里不好受。
我无力地端着酒杯，心里反复地咀嚼着亦凡的话。是啊，哥儿几个还能在一起几天啊。酒已下肚，我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二哥，记着有时间回来看看兄弟几个。”**也流着泪说道。一起住了三年，第一次听**叫我二哥，我的泪忍不住又潸然落下。
“二哥！……”峰子举起酒杯，已经说不出话来。大滴大滴的泪珠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想想当初，我们一起来的时候，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兄弟几个一起撑着，喝酒喝得痛快。现如今，走的走、散的散，情同手足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地离开，难免会让他们难过。
“没事儿。哥儿几个甭难受。我又不是去死。呵呵。”我抹了一把流到腮边的泪，笑着跟他们说道。
边诚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喝着酒，眼泪和着酒水一起咽下。
我看着给耀扬留下的空位，心里一阵阵的难过。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往杯子里倒酒，再不停地把酒倒进嘴里。我想起曾经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总是借着一会儿一趟厕所的借口躲酒。峰子也是自知酒量不行，对我们的敬酒推三阻四。那个时候，耀扬和我是最能喝的，我们两个经常凭借酒量来欺负他们。
亦凡把烟点燃，把烟盒扔给了我。我随手抻出两支，放在耀扬的杯子上一支，然后点燃我嘴上叼着的烟，用力地吸了一口。烟雾笼罩着餐桌，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不吭一声，低头坐在那里。大伙儿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各自眼前的酒杯里面的气泡缓缓上升。
“哥儿几个好好混吧。快考研了，都好好加把劲儿。老大就不用说了，亦凡以后少抽点烟，峰子少打点儿牌，**也少看点儿毛片儿。还有一年了，争取有点作为吧。”我狠狠地吸了口烟，吐出烟气跟他们说道。
他们几个仍然默不作声。这个时候，沉默倒使我们的心里显得更加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我们起身离开。我结了帐后便跑到外面大吐不止。
回去的路上，亦凡来我身边递给我一根烟，问我：“小刀，你打算走了以后干什么去啊？”
“还没想好，不过总比在这儿混吃等死强吧。”我吸了一口，吐出烟气说道。
“行，你出去以后好好混，等我毕业了不行我还找你去！”
“那好啊！”
“那你和乔苒就这么完了？”
“不完还能怎么样？”
“你别怪她，其实这事儿没有谁对谁错。”
“我知道。呵呵，现在哥们儿了无牵挂轻松得很呢。”
“了无牵挂？那刘漾呢？”
“噢，对了。刘漾……你有空了帮我问候她吧，她这个女孩不错。可我总感觉欠她太多了。”
“别说哥们儿不够意思，这事儿我不管。”
夜里，我迷迷糊糊地给乔苒发了一条短信，说了什么也忘记了。第二天我上车的时候，翻看记录，仅仅是三个字：“我走了。”不知是她已经换了号码还是怎样，终究是没有回复。
今天天气很糟，不知是雾还是雨，到处是灰蒙蒙的，像极了我的心情。清晨起来，我到曾经和乔苒相识的那棵树下站了许久，眼神迷离。此时的树叶早已经枯萎。几片残存的枯叶在晨风的摇曳下，终于不堪重负一般，慌然坠落。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云，也没有鸟鸣。我抚摸着斑驳的树干，从指尖传进来一股彻骨的寒冷，一直到我的心里。清晨的寒冷裹着我的身体，这种环境好像要把我心里的悲伤发挥到极致。清晨的雾气中，我抖作一团……似乎一切都已过去，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我紧裹了大衣，转身离开。
“你等等！”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乔苒？我忙转过身。
不是乔苒，是刘漾。
“呀！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是问你怎么这么早跑这儿来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刘漾咬着嘴唇说道。
“你听谁说的？什么走？我去哪儿啊就走？”
“别装糊涂了。杨亦凡都告诉我了！”
“我晕！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告密了？”
“你就是走也不肯再见我了对不对？莫小刀！我恨你！”刘漾终于向我爆发了。也好，她从认识我开始就在不停地委屈着自己。我沉默地沾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渐渐湿润起来的眼睛。
“小刀！你不要走好不好？”刘漾扑过来抱住我，声泪俱下地说道，“我知道你一走就不回来了。”
“对不起。”我被她弄得也难受起来。
“那我和你一起走！”
“不行。”
我知道刘漾就这样跟着我是不会有结果的。和乔苒的分手让我觉得如果爱情的最后是伤害的话，我宁愿从来没有开始过这段感情。和刘漾也一样，我不忍心让她在日后受到我曾受到过的这种伤害。因为我终于发现我还太幼稚，我还没有资格品尝爱的滋味，我还不能保证和刘漾将来会不会也和乔苒一样。于是我狠心地推开她，转身走开，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棵曾经错误地见证了我和乔苒爱情的树下。我没有回头看她，我怕再看到她的眼泪。
丫头，对不起。
边诚他们说要去车站送送我，我说不用，我受不了在车站的分别。于是大家就此别过。我先回了趟家，然后动身去了南方。
上车的时候，天便阴沉下来，仿佛一场大雨即将随风而至，然后追逐着这列火车一直到我无法触及的远方。我艰难地随着人流登上火车，找到车上一个靠近车窗的座位后，便蜷缩下来。外面天低云淡，耳畔似乎能听得见北风呼呼地吹着。隔着玻璃向窗外看，枯黄的叶在风中飞散，带着一种优雅的醉态纷纷下落。纵使落叶万千，却又是彼此间传递着凄凉和孤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一觉醒来，窗外还是沉黑的，只有一盏盏高悬的路灯在远处闪烁着并不刺眼的光线，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向后面倒去。很快，那点微弱的光也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列车像一把锋利的剪刀，裁开漆黑的夜幕，冲向远方破晓处的地平线。
就这样，我带着一身的疲惫离开了这座我曾经流下过泪水的城市，去往那个我所陌生的地方……
(本章完)
又是一个黄叶翻飞的季节。每年的秋天都一样，会给我带来毫无头绪的忧伤，而这个秋天却因为对耀扬的怀念而异常凄凉。
我没有想到过围墙下会是这么个枯萎的季节，这么条枯萎的路。我原以为那是个寒冷的盛夏，天空飘落着小雨，而围墙边的小路上却铺满了枯黄的落叶。我沿着围墙的静谧想把这段生命的痕迹永远地记下。我以为路至此便到了尽头，醒来之后才知原来是场凌乱破碎的梦。
这种空虚乏味的生活终于让我到了承受的极限。我决定退学，永远地离开这座曾经让我伤心流泪的城市，永远地离开那些催人泪下的记忆。老妈对我的决定坚决反对。我说我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啊，反正挂科太多，学位证早没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老爸倒是很想得开，他说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只知道我要自己出去闯一闯，却不知道我为何我去得这般急迫。当我登上开往南方的列车，那个历经了挣扎、满心伤痕的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种久违的对生活的憧憬和渴望。
离开前一天晚上，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三百块钱，请宿舍的兄弟们去喝酒。还是那个我们所熟悉的小店，还是那个苛刻的老板娘，还是那些服务态度恶劣的服务员们……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我们不再是曾经的我们。耀扬的离开，使我们喝酒都觉得没了滋味。
我向服务员要六个杯子，可是服务员却嘀嘀咕咕的：“就五个人还要六个杯子，事儿可真多！”
“让你拿你就拿去！废他妈什么话！”一向容忍这家店的边诚终于不再迁就他们。
服务员瞪了边诚一眼，没说什么，悻悻地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服务员才慢吞吞地把杯子拿过来。
边诚用牙齿把瓶盖儿启开，说道：“今天哥儿几个好好喝一顿！耀扬走了以后，咱们就没出来过。明天小刀又要走，大伙儿都多喝点儿，今天我请！”
“什么你请？说好今天我请客！”我接过边诚用牙齿启开的酒瓶子——以前这活儿都是耀扬干的，给六个杯子倒满了酒。曾经我们来喝酒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不知为什么，今天却都沉闷起来。每次喝酒，耀扬都是最活跃的一个。今天这样，也许是因为耀扬的缺席，也许是因为我明天的离开。
“来！先干一杯！哥们儿先出去一年见见世面，以后你们混好了别忘了惦记着哥们儿点儿！”我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们都跟着把杯子端了起来，低头看见耀扬的杯子还安安静静地在桌子上，便不由得都落下泪来。
“小刀，能不能不走？哥儿几个还能在一块儿几天啊。”亦凡流着泪哽咽地说道。我知道他大学期间最好的两个兄弟都离开他他心里不好受。
我无力地端着酒杯，心里反复地咀嚼着亦凡的话。是啊，哥儿几个还能在一起几天啊。酒已下肚，我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二哥，记着有时间回来看看兄弟几个。”**也流着泪说道。一起住了三年，第一次听**叫我二哥，我的泪忍不住又潸然落下。
“二哥！……”峰子举起酒杯，已经说不出话来。大滴大滴的泪珠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想想当初，我们一起来的时候，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兄弟几个一起撑着，喝酒喝得痛快。现如今，走的走、散的散，情同手足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地离开，难免会让他们难过。
“没事儿。哥儿几个甭难受。我又不是去死。呵呵。”我抹了一把流到腮边的泪，笑着跟他们说道。
边诚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喝着酒，眼泪和着酒水一起咽下。
我看着给耀扬留下的空位，心里一阵阵的难过。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往杯子里倒酒，再不停地把酒倒进嘴里。我想起曾经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总是借着一会儿一趟厕所的借口躲酒。峰子也是自知酒量不行，对我们的敬酒推三阻四。那个时候，耀扬和我是最能喝的，我们两个经常凭借酒量来欺负他们。
亦凡把烟点燃，把烟盒扔给了我。我随手抻出两支，放在耀扬的杯子上一支，然后点燃我嘴上叼着的烟，用力地吸了一口。烟雾笼罩着餐桌，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不吭一声，低头坐在那里。大伙儿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各自眼前的酒杯里面的气泡缓缓上升。
“哥儿几个好好混吧。快考研了，都好好加把劲儿。老大就不用说了，亦凡以后少抽点烟，峰子少打点儿牌，**也少看点儿毛片儿。还有一年了，争取有点作为吧。”我狠狠地吸了口烟，吐出烟气跟他们说道。
他们几个仍然默不作声。这个时候，沉默倒使我们的心里显得更加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我们起身离开。我结了帐后便跑到外面大吐不止。
回去的路上，亦凡来我身边递给我一根烟，问我：“小刀，你打算走了以后干什么去啊？”
“还没想好，不过总比在这儿混吃等死强吧。”我吸了一口，吐出烟气说道。
“行，你出去以后好好混，等我毕业了不行我还找你去！”
“那好啊！”
“那你和乔苒就这么完了？”
“不完还能怎么样？”
“你别怪她，其实这事儿没有谁对谁错。”
“我知道。呵呵，现在哥们儿了无牵挂轻松得很呢。”
“了无牵挂？那刘漾呢？”
“噢，对了。刘漾……你有空了帮我问候她吧，她这个女孩不错。可我总感觉欠她太多了。”
“别说哥们儿不够意思，这事儿我不管。”
夜里，我迷迷糊糊地给乔苒发了一条短信，说了什么也忘记了。第二天我上车的时候，翻看记录，仅仅是三个字：“我走了。”不知是她已经换了号码还是怎样，终究是没有回复。
今天天气很糟，不知是雾还是雨，到处是灰蒙蒙的，像极了我的心情。清晨起来，我到曾经和乔苒相识的那棵树下站了许久，眼神迷离。此时的树叶早已经枯萎。几片残存的枯叶在晨风的摇曳下，终于不堪重负一般，慌然坠落。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云，也没有鸟鸣。我抚摸着斑驳的树干，从指尖传进来一股彻骨的寒冷，一直到我的心里。清晨的寒冷裹着我的身体，这种环境好像要把我心里的悲伤发挥到极致。清晨的雾气中，我抖作一团……似乎一切都已过去，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我紧裹了大衣，转身离开。
“你等等！”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乔苒？我忙转过身。
不是乔苒，是刘漾。
“呀！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是问你怎么这么早跑这儿来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刘漾咬着嘴唇说道。
“你听谁说的？什么走？我去哪儿啊就走？”
“别装糊涂了。杨亦凡都告诉我了！”
“我晕！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告密了？”
“你就是走也不肯再见我了对不对？莫小刀！我恨你！”刘漾终于向我爆发了。也好，她从认识我开始就在不停地委屈着自己。我沉默地沾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渐渐湿润起来的眼睛。
“小刀！你不要走好不好？”刘漾扑过来抱住我，声泪俱下地说道，“我知道你一走就不回来了。”
“对不起。”我被她弄得也难受起来。
“那我和你一起走！”
“不行。”
我知道刘漾就这样跟着我是不会有结果的。和乔苒的分手让我觉得如果爱情的最后是伤害的话，我宁愿从来没有开始过这段感情。和刘漾也一样，我不忍心让她在日后受到我曾受到过的这种伤害。因为我终于发现我还太幼稚，我还没有资格品尝爱的滋味，我还不能保证和刘漾将来会不会也和乔苒一样。于是我狠心地推开她，转身走开，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棵曾经错误地见证了我和乔苒爱情的树下。我没有回头看她，我怕再看到她的眼泪。
丫头，对不起。
边诚他们说要去车站送送我，我说不用，我受不了在车站的分别。于是大家就此别过。我先回了趟家，然后动身去了南方。
上车的时候，天便阴沉下来，仿佛一场大雨即将随风而至，然后追逐着这列火车一直到我无法触及的远方。我艰难地随着人流登上火车，找到车上一个靠近车窗的座位后，便蜷缩下来。外面天低云淡，耳畔似乎能听得见北风呼呼地吹着。隔着玻璃向窗外看，枯黄的叶在风中飞散，带着一种优雅的醉态纷纷下落。纵使落叶万千，却又是彼此间传递着凄凉和孤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一觉醒来，窗外还是沉黑的，只有一盏盏高悬的路灯在远处闪烁着并不刺眼的光线，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向后面倒去。很快，那点微弱的光也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列车像一把锋利的剪刀，裁开漆黑的夜幕，冲向远方破晓处的地平线。
就这样，我带着一身的疲惫离开了这座我曾经流下过泪水的城市，去往那个我所陌生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