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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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歌声如泣如诉，哀怨缠绵。然而，这样的低声却竟是出自于身边的一个男人：祭默。他唱的是什么？她并不分明，只觉着那调子却是分外的冷清，充满了别离的不舍和无奈的情愫——大抵，是焉月的离去当真让他痛不欲生了吧！
“祭默……”远远遥看着那俯身倚坐在翠云宫殿角落处的一根华柱底下兀自悲歌的黧黑身影，置身于殿门口那一道金灿灿的结界边上的姽婳三千也只不禁脸色低沉，双眼含情，分外悲痛。然，即便如此，她却也终是只能够无能为力地感伤着，任由他去了。
焉月的事情，师傅已经知道了。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同样是无能为力。而唯一能被众人所寄予希望的大师姐，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呢？同样是师妹出事，四师姐有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么这一次，为什么她没有透过幽寰星盘说话呢？是不是，五师姐依然健在，所以大师姐才……
想到此处，姽婳三千终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叹息：“怎么可能！就算五师姐她依然健在，可是以大师姐凭借着七星续命灯而涌起的感知能力来说，她就一定能够知道五师姐的七星续命灯已经离体了啊！既然如此，那她就应该问候一下师傅的吧？要不然，就是因为她只和四师姐关系最好，所以才不会去过问其他人的事情的吗？”
只是，她又如何能够猜透千里之遥的那个女子的心中忖思呢？那个人是谁呀，此时此刻的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又怎么会理会这幽冥里残存的人们的生离死别？
“祭默。”如此，姽婳三千终是又只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准备进到殿里去探望一下师傅。
然，也正在她只这般淡然地转过身的那一霎那，那远远倚靠着华柱坐下悲歌的人却是突然停住了歌声，直叫她也不禁狐疑地转过身，却是只看见那黑色的身影渐渐地支撑着站了起来，朝着她缓步过来，低声，分外悲痛：“执掌师姐——”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但却也清晰无比，尤其是那最前面的两个字却是宛若钢针一般生硬地刺中了她的心扉，扎得人心慌、悸动：原来，他对自己的情意，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事？”然，即便是心中有此一念，可她却还是得当出一副执掌师姐的模样，竭力地在自己面上既表现出悲痛，却又隐有微笑的神色。
“那个灯——”他轻缓地看了她一眼，就转移开了视线。“我是说，焉月的那个灯——师姐，是将它交还给师傅了吗？”
“没有。”姽婳三千轻缓地回答，朝着他只信步上前，转眼便只在手里重现出了那一道透放着青碧光华的宝座莲灯。“师妹的灯，我想你应该想着要留做纪念的，所以就没交给师傅。更何况，大师姐在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为你配备一个灯，所以如今我想，就将它交给你吧。一来，就当焉月一直都还在你的身旁。二来，我们也可以从幽寰星盘上看到你的存在了。”
“谢谢师姐。”轻然探手接过那盏莲灯，祭默却是微微一笑，渐淡去了脸上的悲凉，反倒是令人意外的显露出了些许分明的喜色。“月儿——”他轻声地念着，仿佛那盏灯就是焉月一般。“你相信吗？不管你在哪里，身为哥哥的我，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月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姽婳三千却是狐疑地瞪大了双眼，显露出惊疑却又欣喜万分的神色。“你知道月儿她没事？那太好了！”
“是。”祭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肯定，月儿她一定还活着。只不过，她到底在哪里，却还是个未知之数。我需要花时间，才能够找到她吧！”
“可是，为什么你就能够肯定呢？”欣喜过后，姽婳三千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她怎么可以忘记之前在邺名鬼域里祭默失态的样子？那个时候，他都无法确定月儿的生死，但是如今又怎么会……莫非，这样的言辞只是个用来相作宽慰大家的借口，还是说，非得要再等待上千年，万年，才能够让那已然灰飞魄散的人再度回归于世？
“我可以肯定。”姽婳三千注意到，他那黑色的眸子里满眼都是镇定和安详，没有丝毫的假意，更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是的，焉月她没死。”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们兄妹俩可以心意相通。不管是我受伤，亦或者是她遭到磨难，只要我们彼此的身体有丝毫的破损或者痛苦的心绪流落出来，我们都会感应到对方所经历的事情。可是现在，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刚才直到现在，我没有感觉到任何苦难的发生。”
“换言之，月儿她一定没死。至少，她现在很安详——或者是昏迷在了某个地方，或者是被什么人打昏了带走了，总之，她还活着，完好无损地
活着，除了这一盏灯，除了她的铃铛以外，一切安好。”他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淡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失落和无助。
“你确定就好。”姽婳三千微微地笑了一声，“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要去哪里找寻她的下落呢？如果需要我，师傅或者众师姐妹们的帮助的话，你尽管说。”
“我知道。”祭默点了点头。“或许，我应该先回到那个地方去。事发的地点，我应该再去好好地探查一番，或者真的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嗯。”姽婳三千点了一下头，继而便只娇羞地欲言又止，补充道，“那么，需要我一起去吗？两个人的话……”
“不必了。”祭默却是冷静地打断道。“你是执掌。现在师傅身受重伤，无法主事。那么，你就更加应该好好地留在这里，顾好大局了。”
“也是。”尽管不情愿，尽管屡次在心底萌生出了后悔成为幽冥执掌司的念想，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却终是已经无路可退的了。
——讽刺吧！曾经的她，是那样急迫地想要去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幽冥执掌司却苦苦不曾得志。但是如今，当她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得到那个身份之后，却竟是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再想着要去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了。自己，明明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人而已，可是为什么非要执意地想着要去成为那样一个傲然绝世凡人难近的执掌司呢？
——大师姐，你好坏——你明明知道当执掌司很苦，高处不胜寒，可你为什么还要撂挑子，让我来代替你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呢？还是说，是我太蠢，中了你的欲擒故纵之计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心绪再多，可她却终究只能是低声地送别身前的男人：他，从来都不可能站在她的身旁，成为她一个人的瑰宝。而自己，是不是也与生俱来就命中注定要孤身一人，永生永世了呢？老天爷……
“那么，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地照看好师傅吧。”
“嗯。万事小心。”
“嗯。再见——”
她目送着他拐过街角，她看着他黑色的幽影渐渐地消失眼前，没有做任何的阻拦。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她就知道一段时间之后她就真的会永远失去他了，她还会这般大度地放任他孤身离去，任由他去往那深邃的黑暗的底处而不予阻拦吗？
“祭默，再见。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双目含情，柔声细语，倍显女子媚态。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就是她所能冲着他的背影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了。因为，因为……
◇
苦情恨海绝尘宫。
沿着漫长的山道缓缓向下，一道青碧衣裙却也满目无光的女子但只在那冷面无声的人们推推搡搡的手里向着不知该去往何处的方向缓步上前，却终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亦不曾在意她究竟终将去往何方——
那是两座并排的山峰的中心，像是一道恬静的幽谷。而在那其间之胜景却完全有别于那天音山其它山峦底下所见到的奇花异草珍稀之景，反倒是缠绵着无尽的并蒂红花，开满一地，宛若万千根坠落于地的凤凰羽尾毛的模样。
而此刻，也只在那花海之中的一间同样绯红绚丽的凉亭之中却是站着一位衣如血色面如冠玉的秀美公子。而只在那神清气爽之间，他那一头修长而纷飞的赤色发髯却也是同样令人心颤的美，叫人都只不禁倒吸入一口凉气，久久难以安定。
“你们先下去吧。”公子但只轻声。旋即，待得那一众人等尽皆散去之后，他却只在那清秀的面堂上翻飞起些许暧昧的神色，继而却是缓步靠近青衣，只在她的身前细语，低声起来。而说也奇怪，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青衣那久违的神色却是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而待得末了，那似刚刚从沉睡之中渐渐苏醒过来的女子却是不禁讶然地看着身前的公子，只不禁有些慌然地后退一步，噤声：“是你？”然，待得她再只稍作冷静下来之后，却是低声一句，似有惊叹却又无限感慨：“是你——”
“呵呵。对呀，是我。要不然呢，你以为是谁？”赤衣公子只欣然一笑，轻声，显然是猜到青衣那方才前后两句话里面所指的人其实并不一样了。“不过啊，还真算得上是难得呢！像您这种身份尊贵的人，时隔许久居然还能记得住我这种人的身份——羲凰在这里还真应该多谢青衣姐姐了哈。”
“谁说我记得你了。自以为是！”青衣却是急着否认，翻了个白眼，继而便只高昂起了精致的下巴，显有傲然之意。“我根本就不记得你这个小家伙的名字——充其量，只是你那一头讨厌的红发让我认错了人而已。”
“认错了人？”那名叫“羲凰”的少年公子却是不禁微微挑起了眉毛，摆出一脸惊愕的神情。“怎么？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了吗？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可是不好当着我们这种小孩子的面撒谎的哟！会有损身份和形象的呢！”
“讨厌！”青衣一声娇嗔，显然和他熟识无比。“我哪有和你撒谎！”
然，那羲凰却是也只因此而愈发得意地开起玩笑来：“怎么？说出来的话，还想吃回去不成？我刚才明明听见你说了两声‘是你’——第二声‘是你’嘛，显然是你认出了我，所以你才会那般淡定地说的。可是至于前一个嘛，哼哼——”
“你哼哼什么！”青衣却是一边笑着，一边娇嗔着上前打了他一下，举止之间却是分外亲昵，毫不做作。
如此，羲凰却是轻快地朝着后面跳开，继而抬高了声音大声地笑道：“前一个‘是你’，说的自然就是和我一样，同是满头红发的哥哥了嘛！青衣姐姐，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可也不记得他的了哟！”
“讨厌！”青衣一阵跺脚，暗暗生气斥道，“过来！让我打一下！”
“才不要咧！”羲凰却是一点儿都不曾在意地只继续跳着，笑着，“青衣姐姐，你说，如果哥哥当真能够和你缔结连理，你还会像当年一样，想着要和他在一起吗？”
“……”如此，那青衣却是一时语塞，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叹息。“羲凰。老实说，我其实已经不再喜欢你哥哥了。事实上，我跟他之间也根本就不可能有缘分，不是吗？”
“青衣姐姐……”羲凰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会引来这样感伤的结局。如此，他也只尴尬地停下身影，继而却是轻快地靠上前来，一脸感伤地托起了她那因为难受而低下去的头颅。“姐姐，你也别太难过了。羲山哥哥他远去已久。我相信，如果他还在世，他一定不会后悔当初要喜欢你的。”
“羲凰……”如此，那青衣却是欣慰地笑了一声，浅语：“羲凰。有些事情，虽然都早已经过去了，但是年少的你也未必就知道事实的真相——你哥哥他，他是一个好人。”
青衣却是不禁哽咽了一下，泪染霜华。“错的是我。是当年年少气盛的我太过鲁莽，不知廉耻地勾引了他，也祸害了他。可惜，到后来的我却又没有勇气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去承受那样的千夫所指。所以，羲山他才会……”
“姐姐！”羲凰却是郑重。“姐姐，这一切都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有资格在那种时候为了自保而选择退缩的——哥哥，哥哥他明白你的想法，所以，他不会怨你。事实上，临别之时的他还很欣慰。因为至少，没有人伤害过你。只是，在那之后……”
“……”如此，依稀地又提及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往事，青衣也终是不禁尴尬地笑了一声，继而却是微然低声，惨语，“羲凰。是我对不起你哥哥。我很抱歉。”
“当年，我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贻害了他。所以，我很抱歉。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爱’吧——可事实上，也从没有人教过我那些事情。”
“我来自于九天之上的蚀阴。平日里，我成天都嘻嘻哈哈的和一帮兄弟姐妹混在一起。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一出生就孤独的人。我们没有学到爱，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充其量，也只是彼此关心，彼此照顾而已。直到那一年，我来到人间，遇上你的哥哥，羲山——”
“羲山是个好人，大好人。他很英俊，也很魁梧。虽然是一个凡人，但是他一只手就能打死一只猛兽——这样的能力，不是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可以比得上的。事实上，我的家人们虽然本领高强，但是我们都习惯了用法术来主宰一切。所以，当我看见他一拳打死一头拦在我面前的猛兽时，我的心顿时便软了下去。”
“然后，我就跟随着羲山去到了你们的家园。你们的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多的人，成群结队，人山人海。更重要的，是你们都相亲相爱，情深意重，不像我的家人们一样，经常争斗，还经常打闹——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永远地生活在你们的身边该有多好。”
“然后，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当我在你们的家园定居下来之后的第三年里的一天，我记得，那是我和你哥哥在野外狩猎而归的一个夜晚，天上乌云密布，不见蚀阴，更加不见任何一颗星辰。然而，也就在那样的夜晚，劳碌了一天夜归的我们却意外地看见有人在丛林里面亲热——我并不懂那些凡人的事情，所以就好奇地问你哥哥。结果，阴差阳错，我们之间就发生了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也酿成了绝难宽恕的恶果——”
清冷的歌声如泣如诉，哀怨缠绵。然而，这样的低声却竟是出自于身边的一个男人：祭默。他唱的是什么？她并不分明，只觉着那调子却是分外的冷清，充满了别离的不舍和无奈的情愫——大抵，是焉月的离去当真让他痛不欲生了吧！
“祭默……”远远遥看着那俯身倚坐在翠云宫殿角落处的一根华柱底下兀自悲歌的黧黑身影，置身于殿门口那一道金灿灿的结界边上的姽婳三千也只不禁脸色低沉，双眼含情，分外悲痛。然，即便如此，她却也终是只能够无能为力地感伤着，任由他去了。
焉月的事情，师傅已经知道了。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同样是无能为力。而唯一能被众人所寄予希望的大师姐，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呢？同样是师妹出事，四师姐有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么这一次，为什么她没有透过幽寰星盘说话呢？是不是，五师姐依然健在，所以大师姐才……
想到此处，姽婳三千终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叹息：“怎么可能！就算五师姐她依然健在，可是以大师姐凭借着七星续命灯而涌起的感知能力来说，她就一定能够知道五师姐的七星续命灯已经离体了啊！既然如此，那她就应该问候一下师傅的吧？要不然，就是因为她只和四师姐关系最好，所以才不会去过问其他人的事情的吗？”
只是，她又如何能够猜透千里之遥的那个女子的心中忖思呢？那个人是谁呀，此时此刻的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又怎么会理会这幽冥里残存的人们的生离死别？
“祭默。”如此，姽婳三千终是又只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准备进到殿里去探望一下师傅。
然，也正在她只这般淡然地转过身的那一霎那，那远远倚靠着华柱坐下悲歌的人却是突然停住了歌声，直叫她也不禁狐疑地转过身，却是只看见那黑色的身影渐渐地支撑着站了起来，朝着她缓步过来，低声，分外悲痛：“执掌师姐——”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但却也清晰无比，尤其是那最前面的两个字却是宛若钢针一般生硬地刺中了她的心扉，扎得人心慌、悸动：原来，他对自己的情意，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事？”然，即便是心中有此一念，可她却还是得当出一副执掌师姐的模样，竭力地在自己面上既表现出悲痛，却又隐有微笑的神色。
“那个灯——”他轻缓地看了她一眼，就转移开了视线。“我是说，焉月的那个灯——师姐，是将它交还给师傅了吗？”
“没有。”姽婳三千轻缓地回答，朝着他只信步上前，转眼便只在手里重现出了那一道透放着青碧光华的宝座莲灯。“师妹的灯，我想你应该想着要留做纪念的，所以就没交给师傅。更何况，大师姐在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为你配备一个灯，所以如今我想，就将它交给你吧。一来，就当焉月一直都还在你的身旁。二来，我们也可以从幽寰星盘上看到你的存在了。”
“谢谢师姐。”轻然探手接过那盏莲灯，祭默却是微微一笑，渐淡去了脸上的悲凉，反倒是令人意外的显露出了些许分明的喜色。“月儿——”他轻声地念着，仿佛那盏灯就是焉月一般。“你相信吗？不管你在哪里，身为哥哥的我，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月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姽婳三千却是狐疑地瞪大了双眼，显露出惊疑却又欣喜万分的神色。“你知道月儿她没事？那太好了！”
“是。”祭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肯定，月儿她一定还活着。只不过，她到底在哪里，却还是个未知之数。我需要花时间，才能够找到她吧！”
“可是，为什么你就能够肯定呢？”欣喜过后，姽婳三千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她怎么可以忘记之前在邺名鬼域里祭默失态的样子？那个时候，他都无法确定月儿的生死，但是如今又怎么会……莫非，这样的言辞只是个用来相作宽慰大家的借口，还是说，非得要再等待上千年，万年，才能够让那已然灰飞魄散的人再度回归于世？
“我可以肯定。”姽婳三千注意到，他那黑色的眸子里满眼都是镇定和安详，没有丝毫的假意，更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是的，焉月她没死。”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们兄妹俩可以心意相通。不管是我受伤，亦或者是她遭到磨难，只要我们彼此的身体有丝毫的破损或者痛苦的心绪流落出来，我们都会感应到对方所经历的事情。可是现在，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刚才直到现在，我没有感觉到任何苦难的发生。”
“换言之，月儿她一定没死。至少，她现在很安详——或者是昏迷在了某个地方，或者是被什么人打昏了带走了，总之，她还活着，完好无损地
活着，除了这一盏灯，除了她的铃铛以外，一切安好。”他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淡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失落和无助。
“你确定就好。”姽婳三千微微地笑了一声，“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要去哪里找寻她的下落呢？如果需要我，师傅或者众师姐妹们的帮助的话，你尽管说。”
“我知道。”祭默点了点头。“或许，我应该先回到那个地方去。事发的地点，我应该再去好好地探查一番，或者真的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嗯。”姽婳三千点了一下头，继而便只娇羞地欲言又止，补充道，“那么，需要我一起去吗？两个人的话……”
“不必了。”祭默却是冷静地打断道。“你是执掌。现在师傅身受重伤，无法主事。那么，你就更加应该好好地留在这里，顾好大局了。”
“也是。”尽管不情愿，尽管屡次在心底萌生出了后悔成为幽冥执掌司的念想，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却终是已经无路可退的了。
——讽刺吧！曾经的她，是那样急迫地想要去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幽冥执掌司却苦苦不曾得志。但是如今，当她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得到那个身份之后，却竟是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再想着要去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了。自己，明明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人而已，可是为什么非要执意地想着要去成为那样一个傲然绝世凡人难近的执掌司呢？
——大师姐，你好坏——你明明知道当执掌司很苦，高处不胜寒，可你为什么还要撂挑子，让我来代替你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呢？还是说，是我太蠢，中了你的欲擒故纵之计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心绪再多，可她却终究只能是低声地送别身前的男人：他，从来都不可能站在她的身旁，成为她一个人的瑰宝。而自己，是不是也与生俱来就命中注定要孤身一人，永生永世了呢？老天爷……
“那么，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地照看好师傅吧。”
“嗯。万事小心。”
“嗯。再见——”
她目送着他拐过街角，她看着他黑色的幽影渐渐地消失眼前，没有做任何的阻拦。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她就知道一段时间之后她就真的会永远失去他了，她还会这般大度地放任他孤身离去，任由他去往那深邃的黑暗的底处而不予阻拦吗？
“祭默，再见。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双目含情，柔声细语，倍显女子媚态。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就是她所能冲着他的背影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了。因为，因为……
◇
苦情恨海绝尘宫。
沿着漫长的山道缓缓向下，一道青碧衣裙却也满目无光的女子但只在那冷面无声的人们推推搡搡的手里向着不知该去往何处的方向缓步上前，却终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亦不曾在意她究竟终将去往何方——
那是两座并排的山峰的中心，像是一道恬静的幽谷。而在那其间之胜景却完全有别于那天音山其它山峦底下所见到的奇花异草珍稀之景，反倒是缠绵着无尽的并蒂红花，开满一地，宛若万千根坠落于地的凤凰羽尾毛的模样。
而此刻，也只在那花海之中的一间同样绯红绚丽的凉亭之中却是站着一位衣如血色面如冠玉的秀美公子。而只在那神清气爽之间，他那一头修长而纷飞的赤色发髯却也是同样令人心颤的美，叫人都只不禁倒吸入一口凉气，久久难以安定。
“你们先下去吧。”公子但只轻声。旋即，待得那一众人等尽皆散去之后，他却只在那清秀的面堂上翻飞起些许暧昧的神色，继而却是缓步靠近青衣，只在她的身前细语，低声起来。而说也奇怪，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青衣那久违的神色却是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而待得末了，那似刚刚从沉睡之中渐渐苏醒过来的女子却是不禁讶然地看着身前的公子，只不禁有些慌然地后退一步，噤声：“是你？”然，待得她再只稍作冷静下来之后，却是低声一句，似有惊叹却又无限感慨：“是你——”
“呵呵。对呀，是我。要不然呢，你以为是谁？”赤衣公子只欣然一笑，轻声，显然是猜到青衣那方才前后两句话里面所指的人其实并不一样了。“不过啊，还真算得上是难得呢！像您这种身份尊贵的人，时隔许久居然还能记得住我这种人的身份——羲凰在这里还真应该多谢青衣姐姐了哈。”
“谁说我记得你了。自以为是！”青衣却是急着否认，翻了个白眼，继而便只高昂起了精致的下巴，显有傲然之意。“我根本就不记得你这个小家伙的名字——充其量，只是你那一头讨厌的红发让我认错了人而已。”
“认错了人？”那名叫“羲凰”的少年公子却是不禁微微挑起了眉毛，摆出一脸惊愕的神情。“怎么？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了吗？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可是不好当着我们这种小孩子的面撒谎的哟！会有损身份和形象的呢！”
“讨厌！”青衣一声娇嗔，显然和他熟识无比。“我哪有和你撒谎！”
然，那羲凰却是也只因此而愈发得意地开起玩笑来：“怎么？说出来的话，还想吃回去不成？我刚才明明听见你说了两声‘是你’——第二声‘是你’嘛，显然是你认出了我，所以你才会那般淡定地说的。可是至于前一个嘛，哼哼——”
“你哼哼什么！”青衣却是一边笑着，一边娇嗔着上前打了他一下，举止之间却是分外亲昵，毫不做作。
如此，羲凰却是轻快地朝着后面跳开，继而抬高了声音大声地笑道：“前一个‘是你’，说的自然就是和我一样，同是满头红发的哥哥了嘛！青衣姐姐，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可也不记得他的了哟！”
“讨厌！”青衣一阵跺脚，暗暗生气斥道，“过来！让我打一下！”
“才不要咧！”羲凰却是一点儿都不曾在意地只继续跳着，笑着，“青衣姐姐，你说，如果哥哥当真能够和你缔结连理，你还会像当年一样，想着要和他在一起吗？”
“……”如此，那青衣却是一时语塞，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叹息。“羲凰。老实说，我其实已经不再喜欢你哥哥了。事实上，我跟他之间也根本就不可能有缘分，不是吗？”
“青衣姐姐……”羲凰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会引来这样感伤的结局。如此，他也只尴尬地停下身影，继而却是轻快地靠上前来，一脸感伤地托起了她那因为难受而低下去的头颅。“姐姐，你也别太难过了。羲山哥哥他远去已久。我相信，如果他还在世，他一定不会后悔当初要喜欢你的。”
“羲凰……”如此，那青衣却是欣慰地笑了一声，浅语：“羲凰。有些事情，虽然都早已经过去了，但是年少的你也未必就知道事实的真相——你哥哥他，他是一个好人。”
青衣却是不禁哽咽了一下，泪染霜华。“错的是我。是当年年少气盛的我太过鲁莽，不知廉耻地勾引了他，也祸害了他。可惜，到后来的我却又没有勇气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去承受那样的千夫所指。所以，羲山他才会……”
“姐姐！”羲凰却是郑重。“姐姐，这一切都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有资格在那种时候为了自保而选择退缩的——哥哥，哥哥他明白你的想法，所以，他不会怨你。事实上，临别之时的他还很欣慰。因为至少，没有人伤害过你。只是，在那之后……”
“……”如此，依稀地又提及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往事，青衣也终是不禁尴尬地笑了一声，继而却是微然低声，惨语，“羲凰。是我对不起你哥哥。我很抱歉。”
“当年，我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贻害了他。所以，我很抱歉。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爱’吧——可事实上，也从没有人教过我那些事情。”
“我来自于九天之上的蚀阴。平日里，我成天都嘻嘻哈哈的和一帮兄弟姐妹混在一起。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一出生就孤独的人。我们没有学到爱，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充其量，也只是彼此关心，彼此照顾而已。直到那一年，我来到人间，遇上你的哥哥，羲山——”
“羲山是个好人，大好人。他很英俊，也很魁梧。虽然是一个凡人，但是他一只手就能打死一只猛兽——这样的能力，不是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可以比得上的。事实上，我的家人们虽然本领高强，但是我们都习惯了用法术来主宰一切。所以，当我看见他一拳打死一头拦在我面前的猛兽时，我的心顿时便软了下去。”
“然后，我就跟随着羲山去到了你们的家园。你们的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多的人，成群结队，人山人海。更重要的，是你们都相亲相爱，情深意重，不像我的家人们一样，经常争斗，还经常打闹——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永远地生活在你们的身边该有多好。”
“然后，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当我在你们的家园定居下来之后的第三年里的一天，我记得，那是我和你哥哥在野外狩猎而归的一个夜晚，天上乌云密布，不见蚀阴，更加不见任何一颗星辰。然而，也就在那样的夜晚，劳碌了一天夜归的我们却意外地看见有人在丛林里面亲热——我并不懂那些凡人的事情，所以就好奇地问你哥哥。结果，阴差阳错，我们之间就发生了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也酿成了绝难宽恕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