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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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用它来隐藏自己身份的。”空仙的神色旋即却是郑重了许多。“只要拿到它，我相信，有些事情就会变得很明朗了。”
“明朗？”瞬却是突然便只在眉宇之间凝起了一道深沉的黑色，虽然不明所以但却仍旧是厉声责问，毫不容情：“什么意思？我说你的心里面究竟又是在盘算着些什么事情啊？还是说，你又是在帝子的书库中无意地发现了些什么秘密？”
然而，那空仙却是微微然摇了摇头，浅声叹息：“哪有什么秘密啊！我的意思只是说，有了它，我应该就可以去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了。我想，在帝子书库最里面的那个地方的卷宗，我应该要想办法去将它们翻阅一遍！要不然，我是不会死心的！”
“你找那个宝贝就只是为了看几本破书而已？”瞬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完全不能相信。然，也只旋即，他却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地只不禁冷然着换了副颜色，高声质问而起：“虚彦！你带着我来看你以前恩人成亲的地方，又听着你说了这么多往昔的悲惨回忆，难道你就是为了要让我陪着你去找到那个宝贝，然后借此去寻找机会看书，查找秘密？可是怎么可能！虚彦，我没那么笨！你到底，你的心底到底是在盘算着些什么啊？！”
可是，他那身侧的空仙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出言反唇相讥，反倒是只轻轻地叹了一声，俯首凄切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单纯的秘密而已！我很想知道，我的这位恩公和他的爱侣最后究竟是去了什么样的地方。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死！可是到后来，当我成为四灵之一之后，我费了好长的时间却都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还有霾晦——他的来历我始终不曾弄清楚！所以我想，在那书库之中最后被紧锁起来的房间里所珍藏的卷宗之中，应该会有那些秘密！”
“就只是这样？”瞬却是明显地极尽怀疑神色地问。“如果只是这样，你大不了和帝子去好生相问不就好了吗？他的书库里面，能隐藏着些什么东西呢？我倒是很怀疑，他那书库里所藏着的会不会就只是一些关于那个相思公主的东西而已！你找到你那个宝贝，不一定就会让你能够得到那些你想要的秘密的！再者，你心里的盘算，就只是这样而已？”
“是啊！”空仙悻悻一笑，露出了些许被人看穿的窘迫神色。“除了他们的下落，我还很想弄清楚，到底『天劫』，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明明天后都已经允诺了他们可以成亲的，但最终这一方胜地却还是为那所谓的‘天劫’所降临，而至于将这里都变成了如今荒凉不堪的地方，将那所有于此祝福他们新婚的看官们都只一一悉数送入了死境，包括我！”
“可是，单单一个我死了不要紧，但是那一场天劫未免也牵连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吧！你没有见过那样的惨况，可是我却亲身经历过！虽然我的身体被埋在了雪域之下，但是我的灵魂却仍旧清楚地看见所有的人都在那样不可抵挡的风暴之中一一命殒，灵魂尽散，再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此劫！”
声音气势渐渐高涨，而她那双清澄已久的双眸之中却是渐渐然腾起了清晰似火的光芒！然后，她却是意外且突然地便只低声幽幽念道：“明月，你没有看见过。所以你不会明白！天劫，天劫……那到底是什么呢？谁都不知道。而既然都不知道，又想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探查出真正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只有秘密被揭穿了，才不会再有那样惨绝人寰的悲剧发生！你和我，都不应该再任由着那所谓的天劫祸害无辜！”
“……”如此，瞬不禁哑口无语相对——他当然知道她的心里面是有着浓烈的恨意的。她曾那样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恩人成婚的地方，到如今还只剩下了一段枯骨被埋在那万丈坚冰之中，她曾那样子没得选择便被人将灵魂禁锢在了另一具陌生的身体之中，所以，她是有资格去恨，有理由去责备的。但是为什么，在她的心里所盛装的，不是应该有的憎恨，而反倒是却是害死无辜者的“天劫”？虚彦，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是要为了什么而去报仇，还只是如此扯了个谎，在骗我呢？你当真，会是那样一个忧心天下的人么？
然而，无论那身旁的人只在心底如何相作担忧和揣测，空仙却终是只一脸神伤地吁了口长气，悲声叹息：“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是绝对公平的。但是后来我发觉，其实然并不是。我也曾经以为，老天爷是善良和仁慈的。但是我后来发觉，即便是身为‘神明’，他们有些时候的所作所为，也不一定就是最好最慈悲的。就如这所谓的天劫——但凡它稍稍有一点良知，人性和眼睛，它就绝不会牵连到无辜者的身上了！
”
“所以，在我发现天劫并不像我曾经想象中的那么精准，只会处罚违背天意的人这一点之后，我就去帝子的书库里翻了翻。结果，我果然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所谓的天规天条，其实全部都是天帝一个人制定的。他想要怎么样那就怎么样，他想要处死什么人，那就去处死什么人。虽然说如今的天帝已经不再直接掌管三界中的纷争了，但是事实上，那些天规天条对我们所有人都还是有着强制的约束力的。唯一不同的，仿佛就是天劫似乎已经被作废了。而被作废的契机，算起来应该就是在这一场天劫爆发之后所带来巨大灾难的时候。而真正让天帝废除了天劫的唯一理由，应该就是天帝的宝贝女儿相思公主和蛟龙晓寒私定终身时的死讯——若非如此，帝子不会神伤太久，蛟龙晓寒也不会被打入死丘之狱，而我也不会死，你更加不会在后来失去你的爱人！”
那是一眼深邃的凝望，像是漆黑的夜里烁烁发光的一柄寒光利剑，叫人但只稍稍一眼，便只不禁倒吸入一口凉气，不敢再作对视，只能悲声：“你的意思是，你决定反了？可是虚彦，你疯了嘛！你反得了吗！你知道逆天是什么样的大罪……”他终于明白，身前的那个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好好地当一个四灵之凤！她是有目的的，她是想要去证明一些事情，挽救一些人的！但是，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你，是你要去做这些可怕的事情，虚彦……
“逆天？我何曾逆天？”眼前的空仙却是恨恨咬牙，微然昂首，仅只此一句便轻松且彻底地击败了他。“没有逆天的人，被天劫给处死了。而逆天的人，又去了哪里逍遥法外呢？同样是三界中的生灵，就因为我们不是制定天条的人，所以我们就必须要被那样无情而冷血的天劫所肆意约束吗？那为什么天条不束缚他们，不去束缚那些神！为什么，为什么天劫不去将那些发出命令杀害无辜者的天劫号令者全部都处死呢？这不公平，从来都不公平！”
“虚彦！”终于，身侧的瞬再也克制不住地了只厉声吼起。“你最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今天你所说的这番话就权当我不曾听见吧。你自己要想去找到那所谓的珍宝，那你就赶紧去。但是，你想清楚，你今天所做的决定，很有可能会将你送往一条不归之路，你明白吗？”
“明，月……”空仙不禁讶然。她当然听见了他那一句大喝之后的凄声凝重。然而，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的好，好到让自己都不敢相信了？茄蓝之明月，你还是你么，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茄蓝之明月么……
“碧清莹她已经去了。其实她的身体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是完全属于你的了。所以，对于她，我也只能够在心里表示遗憾了。从现在开始，我也绝对不会再要求你去做些什么以保护好她的身体了。所以，虚彦——”他抬起头来，郑重地将那一双隐藏在青色眼罩背后的碧色双眼凝重地看向了她的黑色瞳仁，“如今，你大可以按着你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样就去怎么样，哪怕你是被人再度给投入了火海，将这一具身体烧成了灰烬，我都断不会再多说你半句的了。但是，我只希望，你要对得起你自己，你要对得起那些曾经真诚地救过你的人！”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或者说，他已经默许了她的选择。无论她是当真要去逆天，还是说她只是要去为了那些无辜的众生请命，在她的前方，那一条一旦踏上就绝难回头的路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要通向毁灭，不能逆转。可是，她却还是会去。即便自己当真用竭了所有的力气，都是绝难将这个固执的女子给拉转回来的！或许，她是在很早以前，就曾有过这样的决定了吧！也许，是在他们成亲的时候，也许，是她被杀死的时候，亦或许，是从更早以前霾晦离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虚彦……”一时感伤，瞬只不禁噙泪稍作隐忍，继而却是也只俯身看了看他那身前脚下的坚冰万丈和那置于其间似从不曾有所败落的茅草屋子及那贴在其上的一张一直都不曾褪去颜色的红色喜字。“这里，就是那个凡人和天女成亲的地方吧！光是站在这里往下看，的确是保存得很好。但是，既然都已经物是人非了，那我们就不要再执意地回首过去，不要再由着那些已经被毁灭的东西和生命来折磨你自己的心了吧，虚彦！”
他但只微微起身，冲着她扬起了他的手臂，似乎是想着要将她揽入怀中，却又似乎觉得如此不太妥当，旋即便只将那扬于虚空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只低声款款，分外凄凉：“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虚彦，别将那些痛苦的事情一直纠结着放在自己的心上了。真的，不要太在意了
，要不然，你会活得很痛苦的。我相信，其实你早已经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了。所以，放下吧！虚彦——”
“明月，明月……”只不禁，空仙的眼里却是微微然蒙上了一层白雾，只苦声一笑，喃喃，“我知道，我知道其实那都只是一些旁人的旧事而已。我根本就不需要替别人去感伤，我也不需要去为任何人去报仇雪恨。但是，明月，你知道吗？不是我非要去管，不是我非要去抱怨，而是在我的心上，藏着一根刺。而你，是不会明白的。”
瞬并不明白，但是旋即却是只见着那空仙叹了口气，换了副颜色：“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应该记住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才好呢。可是现在看来，我自己的事情是不太愿意去记得的了，而旁人的事情我记起来又没有太大的用处——仿佛反倒是我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一般。”
“不许你这么说，虚彦！”他听见自己稍有些不争气地任由着眼底的泪水滑落了出来。他早已和她的生命纠缠在了一起。无论是她现在的身躯，还是那身体之中的灵魂，他知道，他是她最后可以支撑的力量了——正如，她也是他最后用来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明月……”微微一动情，眸子里清澈的泪花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飘散了下来，只碎散在虚空之中，化成朵朵晶莹剔透的幽香白兰，心颤不已。然后，她感觉到有一个温暖的手臂将自己温柔地扯入了怀中，稳稳地抱住了自己，浅声，吩咐——
“虚彦。答应我。从今天起，当你拿到你的珍宝之后，当你查到你要了解的秘密之后，无论你再去往哪里，都绝对不要让自己沉沦在无尽的悲伤和痛苦之中。想一想你的霾晦，想一想你自己的家乡——无论你终将走向何方，我们都会是你的一家人。”
“明月……”凄声，悲唤。
“虚彦——”然后，他放开了她，郑重：“如果有一天，你我要因此而互相为敌，那么，请你一定可以放心。我茄蓝之明月欠过你，所以到时候，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而至于你，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么，你就杀了我！记住，杀了我！”
“明月！不——”忍不禁，空仙只颤抖地摇头否决，凄声哭唤，“不可以，我怎么可以！”相处久远，凭她的聪慧程度，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身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呢？与其单纯地说他是亏欠了自己，倒不如说他只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妹妹吧！一个淘气的，爱生气的妹妹，如茄蓝之流光一般性子的妹妹。但是，明月啊！为了我，为了一个不听你话时常还惹你生气的我，你如此这般又当真值得吗，你说，值得吗！
“总之，你一定要杀了我！虚彦，答应我，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瞬只微微然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和神斗化解掉这么多年的恩怨了。也是到时候，你们姐弟俩就可以一起回家，再也不比卷入三界的纷争之中了！虚彦，虚彦，答应我，你说呀，你今天答应我了，虚彦！”
“明月，不……”心颤摇头，空仙也只忍不住任由着眼里却是聚满了愈发凛冽的眼泪，如花一般绽放满腔。“明月，茄蓝之明月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可能做出背叛帝子乃至于天帝的事情来，那你为什么不去揭发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杀死你？如果你当真能够狠心一点，如果你当真再如曾经一样，将我一个人抛弃掉，那你不是再也不必去忧心，再也不必去烦恼了吗？明月，明月啊，你为什么，为什么……”
“你说我欠你也罢，说我亏欠碧清莹也好。总之，你就当我是活得累了吧！往昔，为了报仇，我选择了去追踪那个杀人犯而丢下你不管不顾。如果那个时候我可以放下仇恨，将你带在身边，那你也绝不会变成后来的那副模样——说不定，我也根本就不会遇到碧清莹，我也根本就不会因此而将你送往北俱芦洲，亲身经历那般惨绝人寰的一幕了。既然我无法回头去改变那一切，那倒不如就此作罢，让你杀了我，让我可以重新开始再也不去做那些伤及妹妹，伤害家人的事情了。虚彦——”
末了，他终是郑重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却是安然地笑了一下，尽管不是极好看，但是也起码让她依稀瞧见了往昔那个一直相伴于她身侧的年轻少年——
“当我们一同离开这里之后，我们或许就是敌人了。所以在诀别之前，就让你和我分别地单独待一会儿吧！”他微微侧转过身，却仍旧是浅声幽叹，关切十足。“那么，现在我去找我的龙神，你就去冰下找你的瑰宝吧！虚彦——”
“再见了。”自今别后，但愿你我老死不相往来！虚彦，虚彦……
◇
“不，我不是用它来隐藏自己身份的。”空仙的神色旋即却是郑重了许多。“只要拿到它，我相信，有些事情就会变得很明朗了。”
“明朗？”瞬却是突然便只在眉宇之间凝起了一道深沉的黑色，虽然不明所以但却仍旧是厉声责问，毫不容情：“什么意思？我说你的心里面究竟又是在盘算着些什么事情啊？还是说，你又是在帝子的书库中无意地发现了些什么秘密？”
然而，那空仙却是微微然摇了摇头，浅声叹息：“哪有什么秘密啊！我的意思只是说，有了它，我应该就可以去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了。我想，在帝子书库最里面的那个地方的卷宗，我应该要想办法去将它们翻阅一遍！要不然，我是不会死心的！”
“你找那个宝贝就只是为了看几本破书而已？”瞬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完全不能相信。然，也只旋即，他却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地只不禁冷然着换了副颜色，高声质问而起：“虚彦！你带着我来看你以前恩人成亲的地方，又听着你说了这么多往昔的悲惨回忆，难道你就是为了要让我陪着你去找到那个宝贝，然后借此去寻找机会看书，查找秘密？可是怎么可能！虚彦，我没那么笨！你到底，你的心底到底是在盘算着些什么啊？！”
可是，他那身侧的空仙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出言反唇相讥，反倒是只轻轻地叹了一声，俯首凄切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单纯的秘密而已！我很想知道，我的这位恩公和他的爱侣最后究竟是去了什么样的地方。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死！可是到后来，当我成为四灵之一之后，我费了好长的时间却都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还有霾晦——他的来历我始终不曾弄清楚！所以我想，在那书库之中最后被紧锁起来的房间里所珍藏的卷宗之中，应该会有那些秘密！”
“就只是这样？”瞬却是明显地极尽怀疑神色地问。“如果只是这样，你大不了和帝子去好生相问不就好了吗？他的书库里面，能隐藏着些什么东西呢？我倒是很怀疑，他那书库里所藏着的会不会就只是一些关于那个相思公主的东西而已！你找到你那个宝贝，不一定就会让你能够得到那些你想要的秘密的！再者，你心里的盘算，就只是这样而已？”
“是啊！”空仙悻悻一笑，露出了些许被人看穿的窘迫神色。“除了他们的下落，我还很想弄清楚，到底『天劫』，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明明天后都已经允诺了他们可以成亲的，但最终这一方胜地却还是为那所谓的‘天劫’所降临，而至于将这里都变成了如今荒凉不堪的地方，将那所有于此祝福他们新婚的看官们都只一一悉数送入了死境，包括我！”
“可是，单单一个我死了不要紧，但是那一场天劫未免也牵连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吧！你没有见过那样的惨况，可是我却亲身经历过！虽然我的身体被埋在了雪域之下，但是我的灵魂却仍旧清楚地看见所有的人都在那样不可抵挡的风暴之中一一命殒，灵魂尽散，再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此劫！”
声音气势渐渐高涨，而她那双清澄已久的双眸之中却是渐渐然腾起了清晰似火的光芒！然后，她却是意外且突然地便只低声幽幽念道：“明月，你没有看见过。所以你不会明白！天劫，天劫……那到底是什么呢？谁都不知道。而既然都不知道，又想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探查出真正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只有秘密被揭穿了，才不会再有那样惨绝人寰的悲剧发生！你和我，都不应该再任由着那所谓的天劫祸害无辜！”
“……”如此，瞬不禁哑口无语相对——他当然知道她的心里面是有着浓烈的恨意的。她曾那样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恩人成婚的地方，到如今还只剩下了一段枯骨被埋在那万丈坚冰之中，她曾那样子没得选择便被人将灵魂禁锢在了另一具陌生的身体之中，所以，她是有资格去恨，有理由去责备的。但是为什么，在她的心里所盛装的，不是应该有的憎恨，而反倒是却是害死无辜者的“天劫”？虚彦，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是要为了什么而去报仇，还只是如此扯了个谎，在骗我呢？你当真，会是那样一个忧心天下的人么？
然而，无论那身旁的人只在心底如何相作担忧和揣测，空仙却终是只一脸神伤地吁了口长气，悲声叹息：“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是绝对公平的。但是后来我发觉，其实然并不是。我也曾经以为，老天爷是善良和仁慈的。但是我后来发觉，即便是身为‘神明’，他们有些时候的所作所为，也不一定就是最好最慈悲的。就如这所谓的天劫——但凡它稍稍有一点良知，人性和眼睛，它就绝不会牵连到无辜者的身上了！
”
“所以，在我发现天劫并不像我曾经想象中的那么精准，只会处罚违背天意的人这一点之后，我就去帝子的书库里翻了翻。结果，我果然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所谓的天规天条，其实全部都是天帝一个人制定的。他想要怎么样那就怎么样，他想要处死什么人，那就去处死什么人。虽然说如今的天帝已经不再直接掌管三界中的纷争了，但是事实上，那些天规天条对我们所有人都还是有着强制的约束力的。唯一不同的，仿佛就是天劫似乎已经被作废了。而被作废的契机，算起来应该就是在这一场天劫爆发之后所带来巨大灾难的时候。而真正让天帝废除了天劫的唯一理由，应该就是天帝的宝贝女儿相思公主和蛟龙晓寒私定终身时的死讯——若非如此，帝子不会神伤太久，蛟龙晓寒也不会被打入死丘之狱，而我也不会死，你更加不会在后来失去你的爱人！”
那是一眼深邃的凝望，像是漆黑的夜里烁烁发光的一柄寒光利剑，叫人但只稍稍一眼，便只不禁倒吸入一口凉气，不敢再作对视，只能悲声：“你的意思是，你决定反了？可是虚彦，你疯了嘛！你反得了吗！你知道逆天是什么样的大罪……”他终于明白，身前的那个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好好地当一个四灵之凤！她是有目的的，她是想要去证明一些事情，挽救一些人的！但是，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你，是你要去做这些可怕的事情，虚彦……
“逆天？我何曾逆天？”眼前的空仙却是恨恨咬牙，微然昂首，仅只此一句便轻松且彻底地击败了他。“没有逆天的人，被天劫给处死了。而逆天的人，又去了哪里逍遥法外呢？同样是三界中的生灵，就因为我们不是制定天条的人，所以我们就必须要被那样无情而冷血的天劫所肆意约束吗？那为什么天条不束缚他们，不去束缚那些神！为什么，为什么天劫不去将那些发出命令杀害无辜者的天劫号令者全部都处死呢？这不公平，从来都不公平！”
“虚彦！”终于，身侧的瞬再也克制不住地了只厉声吼起。“你最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今天你所说的这番话就权当我不曾听见吧。你自己要想去找到那所谓的珍宝，那你就赶紧去。但是，你想清楚，你今天所做的决定，很有可能会将你送往一条不归之路，你明白吗？”
“明，月……”空仙不禁讶然。她当然听见了他那一句大喝之后的凄声凝重。然而，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的好，好到让自己都不敢相信了？茄蓝之明月，你还是你么，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茄蓝之明月么……
“碧清莹她已经去了。其实她的身体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是完全属于你的了。所以，对于她，我也只能够在心里表示遗憾了。从现在开始，我也绝对不会再要求你去做些什么以保护好她的身体了。所以，虚彦——”他抬起头来，郑重地将那一双隐藏在青色眼罩背后的碧色双眼凝重地看向了她的黑色瞳仁，“如今，你大可以按着你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样就去怎么样，哪怕你是被人再度给投入了火海，将这一具身体烧成了灰烬，我都断不会再多说你半句的了。但是，我只希望，你要对得起你自己，你要对得起那些曾经真诚地救过你的人！”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或者说，他已经默许了她的选择。无论她是当真要去逆天，还是说她只是要去为了那些无辜的众生请命，在她的前方，那一条一旦踏上就绝难回头的路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要通向毁灭，不能逆转。可是，她却还是会去。即便自己当真用竭了所有的力气，都是绝难将这个固执的女子给拉转回来的！或许，她是在很早以前，就曾有过这样的决定了吧！也许，是在他们成亲的时候，也许，是她被杀死的时候，亦或许，是从更早以前霾晦离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虚彦……”一时感伤，瞬只不禁噙泪稍作隐忍，继而却是也只俯身看了看他那身前脚下的坚冰万丈和那置于其间似从不曾有所败落的茅草屋子及那贴在其上的一张一直都不曾褪去颜色的红色喜字。“这里，就是那个凡人和天女成亲的地方吧！光是站在这里往下看，的确是保存得很好。但是，既然都已经物是人非了，那我们就不要再执意地回首过去，不要再由着那些已经被毁灭的东西和生命来折磨你自己的心了吧，虚彦！”
他但只微微起身，冲着她扬起了他的手臂，似乎是想着要将她揽入怀中，却又似乎觉得如此不太妥当，旋即便只将那扬于虚空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只低声款款，分外凄凉：“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虚彦，别将那些痛苦的事情一直纠结着放在自己的心上了。真的，不要太在意了
，要不然，你会活得很痛苦的。我相信，其实你早已经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了。所以，放下吧！虚彦——”
“明月，明月……”只不禁，空仙的眼里却是微微然蒙上了一层白雾，只苦声一笑，喃喃，“我知道，我知道其实那都只是一些旁人的旧事而已。我根本就不需要替别人去感伤，我也不需要去为任何人去报仇雪恨。但是，明月，你知道吗？不是我非要去管，不是我非要去抱怨，而是在我的心上，藏着一根刺。而你，是不会明白的。”
瞬并不明白，但是旋即却是只见着那空仙叹了口气，换了副颜色：“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应该记住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才好呢。可是现在看来，我自己的事情是不太愿意去记得的了，而旁人的事情我记起来又没有太大的用处——仿佛反倒是我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一般。”
“不许你这么说，虚彦！”他听见自己稍有些不争气地任由着眼底的泪水滑落了出来。他早已和她的生命纠缠在了一起。无论是她现在的身躯，还是那身体之中的灵魂，他知道，他是她最后可以支撑的力量了——正如，她也是他最后用来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明月……”微微一动情，眸子里清澈的泪花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飘散了下来，只碎散在虚空之中，化成朵朵晶莹剔透的幽香白兰，心颤不已。然后，她感觉到有一个温暖的手臂将自己温柔地扯入了怀中，稳稳地抱住了自己，浅声，吩咐——
“虚彦。答应我。从今天起，当你拿到你的珍宝之后，当你查到你要了解的秘密之后，无论你再去往哪里，都绝对不要让自己沉沦在无尽的悲伤和痛苦之中。想一想你的霾晦，想一想你自己的家乡——无论你终将走向何方，我们都会是你的一家人。”
“明月……”凄声，悲唤。
“虚彦——”然后，他放开了她，郑重：“如果有一天，你我要因此而互相为敌，那么，请你一定可以放心。我茄蓝之明月欠过你，所以到时候，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而至于你，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么，你就杀了我！记住，杀了我！”
“明月！不——”忍不禁，空仙只颤抖地摇头否决，凄声哭唤，“不可以，我怎么可以！”相处久远，凭她的聪慧程度，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身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呢？与其单纯地说他是亏欠了自己，倒不如说他只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妹妹吧！一个淘气的，爱生气的妹妹，如茄蓝之流光一般性子的妹妹。但是，明月啊！为了我，为了一个不听你话时常还惹你生气的我，你如此这般又当真值得吗，你说，值得吗！
“总之，你一定要杀了我！虚彦，答应我，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瞬只微微然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和神斗化解掉这么多年的恩怨了。也是到时候，你们姐弟俩就可以一起回家，再也不比卷入三界的纷争之中了！虚彦，虚彦，答应我，你说呀，你今天答应我了，虚彦！”
“明月，不……”心颤摇头，空仙也只忍不住任由着眼里却是聚满了愈发凛冽的眼泪，如花一般绽放满腔。“明月，茄蓝之明月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可能做出背叛帝子乃至于天帝的事情来，那你为什么不去揭发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杀死你？如果你当真能够狠心一点，如果你当真再如曾经一样，将我一个人抛弃掉，那你不是再也不必去忧心，再也不必去烦恼了吗？明月，明月啊，你为什么，为什么……”
“你说我欠你也罢，说我亏欠碧清莹也好。总之，你就当我是活得累了吧！往昔，为了报仇，我选择了去追踪那个杀人犯而丢下你不管不顾。如果那个时候我可以放下仇恨，将你带在身边，那你也绝不会变成后来的那副模样——说不定，我也根本就不会遇到碧清莹，我也根本就不会因此而将你送往北俱芦洲，亲身经历那般惨绝人寰的一幕了。既然我无法回头去改变那一切，那倒不如就此作罢，让你杀了我，让我可以重新开始再也不去做那些伤及妹妹，伤害家人的事情了。虚彦——”
末了，他终是郑重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却是安然地笑了一下，尽管不是极好看，但是也起码让她依稀瞧见了往昔那个一直相伴于她身侧的年轻少年——
“当我们一同离开这里之后，我们或许就是敌人了。所以在诀别之前，就让你和我分别地单独待一会儿吧！”他微微侧转过身，却仍旧是浅声幽叹，关切十足。“那么，现在我去找我的龙神，你就去冰下找你的瑰宝吧！虚彦——”
“再见了。”自今别后，但愿你我老死不相往来！虚彦，虚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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