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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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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7月3日5时 路上

    田立业坐在0001号奥迪车里,目睹了七月三日黎明的到来。

    七月三日的黎明是灿烂的,先是东方的天际朦胧发出红亮,继而这红亮便绚丽起来,映红了汽车前方遥远的地平线。车上昌江江堤大道时,火红的太阳已升了起来,把江水辉映得一片血红。

    在黎明跳动的阳光中,田立业心如止水,几乎没有和姜超林谈心的欲望。尽管姜超林是那么想谈,几次提起过去,提起他的“匕首和投枪”,他总不接茬儿,只和姜超林打哈哈。

    于是,姜超林便叹息:“立业呀,看来我是把你得罪了!”

    田立业不看姜超林,只看身边泛着红光的平静江水:“哪里话呀,老书记,咱们的关系平阳谁不知道?你对我的好谁不知道?哎,老书记,你看看这江水,多平静呀,都像咱们阳山公园里的湖水了。”

    姜超林向车窗外扫了一眼:“是哩,还有些美丽的样子呢!”接着又说,“立业,说实话,得罪你,真不是我老头子的本意。我真希望你好呀,你说说看,就算我儿子又怎么样?也不能像你这样天天和我在一起嘛!我不愿你去主持烈山工作不是没有根据的。你在机关分分分苹果,分分梨,分错了,分对了,都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了,有我在身边,就是错了也没什么,我担着就是了。烈山就不同了,那可不是在机关分苹果呀,一百一十万多人的身家性命要你负责呀!”

    田立业笑笑:“所以,我不又回机关分苹果了么?这挺好。”

    姜超林“哼”了一声:“你是有情绪,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田立业仍是笑:“好,好,老书记,你说我有情绪我就有情绪,行了吧?”

    姜超林拍拍田立业的肩头:“就不愿和我说说你的心里话吗?”

    田立业摇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人生在世,能活个问心无愧于愿足矣。”

    姜超林马上问:“立业,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老头子内心有愧?”

    田立业当即声明道:“老书记,我可不是这意思哦。”

    姜超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检点到现在为止的一生,立业,我可以告诉你:我是问心无愧的,为平阳,为工作,为这二十年的改革开放,我尽了自己的力,尽了自己的心。立业,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你最清楚我。你说说看,除了工作,我还有别的生活没有?你记得不记得了,一九九五年在北京等国务院领导接见,一下午闲在招待所没事干,你们都打牌,我只有呆呆地看着你们打。我不是不想和你们一起消磨一下时间,而是不会打呀!”

    田立业说:“这我不早就劝过你么?工作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内容。”

    姜超林感慨说:“是啊,是啊,生活丰富多彩呀,所以呀,我们有些干部跳起舞来三步四步都会,喝起酒来三斤二斤不醉,打起牌来三夜两夜不累!什么作风?反正我是看不惯,也永远不会去学!”

    田立业却说:“老书记,我看你还是得学学,你总有彻底退下来的时候,总有没工作可做的时候,到那时候你干什么呀?”

    姜超林说:“立业,你别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事呢!”

    田立业说:“那就想想吧,只要你愿意,有空我就教你打麻将,打扑克。”

    姜超林摆摆手:“不学,不学,真彻底退下来再学也不迟。”

    这话题又说到了尽头,二人都不做声了,都盯着窗外流逝的景色看。

    一片绿色的田野在车窗外移动,时而还可见到三两头水牛从车窗前闪过。

    过了好一会儿,姜超林才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问田立业:“立业啊,你知道不知道,我马上要调走了?要离开平阳了?”

    田立业平淡地说:“知道,高书记和我谈话时说起过。”

    姜超林问:“说心里话,立业,你是不是也希望我离开平阳?”

    田立业笑笑:“老书记,你是省管干部,我的希望有什么意义?!”

    姜超林亲昵地碰碰田立业:“愿不愿跟我到省里去工作?”

    田立业苦笑道:“跟你去省里分苹果?我还不如在平阳分苹果呢!”

    姜超林长长叹了口气:“立业,我看你这孩子真是错怪我喽!”

    田立业正经道:“老书记,你看你,咋又这么说?我敢怪你吗?!”

    姜超林闭起了眼,闭眼时,眼角有泪水溢出来:“立业,你怪我就怪吧,反正我不怪你,我老头子仍然真心实意把你当小朋友待。日后,我在省城安了家,你爱来就来,不来我也没办法,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田立业也禁不住动了感情,真想问姜超林一句:我们是知己吗?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淡淡地说了句:“老书记,我会常去看你的。”

    这日,姜超林交流的愿望落空了,一直到在围堰乡下车,田立业都没和他说几句心里话,一切都是那么客气礼貌,让姜超林心里一阵阵发冷。

    1998年7月3日6时 镜湖市围堰乡

    当泥水斑驳的0001号奥迪驰到圩堤下时,胡早秋第一个扑上来,带着哭腔连声说:“老书记,你可来了!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可真要上吊了!”

    姜超林走下车,看了看远处圩堤上的人群,对胡早秋说:“叫什么叫?这种情况应该预料到!抗洪抗到半截下令撤离是最难的事,过去又不是没有过,积极做工作嘛!车载电台马上就过来了,政府令和广播稿都准备好了,马上流动广播!”

    胡早秋说:“这里有个抗洪广播站,老书记,您是不是先去说两句?”

    姜超林想都没想,便说:“好,我先去说两句!走吧!”

    向广播站走时,胡早秋又汇报说:“乡长兼党委书记周久义思想不通!”

    姜超林气哼哼地说:“是的,我知道,他胆子不小,在电话里和文市长顶起来,公然抗命!”又问,“这个周久义是不是戴眼镜的周瞎子?”

    胡早秋说:“不是,老书记,周瞎子早调镜湖当工业局局长去了,是那个特爱喝酒,又没酒瓶,喝二两就醉的周久义嘛!”

    姜超林“哼”了一声:“我当是谁呢,是周二两呀?给我把他找来!”

    胡早秋提醒他说:“这当儿,周久义只怕是连你的话都不会听哩!”

    田立业没好气地说:“胡市长,老书记叫你叫,你就去叫,啰嗦什么!”

    胡早秋白了田立业一眼:“你狠什么狠?临湖镇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田立业说:“想算你就到平阳市委来,我候着你!”

    胡早秋一愣:“怎么田领导,这么快又提了?”

    田立业冷冷道:“没提,降了,不过,现在恰好和你打交道,负责协调全市防汛!胡市长,时间紧,任务重,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快去找周久义!”

    胡早秋去找周久义时,姜超林已开始了广播。

    广播前,田立业先做了一下介绍,说是市人大主任姜超林同志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已经赶到围堰乡来了,现在,要代表平阳市委、市政府做重要指示。接下来,姜超林开始讲话,再次重申了市委、市政府关于围堰乡八万人紧急撤离的指示精神,并严厉声明,驻平部队官兵和大批车辆马上就要开上来,不撤是不行的,政府令必须执行,特事特办,凡煽动抗命的,一律就地抓捕!

    广播结束后,姜超林要求全乡村民组长以上的党员干部马上到广播站集合。

    党员干部陆续赶来集合时,胡早秋把泥猴似的周久义拖到了姜超林面前。

    姜超林原想好好骂骂周久义,可见到周久义胡子拉碴,一身泥水,满眼血丝,人都瘦得脱了形,心里不忍了,只嗔怪地说:“周二两,你是不是喝多了呀?啊?连市委、市政府的招呼都不听了?敢和文市长顶,真是胆大包天!”

    周久义哭了,哽咽着说:“老书记,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围堰乡抗洪,我是领导,人是我领上堤的,老百姓的东西家当是我拿走的,我向全乡老少爷们许过愿,要和围堰乡共存亡。”

    姜超林耐心说:“久义,你这个精神是好的,但是不能硬来蛮干嘛。”

    胡早秋也说:“是的,老周,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总要对老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嘛!你不想想,真不撤,万一把八万人淹到水里,这天大的责任谁担得起?”

    周久义这才说:“我没说不撤,胡市长,老书记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该和大家说的话,我不是都和大家说了么?是大家不愿撤呀!”

    胡早秋厉声说:“老周,关键是你要带头!”

    周久义脖子一昂说:“胡市长,你年轻,还有得升,你想保乌纱帽,我不想保,这个头我不带!职不是让你撤了么?我就是个一般干部了,我就是要和围堰乡共存亡!退一万步说,打仗还要有人掩护撤退,你就算我是打掩护了好不好?!”

    这时,党员干部已来了不少,广播站门前,堤上堤下四处站满了人。

    姜超林觉得周久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撤退,在这八万人撤离前也得有人巡堤护堤,留下周久义一些同志护堤也是正常的,于是便说:“好了,好了,久义,我们不要争了,你就带着一部分基干民兵留下护堤,最后撤,现在我们先开会,布置整体撤离工作,你不要再说什么共存亡了,这不好,不利于我们落实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

    周久义说:“那好,老书记,我巡堤去了,你们开会吧!”

    姜超林这才火了:“周二两,你给我站住!这个会谁不参加你也得参加!得帮我们做工作!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种时候你敢不顾大局,我叫你当面难看!”

    周久义资格老,不怕胡早秋,却是怯着老书记姜超林的,老老实实站住了。

    田立业根据姜超林的指示,大声宣布开会。会便开了。姜超林不是动员了,是具体布置,一个村一个村点名,要村支书和村主任们往前站。姜超林记忆力也真是好,围堰乡十几个行政村、自然村,村村的名字都叫得上来,两个亿元村村主任的绰号都叫得出,由不得田立业、胡早秋不服。胡早秋听着姜超林点名,就满心惭愧地想,老同志就是老同志,抓工作真是实实在在,他就没这么实在,在镜湖当了这么多年副市长,许多村主任他都不认识,更别说人家的绰号了。

    姜超林说到最后激动了:“……同志们,我们平阳市委、市政府有个对你们负责的问题,你们也有个对围堰乡群众负责的问题。昌江和镜湖水位一直居高不下,特大洪峰马上又要到来,不撤怎么办呀?别的损失一点可以,政府可以想办法帮助,大家也可以想办法自救,但老百姓的生命是不能损失的!你们一定要狠下这个心,就是硬拖,也得把大家都拖走,我姜超林拜托大家了!”

    说到这里,姜超林深深向面前的党员干部鞠了一躬。

    不少党员干部深明大义,相互招呼着,退出会场,安排撤离事宜。

    然而,仍有近一半人没动,仍盯着周久义看。

    周久义急了:“同志们,老书记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快走吧,都走吧!只要人在,啥都还会有,人不在,就啥都完了!能带走的东西尽量带,房门锁好,牲畜圈起来,到时不破堤也没啥损失。”

    这时,有人说:“周乡长,你们守堤的人够么?咱不能再多留下点人么?”

    周久义说:“不行!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咱得做最坏的思想准备!”

    又有人说:“我们是自愿留下的,真要出了意外,我们不要市委负责!”

    田立业火了:“说得轻松!你们不要市委负责,市委就可以不负责了吗?”见胡早秋在一旁愣着,田立业火气更大,“胡市长,你看看你们镜湖党员干部的素质!也不知你们平常是怎么教育的!”

    胡早秋心头的火“呼”地蹿了起来,这个田立业,看来真想借机弄他了,于是便说:“田副秘书长,镜湖党员干部的素质怎么样市委自有评价,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说撤离就是说撤离,你扯这么远干什么?!”

    田立业冷冷道:“好,胡市长,那你就去说,就去做!我们等着哩!”

    姜超林不知昨夜临湖镇发生的那一幕,见他们这对好朋友在这时候吵起来了,便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拌嘴?也不注意群众影响!都给我少说两句!”

    田立业拦住姜超林:“老书记,你别管,咱也不能包办一切,这里是镜湖市的围堰乡,归胡市长和周乡长领导,你就叫胡市长和周乡长去做工作!让他们的党员干部拿出点素质来!”

    这时,高长河又来了电话,要姜超林去接,姜超林到广播站里接电话去了,临走,又向田立业交代了一句:“立业,有情绪也不准带到工作上!啊?!”

    田立业却还是把情绪带到了工作上,冷眼看着胡早秋,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这一来,面前的干部群众对立情绪更大,更不愿动了,都盯着胡早秋看。

    胡早秋被逼到绝路上了,睁着血红的眼睛吼道:“你们还他妈的看什么?就不能拿出点素质来?啊?周久义,你这个乡长兼党委书记平时是怎么当的?怎么到这种关键时候就指挥不动了?”

    周久义讷讷说:“上堤抗洪,大家个个都是好样的!好人好事不断涌现哩!”

    胡早秋吼道:“执行上级指示也得是好样的,像这种情况在战场上是要执行战场纪律的,是要枪毙杀头的!”

    田立业在一旁说:“胡市长,你这话说对了,现在就是打仗!”

    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田立业,真是打仗,我就先在背后给你一枪!”

    田立业根本不气,拍拍胡早秋的肩头:“胡市长,你听见了吗?这话说得多动人呀?啊!”继而,脸一拉,“胡早秋,我可和你说清楚:我田立业这百十斤今天算交给你了,在围堰乡被西瓜皮滑倒,我都找你算账!”

    胡早秋气死了:“谁在那里瞎叫唤?谁?再叫一声我把你抓起来!别愣着了,全散了,散了,赶快去安排撤离!老书记已经代表平阳市委宣布过了,真有煽动抗命的,立即抓起来!这可不是吓唬你们!”

    一个村民组长流着泪叫起来:“胡市长,你就抓我吧,我死也要死在堤上!”

    周久义吓死了,扑通一声,对着众人跪下了,满面泪水连呼带喊:“老少爷们,老少爷们,我求你们了好不好?你们再不走,我……我就跳到镜湖去!”

    众人被震撼了,呆呆地看着长跪不起的周久义。

    胡早秋也被震撼了,缓缓看着大家,讷讷问:“同志们,你们是不是也要我跪下求你们?好,好,我也跪下求你们了……”说着,当真跪下了。

    面前的干部群众这才如梦初醒,有人上前去搀扶胡早秋和周久义。

    这时,姜超林接了电话回来了,神色激动地宣布说:“同志们,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围堰乡的撤离工作得到了省委的亲切关怀,省委书记刘华波同志亲自出面和大军区首长取得了联系,驻平阳的集团军已紧急调动赶来协助撤离了!大家还等什么?快走呀!”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

    与此同时,平阳市的车载电台也远远地开过来了,电台的广播声由远及近,重复播送着政府令,一句句,一声声,夺人魂魄:

    “……下面播送平阳市人民政府令!下面播送平阳市人民政府令!目前全市抗洪形势极其严峻,昌江和镜湖水位迅速上升,其上涨速度之快,水量之大,为历史罕见。昌江第二次特大洪峰已经形成,并将于七月三日十六时左右抵达我市。鉴于这一严重形势,为保护人民生命的安全,七月三日凌晨,平阳市人民政府召开专题市长办公会,决定紧急撤离镜湖市围堰乡八万居民。为此通令如下:一……”

    1998年7月3日8时 平阳市防汛指挥部

    和集团军李军长及镜湖市委书记白艾尼通过电话,把围堰乡撤离事宜一一落实好以后,高长河松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干面包啃了起来,边啃边对孙亚东说:“多亏了超林同志的提醒呀,不是他提醒,我可真想不到从围堰乡撤人!”

    孙亚东感叹说:“在这一点上谁不服都不行,姜超林抓工作就是细!文春明比起姜超林可就差远了!姜超林批评文春明糊涂,我看文春明也是糊涂,这种大水压境的时候,怎么就相信围堰乡能守住呢?一旦守不住,麻烦就大了!”

    高长河道:“这也不好怪春明,第一,围堰乡确实顶住了第一次洪峰,第二,谁也没想到昨天会普降大暴雨,情况会这么快急剧恶化……”

    正说着,刘意如赶到防汛指挥部来了,请示说:“高书记,今天的工作怎么安排?事还不少呢!上午有两个会,一个是大型国企深化改革研讨会,国家经贸委一位领导同志参加,昨天已到了平阳;还有个会是市计生委主持召开的计划生育先进集体和个人表彰大会。下午……”

    高长河满脑子都是抗洪,没等刘意如再说下去,便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刘主任,你别说了,现在抗洪形势十分严峻,这两个会我都不能参加了,请亚东同志代表我去好了!”当即对孙亚东交代说,“亚东,这两个会,请你代表我和市委去,讲话稿在刘主任这里,这几天凡是会议呀,杂事呀,你就费心多管管。我和春明实在分不开身。”

    刘意如冲着孙亚东笑笑,又把脸转向高长河,定定地看着高长河说:“高书记,孙书记代表您开别的会行,这大型国企的研讨会,您不去好么?国家经贸委来了一个正部级副主任,从接待规格上说,您必须出面,就算不去参加会议的开幕式,也得去露一下面,所以……”

    高长河知道刘意如说得对,可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就是不高兴,不高兴又没法说,只得点头道:“好,好,这个会我去参加一下,和副主任见个面就走!”

    刘意如又提醒说:“高书记,会议的开幕式是九点整。”

    高长河看看表:“还有四十五分钟嘛,刘主任,半个小时后你再来接我!”

    刘意如走后,孙亚东不无讥讽地说:“刘主任可是真负责任呀!”

    高长河自嘲道:“这你别说,刘主任还就是永远正确哩!”

    孙亚东笑了:“所以,领导的工作就总是由秘书安排!”

    高长河不悦地看了孙亚东一眼:“话也不能这么说嘛,刘主任只是提醒一下!”

    孙亚东不说了,话题一转道:“哦,高书记,还有两件事顺便向你汇报一下:一件事你知道的,就是梁兵收耿子敬的那台空调,我们已经去人要回来了,经办此事的同志说,梁兵的态度还不错,你就不要再责怪梁兵了,免得伤了和气。”

    高长河一听这话就来气了,说得好听,还别伤了和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孙书记,这种事你们自己处理就是了,根本不必和我说。”

    孙亚东笑道:“总是你家大舅子,不通个气总不好嘛。”

    高长河心里的火更大:派人到省城追空调你不通气,现在倒通气了!

    孙亚东又说:“还有个事是:平轧厂长何卓孝的老母亲昨天下午去世了,也是巧,我正好到医院拿药,他们院长就向我汇报了,说人是你送来的,何卓孝又不在家,问我怎么办?”

    高长河看了孙亚东一眼:“你打算怎么办?”

    孙亚东道:“我这不是向你请示么?”

    高长河问:“何卓孝的家,我要你去看看,你去看了没有?”

    孙亚东叹了口气说:“看过了,也把情况全弄清楚了,这个同志确实是为了自己母亲才走到这一步的,想想真是让人痛心!说实在的,当了这么多年纪检干部,我还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真不是滋味!”

    高长河意味深长地道:“我们下面的干部不容易呀!”

    孙亚东感慨说:“是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所以,高书记,我建议对何卓孝的问题从宽处理!一定要从宽处理!”

    高长河眼睛一亮:“哦?说说你的意见。”

    孙亚东认真地想了想:“高书记,你看是不是这样?可以以诈骗罪立案,涉及三万九千多元,不立案恐怕是不行的,那就无法可言了。但是,进入法律程序后,我们市委一定要有个态度,我的意见可以考虑判处缓刑。你看呢?”

    高长河十分失望,苦笑着叹了口气:“再商量吧!”

    这时,文春明从滨海市昌江江堤上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围堰乡的情况,高长河大体说了一下,道是集团军出动了,一切撤离工作都落实了,要文春明放心。文春明在电话里也把滨海这边的情况顺便向高长河通报了一下,把滨海市委书记王少波大大表扬了一番,说是王少波这些天可没闲着,指挥十万人日夜固堤,现在看来滨海不会有大问题。

    这边电话刚放下,姜超林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说是集团军的几千官兵开上来了,围堰乡的撤离工作已经开始,要高长河转告省委,不必再为围堰乡的事分心了。

    高长河连声向姜超林问好,一再要姜超林注意身体。

    姜超林嘶哑着嗓门说:“长河,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哩!”

    高长河又要田立业听电话,嘱咐田立业,一定要保护好老书记。

    田立业在电话里连连应着,要高长河放心。

    孙亚东也想起了田立业,说:“高书记,对田立业的问题,昨夜我就想说的,可大家在研究抗洪,加上田立业又在面前,我就没说,田立业到烈山主持工作后干得真是很不错哩,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说撤就撤,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我们不能因为刘华波一句话就这么干嘛!既不公平,又没有原则性嘛!”

    高长河“哼”了一声:“孙书记,我可不是你,得听招呼!”

    孙亚东还想争辩几句,高长河却挥了挥手:“就这样吧,孙书记,今天你值班,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就别找我,我到国际酒店和国家经贸委的领导见一下面,就下去检查防汛,对付洪峰。”

    孙亚东只得把没说完的话咽到肚里,起身走了,去了市委。

    孙亚东刚走,刘意如又来了,高长河意识到时间到了,便随刘意如出了门。

    上了车,一路往国际酒店赶时,高长河仍挂记着何卓孝的事,便问刘意如:“何卓孝的母亲昨天去世了,你知道不知道?”

    刘意如说:“知道,孙书记也知道!”

    高长河问:“这事你们通知何卓孝没有?”

    刘意如说:“通知了。何卓孝是孝子,在电话里就哭得没人腔了。”

    高长河问:“为什么不让他从上海回来?”

    刘意如说:“是老何自己不愿回来,说是再有两三天上海那边就谈完了。”

    高长河黑着脸不做声。

    刘意如叹了口气:“高书记,就这样,孙书记还盯着人家不放哩!”

    高长河闷闷不乐地说:“这你也别怪孙书记,这是孙书记的分内工作!”

    刘意如笑了笑:“高书记,不是我多嘴,要我看,你这班子得调调了。”

    高长河注意地看了刘意如一眼:“哦?怎么调?调谁?”

    刘意如说:“当然是调孙亚东了!”

    高长河故意问:“为什么不调文春明呢?”

    刘意如笑了:“高书记,这您还要问我呀?您心里能不明白?”

    高长河挥挥手:“你说说看嘛!”

    刘意如这才说了起来:“有三个理由。第一,文春明对你没有期望值,而孙亚东有,孙亚东曾经是你中央党校的同学和朋友;第二,文春明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当着市长,却从来没忘记自己是市委副书记,而孙亚东抗上,经常会不自觉的忘记这一点;第三,文春明是拉纤做实事的,孙亚东主观上不论怎么想,客观上都是给你添乱的,比如何卓孝和平轧厂的事……”

    高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主任,真厉害,短短八九天的时间,就把他的心思全揣摸透了!刘意如无疑又是正确的,可这正确依然让他很不舒服,岂但是不舒服,简直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

    像刘意如这种办公室主任今后还用不用?一时真不好决定。尽管他心里对这个过于聪明的女人已经厌烦了,可真把她从身边调开,又不知该让什么人顶上来?还有,顶上来的新主任能有刘意如这么严谨能干么?能在当紧当忙时提醒他注意诸多问题么?比如:今天这个非去参加不可的会议?

    到了国际酒店,高长河像似忘记了车上的谈话,把手机交给刘意如,要刘意如注意接听围堰乡姜超林和滨海文春明的电话,一旦有意外情况,马上向他报告。

    刘意如点点头,像往常一样轻声提醒说:“高书记,你也别在主席台上坐得太久了,国家经贸委的那个副主任讲完话你就走,我在车里等你,陪你到昌江大堤上检查防汛去,我已经通知市电视台的同志在昌江大堤上等你了!”

    高长河禁不住一怔:“刘主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昌江大堤?你原来不是说还有计生委的会吗?不是要我去参加吗?”

    刘意如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去参加计生委的会了,可该提醒你还是得提醒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提醒不提醒是我的事。我不提醒就是工作失职。我知道你满心想的都是抗洪,而且下午四点特大洪峰就要到来,你说啥也得在电视上给平阳全市军民鼓鼓劲,所以,来不及向您汇报,就这么先安排了,也不知对不对?”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安排不但对,而且对极了,只是,可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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