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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手掌上的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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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纳兰性德《长相思》

    芷楠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蓝天白云的梦,她记得小的时候,很多的小朋友跑到村子后面的小河里去捉鱼,挖泥鳅,找蛤蜊了。

    她会坐在小河边一边看着他们在水里忙活,一边想入非非。她的心早就随着蓝天上的白云游来游去了。她给见到的每一片云彩都写了编号,她在想象着不知道那片云彩会飘到哪里,那里的天空会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跟我们这里一样的高远?到时候还能不能够见到同一片云彩,在不同的天空下。

    贫困的小村子,加上一个贫困的家庭带给芷楠的是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她想象着的城里人都是高挑身材,白皙的皮肤(因为他们大都不会在烈日下劳动,所以皮肤会显得白皙很多),好看的衣服,而且都是崭新的,没有修补过的补丁,不会像爸爸的裤子那样,前面膝盖上是两块黑色的圆形的补丁,屁股上也是同样的两块,在那个时候的她看来,爸爸的屁股上长眼睛了,而且是黑亮滚圆的双眼皮大眼睛。

    那个时候的她常常这样想。

    城里人还会有好吃的糖果,是不是也是二分钱一块的那种呢?她记得读书时候喜欢逃学的她经常骗老师说肚子疼或者头疼,老师说那你就回家吧。

    于是她会偷偷地笑上几声,自己的小小的计划成功了。得意的她把书桌上纷乱的笔和课本以及滚到三八线那边去的橡皮小刀一股脑儿地装进那个曾经被哥哥用过,又给姐姐用,姐姐们用完了又轮到自己用的破旧但是干净的书包。

    家门口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妈妈正在忙着手头的活。回家来的她又用同样的歪脑筋来骗骗正在织布机上织布的妈妈。

    妈妈一听,有时会皱皱眉头,狐疑地看上她几眼,有时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她哪怕只是——一眼,然后从破旧的花布口袋里摸索出一毛钱,说自己去代销店买几块糖吃吧。

    于是,她又一溜烟小跑着去代销店买糖。

    那个时候糖果的价格是一毛钱五块,比现在的零头的零头还零头。

    店员是一个胖胖的脸上总是贴满笑容的疤脸阿姨,估计小时候被什么猫儿狗儿的给侵略过。她记得最喜欢的就是她那双手了,白皙,厚实,像极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的豆腐干,或者卷起来的豆腐皮也是可以的。

    豆腐干一般的白皙的手先是把装糖的塑料袋拿出来放到柜台上,然后又从来里面抓出一把糖。

    那个时候的芷楠,大家可以想象出她是什么样子的吗?嗯,我告诉你吧,她的舌头已经在嘴巴里转圈圈了,嘴唇都被她舔破几层皮了。

    她的眼睛盯着的不是糖果,而是店员那双白皙的手——多么像层叠的豆腐干啊!

    她很希望店员今天心情不好,或者是刚刚跟老公吵过架,最好是大打出手,把脑细胞打坏一大包,搞得她记性不好,数错块数,把十五块,或者二十五块当成五块,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白皙的豆腐干轻轻地手一扬,多余的糖果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飞回到装糖的塑料袋里去了,而留下来的只是五块——一块也不多,一块也不少。

    她伸出好像永远也洗不干净的像是小土豆一般的小手,有点激动地接过了豆腐干递过来的糖果。

    那是多么好看好闻好吃的糖果呀!包装纸摸上去油油的,滑滑的,似乎还透着甜甜的香味。她早就迫不及待了,一出店门赶紧剥了一块放到嘴巴里,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美,按照那个时候的说法就好像是掉到了蜜罐里。

    可是也有让她想把糖吐出来的时候,那就是她的前脚刚迈出店门,猛一抬头,呀!自己的老师就站在面前!

    老师的脸上有一层怎么掩盖都抹杀不了的微笑,似乎在说你不是说肚子疼吗?不能够在学校里上课听讲,反而能够跑到代销店里买糖吃?

    当时她的反应就是赶紧站好,一个趔趄,一个立正,一个敬礼地向老师坦白报告:老师,我的肚子还疼呢!

    其实,谁知道真实的成分有多少呢?不过芷楠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把自己也搞迷糊了,自己的肚子到底疼过没有呢?她一时也搞不清楚了。

    这样的场景芷楠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笑破肚皮,那种淘气的感觉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最后为逃学买单的还是芷楠,老师微笑着走进了她们家那所风雨飘摇破败不堪的房子,跟芷楠的父母说了句:大叔大婶(其实,老师的年龄比自己的父母还大呢,只不过按照辈分来讲老师应该这样称呼)你们家芷楠还太小,还不知道读书呢,就让她留一级吧。她的父母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那个时候谁敢得跟老师说个不字?

    于是,她羡慕的目光送走了曾经跟她一起上学的听老师话的老实巴交的同学。而她,却被留了下来,迎接着比自己还小的一批。

    她的第一年的读书生活的前面加上了一个幼儿园小朋友的称号,其实,那个时候落后的农村哪里有什么幼儿园啊?十几岁的孩子才上一年级一点儿也不稀奇!

    那个唯一一个让她留级,唯一一个拉过她的耳朵,把她的脸按在课本上,唯一一个放学的时候往她的腿上用粉笔划上几道杠杠(怕的是她放学去戏水)的老师大概以后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成绩以后是一路飙升,直到考上研究生。

    那位老师早已作古,大概在九天之上她还是想不通那个喜欢逃学的孩子竟然有一天也知道读书?

    曾经逃学的孩子脑子里想着的是吃,吃,吃,那个时候的孩子实在是太饥饿了。可是,每当她饿得有点找不准方向的时候就会想城里的孩子一定没有这种感觉吧?

    最重要的是城里人还会吃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吃的,比如一块豆腐干,一张豆腐皮……还有什么呢?

    她记得她的一个不出五服的大伯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从城里回来了,他们吃的东西中竟然有白色的豆腐皮,她还记得那个大伯家的姐姐隔着那面破壁残垣给她夹了一块豆腐皮,味道好吃得不得了,她现在想来真是比鲍鱼燕窝鱼翅还好吃呢!

    从此以后,一个瘦弱的身影常常站在那面矮墙那里等着堂姐的出现,等着哪怕是黄豆粒大小的一块豆腐干。

    可是大伯一家没过多少天就走了,走的时候,那位年轻漂亮的堂姐给了她一个甜美的微笑,在她看来,那个微笑里满是豆腐干的香甜。堂姐走了,带走了美味的豆腐皮,带走了一个孩子的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今,吃过玩过享受过很多城里人都享受不到的美味和幸福后,芷楠的脑子里却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回忆的。

    儿时的豆腐皮早就变成了遥远的过去,可是现在她最爱吃的还是那一张张压着网文纱布,白白的豆腐皮。咀嚼着这样的东西,好像咀嚼着过去曾经的一切。

    坐在办公室里的芷楠望着窗外难得一见的蓝天,遥想着曾经儿时的一切,嘴角的微笑是苦涩的。她的命运在每一个转角都会发生一次改变,幸运的是她及时抓住了。她知道她的命运之所以会改变,以及让她的命运发生改变的动力竟然来自那张破壁残垣下的豆腐皮。

    想起豆腐皮,她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切,想起小时候,她自然而然地不能不想到方圃。

    方圃自从走后就没有给她来过一个电话,或者发过一条短信。当然,她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其实,哪怕是芷楠想打电话,想发短信给方圃,可是又往哪里打?哪里发呢?

    他连个新近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给她。她知道楚荆是知道方圃的一切的,当然了他也有方圃新的联系方式。

    想让芷楠问楚荆要?那除非地球倒转,山河变色!芷楠还从来没有跟哪一个人,或者哪一个男人主动要过什么东西,就包括她那个挂在飞机上的风筝老公赵君堂——她也没有开口要过什么,姑且不说别的什么男人了。

    不过,芷楠倒是做过一个有关方圃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芷楠平时的时间安排得紧紧的,哪里还有时间胡思乱想?

    可是,她还是梦见了他。

    梦与现实毕竟只有一步之遥,甚至是闭眼睁眼的瞬间,谁能够说得清它们之间的区别?

    不过,梦与现实有的时候还真的是有区别的,甚至是天壤之别。

    梦中的方圃是苍白的,苍白得就像是一张浸在水里的白纸——看得见的颜色,看不见的湿度。

    虽然是过去几天了,但是梦中的一切她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出门向左走向右走一样。而且这个梦一直跟随着她,追逐着她,如影随形,想把它从脑子里除去,可是伤害的却是自己的脑细胞,而不是记忆。

    那是一个漆黑得窒息得心都要碎掉的夜晚。

    芷楠的手里拿着一本足足有十斤重的厚厚的词典式的书,估计是从乾隆爷的三希堂书房里淘来的宝贝。上面写着人类的过去和未来,写着普天之下万物苍生沧海桑田的轮回更迭,字迹清秀隽永,值得收藏,值得推荐啊!

    看着看着,芷楠的眼睛慢慢地闭合上了。

    在那样的晚上,听不到一丝风声,可是却能够感受到自己嘭嘭的心跳。

    芷楠觉得一切的物象都在朝着自己压下来,她的双手不知道压在了哪里,她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或者说它们根本就已经不存在了。

    一个没有双手的人,她的思维还是健全的吗?她的思路还清晰敏捷吗?

    答案是肯定的。

    身体的残缺并不会带来大脑的故障,相反,大脑会出奇地灵活,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某些残疾人士他们却有着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某一方面超人的天赋。

    老天为你关上一扇门,他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芷楠的双手没有了,她急切地想,我可怎么办?游泳,我还没有完全学会呢?我还准备今年的暑假跟女儿一起学呢。可是双手没有了。她还有腿。

    没有了双手的帮助,她的腿感受到了异常大的压力。她把重心几乎都放在了她的腿上。有一双健全的腿是多么重要,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在!

    这样想着,她想到了方圃,想到了他那一根断掉的腿,想到了他每走一步的时候,那个空荡荡的裤管会发出一阵阵紧似一阵的颤栗,不知道是方圃太过用力,太过紧张呢?还是裤管里的那根腿本来就不曾失去?

    在这个时候,方圃出现了。

    他的眼前是一个残疾的芷楠。他看见她像根木桩一般地挪移过来。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的笑,还是以前的笑——纯真而善良,满含着谦虚谨慎。可是这样的笑在残疾的芷楠看来,他的笑却是有点邪恶,有点阴险。

    难道说人一残疾,想法就变得残疾了吗?方圃像是问芷楠,又像是问自己。

    他知道,现在他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两个自己,两个芷楠。就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一样。

    他笑着说,芷楠,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怎么跟我一样,变成了一个残废?

    芷楠迎着他的坏笑,昂起了高傲的头,她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她觉得要是那样的话,那真是太浪费她纯真的眼神了。

    她的头高高地昂起,她想寻觅蓝天,还有蓝天上游动的白云——儿时的那片家乡的白云是不是跟着她翻越了几千里来到了这里?她曾经给每一片白云都添加了页码——是的,在她看来,每一片白云都是一张崭新的书页。

    她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她翻看书页的时候,看见的是生命的颜色,她翻越的每一章节都是生命的乐章。

    人生,就是一本厚实的书,有的人翻得快一些,还没有翻到最后,人就先走掉了;有的人翻得慢一点,也就走得晚一点。其实,早一点也好,晚一点也罢,人生就是这样的一本书。

    芷楠想我的怀里不是抱着一本这样的书吗?我找找人生的答案吧,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于是,她低下高傲的头颅来仔细地翻阅着那一张一张的人生。刷拉刷拉,书页一张张地快速地后退,就像是坐在疾驰的车上看到的景象一样——向后倒去,再次倒去。

    可是答案在哪里?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内容。

    站在眼前的方圃看着她那个认真的样子,说没有想到曾经调皮得天天让老师头疼的楠大小姐也金盆洗手,看起书来了?

    芷楠把头抬起来,正视着他说,难道你忘了,本姑娘读的书比你走的路都多?

    方圃听后呵呵一笑说,读的书多又怎么样?研究生又怎么样?在我手下给我打工的还都是QH、BD的博士、博士后呢?又怎么样?别忘记我可是初中都没有读到毕业哦!我跟人家相比那连文盲都算不上,简直可以说是睁眼瞎了,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学历高的反而过来给文盲打工,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值得你去思考吗?

    芷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给他的只有冷笑,只有冷酷,冷到他的每一根神经,她很想让他清醒一下,别赚了几个钱就说不上姓什么了,钱是身外之物,而学识和修养,聪明和智慧才是自己真正的财富。她想让他明白。

    她冷冷地对他说,我早就看穿你了。

    方圃一听这话有点意外,说你看穿我什么了?

    芷楠说你说呢?我今天可并不想把压了几十年的话说出来。说着,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面前的方圃一下子萎缩成了一株蔫耷耷的狗尾巴草。

    但是,方圃的眼睛里放射出一条蓝色的射线,那条射线直奔芷楠而来。一道强光来到了芷楠的面前,芷楠的眼睛猛地一闭,那道射线瞬间转化成一双光滑的手指。

    芷楠感受到了抚摸的力量,猛地睁开眼睛,哦,那不是自己的手指吗?十指尖尖,而且是越到指尖越尖的那种。

    有的人说这种手是苦命之手,什么样的地方都能够伸得进去,也就会干尽世间所有的活计。而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样的手是心灵手巧的。

    芷楠最喜欢的还是后一种说法。

    小时候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小土豆如今白皙得如同蜡烛的光芒。

    那不是我的手吗?她不由得冲口而出。

    方圃坏坏地笑着,是你的手又怎么样?现在它们在我这里收着。我没有腿,你没有手,我们正好可以取长补短了。

    芷楠本能地回过身去,她不想看见他那种坏坏的笑。

    方圃好象想起了什么,说你说呀?压了你几十年的话是什么?你说吧!我还真想好好地听听呢!

    芷楠说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男人,真正的男人,在我的心里还给你留了一块地方,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你跟我想象中的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方圃有点吃惊地说那些男人——哪些男人?什么男人?

    芷楠锐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刮皮刀,剥开他层层的外皮,直到火红的心脏。她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就是那些一提起裤子就装人的人!刚刚下山就放火烧山的人!

    方圃一听这话,那根本来还立着的腿一下子扑倒了,双拐被摔出去几米远,嘡啷一声不知道是敲击到什么东西。

    芷楠本能地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有这样大的威力,能够把一个骄傲得天下老子第一的人给放倒。

    她放下了高傲,放下了锐利的刮皮刀,下意识地俯下身来想搀扶一下倒在地上的方圃,转念一想,自己的双手都没有了,还怎么去搀扶别人呢?

    想到这里,她暗自掉了几滴眼泪。可是没有想到泪水却从脸颊顺着脖颈流下来,一直流到胳膊,流到自己的手臂……

    她惊讶于自己的手臂竟然还在身上。

    但是,面前的方圃却是扑倒在地了,几乎化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芷楠,快来拉我一把,我是被人害的,你知道,我是一个好人,一个做梦都会做好事的好人,你忘了吗?请你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刚才你的想法是被俗世蒙蔽了,那样的人到处都有。但是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那句压了你几十年的话你就扔掉吧!你读得书太多了,你又没有学会辨别,所以你无论看任何人都跟小说中一样,其实小说是小说,人生是人生,它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是有想象力的人把它们硬性地嫁接在了一起,你是研究文学的,你最清楚两者的关系。

    芷楠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伸出了纤纤素手,拉起了躺在地上的方圃。方圃的手紧紧地抓着芷楠的手。她感觉他的手很纤细,很弱小,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她把他拉了起来,奇怪的是,方圃那根失去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依旧高大,依旧帅气得让人窒息,依旧是那样的侠肝义胆,依旧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他高高地站立在芷楠的面前,但是他的手上却托起了一座青山。

    芷楠吃惊地看着他那张巨大的手掌,这样的手掌只是在开天辟地的神话里出现过。她吃惊地看着,而他的脸上却带着平静的笑容。现在的芷楠看来,那种微笑一点儿也不阴险,一点儿也不邪恶,相反,她从他刚毅的面容上读出了真诚、善良以及无私的爱。

    他的眼睛并没有看芷楠,而是看着他手上的这座青山,此时的他的身份已经不是企业家的方圃了,而是一个导游了。

    他指给芷楠看,说你看,这里是一条进山的通道,道的两旁是壁立的高山,山上不时可以传来猴子的嬉闹、争吵、打斗和惊骇。山上还有一座传说中的花果山,但是猴王早就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去了。但是山上的那棵花果树却是留了下来,并且现在已经长得穿过了云层,进入到了平流层,一架架的飞机去哪儿了?其实,都被挂在树梢上了。不信,你看看,残骸都在这里呢,你看这里还有飞机的型号呢?

    山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地,草绿得神秘,绿得醉人,只有星星才能够看清楚它们的绿色里到底包含着什么。与草坪紧紧地相连的是一望无际的青绿色的水。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先在里面沐浴,所以我们看到的太阳每天都是崭新的,干净的。

    青山倒影在湖水里面,山里的鸟儿也在里面照个影儿,顺便哼唱几句采药人的小调,水里的游鱼听到歌声会悄悄地把头伸出来,可是鸟儿却不会啄食它们的头,相反地它们骑在鱼儿的背上,让它们驮着自由地游来游去。

    这个时候一群孩子出现了,他们会拿出崭新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本本几乎要翻烂的书本,他们就坐在湖边安静地读书。

    因为书本不够,有时几个孩子的头会紧靠在一起,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而他们的老师,则站在一间茅草屋前,时而望望蓝天,时而低头沉思,他在等待着他儿时的伙伴——芷楠的到来。

    芷楠听到这里,说了一句,你等一下。

    方圃的声音停了下来,芷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间绿意盎然的茅草屋,草还带着清晨的第一滴晨露,以及晨露的芬芳。再看看草屋的四面,她发现了那两只隐形的翅膀——草屋的敞开的窗户。

    方圃?你在哪里?

    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了方圃的身影,可是有的却是一只庞然大手,还有手上托着的那一抹青山。青山掩映之中,湖水环抱之下,碧波荡漾的涟漪里是一所简陋的茅草屋。方圃正站在门口微笑着向她招手。

    慢慢地,她向着方圃奔去。

    一时间,她觉得她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的两侧好像是长了什么东西,皮肉绷得紧紧的,还伴随着轻微的阵痛。她伸出手去,往后轻轻地一摸,原来是两只柔中有刚的坚韧的翅膀。

    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呼唤:芷楠,你来吧,这里才有最值得你读的书——人生的大书。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芷楠说好的,我也很想知道你的消息,也很想跟你在一起,很想跟你一起把人生的大书读完,你告诉我你到哪里去了?我好去找你!我现在有翅膀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够找得到你!

    方圃呵呵地笑着消失了。

    芷楠急得眼睛都要跳出来了,她急切地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呀!

    妈妈!告诉你什么呀!

    女儿淼淼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芷楠的脸颊。

    芷楠一下子醒来,嘴里仿佛还带着晨露的芬芳。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清晨的阳光是柔情的,内敛的,可是对于刚睡醒的人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刺眼。

    她知道,她的眼睛被深深地刺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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