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舷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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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船上，吴凌风先向马吉德等人介绍了李文浩。他学说大食话不过两日，会说的话极为有限，连比带划之下，仍不得要领。吴凌风不由泄气，无奈地朝李文浩耸了耸肩。
李文浩笑了笑，忽然自个儿走到马吉德面前，唧唧咕咕地说了一通话。吴凌风又惊又喜，李文浩说的分明就是大食话。只是他不明白，他这位义兄怎的会说这么一口流利的大食话？
李文浩自个儿把要说的话都跟马吉德说了，马吉德等人听说税率已调到了四十税一，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个手舞足蹈，欢喜得疯了。马吉德更是上前一把抱起吴凌风，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身高体魁，而吴凌风又年幼瘦小，被他抱在怀里，就似抱了一个垂髫小儿似的。
李文浩道：“他说你真是阿拉派来的使者，赐给了他福祉！”
吴凌风无奈一笑，等马吉德将他放下了，问道：“大哥，你怎的会说大食话？”
李文浩道：“这事说来话长。一年前我在爪哇购置香料，无意间听说当地一个部落的酋长要处死一个外族商人。我怕那人是华商，指不定可以救他一命，便去那个部落打听了一下，却原来是个大食人。据说是在偷香窃玉的时候，被部落的战士发现，抓了起来。他的同伴见他惹下了这等事端，情知难以善了，再者言语又不通畅，索性便放弃了他，管自己载了货物回航了。既然不是华人，我便想抽身离去。但见那大食人实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去求见那酋长。最后花了五十件上好瓷器才救了他一命。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我，大食话便是跟他学的。”
吴凌风道：“原来如此，大哥菩萨心肠，小弟深感佩服！”李文浩嘿嘿一笑，道：“那也未必。我李文浩虽非坏人，但也绝非正道君子，坏事固然不做，好事也不滥为。救那大食人，原本就存了其他心思。用那些正人君子的话来说，是用心不良。我一心想开辟新的商路，跟大食人做些买卖，却苦于言语不通。救那大食人，便是为此。”吴凌风道：“即便如此，大哥终究还是救了人，以佛家来看，便是一件大大的功德。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李文浩笑了笑，问道：“二弟你信那神佛？”脸上浮起揶揄之色。这句话若是在从前问起，受过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熏陶的吴凌风自然会毫无犹豫地说不信。然而他大难不死，穿越回古代，已非科学可以解释，神怪一说，便由此在他心底燃起。只是他见李文浩如此神色，鬼神之说在其眼里，多半便是虚妄之言。自己若是说信鬼神，只怕要教他小瞧了。但他也不愿就此否定鬼神，模棱两可地道：“信佛也好，信道也罢，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罢了。所谓‘心诚则灵’，便是这个道理。”李文浩一愣，良久才道：“二弟说的有理！鬼神之说，固然尽是虚妄之言。然则千百年间存于世间，绝非只是愚夫迷信所致。只怕还真如二弟所说，人心求安！”
这两人说着说着，竟讨论起鬼神之说来了。那些大食人听不懂倒也罢了，那两个税吏却是精通汉语，他们站在一旁，可听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个说道：“吴少爷，是否可让我二人先去给货物估价？”
吴凌风这才回过神来，朝他二人歉然一笑，道：“我兄弟二人说得兴起，倒是冷落了二位。勿怪，勿怪！”
这两人不过是商事衙门里的收税小吏，心里固然是不耐烦，但嘴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要知道这吴、李二人连图至总管都招惹不起，又岂是他们能开罪的？其中一人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吴凌风便叫这二人估算马吉德这一船货物的价值。李文浩跟马吉德说了，马吉德点点头，派了一个得力的伙计陪着这二人往货舱里去。
李文浩经商六年，足迹遍布南洋各地，碰到的大食商船也有不少，但像马吉德这般四桅九帆福船式样的，却从未见过。他见过的大食船，多是独桅、双桅的三角帆船。他上上下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奇怪，虽然外形、式样上有所改变，船板的接合方式也甚是陈旧，但船的整体架构，桅杆、风帆的安置，分明跟本朝的福船类似。他甚感纳闷：“这大食人怎会建造福船？莫非……莫非福船的建造图纸流传了出去？”
他心头疑惑难解，便向马吉德询问。马吉德也不隐瞒，向他细说了其中缘由。马吉德说一句，李文浩便翻译一句，好让吴凌风也听个明白。
原来，这船是照着三宝太监的宝船式样建造的。永乐年间，三宝太监的船队航行至阿丹、剌撒（今也门附近）一带，为了继续前行，雇佣了当地的一个海商做向导。这个海商正是马吉德的祖父。三宝太监返航回国时，为了答谢马吉德的祖父，送给他一艘类似于现代舰船模型的“小宝船”。
马吉德祖父将其视之为传家之宝，祖孙三代花费了数十年的精力来研究宝船的建造工艺。一直到十三年前，马吉德汇集一千两百多名船匠，花费千万巨资，费时四年，方才依着宝船架构造出了“雄狮号”，便是眼前这一艘船。即便如此，“雄狮号”与宝船也仅仅只有五六分相似，建造的工艺大部分都远远落后于宝船。当然，也有先进的，便是那船上的火炮！
看着船头这一门火炮，李文浩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喃喃道：“我若是有这么一门火炮，那些倭寇又何足道哉？”
马吉德甚是得意，笑道：“我这船可不止这一门火炮！”说着，他带着吴、李二人来到底舱。看着底舱左右两侧多达三十门的火炮，吴、李二人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还是商船么？
马吉德带这二人到炮舱来参观，本是要借机炫耀一番。这些火炮是从奥斯曼帝国购置的，花光了他祖孙三代的所有积蓄，原本是拿来装备一支船队的。但后来一个老船匠说火炮太重，吃水太深，一般的船承受不了，容易倾覆。他想了个办法，说在船舷开一个炮孔，把火炮置放在货舱，这样就可以保持船身平衡。
船舷开炮孔？老船匠的话点醒了马吉德，他当即在“雄狮号”的两侧船舷各开了十五个炮孔，把火炮一股脑儿都安置在底层货舱里，那一门特别巨大的，则固定在船头作为主炮。
马吉德洋洋自得地叙说着，吴、李二人听在耳里，免不了惊奇艳羡。船舷置炮，李文浩听着不过是新鲜好奇。而吴凌风却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历史上的舷炮是在十六世纪中叶英国国王亨利八世的舰队里才首次出现的。却没想到马吉德早六十年就发明了出来。是正史的遗漏呢？还是历史因为吴凌风这个穿越者而发生了变化？
“蝴蝶效应，一定是蝴蝶效应！”吴凌风在心里说道。可他随即又想到，这舷炮早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就被马吉德创造出来了。“那只能说是正史的遗漏吧！”吴凌风苦笑一声。
估价甚是耗时，吴、李二人随着马吉德走遍了“雄狮号”的角角落落，那两税吏方才点清货物的数目，算来已有一个时辰了。吴凌风抬头望望日头，时近晌午，这些大食人差不多又要开始祷告了。
这一船上百个大食人，都是虔诚的教徒，每日五次祈祷，雷打不动。午间祷告后便是用餐，大食人在饮食上的禁忌甚多，吴凌风在船上只待了两日，就觉得难以忍受了，连忙朝李文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继续在船上转下去。李文浩虽不明白他此举何意，却也不多问，向马吉德抱拳告辞，说有要事处理，改日再来拜会。马吉德也不挽留，拥抱了李文浩一下，便叫了一个伙计送他下船。吴凌风连比带划着跟马吉德说明了自己要跟李文浩去办事。（未完待续）
回到船上，吴凌风先向马吉德等人介绍了李文浩。他学说大食话不过两日，会说的话极为有限，连比带划之下，仍不得要领。吴凌风不由泄气，无奈地朝李文浩耸了耸肩。
李文浩笑了笑，忽然自个儿走到马吉德面前，唧唧咕咕地说了一通话。吴凌风又惊又喜，李文浩说的分明就是大食话。只是他不明白，他这位义兄怎的会说这么一口流利的大食话？
李文浩自个儿把要说的话都跟马吉德说了，马吉德等人听说税率已调到了四十税一，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个手舞足蹈，欢喜得疯了。马吉德更是上前一把抱起吴凌风，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身高体魁，而吴凌风又年幼瘦小，被他抱在怀里，就似抱了一个垂髫小儿似的。
李文浩道：“他说你真是阿拉派来的使者，赐给了他福祉！”
吴凌风无奈一笑，等马吉德将他放下了，问道：“大哥，你怎的会说大食话？”
李文浩道：“这事说来话长。一年前我在爪哇购置香料，无意间听说当地一个部落的酋长要处死一个外族商人。我怕那人是华商，指不定可以救他一命，便去那个部落打听了一下，却原来是个大食人。据说是在偷香窃玉的时候，被部落的战士发现，抓了起来。他的同伴见他惹下了这等事端，情知难以善了，再者言语又不通畅，索性便放弃了他，管自己载了货物回航了。既然不是华人，我便想抽身离去。但见那大食人实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去求见那酋长。最后花了五十件上好瓷器才救了他一命。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我，大食话便是跟他学的。”
吴凌风道：“原来如此，大哥菩萨心肠，小弟深感佩服！”李文浩嘿嘿一笑，道：“那也未必。我李文浩虽非坏人，但也绝非正道君子，坏事固然不做，好事也不滥为。救那大食人，原本就存了其他心思。用那些正人君子的话来说，是用心不良。我一心想开辟新的商路，跟大食人做些买卖，却苦于言语不通。救那大食人，便是为此。”吴凌风道：“即便如此，大哥终究还是救了人，以佛家来看，便是一件大大的功德。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李文浩笑了笑，问道：“二弟你信那神佛？”脸上浮起揶揄之色。这句话若是在从前问起，受过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熏陶的吴凌风自然会毫无犹豫地说不信。然而他大难不死，穿越回古代，已非科学可以解释，神怪一说，便由此在他心底燃起。只是他见李文浩如此神色，鬼神之说在其眼里，多半便是虚妄之言。自己若是说信鬼神，只怕要教他小瞧了。但他也不愿就此否定鬼神，模棱两可地道：“信佛也好，信道也罢，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罢了。所谓‘心诚则灵’，便是这个道理。”李文浩一愣，良久才道：“二弟说的有理！鬼神之说，固然尽是虚妄之言。然则千百年间存于世间，绝非只是愚夫迷信所致。只怕还真如二弟所说，人心求安！”
这两人说着说着，竟讨论起鬼神之说来了。那些大食人听不懂倒也罢了，那两个税吏却是精通汉语，他们站在一旁，可听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个说道：“吴少爷，是否可让我二人先去给货物估价？”
吴凌风这才回过神来，朝他二人歉然一笑，道：“我兄弟二人说得兴起，倒是冷落了二位。勿怪，勿怪！”
这两人不过是商事衙门里的收税小吏，心里固然是不耐烦，但嘴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要知道这吴、李二人连图至总管都招惹不起，又岂是他们能开罪的？其中一人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吴凌风便叫这二人估算马吉德这一船货物的价值。李文浩跟马吉德说了，马吉德点点头，派了一个得力的伙计陪着这二人往货舱里去。
李文浩经商六年，足迹遍布南洋各地，碰到的大食商船也有不少，但像马吉德这般四桅九帆福船式样的，却从未见过。他见过的大食船，多是独桅、双桅的三角帆船。他上上下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奇怪，虽然外形、式样上有所改变，船板的接合方式也甚是陈旧，但船的整体架构，桅杆、风帆的安置，分明跟本朝的福船类似。他甚感纳闷：“这大食人怎会建造福船？莫非……莫非福船的建造图纸流传了出去？”
他心头疑惑难解，便向马吉德询问。马吉德也不隐瞒，向他细说了其中缘由。马吉德说一句，李文浩便翻译一句，好让吴凌风也听个明白。
原来，这船是照着三宝太监的宝船式样建造的。永乐年间，三宝太监的船队航行至阿丹、剌撒（今也门附近）一带，为了继续前行，雇佣了当地的一个海商做向导。这个海商正是马吉德的祖父。三宝太监返航回国时，为了答谢马吉德的祖父，送给他一艘类似于现代舰船模型的“小宝船”。
马吉德祖父将其视之为传家之宝，祖孙三代花费了数十年的精力来研究宝船的建造工艺。一直到十三年前，马吉德汇集一千两百多名船匠，花费千万巨资，费时四年，方才依着宝船架构造出了“雄狮号”，便是眼前这一艘船。即便如此，“雄狮号”与宝船也仅仅只有五六分相似，建造的工艺大部分都远远落后于宝船。当然，也有先进的，便是那船上的火炮！
看着船头这一门火炮，李文浩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喃喃道：“我若是有这么一门火炮，那些倭寇又何足道哉？”
马吉德甚是得意，笑道：“我这船可不止这一门火炮！”说着，他带着吴、李二人来到底舱。看着底舱左右两侧多达三十门的火炮，吴、李二人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还是商船么？
马吉德带这二人到炮舱来参观，本是要借机炫耀一番。这些火炮是从奥斯曼帝国购置的，花光了他祖孙三代的所有积蓄，原本是拿来装备一支船队的。但后来一个老船匠说火炮太重，吃水太深，一般的船承受不了，容易倾覆。他想了个办法，说在船舷开一个炮孔，把火炮置放在货舱，这样就可以保持船身平衡。
船舷开炮孔？老船匠的话点醒了马吉德，他当即在“雄狮号”的两侧船舷各开了十五个炮孔，把火炮一股脑儿都安置在底层货舱里，那一门特别巨大的，则固定在船头作为主炮。
马吉德洋洋自得地叙说着，吴、李二人听在耳里，免不了惊奇艳羡。船舷置炮，李文浩听着不过是新鲜好奇。而吴凌风却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历史上的舷炮是在十六世纪中叶英国国王亨利八世的舰队里才首次出现的。却没想到马吉德早六十年就发明了出来。是正史的遗漏呢？还是历史因为吴凌风这个穿越者而发生了变化？
“蝴蝶效应，一定是蝴蝶效应！”吴凌风在心里说道。可他随即又想到，这舷炮早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就被马吉德创造出来了。“那只能说是正史的遗漏吧！”吴凌风苦笑一声。
估价甚是耗时，吴、李二人随着马吉德走遍了“雄狮号”的角角落落，那两税吏方才点清货物的数目，算来已有一个时辰了。吴凌风抬头望望日头，时近晌午，这些大食人差不多又要开始祷告了。
这一船上百个大食人，都是虔诚的教徒，每日五次祈祷，雷打不动。午间祷告后便是用餐，大食人在饮食上的禁忌甚多，吴凌风在船上只待了两日，就觉得难以忍受了，连忙朝李文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继续在船上转下去。李文浩虽不明白他此举何意，却也不多问，向马吉德抱拳告辞，说有要事处理，改日再来拜会。马吉德也不挽留，拥抱了李文浩一下，便叫了一个伙计送他下船。吴凌风连比带划着跟马吉德说明了自己要跟李文浩去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