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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脸绿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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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立时往村路奔去,在林中闲逛一阵,兴之所致,竟也耍起轻身术,咻然一声,已冲向数十丈远的一块巨岩,身手之从容快捷,比起那青衣老人有过之无不及。

    现在若老人见着了,就该知道小千方才所说“你也会这玩意儿”是什么玩意了。小千所说的神仙,不就是指自己吗?然而他未练过武功,有何来如此高超的轻身术?这问题令人费解。难到他另有其它奇遇,秘招不成?小千得意道:“别的我不会,这‘神仙跳’我可比你行得多了,你看走眼啦!”

    他陶醉之下,已在林中潇洒的跳来跳去,先过过瘾再回家也不迟。不到一盏茶功夫,林中古松已飞掠出一只似貂似狸的蓝色小动物,它在吱吱叫着。小千闻及声音,这才停止跳掠,转身瞧向古松,向它招手:“脸绿绿,下来吧!”小动物立刻雀跃,凌空百丈就已射向小千,似如一道流光般,快得让人眼花。它停在小千手中,恰好只有巴掌大,尾巴却有一个半身躯长,全身蓝紫亮丽蓝色软毛,此时似沾了水,有不少互相粘在一起,它正热切的舔着小千的手掌。

    小千也爱护有加的抚逗它:“辛苦啦!晚上给你加菜!”它叫的更开心,小舌头舔得更亲密。小千并不知它属于何种动物,只见它身躯和雪貂差不多,脸像却不像貂,没有尖嘴,尖鼻,发颈的毛也较长,似如一条缩小的母狮相貌。若以小狮脸,利猫爪,雪貂身来形容就贴切多了。其实这“怪物”乃是传说的“雪神貂”与一种常年在冰天雪地活动的”天绝猫”所配的异种。它具备了“雪神貂”之灵敏一快捷之身手,以及“天绝猫”的利爪与力道。也因雪神貂为白色,天绝猫为蓝色,是以它每至冬天,即换脱一次毛,变为白色,到了夏天又脱落白毛变成蓝色,甚为神奇。

    说也奇怪,天绝猫专克雪神貂,不知它们会混在一起而生下这只小怪物?这恐怕不是任何人所想通的了。村里有人称它为“邪貂”小千却叫它“脸绿绿”一方面是它一身蓝毛,另一方面,无非是想弥补一下自己这不雅的外号,想把它推给邪貂,至少可以相互解嘲,因为邪貂听及“脸绿绿”总是兴奋异常的。至于他如何获得邪貂,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邪貂已跟他混了七八年,确也善解人意,帮了他不少忙。小千亲昵了一阵,才道:“事情还没有办完,你得在跑一趟,将那位老人给引开。”

    邪貂吱吱叫了几声,似在抱怨。小千干笑道:“没办法嘛,这是意外,办妥了,我多加你一颗朱果如何?”邪貂果真邪,已坐在他手掌上,前肢五爪竟也能活动自如,像人手一样的比划着,伸了三指,似和小千在讨价还价。小千瞄了一眼:“怎么多?两颗好了!”邪貂仍是比着三指,叫的更尖,眼神眨了又眨,像在祈求,又像在抛魅眼。

    小千无奈道:“好吧!三个就三个,你真是不二价,杀不得,也不怕吃太多拉肚子!”邪貂见小千笑了,方自拍起手掌,虽然没有声音,也拍得有板有眼。随后又呶起嘴唇,跃向小千脸颊,吻了一记,这才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林中远处,又回头吱吱叫了两声,才心甘情愿的去为小千办事。

    小千摸摸脸颊,又爱又嗔目的说:“真会拍马屁!什么都好,就是太吝啬,杀一颗都不成!”骂归骂,他还是满怀高兴的往月江村方向行去。有了邪貂的引诱,他似乎完全放心老人的追踪,走的甚是大方。

    月江小村位于七星山后,漓江支流河畔。全村有百来户人家,散落四处,通常以四五户,大至十来户聚集在一起,彼此也较有亲切感。不过各户人家,若非村头村尾,也不会相距过远,高声的叫,仍能耳闻。村中居民大都以渔猎为生,种植蔬果,要算是副业,自给字足,也卖不到外地去,倒也落个清闲。小千和秋蓉他们住在近河畔的村尾,大约有十来户。小千住处却在小坡上,较为远离村落。在七星湖,因山峰险峻耸峭,是以太阳下得快,而在小村,就要晚个把钟头。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向秋蓉她家奔去,想看看阿菜如何了。

    还没进门,古旧木屋已传来秋大娘的咒骂声:“你这短命鬼,老娘把你养得这么大,叫你做个活,洗个碗,你就心不甘情不愿,还给老娘砸个稀烂!你是不想活了?真是气死老娘!我打死你!”紧接着是一顿啪啪声,以及秋蓉的叫声:“娘,您就饶她一次,她不是给了你几个铜钱,还买回两个新碗了吗?”“什么铜子儿,老娘差点就被她骗了,她哪来的钱?我看是趁我不注意偷的吧?买什么新碗?她敢砸,买再多也没用!中午还饶了她,现在叫她煮个晚饭,她就给我拖,一把柴,引了一个时辰还没有下水作饭?你以为木柴满山都是,可以尽情的烧是不是?你分明是在更老娘过不去嘛!”又是一顿皮肉声。小千听得毛了火,哪有人如此虐待女儿?一个快步已冲向正屋边的简陋厨房。只见秋大娘一身花青,稍带肥胖,挽髻的头发上簪了一朵珠红花,脸部还上了妆,仍掩饰不去额头及眼角的皱纹。

    但仍能感觉出她年轻时容貌必定甚美,如今则是徐娘半老,美不到哪儿去,不过比起村中同龄者,她要美艳得多了。她正拿着竹板子,不停打向窝在内角阴暗的阿菜。阿菜似乎习惯挨打,双手抱着足膝,低着头,瑟缩成一团,竹板儿就像落在他人身上似地,她一句哎语也都没吭。秋大娘打得没头没脸。小千已看不过去,大喝道:“秋大娘,你在干什么?”这声音登时将秋大娘,秋蓉,和阿菜震住,惊愕的往小千瞧来。秋大娘定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失态,不禁恼羞成怒:“死小子,老娘打女儿关你什么事?你吼个什么劲?再吼,我连你也打!没教养的孩子!”怒上心头,她更狠的抽向阿菜。小千一个箭步已欺身过去:“你还打?”一手强下秋大娘手中的竹板。秋大娘更火:“反了,反了!小小年纪就如此横行霸道,将来长大还得了?老娘非教训你不可!”“站好!”小千突然大喝,震得秋大娘愣在那里,愕傻的瞧着小千,一时也失去了心。小千激动道:“碗都赔了,钱也给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想打死阿菜是不是?”秋大娘再次定过神来,老脸挂不住,一手有抓起地上木柴,打往阿菜,厉叫:“不错,我就是要打死她!”秋蓉见状已惊慌拦向她娘,急叫:“娘,使不得,阿菜会受不了!”“你走开!”秋大娘一手拨开秋蓉,木柴已落往阿菜,手臂粗的木柴要是打着人,别说是阿菜,就是男人也会吃不消。阿菜并没有躲,也无任何表情。小千却更急道:“你敢打?”“老娘为何不敢打?”木柴落得更快。

    小千已情不自禁挥出竹板,打向秋大娘背部,吼道:“你敢打,我也敢打,打就打!”他似乎也横了心,一股子竹板已抽中秋大娘背部,打得她尖声惨叫,丢下木柴已躲开,双手反碗背部抓去,可惜小千打的部位正好在背椎上,她想摸都摸不到。小千并未因此而罢手,挥的更急,吼的更急:“有胆就别逃!逃也没用,要打,我比你行!”他追了上去,没眨过眼,秋大娘至少吃了十几板,打得她哇哇哭叫着。秋蓉哪晓得小千如此克制不住而挥板反打自己的母亲,也惊惶的拦向小千道:“不能打!小千儿,她是我娘!”

    “你娘又如何?犯了我,我谁都敢打,让开,否则连你都打!”小千挥板,当真打了秋蓉一记,秋蓉痛叫也不敢再拦,躲在旁边都快急哭了。小千仍未停手,追得秋大娘四处躲藏,狼狈不堪。此时阿菜已忍疼痛起身,勉强追向小千,急叫道:“小千儿不要打我娘”说完,她已滚下晶莹的泪珠,从早上挨打到现在,她都没有哭,现在却哭了。泪珠儿亮晶晶地滚向脸腮,慢慢地流向嘴角,再滴落在那件缝了又补的破麻布袋编成的衣衫。

    小千已停手,他瞧向阿菜那双沉沉悲郁的眼睛,一身弱不禁风的身躯,还有左脸巴掌大紫青,若不是她那张阴阳脸,她怎么会遭到她娘的凌虐毒打?晶莹泪珠仍在流。小千也红了眼眶,伸手拭去阿菜泪痕,哽咽的说:“别怕,阿菜,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阿菜只有感激的瞧向小千,泪水有更流了。

    小千儿见她手臂几乎已无完肤的血痕,更加悲愤,怒瞪秋大娘,骂道:“阿菜也是你的女儿,你竟敢那么狠心的毒打她?我我”愈想愈气,竹斑一挥,又想痛打秋大娘。秋大娘已尖叫的落荒逃命,秋蓉也惊慌尖叫,不知所措。还好阿菜又急忙的拉住小千,哀戚道:“小千儿你不要打了好不好”小千实在不忍心看她难过,才硬生生的收回板子,怒瞪秋大娘:“要不是阿菜求情,今天我就收拾了你,什么玩意儿,打破一个碗也容你把阿菜打得这模样?”秋大娘也着实被小百货千吓走了魂魄,说话声都变得惧意十足:“我打我女儿与你何干”小千又怒道:“我打你又与你何干?”秋大娘登时又憋住口,不敢张声。小千怒道:“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在凌虐阿菜,你以为女儿是你生的就可以乱打?你怎么不打阿切?你把她生丑了,早已亏待她,你还敢打她?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咬牙一阵,又道:“多少次都是我花铜板替她解危,你也清楚得狠,你还说她偷你的钱,你良心何在?要是她敢偷,也不会在这里让你没头没脸的打,反正我已打上手了,我不怕你去告诉我娘,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虐待阿菜,小心我打得你皮开肉裂,让你尝尝什么叫痛的滋味!”秋大娘也着实怕了,小千虽是一副孩童脸,身躯可比她高得多,力气大得多,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何况鞭打阿菜的事,全村人都有所不满,只是碍于家务事,不便干涉,若为此事而想叫村中大汉来教训小千,恐怕行不通,这个瘪,她可是吃定了。

    小千骂够了,才想到阿菜处境,纵使自己护着她,总有疏忽的时候,那时秋大娘必定会加倍毒打她,这就更害了她。左想右想,他终于掏出赢来的三片金叶子,拿了两片交给秋蓉:“拿给你娘。”秋蓉不敢多说,已拿着手中的金叶子,走向她娘。小千冷冷道:“你不是没钱去中原吗?我给你,两片金叶子可换上百来两白银,够你吃,够你花,去中原风骚,去找个金龟婿把阿切卖掉,你的愿望就可实现,再也不必在这里叫穷!”

    秋大娘强过秋蓉手中的金叶子,如获至宝的翻了又弄,睁大的眼睛露出贪婪神色,哪还来得及会话?连身上的皮肉痛都给忘了。她激动道:“这是真金”“当然是真金,否则怎能塞住你这两颗势利眼?”小千冷冷的道:“金子给了,你的中原梦也可以实现,我的条件先给我答应!”秋大娘瞄眼道:“你有什么条件?”小千指着阿菜:“你走你的中原,把阿菜留下来!”

    阿菜的头又低下来了,依稀可见,她又流出感动的泪水。秋大娘瞄向阿菜,已露出一股鄙残的笑意:“这拖油瓶,老娘还怕她坏了我的大事,留下她就留下她,省得见了就碍眼,省得活活被她气死!”秋蓉已急道:“娘,您怎么能丢下姐姐不管”“住口!”秋大娘斥道:“老娘哪有这种女儿,这几年我受够她的气,只差没被她气死,养她怎么大,她也该满足了。何况这是小千儿的条件,娘只有答应,省得这短命鬼没命的缠,说不定三更半夜还会拿石块把娘打死了!”

    小千冷道:“不错,你不答应,我随时准备收拾你的老命!”秋大娘转向秋蓉道:“听到没有,娘可是身不由己,犯了小太岁!”小千冷道:“你也不必找借口,钱已到手,什么事你都做得出来,丢掉阿菜这碍眼的,你是求之不得!”秋大娘也不规避,瞪向阿菜:“不错!长得丑,还吃老娘用老娘的不说,架子脾气还大得很,三天两头总要惹人生气,这种女儿简直比王母娘娘还难伺候,留着她有何用?”

    阿菜仍是默默地低着头,这些话已不能再刺伤她的心了,因为她的心早就枯竭了。小千冷冷道:“你也给我少说废话,钱拿了,条件你也答应,要去中原赶快去,好好的确给我留下阿菜,你若敢再打她。”他突然大吼,竹板往灰色黑炉灶猛拍:“我就宰了你!”这声音又将秋大娘给吓着,不敢再多言,深怕一说错话,那要命的板子又会往身上落。

    秋蓉忧心忡忡道:“可是我们走了,留下阿菜她她该怎么办?”小千道:“这不必你操心,阿菜洗衣,烧饭,种菜,劈柴样样都会,没有你娘,照样饿不死她,还可以免去你娘三餐一顿的竹鞭!”他吊高语调:“只有逃开你娘手掌,她才会有笑容,知不知道?”秋蓉不知如何接口了。

    秋大娘却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则饿死在路边,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小千也冷笑道:“你放心,有我在,阿菜永远饿不死,要是我高兴,我还可给她穿金戴银呢!势利眼!”秋大娘冷笑着,不再说话。她正在想阿菜一个半边脸的人,到哪里去,永远也只有低头俾贱的份,戴再多的珠宝也会非飞不上枝头当凤凰。

    小千走向阿菜,一手拉着她走向厨房外,夕阳最后一道阳光照在她脸眸上,晶莹的泪珠竟也闪耀出无比亮丽的光华。“阿菜别难过,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小千伸手想拭去她的泪痕,发现自己原来穿的是短袖,窘然一笑,想找手绢,然而村中的野孩子,哪来的手绢?他只好暗中撕下左衫的补丁,勉强当作手绢,拭去了阿菜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眸含情,鼻头高耸,划出的弧度甚是柔美,协调的嘴唇,甚至有个性的双下巴。一切秋蓉有的美丽,她全都有,若不是左脸那巴掌大的紫青胎记,她要比秋蓉美上几分。尤其是那楚楚动人的神韵,似乎就该属于她特有的格调,任何人也学不来。她长发披肩散乱,仍掩饰不住她清秀的神情,她眨着眼眸,长长上翘的睫毛颤动,晶莹的泪珠又落下来。

    她娇柔而感激道:“小千儿,谢谢你”小千儿不是滋味的干笑着:“别哭了,来,我替你上药!”他将撕下的补丁白布交给阿菜,从怀中又拿出一盒东西,打开盒子已挖出膏药,涂在阿菜青紫而泛血水的手臂。“你娘也真狠,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打成这个样子!”小千白她一眼:“你也真是的,也不会躲开”

    阿菜没有表情,她从没有想过要躲,就连擦药水都没想过,好几次若不是秋蓉偷偷瞒着她娘,帮她上药,说不定她的手已废了。涂完手臂,其它部份,小千无法帮忙,只有将药膏交予她“剩下的找阿切帮忙。”阿菜接过药盒,淡淡的点了头。小千轻轻一笑,道:“你也别多想,虽然她是你娘,可是你娘着了魔,狠了心,有事没事的就毒打你,这种娘不要也罢!将来你娘去了中原,你就住到我家去,我娘可仁慈多了,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可是”“什么可是?”小千道:“你还是想着你娘生了你,你的一切都是她的了?”小千摆摆手又道:“哎呀!哪有这回事?当娘的也该有个限度,打就打,错了再打也没话说,像她那种打,是心理变态,打得没头没脸,我就不信打废了人,她会没事?她既然不要你,你也不必硬受着罪的跟着她,哪天她落难,翘了头,看在母女份上,买口棺材让她安安安稳稳的躺在地下也就够了,你还亏她什么?”

    阿菜又默默地低着头,似乎世间一切悲哀,都在她低头之下给承受了。小千不忍道:“都已变得如此,就这样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多忍一下,我想再过几天,你娘就会收拾东西到中原去,到时你就解脱了。太晚了,我得回去,你好好小心,若是你娘再打你,就跑到我那儿去或者尖叫”

    他认真问道:“尖叫你会不会?你为什么不叫?你叫了,我不就知道了?”阿菜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仍是没有说出一词半字。小千无奈叹道:“你就那么认命!好吧,你不叫,就让你娘大叫,我还是可以赶来!哪天我把你变成大美人,看你娘还敢不敢嚣张?”

    阿菜始终都以感激的眼神瞧着小千,记忆中,也只有小千是她心中唯一能够感激倾诉的人。只要见着他,似乎再大的痛苦抵都已过去,有时候她甚至幻想能躲在小千的庇护下,那该有多好,再也无忧无虑了。

    再三叮咛,小千也离开,回家去了。阿菜不敢偷懒,马上回厨房做饭。秋大娘似乎看在金叶子的份上,没再鞭打阿菜,不过她仍尽数的谩骂,鄙笑一番,才和秋蓉退出厨房,去作她的中原梦了。

    夕阳已西沉,村野一片阴暗,天空中已泛出点点明亮的星星。

    小千回到家,他娘已点了一只蜡烛,做好几道香热饭菜在等他回来。他娘不到四十岁,朴素的衣衫更衬托出她幽雅的神情,慈祥脸容流露出一股关怀。只是眉宇之间常年的深锁,已出现两道较深的皱眉纹,端正五官自有一种清美。她正在梳理头发,挂在胸前,于胸口部位挽了一个发结。闻及小千叫声,赶忙将长发负于背后,起了身就往门口走去。

    小千已撞了进来,钓竿早已不知藏到何处,兴高采烈道:“娘,让你久等了,罪过罪过!”绿娘慈祥嗔笑道:“你也知道回来,一大早就溜出去,连你娘都不通知一声,娘还以为丢了这个儿子呢?”小千呵呵笑道:“丢儿子是否很心疼?所以我又把你儿子给捡回来了!”绿娘笑骂道:“少贫嘴,下次再乱”丢“,小心娘不想捡了!菜都快凉了,吃了饭再说!”挽过小千手臂,万种关怀的把他带向方木桌。小千也不客气,大口的就扒起饭来。小千仍笑嘻嘻的道:“娘,您不捡没关系,我不是说过,是‘我’替您捡回来的吗?这叫‘你丢我捡’很流行的哩!”

    绿娘笑骂道:“我儿子又不是垃圾,干嘛要丢丢捡捡?”“对喔”小千被比喻成垃圾,也得意不起来,没劲抿抿嘴,道:“那只好该成‘我丢你捡’了,像元宝一样,丢了就会发慌的想捡回来。”绿娘也坐下来,一同吃饭,又爱又想装出贬损的白了一眼:“你呀!也想把自己当宝贝?谁家的宝贝不是藏在口袋中,哪有让它四出乱幌呢?没两天,包准着了贼。”小千干笑道:“我不是普通的宝贝嘛,不能以常货看待的!”绿娘爱极了这个宝贝儿子,总不忍想调侃他两句,内心的水乳交融,更让他们母子浓得化不开。“娘快要顾不住你这宝贝罗!”小千嗤嗤笑道:“娘您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您只要顾着这间房屋,这就跑不了啦!”

    绿娘白眼笑道:“谁要是听你的话,那个人准是天下第一大呆子,你呀,玩上了心头,什么和尚庙也留不住你,娘可没那么傻!”小千呵呵笑道:“别怎么说嘛!娘,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至少您做的饭,早已深深吸引我,再也逃不开您的手掌了!”猛然扒一大口饭,咀嚼有声,然后如食甘贻的往肚子吞,陶醉啊的一声:“好香啊!真像吃鸦片膏,上了瘾再也无法摆脱了!”绿娘轻轻一笑:“少拍马屁,你要是摆不脱,早餐中餐怎会见不到人?”“这这“小千结了舌,干笑道:“我想留在晚上一起吃,比较过瘾,呵呵”绿娘含爱意的瞄他一眼,笑道:“过瘾就吃吧!等凉了就止不住你的瘾罗!”小千老成持重的点头道:“嗯,有道理,我得赶快止瘾!”

    两人说说笑笑,倒也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吃饱后,绿娘才问:“你去了哪里?”“七星湖!”小千神秘而得意道:“去钓太公鱼。”“钓到没有?”“钓到了!”“哦!”绿娘也知道小千有怎么一回事,只是没听他说钓到了,如今闻及,不禁也好奇道:“那鱼生来何种模样?”“娘,您要问的是真鱼还是假鱼?”“真假又怎么分?”小千得意道:“真鱼有鳃有鳍有尾,长长的,红红的,就像鳟鱼,假的嘛”他说得有点狡黠:“有头有脸,有眼,有鼻,还有须,是蓝色的,满值钱的,呵呵现在它一定在夜游七星山!不过真欲和假鱼有一项很难分辩!”“绿娘含笑道:“那一项?”小千耸耸肩,得意的笑道:“我不知它们到底是谁比较呆,娘你来断断看!“绿娘想也知道‘假鱼’是个人,已含笑道:“娘当然希望值钱的比较呆,那你赚起来就容易多了!”“不错,不错!知我者,我娘也!我正想送他一个‘大’字,那就容易辨别了!”小千从怀中掏出金叶子,晃个不停道:“娘您看,大呆子一上手就是中原货,值钱得很哩!”

    绿娘轻轻一笑:“你怎知他是中原人?”小千道:“不是中原人,哪来这么多钱?不过他的腔调,我一听就听出来了“突然想到什么,他已欺向他娘,满怀希望道:“娘,他还说要带我到中原去发扬光大,他说我是可造之材,将来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娘,咱们一起到中原如何?”绿娘调侃道:“怎么?一片金叶子就把你的心都给买去了?”

    小千摇头笑道:“我才没那么傻!逢人且说三分话,我一分话也没说,他想暗中跟来,我都叫”脸绿绿“去把他引开。我这‘小老千’可不是白叫的,孩儿只是觉得到中原去比较有出息,不去,实在浪费我这块材料”绿娘含笑又想开口:“等你”小千对着她的眼神,没气接口道:“长大一点再说是不是?没次说到这事,您都是怎么回答,您也不想想孩儿都比你高,快满十五岁喽,再这样下去,会耽误我的青春的!”

    绿娘无奈笑道:“中原人可没那么仁慈,娘还是不放心,终有一天,等你样样都长大了,娘再让你去,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嘛,你不是把人给赶跑了吗?”小千没精打采道:“人是跑了,不过他留下一块玉佩,要我一到中原就去找他,他可是有心人!”小千已拿出翠玉佩,泄了气的在桌上打转着。“他还说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我看结果还是跟往常一样,没着落”

    话还没有说完,但见绿娘已惊愕的抢过小千手中的玉佩。小千也被吓着:“娘,您这是”绿娘见及玉佩,突然脸色顿变,双手不停的抖着,像着了魔般邹缩了容貌,急追道:“这玉佩你哪来的?”小千可没见过母亲神态变得如此吓人,惧然道:“是那人给我的”“他长得如何?”“大约七尺余,比孩儿高出半个头眉毛粗粗的,尾端好像尖尖的,长长的灰胡子,大约五六十岁,穿着蓝色衣服”

    绿娘又追问:“他要你去找谁?”“好像是找苏州七星堂”“不准去!”绿娘激动得已将玉佩给捏碎,吓得小千噤若寒蝉,不敢再张声。

    无可否认,这玉佩必定含有某种意义,或代表某个人,某个帮派,而这些都与绿娘有所关系。否则她也不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激动。小千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却猜不出这玉佩到底和他娘有何牵连?

    绿娘已恢复平静,抓向手中已碎的玉佩,排了又排,仍可见弯月图形,她不言不语,似在沉缅过去。

    小千呐呐道:“娘您别生气孩儿跟本不想去看那人眼神闪动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善类。”

    绿娘已转眼凝视小千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五年了一眨眼就十五年好快原谅娘,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娘有点错手不及。”

    小千静默的坐着,平常自认为很行,现在也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娘?毕竟他娘还是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对他吼,吼得他也心慌意乱了。他呐呐道:“娘您还好吧这玉佩”

    绿娘尽量恢复镇定,小了一声,道:“娘没关系,只是方才太过激动,吓着你没有?”“有一点”

    绿娘伸手,神情的抚着小千发梢:“原谅娘。”“嗯“小千淡然的点头。

    绿娘目光落于玉佩,长长一叹,道:“也许你不知道,十五年前,你爹离开你时,也和这玉佩有关。”小千追问道:“爹也曾经得到这玉佩?”绿娘点头:“不错,当年他得到玉佩,就离开你,一直到现在没有消息。”

    小千急道:“娘,这事您应该早点告诉我,否则今天我也可以向那人打听爹的下落了。”“不准你乱说!”绿娘含有责备口吻:“你爹至今生死不明,娘怎能看到你遭同样命运?记着,这件事你永远不能向别人提及!”“是的,娘”小千不敢多言。

    绿娘叹道:“娘是为你好,也是为你爹。”“孩儿知道。”沉默良久,绿娘才道:“当初你爹拿了玉佩,只说是要去见一个人,结果一去就是十几年,娘也曾经去找过那个人,才发现那地方根本没人居住,从此你爹音信全无。”“娘,我爹要去见谁?”绿娘考虑良久,才道:“在中原,武林中人称他为‘武林皇帝’。”“武帝?”小千愕然道:“武林皇帝?”绿娘颔首道:“不错,在武林中,他武功排名第一。”

    小千喃喃道:“武帝”频频点头,似乎有机会也想从他身上打探父亲下落。绿娘却叹息道:“可惜武帝也跟你父亲一样,在十五年前就消失江湖,不见踪迹了,否则娘必能探知你爹去处。”小千感到失望,随又问道:“武帝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想,若是坏人,想必自己父亲一定是去找他拼斗,可爱就凶多吉少。

    绿娘含有景仰道:“武帝是天下最仁慈的人,他不但武功高强,心地也很善良,多少年来,在他手中不知化去多少劫难。江湖中人莫不敬他如神明,你爹若是去找他,必定无惊无险,怕的只是”

    她瞧向玉佩,明白的告诉小千,说不定就是玉佩所引来的一项阴谋。小千也明白他娘为何见着玉佩,会如此激动而情不自禁了。他也在为父亲失踪的事,绞尽脑汁,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绿娘也在沉思,似想做某响重大决定。

    屋内一时已冷静下来,烛火静默闪烁,照着两个人凝重的神情。

    终于,绿娘先开口:“也许娘仍该去找一个人,走一趟中原”

    小千欣喜道:“娘您要到中原?您要找谁?”找人到是其次,能到中原,那可是他生平大愿,难怪他会欣喜难以自处。绿娘瞧着他,含笑道:“看你,一副猴急样,也不怕到中原迷了路。”小千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嘛!我怕什么?娘您带不带我去?”“不带。”“不带?”小千登时没了气,笑容也僵了。本以为他娘必定会带他去中原,谁知道答案却是如此不合人意,他哭丧着脸,道:“娘,您那么忍心丢下我?”“绿娘安慰道:“别心急,娘只是先去一趟,找你外公,过个七八天,等连上了消息,就带你去那儿住个够,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小千霎时又笑了起来:“娘,我们要搬家了?”

    绿娘颔首道:“可能吧!娘想过了,小貂虽然暂时引开那名持玉佩的老人,但没多久,他仍会找到这儿来,为了避开他,搬家是最好的办法了。”

    小千频频点头道:“对!一夜之间,我好像觉得我已经长大了,终于可以到中原了!”

    绿娘笑骂道:“少贫嘴,将来要是到了中原,你可要安分点,中原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小千呵呵笑道:“我不是去找他们说话的!”

    绿娘看他一眼,也笑了起来,稍加沉吟,又道:“娘明天就去找你外公,到时你就躲到隔村大板牙家,免得被那老人发现,最迟十天,娘一定赶回来。”

    一想到大板牙,小千已笑不合口,除了秋芙秋蓉姐妹,和小千最投情的青梅竹马,就算大板牙了。而且又是最佳的赌伴,若不是他娘管得紧,大板牙早就揪着他,在隔村的苗人区大赚苗人的钱。他已满口答应,笑容更可鞠了。

    绿娘笑着责备道:“玩玩可以,别像上次输得他们不甘心,一棒打到村里来了。”

    这是十年前的事,小千发了狠,一口气将苗人酋长全身家当给赢过来,连代表苗族权威的长烟杆也收了。弄得酋长老脸挂不住,一气之下,招来十几名武士追杀到月江村,差点把村子给拆了,还是村民七拼八凑,勉强凑足银子交给酋长,才平息了这档事。事后小千也溜回来,所赢的钱却让她娘给收去,一一还给村民,他一毛也没赚到,只赚那只大烟杆,至今还藏在山中。这可是他最得意的的事情之一。

    小千嗤嗤笑着,仍陶醉在这事中,得意的笑道:“不会啦,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小次我会特别小心!”他已想过,下次要是在碰上,干脆连他内裤也把他赢过来,没有衣裤遮体,老酋长再威风,也不敢抛头露面的跑来此地要内裤,那可真没面子。这种事,绿娘也没法管,只能无奈的说说罢了。

    随后她又叮咛些关怀的话,已收拾饭菜干净,近了厨房,明天她将要远行,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小千则往左侧窗口下铺着软被的木床一躺,两脚架得高高,开始想些琐碎的事。一想到明天有赌局,他精神就来,立刻从床下抓出一木盒,打开一晃,卡卡直响,骰子,牌九,三翻板,四天相什么赌具都有。

    这就是他想发横财的方法。他开始抓起骰子,一颗颗练习,从五岁开始,他就爱上这玩意儿,到现在,一手功夫可不在话下。只见他耍得漫天手影,姿势了了,一颗颗骰子像着了魔般,要立就立,要躺就躺,要几点就几点,实在让人叹为观止,真以为骰子是活的呢!一声轻喝,他撒下一大堆骰子,就在柔软而高低不平的棉被中打转。又见他一声轻喝,奇迹又发生了,骰子落定,或斜倚,或正摆,或尖立,向上的全是殷红的一点,,二十四颗,二十四点,像爬山涉水的粘在波形的软被上,排成一个‘千’字。他很满意笑道:“光看这个‘千’字,我就感到很舒服,呵呵,真来电!”陶醉的欣赏一番,才将骰子收了起来,改换练习牌九,以至于其它,直到尽兴,才歇了手。

    边收拾东西边笑道:“照这样下去,我看天下第一大财主,非我莫属了!”他满意的将东西装入盒中,放回床下,方陶醉的躺回床上,幻想明日得意神情,不时呵呵笑着,久而久之也入睡了。

    绿娘走出门帘,深情地替他盖上被子,注视他那可爱的笑容,久久不肯离去。直到烛火将尽,她才叹口气,吹熄烛火,怅然的返回房中。

    窗外明月凄情,涌照江水涛涛,像在倾诉漓江有将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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