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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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雯第二天一早就交了稿请好假，跟白川涛说起自己计划来：“我先去警察局采访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案子的进展，就算问不到，至少搞清楚那个死人的身份。然后再去找他的朋友同事。昨天那封匿名信你带了吗？”
白川涛点点头，掏出昨晚看了无数遍的信和照片来。
陈雯道：“带了就好，你去华银小区找找这张照片具体是在什么地方被拍的，拍照的人应该站在哪里，如果拍照的人是从自家窗户拍的，那就简单了。”
怎么简单，就算找到了勒索自己的人，又该做什么呢？白川涛暗想。但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没将这话说出来。
“还有，这张照片被人看到就麻烦了，你找到了拍照的地方后最好尽快把它处理了，只留下信就好。”
“我知道。”白川涛道。他戒烟快一年了，但那只昂贵的黄铜打火机还习惯性地带在身上。
、、、、、、
和陈雯在地铁站分开之后，白川涛很快来到了华银小区门口。这里一切如常，看不出一周前刚刚发生过凶杀案。
白川涛踟蹰了一阵不愿意进去，那个给自己寄匿名信的家伙也许就在某一栋楼上窥视着自己——这样的念头让白川涛很不舒服。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小区里会不会有警察。
“就算有警察也找不到我头上。”白川涛在心里将这句话说了好几遍，终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小区。
他没有马上去找照片上的地方，而是先沿着上次走过的路向十号楼走去。不确认一下上次所见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他实在无法安心。
十号楼的三单元和上次来时一摸一样，没有警戒或其他任何可以显示出这里出过命案的样子。白川涛听了一阵，确定楼道里没有动静，他深吸了口气，往楼上走去。
501室门口拉了警戒线。
那天的事果然不是梦。白川涛心想。要是陈雯当初没有选定这家为目标就好了。
他不敢在这里久留，马上折返身子下了楼。
、、、、、、
白川涛一边在心里回忆着照片上自己身后的背景，一边在小区中走着。他尽量不在外面将那张可疑的照片长时间地拿在手上。
他很快注意到九号楼墙角的两株蒲公英和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旧编织袋。
白川涛四下看看，确定无人，才小心地将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
没错，照片上的他正小心翼翼地倚在这堵墙上，眼睛警惕地向右前方张望着。照片是从他的左后方拍摄的。他朝那个方向看去，之间四号楼和五号楼之间留出一条狭长的背阴小巷，五号楼一层的住户在路边堆了很多杂物，将原本就狭窄的通道挤得更加狭窄。
拍下他照片的人当时就应该躲在那些杂物的后面——在那里的确很难被发现。
白川涛走到那堆杂物后查看，只见满地的垃圾、狗粪、还有刺鼻的尿骚味，这里显然是小区的卫生死角。他突然疑惑起来。为什么有人会躲在这里？这里显然不是一个人会无端消磨时间的去处，难道对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等着自己出现？
那为什么照片却是用手机拍的？
白川涛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像陈雯那样抱着可以直接找到偷拍者的乐观态度，但这样毫无头绪还是让他觉得沮丧。
不知道陈雯能打听到些什么。白川涛想着，快步离开了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华银小区。
、、、、、、
白川涛在陈雯的烟灰缸里烧掉了照片，又将灰烬冲下了马桶。
这样的照片对方手里还有多少呢？如果真的找到敲诈的人，然后要怎么做呢？傍晚陈雯终于回来的时候，这两个问题已经在白川涛脑中盘旋了一整天了。
“你怎么样？我查到了不少事情。”陈雯似乎心情不错。
白川涛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发现和疑惑讲给陈雯听。陈雯听罢，点点头：“果然没有那么顺利，不过没关系，反正一周后他还会联系你，现在不用管他。”
白川涛没法像陈雯那么轻松，但他急着听陈雯查到的消息，便也先将匿名信的事放到一边。“警察那儿怎么说，有怀疑的人了吗？”
陈雯摇摇头：“关于调查的进展警察一个个嘴都很严，半点消息都不肯透露。”
白川涛失望地说道：“我猜也是这样。”
陈雯道：“不过关于这个死者的身份我已经查清楚了。”陈雯说着从包中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一边看着上面的笔记一边说道：“死者叫高民生，本地人，今年四十九岁，在一个民营的机械厂上班，工作好像是用机床加工零件，具体的我不太懂。”
白川涛点点头，他对死者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没什么兴趣。
“我去他单位问了几个他的同事对他的看法，他们都说高民生平常比较低调，性格很随和，工作也出色。下班后偶尔会和大家一起去喝酒，但是很少喝醉，喝多了也从来不闹事。总之，是个老实的好人，不像是有仇人的人。”
白川涛有些烦躁地说：“都是些没用的话。”
陈雯道：“这也正常，很少有人愿意说死人的坏话，何况还是被人杀了一直没找到凶手的死人。再加上我是个记者，乱说的话没准会被我发表出去，所以更不敢随便说了。”
白川涛叹了口气。
陈雯却笑着道：“你别发愁，我还没说到今天正经的收获呢。”
“是什么？”
“你慢慢听我说。我从他单位出来又去找了他从大学时代一直处到现在的朋友，想问问知不知道他女朋友的事，结果对方一听说我是记者，来采访死者绯闻的，马上就把我轰了出去。我当时就觉得，死者在和女人相处上肯定有什么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
“然后我就去了华银小区。不过这次我没说我是记者，死者家那个单元三层有一间房子在招租，我假装要租房子，跟那房主联系了，然后问她小区治安是不是不好，听说前几天还死了人，你知道那个房主怎么说吗？”
“怎么说？”
“房主说，是那个男人老不正经，把妓女叫到家里来才被刺死的。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小区早就传开了。”
“妓女？”白川涛不由皱起眉头。
“吓了一跳吧？我也没想到。我再问详细的那房主也不知道了。于是我就去他们院里的花坛那儿，跟一群乘凉的老头老太太聊起来了。我告诉他们我本来都看好这个小区的房子了，可是听说出了命案又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搬来，他们一听就什么都跟我聊起来了。”
白川涛心里暗暗佩服陈雯的手段。
陈雯接着说道：“这个死者本来不是华银小区的人，住的房子也不是他名下的，而是他女朋友的。”
“女朋友？他住在女朋友的房子还找小姐？等等，他不是独居吗？”白川涛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
陈雯点点头：“他的确是独居，他女朋友叫孙美，原本在四处做零工给人打杂，一年多以前车祸死了，房子他就一直这么住着。不过，问题是在他女朋友去世之前半年，就已经搬出去把房子留给他了。”
“为什么？”
“应该是为了离开他。”
“离开他？是说分手？为了分手连房子都不要了？”白川涛觉得实在不合理。
陈雯神秘地一笑：“我也觉得不合理，不过我当时就有了猜测，后来又去当地派出所核实了一下。”
“怎么回事？”
陈雯道：“孙美因为遭受家暴报过三次警。”
“他打他女朋友？”
陈雯点头：“对。尤其第三次打到肋骨骨折，那之后孙美就搬走了，还辞了职。应该是怕被他打死只想着逃命，根本顾上房子了吧。”
“这也太……”白川涛摇摇头，“怎么能这样，打了别人还霸占人家的房子。”
陈雯道：“当时又没有反家暴法，报了警，警察象征性地调解一下，下次打得更狠。我还查到死者之前离过一次婚，他前妻姓李，现在在开咖啡店，和他离婚的理由也是家暴。”
“这种人，死了也好……”白川涛说道。
陈雯道：“是啊。不过他女朋友孙美真可怜，跟着他受了那么多苦，搬走没多久就出意外死了。”
“他女朋友多大年纪？”
陈雯道：“三十九岁，好像跟前夫还有个孩子。”
“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没查到户口迁移的纪录，可能被什么老家的亲戚接走了吧。我本来想着会不会是他女朋友有什么亲戚朋友看不过去才下手杀了他。但是有两个地方说不通，第一是时间上隔得太远了，他女朋友死了都一年半了，现在才报复实在有点奇怪。第二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来替他女朋友报仇，他不应该死在卧室啊。”
白川涛点点头，这样确实说不通，“那还是妓女干得吗？”
“这就要去问那位妓女了。”
“你问了吗？”
陈雯道：“现在的妈妈对手里的姑娘看得可紧了，我见都见不上。要问得你来问。”
“我怎么能见得上？”
陈雯一笑：“这还用说嘛，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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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雯第二天一早就交了稿请好假，跟白川涛说起自己计划来：“我先去警察局采访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案子的进展，就算问不到，至少搞清楚那个死人的身份。然后再去找他的朋友同事。昨天那封匿名信你带了吗？”
白川涛点点头，掏出昨晚看了无数遍的信和照片来。
陈雯道：“带了就好，你去华银小区找找这张照片具体是在什么地方被拍的，拍照的人应该站在哪里，如果拍照的人是从自家窗户拍的，那就简单了。”
怎么简单，就算找到了勒索自己的人，又该做什么呢？白川涛暗想。但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没将这话说出来。
“还有，这张照片被人看到就麻烦了，你找到了拍照的地方后最好尽快把它处理了，只留下信就好。”
“我知道。”白川涛道。他戒烟快一年了，但那只昂贵的黄铜打火机还习惯性地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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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雯在地铁站分开之后，白川涛很快来到了华银小区门口。这里一切如常，看不出一周前刚刚发生过凶杀案。
白川涛踟蹰了一阵不愿意进去，那个给自己寄匿名信的家伙也许就在某一栋楼上窥视着自己——这样的念头让白川涛很不舒服。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小区里会不会有警察。
“就算有警察也找不到我头上。”白川涛在心里将这句话说了好几遍，终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小区。
他没有马上去找照片上的地方，而是先沿着上次走过的路向十号楼走去。不确认一下上次所见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他实在无法安心。
十号楼的三单元和上次来时一摸一样，没有警戒或其他任何可以显示出这里出过命案的样子。白川涛听了一阵，确定楼道里没有动静，他深吸了口气，往楼上走去。
501室门口拉了警戒线。
那天的事果然不是梦。白川涛心想。要是陈雯当初没有选定这家为目标就好了。
他不敢在这里久留，马上折返身子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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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涛一边在心里回忆着照片上自己身后的背景，一边在小区中走着。他尽量不在外面将那张可疑的照片长时间地拿在手上。
他很快注意到九号楼墙角的两株蒲公英和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旧编织袋。
白川涛四下看看，确定无人，才小心地将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
没错，照片上的他正小心翼翼地倚在这堵墙上，眼睛警惕地向右前方张望着。照片是从他的左后方拍摄的。他朝那个方向看去，之间四号楼和五号楼之间留出一条狭长的背阴小巷，五号楼一层的住户在路边堆了很多杂物，将原本就狭窄的通道挤得更加狭窄。
拍下他照片的人当时就应该躲在那些杂物的后面——在那里的确很难被发现。
白川涛走到那堆杂物后查看，只见满地的垃圾、狗粪、还有刺鼻的尿骚味，这里显然是小区的卫生死角。他突然疑惑起来。为什么有人会躲在这里？这里显然不是一个人会无端消磨时间的去处，难道对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等着自己出现？
那为什么照片却是用手机拍的？
白川涛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像陈雯那样抱着可以直接找到偷拍者的乐观态度，但这样毫无头绪还是让他觉得沮丧。
不知道陈雯能打听到些什么。白川涛想着，快步离开了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华银小区。
、、、、、、
白川涛在陈雯的烟灰缸里烧掉了照片，又将灰烬冲下了马桶。
这样的照片对方手里还有多少呢？如果真的找到敲诈的人，然后要怎么做呢？傍晚陈雯终于回来的时候，这两个问题已经在白川涛脑中盘旋了一整天了。
“你怎么样？我查到了不少事情。”陈雯似乎心情不错。
白川涛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发现和疑惑讲给陈雯听。陈雯听罢，点点头：“果然没有那么顺利，不过没关系，反正一周后他还会联系你，现在不用管他。”
白川涛没法像陈雯那么轻松，但他急着听陈雯查到的消息，便也先将匿名信的事放到一边。“警察那儿怎么说，有怀疑的人了吗？”
陈雯摇摇头：“关于调查的进展警察一个个嘴都很严，半点消息都不肯透露。”
白川涛失望地说道：“我猜也是这样。”
陈雯道：“不过关于这个死者的身份我已经查清楚了。”陈雯说着从包中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一边看着上面的笔记一边说道：“死者叫高民生，本地人，今年四十九岁，在一个民营的机械厂上班，工作好像是用机床加工零件，具体的我不太懂。”
白川涛点点头，他对死者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没什么兴趣。
“我去他单位问了几个他的同事对他的看法，他们都说高民生平常比较低调，性格很随和，工作也出色。下班后偶尔会和大家一起去喝酒，但是很少喝醉，喝多了也从来不闹事。总之，是个老实的好人，不像是有仇人的人。”
白川涛有些烦躁地说：“都是些没用的话。”
陈雯道：“这也正常，很少有人愿意说死人的坏话，何况还是被人杀了一直没找到凶手的死人。再加上我是个记者，乱说的话没准会被我发表出去，所以更不敢随便说了。”
白川涛叹了口气。
陈雯却笑着道：“你别发愁，我还没说到今天正经的收获呢。”
“是什么？”
“你慢慢听我说。我从他单位出来又去找了他从大学时代一直处到现在的朋友，想问问知不知道他女朋友的事，结果对方一听说我是记者，来采访死者绯闻的，马上就把我轰了出去。我当时就觉得，死者在和女人相处上肯定有什么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
“然后我就去了华银小区。不过这次我没说我是记者，死者家那个单元三层有一间房子在招租，我假装要租房子，跟那房主联系了，然后问她小区治安是不是不好，听说前几天还死了人，你知道那个房主怎么说吗？”
“怎么说？”
“房主说，是那个男人老不正经，把妓女叫到家里来才被刺死的。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小区早就传开了。”
“妓女？”白川涛不由皱起眉头。
“吓了一跳吧？我也没想到。我再问详细的那房主也不知道了。于是我就去他们院里的花坛那儿，跟一群乘凉的老头老太太聊起来了。我告诉他们我本来都看好这个小区的房子了，可是听说出了命案又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搬来，他们一听就什么都跟我聊起来了。”
白川涛心里暗暗佩服陈雯的手段。
陈雯接着说道：“这个死者本来不是华银小区的人，住的房子也不是他名下的，而是他女朋友的。”
“女朋友？他住在女朋友的房子还找小姐？等等，他不是独居吗？”白川涛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
陈雯点点头：“他的确是独居，他女朋友叫孙美，原本在四处做零工给人打杂，一年多以前车祸死了，房子他就一直这么住着。不过，问题是在他女朋友去世之前半年，就已经搬出去把房子留给他了。”
“为什么？”
“应该是为了离开他。”
“离开他？是说分手？为了分手连房子都不要了？”白川涛觉得实在不合理。
陈雯神秘地一笑：“我也觉得不合理，不过我当时就有了猜测，后来又去当地派出所核实了一下。”
“怎么回事？”
陈雯道：“孙美因为遭受家暴报过三次警。”
“他打他女朋友？”
陈雯点头：“对。尤其第三次打到肋骨骨折，那之后孙美就搬走了，还辞了职。应该是怕被他打死只想着逃命，根本顾上房子了吧。”
“这也太……”白川涛摇摇头，“怎么能这样，打了别人还霸占人家的房子。”
陈雯道：“当时又没有反家暴法，报了警，警察象征性地调解一下，下次打得更狠。我还查到死者之前离过一次婚，他前妻姓李，现在在开咖啡店，和他离婚的理由也是家暴。”
“这种人，死了也好……”白川涛说道。
陈雯道：“是啊。不过他女朋友孙美真可怜，跟着他受了那么多苦，搬走没多久就出意外死了。”
“他女朋友多大年纪？”
陈雯道：“三十九岁，好像跟前夫还有个孩子。”
“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没查到户口迁移的纪录，可能被什么老家的亲戚接走了吧。我本来想着会不会是他女朋友有什么亲戚朋友看不过去才下手杀了他。但是有两个地方说不通，第一是时间上隔得太远了，他女朋友死了都一年半了，现在才报复实在有点奇怪。第二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来替他女朋友报仇，他不应该死在卧室啊。”
白川涛点点头，这样确实说不通，“那还是妓女干得吗？”
“这就要去问那位妓女了。”
“你问了吗？”
陈雯道：“现在的妈妈对手里的姑娘看得可紧了，我见都见不上。要问得你来问。”
“我怎么能见得上？”
陈雯一笑：“这还用说嘛，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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