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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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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同一件事。”拥抱的手势稍稍退离成握肩,他要杜绍怀注视他的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不会允许你去干下蠢事的。过去你了无牵挂,除了为家人报仇外没有别的目的,所以认为即使死了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你已经不是无牵无挂的人了,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的。相信我,我们还要一起活着回来!”

    那双总是染着一抹笑意的眼,现下却是满满写着坚毅决心,还有一丝心疼的神伤

    他又何尝不是被那双常带温柔的眼所收慑?能洞察人心却又不见犀利的暖暖温柔,只属于风宁?所有。

    “我了解了。”再说什么都不会动摇他的心意,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还会不清楚他的执拗吗?

    “那么”抬头仰望天上明月“中秋节?”

    “呵呵,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那是自然,我们心有灵犀呀!”风宁?颇得意的笑着,不过幸好他还没忘了正题:“话说回来,洞庭湖离我们这儿大概有二十天的路程,你打算?”

    “大概七月十五左右就得走了,总得留盘计画的时间,至于中间的这三个月嘛”

    上上下下把风宁?打量了一番,他才浅笑道:“就来好好锻链你吧!你的根基虽不错,可是少了实战经验,真碰上高手的话会吃亏的。”

    “你要跟我过招?”

    “嗯,这是能最快明了你功夫强弱的方法。”

    “那你等我一下。”留下这句话,风宁?便暂时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两柄木剑。

    “喏,这是爹教我们练武时用的,就先用这个吧!你才不会顾忌伤到我。”

    接过木剑,杜绍怀一边佩服风宁?的心细,一边却也笑道:“真要伤你,是不是木剑对我而言也没多大差别,像这样”

    话音方落,他手中木剑已虚劈而出,一道气劲划过庭中水池,激起的水珠溅上地面,竟有一阵细细碎碎的叮哆之响。

    叮咚之响?风宁?不禁好奇走近细看,才知道水滴早已化做冰珠子,因此才会有碰撞的响声。

    “你的内力属寒?”

    “嗯。你可知我修习的是何种剑法?”

    “哇,拿江湖人众说纷云的问题来考我?”风宁?苦笑着,却也有九成的把握:“当年杜家庄血案的因由来自于一本傲梅剑谱,但这些年来,并未曾听闻四玉门中有何人练成此剑法。再想你既是杜家庄唯一的幸存者,你要找四玉门复仇,他们却也死咬着你不放只要前后连贯一下,我猜那本傲梅剑谱,想必是在你身上了。”

    “想不到陆大夫打探得出这么多消息。”杜绍怀面露佩服,续道:“没错,剑谱是在我身上,我也练成多年了。”

    “可是”风宁?欲言又止,想想,仍是问道:“为什么听说前几个傲梅剑法的传人都平平无奇,你却能在江湖上开出这么响亮的名号?”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杜绍怀只是淡淡道:“天下间的剑法再精妙,没有强大的内力为本,是无法显现其威力的。高手过招,比拼的是内力,剑法反倒是枝微末节,以实用为上。而傲梅剑法的剑诀本身又牵引一套内功心法,要完整展现剑法威力,就必须内外兼修方能有成。但它属童子功,偏巧不巧,先前几位传人都在获得剑谱前就已非童子身,那也不能怪谁。”

    “原来如此”风宁?一脸恍然,但随即他的思考又兜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上:绍怀练的居然是童子功,那、那对他们的幸福会不会有影响啊?

    看风宁?莫名其妙的脸色愈来愈怪,杜绍怀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他在脑筋里在转的是什么东西这下可好,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你不要现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不专心点,打伤你我可不负责!”

    没等风宁?反应过来,他还当真一剑刺去,劲风扑面,风宁?本能横剑格开,两人就此认真斗上了手。

    剑走轻灵,两人身法亦皆快绝,一时间竟也难分高下。风宁?的风烈剑法原就讲求身法畅流如风、行招迅猛绝烈,脚步变幻常是出人意料,故能攻敌之不备;然而杜绍怀攻防严谨,毫无破绽,又能一眼看穿风宁?招式中的疏漏之处,每每攻去,风宁?必得回剑自救。且风宁?尽管内力不差,身体却尚未习惯久战,时间一长,自然不比杜绍怀的内力精纯、气息绵绵了。

    “当心了!”杜绍怀轻喝一声,趁风宁?一口气换不过来、脚步微乱时,手中木剑缠上他的,一绞一扭,便让风宁?的木剑脱手。

    “你的内力和体力都还要加强,否则碰上这种持久战,一定是后继无力。”剑尖轻抵风宁?颈边,晶莹的汗水在月光照耀下明显可见,相较之下,杜绍怀却是脸不红、气不瑞,还带点调皮的笑道:“如何?投不投降?”

    “哼!大丈夫宁死不屈!”风宁?故意把头一甩,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但也才一会儿,就又转回来了:“不过看在对手是你的份上好嘛,我投降,可是对待降兵不可以太粗暴喔!”

    “你呀,正经没两三句话就在开玩笑”

    “大哥一向如此,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一阵清和悦耳的语声响起,原来是风宁琰和欧阳凌熙相偕朝他们走来。

    杜绍怀知道他们在旁边看着已有好一阵子,只是不知为何不出声,他也无意主动打招呼,就看他们要不要过来而已。

    “琰弟,都快四更了怎么还不睡?”

    风宁琰闻言一笑,回道:“大哥自己还不是,哪有资格说我?我和凌熙出来透透气,刚好听到这边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在比试。”

    “算不上比试啦,说是他在指点我还差不多。”在绵密的剑势中,杜绍怀总能抓住他的破绽所在,并且出声示警后方才攻去,否则现在他身上已不知有多少瘀青可供纪念了。

    “杜大哥确实厉害。”风宁琰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接着他的行动,却极出人意外:“在旁边看了那么久,我也有点手痒呢!杜大哥如果不嫌弃,就指教小弟几招如何?”拾起方才被打落的木剑,风宁琰一脸笑意盈盈。

    “琰弟!”风宁?唤了他一声,语气是不赞同的。

    “大哥,随他去吧!”始终静立一旁的欧阳凌熙总算开口,虽然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他对风宁琰的了解及信任:“宁琰和大哥的功夫如出一辙,他是想让你从旁观的角度更清楚招式中的破绽所在,何况我相信杜大哥会有分寸的。”

    杜绍怀原本是不太想答应风宁琰的要求,毕竟他看来实在是比他的哥哥们纤细许多,万一不小心伤到他,他可担当不起。但听得欧阳凌熙如此说明,他也不禁向风宁琰投去询问的眼神。

    “是这样没错。”风宁琰恬适依旧“我的功夫是大哥教起来的,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还请杜大哥放心。”

    “那就失礼了。”

    双方规规矩矩的行了起手式后,院冲便只是剑影翻飞,木剑相击的笃笃声逐渐密集。风宁琰俐落的身手,着实让杜绍怀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

    且正如欧阳凌熙所言,风宁琰的剑法和风宁?就像同一人使的一般,连变招的地方、回转间因施力有误造成的微小差池都完全一致。而风宁?因为才刚让杜绍怀叫出行招中的破绽,所以再看风宁琰时,那些缺点不论多么微小,他都能一览无遗。

    暗暗心惊,也感谢琰弟的设想周到。这种方式的确能让他自己体悟到要如何修正那些破绽,当局者迷,如果只由杜绍怀纠正他的错误,恐怕他也无法一下子领会过来吧!

    “撤!”

    随着杜绍怀的低喝,木剑又被他绞脱了手,连落败的方法都一样

    “奇怪,刚才明明晓得大哥怎么输的呀,怎么还是躲不掉?”

    风宁琰看着自己的手,有点懊恼,而欧阳凌熙则是急匆匆的到他身边,细心替他拭去脸颊及脖颈间的汗水。他的内力较风宁?更为不及,出了一身汗,要让夜风吹得着凉可不好了。

    他们的亲昵,杜绍怀也习惯了,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困窘,因此还能泰然自若地微笑着替他解答:“换气的方法不对,从坎位跺到震位之间的气得一直提着,你们都在坤位松了气,再要提气,脚步就乱了。这样一分神,自然顾不到手上的剑,所以才能让我绞下。”

    “原来是这样”风宁?和风宁琰两兄弟一脸恍然大悟,极有默契的,两人又一同照着杜绍怀所讲之法练习。

    看他们练得起劲,突然被凉在一边的两个人倒也无意打断他们,只是不经意间举头望见月已西斜时,欧阳凌熙不禁苦笑:“居然快要五更了”

    “会有什么问题吗?”晚睡或者彻夜不眠对杜绍怀来说是家常便饭,风宁?似乎也是如此,但其它人可能没这个习惯吧!

    欧阳凌熙摇摇头,平常日子里,他和杜绍怀甚少有交集,像现在这样的单独交谈,恐怕还是头一遭。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宁琰睡眠时间长,以前他一天要是没睡足四个时辰,那整天就会精神恍惚,连站在面前的谁是谁大概都搞不清楚。现在进步一点了,但至少也要睡三个时辰看这光景,今天不到日上三竿他大概是起不了床。”

    “可是”杜绍怀顿了顿,终究还是问了:“你们之前不是大江南北的跑生意吗?

    舟车劳顿,作息应该也不正常吧?那怎么有空让他睡?”

    “这点倒还好,他不难伺候,有时候我们赶车赶船,把他丢到马车上或船舱里,他都还是可以照睡不误,时辰到了就自然会醒。真没办法的话,我就只好担待点,把他看牢罗!”

    听欧阳凌熙这样形容,杜绍怀也不禁笑了:“风家的人实在都很特别。怎么说好象有一种吸引人心的力量,而且五个兄弟又各有特色。”

    “深有同感。”欧阳凌熙笑着点点头,并且不意外的发现,杜绍怀说这话时的眼光一直停留在风宁?身上,噙着一丝笑意的嘴角柔化了他素日的冷然,让他的神色看来异常温柔

    “你很喜欢大哥吧?”几乎是肯定句的问话了。虽然知道这样直接有点不礼貌,不过身为过来人,欧阳凌熙老想推个性内敛的杜绍怀一把。

    “啊?嗯”即使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错愕,但他并没有否认。

    因为没有听见杜绍怀和风宁?之前的对话,所以对杜绍怀的默认,欧阳凌熙反倒有一点点惊讶,不过相对的,他也替杜绍怀已经能正视自己的心意感到高兴,毕竟关于感情的事,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呀!

    “你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这种时候要你分神在感情上,或许是勉强了点,不过我是想告诉你,沉重的东西如果能有人替你分担,感觉会轻松很多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或者内疚,因为这种分担是互相的,悲伤或快乐都一样。况且大哥对你用情很深,我看他是巴不得把你背负的所有痛苦都往自己身上扛呢!”

    “有那么明显吗?”

    “什么?”

    “宁?对我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欧阳凌熙不禁笑了。和风宁琰比起来,杜绍怀的迟钝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也不能怪他,到底环境不同啊。

    “去年我在风家也待过两个多月,因为宁琰的关系,所以我和其它四个兄弟就熟得特别快。也许在你看来,大哥对每个人都很亲切,不过事实上嘛,大家可从没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在照顾一个人的!连宁琰都还偷偷跟我抱怨过,大哥没以前那么疼他呢!”只不过抱怨完后,风宁琰又开心地说总算大哥也心有所属了,否则老放他孤家寡人一个,只怕其他哥哥们会在他穷极无聊之余,被拿来当玩具耍着玩!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虽然还不到困扰他的程度,但仍是一个不小的疑惑。

    看杜绍怀欲言又止的态度,欧阳凌熙多少也猜到了他想问的是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大家明明晓得大哥对你的感情,却从不曾有人说话?”

    “嗯。”“怎么说呢!”吐了一口气后,欧阳凌熙笑道:“别人家我是不晓得,但在风家,上自父母下至兄弟,他们唯一求的,就是每个家人都能幸福!所以无论生活、爱情,他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而其他人也总是乐见其成。我真的很庆幸宁琰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坦白讲,是少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阻力。”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睽违已久的家庭温情吗?互信互爱、宽谅包容怪不得他们五兄弟即使个性回异,却都相同的散发一种浸润过的温柔气息。

    “所以啦,你只要自己能接受就好了,其它的都毋需顾虑。”

    和他们的谈话一并结束的是风宁?和风宁琰的练习,朝他们走来的风宁?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问:“你们刚在聊什么?聊那么起劲。”

    “没什么,闲扯罢了。”欧阳凌熙回答着,一面还要注意不能让挂在他身上的风宁琰滑下去风宁琰一走来就是“碰”地靠在他胸前,看来是不行了。

    “大哥,我先带宁琰回房,他大概累坏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看欧阳凌熙几乎是半抱着风宁琰离开后,风宁?也转脸向着杜绍怀:“都快天亮了,还是回去睡一下吧?”

    “也好。”杜绍怀点点头,虽然他本身不怎么觉得累,但对风宁?来说,这样彻夜练剑一定是意外的体力消耗吧!不好好休息一下,反倒会伤身的。

    “对了,那你今天还去宁玉坊吗?”要推门进房前,杜绍怀想起风宁?的工作而问了这么一句。

    “不去了。”伸了个大懒腰,风宁?满不在乎地露出了眩人的笑容:“非常时期,就叫?弟撑着啦!真不行的话,他会抓琬弟去帮忙的。”

    真是非常懂得善用身为“大哥”的优势!杜绍怀不禁暗暗地替风宁?默哀一会,然后步入房中。

    房间的一角放置了简单的梳洗用具,架上的脸盆也盛满清水,杜绍怀解开发巾、褪去衣衫后,便将沁了汗的身体略做擦洗,再套上干净的中衣,这才清清爽爽的爬上床,准备睡觉。

    不过当他抱着薄被,散着长发的头正要沾枕时,外头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绍怀,你睡了吗?”

    不是说要睡觉,怎么又跑来了?杜绍怀狐疑着,但仍保持抱着被子的姿势坐起身来,答道:“还没,怎么了么?”

    门咿呀地打开了,风宁?进来后反手带上门,然后走到杜绍怀床边,指指里头道:“你靠进去一点。”

    “为什么?”杜昭怀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身体却反射性地依言而行。

    结果风宁?掀开被子、一骨禄地翻上床,还很大方的先躺平后,才愉快地笑道:“哪有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睡。”

    “喂!很热耶!你没事干嘛来跟我挤呀?”杜绍怀瞠大了双眼,维持僵硬的坐姿开始抗议。

    “哪会热?心静自然凉啊,不管了,睡觉啦!”风宁?丝毫无视于杜绍怀的不满,自顾自的侧身朝内、闭上眼睡了。

    没过多久,细微而均匀的鼻息声昭示风宁?已然熟睡的事实。杜绍怀背靠着墙,还真有点哭笑不得。风宁?本来大概是想逗他的吧,只是他一定没料到,精神的亢奋会被身体的疲惫所打败,没两三下就被周公召去排棋谱了

    算了,又不能真的把他踹下床。杜绍怀认命地躺回枕头上,心里还庆幸着这张床够大,即使添了风宁?硕长的身子仍不显挤。不过他从来没有和人共眠一榻的经验,而随时必须保持警醒的环境也让他养成浅眠的习惯。今晚,必是无寐吧

    然而这样的预想,似乎很快的就被推翻。乱纷的思潮在宁谧的氛围中渐渐被抚平,耳畔有暖暖的、安定的气息吹拂,尽管没有肢体上的碰触,一种温煦如春天和风般的舒适感,仍然不断渗进他陷入朦胧的意识。没有抗拒的,在将梦未寐前,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令人安心的温度隔着衣衫传来,拥着他的意识,直直坠进前所未有的深眠

    正午的日头高挂,虽说是初夏,但南方一向热得早,即便躲在屋内,阳光的热力仍像透板而来,熏得人懒懒的。

    不过就有那么一个角落,有两个人无视于外头正耀武扬威的日光、还不怕热的相拥而眠不,正确一点说,是一个人蜷在另一人怀里,睡得安稳;而抱人的人呢,却是早已醒了。

    看着杜绍怀柔和的睡颜,风宁?不禁牵起一抹微笑,低声自语:“你一定是很久没那么好睡了吧?不然没理由比我晚起呀。真是的,平常都睡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可是很乐意过来陪你睡的,何况抱着你又那么凉”

    凉?风宁?蹙了蹙眉,左手微微使力,又将杜绍怀搂得更紧些。

    单薄衣料阻不住两具躯体相熨的感知,从他身上传来的,确是凉意,甚至连周围的暑气都被阻绝般,沁着干凉的气息。

    原就知道杜绍怀的体温似乎较一般人低些,却未曾料到是这样的情形,想来是内力至寒的缘故吧?可是这样不会不舒服吗?

    “还跟我抱怨热,骗人,你是怕冷不怕热的吧?夏天也就算了,到冬天你怎么办呢?不会冻坏自己吗?”

    目前的风宁?正处于保护欲过度旺盛的情况下。这种问题随便被任何一个弟弟听到,大概都会引为大哥此生闹出的最大笑话!有谁听过修练寒性内功的人会把自己冻坏的?要真是这样,同理可证,练阳性内功的人就会怕热,那他们全家一到夏天不就都要热得哇哇叫?好在风宁?现在的自言自语不可能被其它人听到,以上的推论自然也就不会出现。

    “不过没关系。”因为没人阻止,所以风宁?相当自得其乐的续道:“我的体温可是一年四季都热呼呼的喔,到冬天的时候我一样抱着你睡就可以了。当然,前提是我们得要能活到冬天”

    叨絮的语尾收拢于沉思中。风宁?不是笨蛋,更不会一味的乐天,要是所有事情都能只靠“自信”就做得到,那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憾恨。

    还待细想,思绪却被怀中传来的躁动打断。原本安份将脸庞埋在他胸前的杜绍怀,略动了动后便翻个身,改为仰躺,像是一下子不适应明亮的光线,拥有修长指节的右手覆上双眼,又意义不明的呼地吐了一口长气。

    “醒了?”低沉带笑的嗓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很熟悉,但很突兀!

    杜绍怀猛然睁开眼,一脸不敢置信:“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讶异可不下于他,回望的视线里还多了点哭笑不得:“你睡糊涂啦?不是还抱怨我和你挤一张床会热吗?结果被我抱着睡了大半天,醒来就全忘啦?”

    被风宁?这样一讲,似乎真有这回事。

    慢慢想起凌晨时的对话,杜绍怀面上不禁浮出一丝赧然,连带的讲话也吞吐起来:“对不起我没想到没想到会在别人身边睡着,所以听到你的声音才会吓那么一跳”

    “没关系。”听闻此语,风宁?温柔地笑了:“那表示你睡得很熟啊,这是好事。”

    “嗯。”多久不曾如此了?没有血色的梦魇缠绕,也不必提防外来的攻击,全然的放松与安全是因为他吧?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温暖吧?

    自己的体温无法温暖自己,再怎么蜷缩、再怎么紧抱,碰触到的一直都只有冰凉寒意。刀剑是凉的,身子是凉的,心必定也是凉的,温暖的事物,从十五年前就与他绝缘了。

    但即使是如斯冷绝的孤傲寒梅,也会在和暖的春风吹拂下甘心低头啊漾起了浅浅笑意,他相信风宁?会一直这样待他。

    “现在什么时候了?”杜绍怀坐起身来,嫌麻烦似的向后拨拢着垂至额前的发丝,风宁?见状,也没去理会他的问题,却是好玩地故意伸手又去揉乱他的长发,成功换得一阵讶然。

    “你在干嘛呀,别闹!”

    闪躲嬉闹了好一会,总算拍掉风宁?不安份的手,杜绍怀便以指代梳忙忙地顺着发,但风宁?怎可能甘心被冷落一旁,只是为免有被踹下床之虞,这回他也不敢再造次,温柔的手指细细地替杜绍怀理开另一侧纠结,而当最后一缁缠绕指尖的发顺溜脱开,及时轻握住他肩臂的手便止了继续往下的势子,反倒逆着衣裳的自然垂痕缓缓攀上肩头

    察觉了风宁?的异样,杜绍怀本欲抬头相询,却在触到风宁?的目光时,所有言语都被凝在舌尖,脱不出口。

    那是,仿若闪炽着烛焰的眼神

    手,已悄悄拂过修致颈项、摩挲过下颔,而当他的指腹轻轻揉抚过他的唇瓣,那些原本弥漫的惶惑不安竟在瞬间烟消云散,似乎是懂了什么,他在逐渐逼近的熟悉气息中慢慢合眼,低喃的“?”字被吞没在拥有这称呼的主人唇间,随着渐次加深的吻,他亦不自主地环住他的颈背,而被他搂住的人却是顺势一翻,便压着他再度倒回床榻,缠腻。

    这一刻他们心里什么都没想,唯一知觉到的也只有彼此唇舌的湿润柔软,相触时的或轻或重、或浅或深,尽管是只有凭着本能的青涩,尝在有情人舌间唇畔,却皆足以迷醉。

    长吻终结于彼此的轻喘。额抵着额,让对方眼中只有自己的眼,吹气似的开了口,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我,爱,你。”

    但笑不语。身子却是微微一挺,密合的唇齿身躯就是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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